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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安明晦的头还有些昏沉,当他抬起头时,一如曾经那样看到了坐在床边、穿着整齐的白大褂的阿洛伊斯,这与过去的记忆几乎完全重叠的画面让安明晦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回到了那时候一样。
但是还是不一样的。
这一次那双金属色的眼睛里蓄满了透明的液体，那些液体实在太多,已经超出了眼眶所能承载的范围,轻易地顺着脸颊滑落了下去。
尽管如此,流着眼泪的研究院院长大人还是缓缓地扬起了一个不太熟练的笑容，嗓音颤抖着道：“……欢迎回来。”
——这一次我笑出来了吧,我完成了你之前想让我做到的事了吧？
怔住了片刻，随后安明晦便回过神来，坐起身抬手抹掉阿洛伊斯脸上的泪水,微笑着赞叹道：“真是漂亮的笑容。”
“院长大人在学术上的造诣是我一生都无法比拟的,那我就只能教你一些其他方面的知识了。”说着，安明晦亲了亲阿洛伊斯的嘴唇，并未深入，更像是单纯的厮磨，“因为高兴而露出的笑容才会让看着的人也觉得高兴,在亲近的人面前就算笑不出来也没关系,记住了吗？”
阿洛伊斯控制不住地将面前的人再次扑倒在床上，用力地、紧紧地拥抱着对方,哑着嗓子，像是宣誓一般说道：“我的奇迹永不坠落。”
***
普罗米修斯研究院迎来了新的成员，职位为院长助理，名字叫安,而首例变异病毒感染者安明晦于四个月前治疗无效死亡。
阿洛伊斯再次修改了研究院内人员的记忆，给安明晦重新打造了一个新的身份。
还是那句话，在具有普遍功能性且能够大量生产的丧尸疫苗研制成功之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安明晦成为第一个成功案例。
这是一个很麻烦的过程，要填补的漏洞太多，即使是阿洛伊斯也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而且在他看来这实在是一个效率非常低的解决途径，他向来是习惯于采取最优解的，这大概还是他第一次做这种没什么意义又耗费精力的事。
……订正一下，并不是没有意义，安明晦会觉得开心的话这对于他就是最大的意义了，但是这种难以定义、无法描述的特性让他有些苦恼。
“啊……院长快点做出来丧尸病毒的疫苗吧，每天应付这些烂掉的肉块我要死了——”
安明晦整理文件的动作停了停，看向正被处理不完的实验材料逼得快要疯掉的凯特，笑着道：“给阿洛伊斯多一点时间，总会成功的。”
“的确，要是连院长都做不出来，我也不信会有别的人能做出来了。”深深地叹了口气，凯特眼睛转了转，放下手里刚处理好的样本，凑过来用胳膊肘捅了捅安明晦的腰，促狭地小声问，“说真的，可真有你的啊安，连院长那样的人都能拿下，这种事我们以前做梦都想象不到。”
“好好相处的话，阿洛伊斯其实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
“反了吧，院长他根本是因为喜欢你才对你格外好。”这种话凯特向来是当成笑话来听的，他敢说在整个研究院乃至整个学术界，都不会有第二个人像安明晦这样评价阿洛伊斯，“你过来工作之前我还以为院长他是无性恋呢，以前也有很多人追过院长，男的女的都有，最后全都被打击得再也不敢来普罗米修斯研究院啦。”
“可能有的人的确不适合被追，”凯特说的那些很容易就能让人产生画面感，安明晦也能想象到那些追求者在阿洛伊斯那里会碰多少壁，虽然好像有点幸灾乐祸的嫌疑，但他确实觉得挺有趣的，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挺想亲眼看看，“阿洛伊斯大概是那种只能由他向欣赏的对象伸出橄榄枝的类型？我觉得我们的院长先生还是很坦率的，如果喜欢的话会主动去追，如果不喜欢的话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可能是这样的？不过我还是觉得院长他也未免太喜欢你了点吧，哇，我高中时谈恋爱都没有这么粘人过，那可是阿洛伊斯·米德尔啊！要不是现在是末世，你们的这些消息早就在网上爆发开了。”
“咳，”眼尖地看到工作室门外有白色的影子闪过，安明晦咳嗽了一声，向远离凯特的方向挪了一步，然后假装没有看到凯特脸上莫名其妙的表情，低下头继续整理手上的资料。
下一秒，此刻本应在实验室进行研究的阿洛伊斯推门而入，看到屋中两人不太自然的距离和动作后先是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多问，只是对安明晦道：“工作时间结束了。”
“好的，我理完这一点就回去。”继续装作没有注意到凯特投来的感激与劫后余生交杂的复杂眼神，安明晦微笑着点点头，快速地理好剩下的这一点资料，然后就转身跟着阿洛伊斯一起离开了。
出门后，阿洛伊斯皱着眉问道：“我进去之前你们在干什么？”
“在聊关于你的事。”对于这个问题毫不意外，安明晦温和地回答，“凯特很崇拜你，他说你对我很好。”
“普罗米修斯分析认定他的表情成分中心虚占了很大比重。”
“因为明知道要是被你看到跟我聊天，你肯定会吃醋的，当然害怕被你撞见。”
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天才先生认真地道：“如果他的行为没有任何问题，就不需要害怕被我看见。”
阿洛伊斯先生就算谈了恋爱也还是非常不解风情，而且对于自己的某些方面缺乏准确的认知。
“如果真的是这样，凯特就不会总是被分去处理丧尸肉块了。”无奈地捏了一把阿洛伊斯的脸颊，安明晦一边打开房门，一边说，“每次你看到凯特跟我聊天，之后都会欺负他。”
听他这样说，阿洛伊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认为我在骗你？”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在感性方面还是那么迟钝。”安明晦摇摇头，拎起水壶给养在花盆里的花朵浇了点水，一转头看见阿洛伊斯还不依不饶地跟在自己身后，似乎是一定要弄清楚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无奈地笑了笑：“好了，别这么严肃，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有觉得你不好，只不过你要是能别再欺负凯特就更好了。”
“我没有针对过他。”
安明晦相信阿洛伊斯没有说谎，但是显然阿洛伊斯对于自己的认知实在不太够。
“你仔细想想，有时候安排给凯特的工作真的是最合适的吗？以前你可不会犯这种错误，你不是一直都喜欢效率最大化吗？”虽然效率上的差别并不大，负面影响也只不过是让凯特面对视觉和嗅觉效果都不太好的肉块多哀嚎几声而已，但这还是违反了阿洛伊斯以前的行事准则。
他说的话阿洛伊斯向来都会认真听取，所以在听他这么说后，阿洛伊斯也顺手拿起旁边的白纸迅速地演算排列了一些东西，得出的结论让他面色不太好。
阿洛伊斯语气沉重地问：“你的意思是我已经丧失了应有的理智？”
“哪有那么严重，”安明晦失笑，“这只是很普通的情况，不如说像你以前那样对待所有事都绝对理智才更奇怪。”
为了这点在任何正常人看来都是鸡毛蒜皮的事，阿洛伊斯跟普罗米修斯一起分析了三天，其认真程度直看得安明晦哭笑不得。
最后在第三天吃过晚饭之后，阿洛伊斯才认真地向他报告了这几天的研究结论。
“结合从开始到现在的所有信息分析，可以判断的是在神经系统受损、理智大部分丧失的条件下，你可以代替理智使我做出相对正确的行为。但是在神经系统完好的情况中，你的一些行动会使我的理智受到影响，进而无法做出客观上最合理的判断。”
说完这些，阿洛伊斯停顿了片刻，然后又继续道：“显然在第二种情况下这种影响是非正面的，但是用我目前已有的理论知识无法解释我为什么不愿意终止这种影响。”
“所以我打算以你的方式来进行诠释，”他平静地继续阐述下去，“因为你是我的奇迹，所以我无法不受你的影响，并且这种影响会令我感到喜悦。这样的结论可以吗？”
安明晦笑盈盈地回答：“我觉得不可以。”
还没等阿洛伊斯做出反应，他又继续说：“说得太复杂了，其实只要一句‘我爱你’不就足够解释的了吗？”
阿洛伊斯微微偏过头，想了想，然后起身亲了亲安明晦，认真地接受了他的提议：“那么我爱你，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非理智行为。”
安明晦笑着点了点头，温和地回答：
“好。”
虽然阿洛伊斯看起来根本没有考虑过下属的心情，不过稍后他还是去向凯特转达一下院长先生的这个道歉吧。
毕竟都是这样不分你我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