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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予随弘真进了丘园,见里面的空间并不大,正映入眼帘的是院子中央的水池,池子里雕着个半人来高的石佛。水池左旁是一座矮屋,虽是个单间平房,修葺地却十分精巧。西边围墙旁有一棵老槐树,树下的石桌石凳早已积满落叶尘土,显然已经有很久没人来过。
安予见这情景便对弘真说道:“这里虽是清净,景致却倒未免荒凉了些。”
弘真笑道:“施主多心了,这里虽看着荒凉,不过是许久没人住的缘故。我派人给你打扫干净,再养写花草,你自放心就是。”
“景致虽能改动,可这里离寺院又有些远,只恐不安全。”安予又说。
弘真道:“这里太平清宁,我们寺院独居荒山,山上除了这转烛寺便在没人迹,也绝不会有歹人出没,施主不必担心。”
安予听他这么说才放心,当下就要催促弘真派人来收拾这里,他自己便回去帮苏玉收拾东西。
话说苏玉正站在门口闲看,见安予回来便问道:“你这是随长老去了什么地方,呆了这么许久?”
“长老说的那去处果然不错,我已经叫他找人收拾出来……”
苏玉道:“我都还没见是个什么地方,你倒先帮我决定了。”
安予只会画却不会说,自然表不尽那般美景,只说道:“见与不见又能怎样,总还不得去吗,怎么都比这里好。我找几个和尚一道送你过去,好好安置。”
说罢便进了屋,给苏玉收拾了一应衣物和日常所用的物品。没多久就有和尚来报说丘园已经收拾完备,可以搬过去住了。
安予当即喊着那和尚,帮苏玉带着东西,引路到了丘园。苏玉见那番景致自是喜爱不提,安予将他安顿好后,诸事嘱咐了多遍这才独自回到前院。
当时原空给安予送来晚斋,放在桌上便对安予说:“苏施主那边,师傅已经派我照料,只是还请施主见谅,你这边日后要随我寺里规矩,斋食不再送来,还请施主自行前去斋堂。”
安予冷冷的看着桌上的斋饭,心中虽有些不满却也也没有道明。只是微微点头表示知晓,却不予原空搭话。他用过晚斋后闲来无事便早早的躺下,冷冷寂寂地过了一夜。
他已是许久没有独自睡过冷床,自然免不了孤单。苏玉不在他枕边,他甚至觉得生命像是突然少了些什么,心中竟涌起一番悲伤,他在小心翼翼地试想,如果苏玉真的不在他身边的,他的日子会怎么过……
第二天他醒来时已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因为苏玉不在,没人来叫醒他,也没人来送饭。他朦朦胧胧起来,此时早已经过了早斋的时间,他穿好衣服坐在床边楞了许久。平日里虽然也是无聊至极,却不想今天这般,好似六神无主。他静思了片刻,终于还是穿上衣服往丘园走去。
路过通心殿时正见着原德和原心,原心自然如往常一般彬彬有礼,向安予拱手问了声好,安予也礼貌性的答了一声,便再无多话,匆匆走了。
原德见他无礼,却想追上去教训一番,结果被原心拦住。
“师兄何必自找气受,更何况在自己家中,何必与外人动气。”原心劝道。
原德盯着安予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声,又转向原心说道:“既如此就莫再理会他,还接着方才的话说,你说那天夜里的雷与人鱼又有什么关系?”
原心道:“那天夜里的惊雷正是人鱼在渡劫呀!我在书上看过,说人鱼此类自下生之日起三百三十三天后会有天降雷劫来打它,若能度过劫难,便月增一岁,可寿也不过四五载。若能保每月朔日吃一人,容颜和寿命便能停留一岁。若以此坚持到等到下次渡劫,若能成功,便可永脱半人半鱼的妖体,完全变成人相,拥有不老不死之能。天地灭时它自不灭,乾坤崩时它自不坏。”
原德听后满脸的不可思议,随机又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随即又说,“我只听说人鱼可以入药做引,解世间万毒。却不知你这一通故事是从哪里看来,简直是谬闻歪论。世上本无神佛,更不用说一只小小畜生,偶得天地造化修个人形,也敢妄谈长生?自苍天之下,厚土之上,世间万物无不奉光阴为尊,时间洪流席卷之处,沧海变为桑田,峰峦平为丘墟,青春转瞬白头,浮生须臾成空,一只小小鱼虫怎么可能立于洪荒长河之上?”
原德说着竟笑了起来,“我看你想成佛长生是想疯了。”
“师兄难道连我佛门之经纶信仰都没有了吗?身为出家人却诋毁三宝,你也不怕死后沉沦地狱。”原心冷冷的说。
“人鱼我自会去捉,我出家也自有我的意图。”原德说,“少跟我谈什么佛祖菩萨,你且好好修行你的正果,求你的长生,少来管我闲事。”
原心接着变个笑脸,对他又说:“师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身在佛门,我提醒你也是为你好。我们且不论什么成不成佛,你既然说也要捉人鱼,倒不如我们合力共图。那东西毕竟不是个俗物,谁都不能断言能捉住它,若行动时有个三长两短,便就不美……”
原德低头蹙眉看着他,心思转了几个来回才道:“我捉人鱼是要入药治病,你捉人鱼又是怎的打算?”
原心笑道,“我哪里有什么打算,只是恐它成了道出来害人,若真是每月朔日吃一个人,我们寺里众师兄弟都不够他吃。既然师兄捉它有用,我便借此机会与师兄助力,一并除了它。”
原德道:“你若真这么想便好,可以定夺定夺。”
原心又凑上来低声问道:“不知师兄捉它做药引是为了祛什么毒,治什么病?难不成师兄你……”
提及此处,原德却不愿多说。
“这你就少管了。”他冷冷的道,“既然要捉,不知有没有什么好法子。上次师傅来向我俩问过,今日又找我们商议这事,若是单独行动,让他知道了恐怕怪罪,难免受罚。”
“师傅慈善,青猿和罗鸟为祸已久,那两个怪物死时他尚且自责,若是捉得人鱼,又怎么可能让你拿去做药引子?”原心来来回回,缓步慢踱,“再说人鱼极其狡猾诡诈,不比那青猿罗鸟一类愚兽,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
原德一边听着,暗暗点头。“可话又说回来,那人鱼要是到陆上来,倒也好计较。可我们亲自去海中捉它,这等狡诈的异类光凭你我两个人恐怕凶险。”
原心摆了摆手说,“师兄莫要急功近利,我们此番可不是去捉它的,茫茫大海哪是你我能展开身手的地方。若是那人鱼已被雷劫劈死,我们大动干戈岂不百忙一场?更何况小弟我不识水性,我们此番不过是试探虚实,且去看看。若能见它动静,在谋下步也不迟。”
“师弟这么说,想必胸中已有筹谋,此番该如何打算,倒先说来听听。”原德问道。
“到了海边再说不迟。”原心说,“现在寺里人多眼杂,可等到午饭过后,等众人都去休息了,我们再偷偷下山去。”
原德应允,两人当下散了,只等午后行动。
原心回去后,将屋里简单收整一番,又取出一把小小的匕首,反复擦的干干净净。这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他忙将匕首藏上身,开门来时正是安予。原来安予刚刚去丘园见了苏玉,心里便就踏实下来。回来后一个人闲来无事,便串到他这里来。
原心请他进来坐下,便去倒腾茶具,要沏茶来招待。
“我这茶虽比不上火凤凰的功效,味道却是十分好的,施主既来了就尝尝。”原心一边说着,就将杯热茶奉上,安予虽品不出是什么类系,却也尝得满口芬芳,余香在喉鼻之间缠绕。
饮茶之间少不了闲谈,安予自然也不是随心来找他喝茶的,于是便客客气气的说:“我早先在朋友家也听说过关于人鱼这种怪物的传说,当时只觉得是荒诞不经,只做笑谈。可自从来到贵寺,亲眼见了那青猿和罗鸟异兽,才知这世上众生有千万般品相,非凡夫所能尽识。”
“哦?”原心一惊,“施主早就听说过人鱼?”
“那时我见别人家中挂着人鱼的画像,虽然奇异,却也觉得新鲜。一直想自己尝试着画一幅,却又考虑到没见过实物,迟迟不敢动笔,生怕被人嘲笑。今日闲来无聊,便想来请教一番。”
“那恐怕要让你空走一遭了,别说什么请教的话,我也实是从没见过。”原心道。
安予并不相信他的话,“师傅经年累月住在这山上,人鱼之说在寺里盛行已久,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怎么会没见过。”
原心道:“与那猿、鸟相比,与其把人鱼当成怪兽,倒不如看作是精灵。”
“精灵?”安予问道,“细此话怎讲?”
“小僧只在书上看过,说这人鱼一类水中能游,陆上能走,会说人话,能通人事,可不比山上那些野莽粗苯的兽类,却是个极尽精诡的灵物,因此行为小心,行事微甚,因此少有人见过。除非……”
“师傅不比卖关子,除非什么?”安予催问他。
原心笑道,“除非它跑出来吃人时,方能看清它面目。”
安予听了心生不悦,他是个直性子人,脸上自然也就掩饰不住,便说道:“我诚心诚意来问你,你和尚却推脱搪塞,不是爽快人。”
原心听了忙又奉茶道:“我却是没有诓骗施主,且不说我真没见过,就算是见了,也无法给你形容啊!”
安予一听又来了兴趣,问他:“这又是什么缘故?”
“根据一些奇闻异志的记载,人鱼每月增长一岁,若真是如此,几个月不见容貌就会有大变。那精灵修得人身后只在每月朔日才现本身,平日里都以人身出现,就是见了也分辨不出啊。”
“什么!每月增一岁?”安予有些不信,“照此说来,这人鱼岂不是能活个几百岁?”
原心笑道,“倒也不是这样算法。这人鱼一类自下生之日起,三百三十三天后会有天降劫难,若是能有幸躲过便可月增一岁。然而前提是要在渡劫后的九日内以人血滋养,若九日之内未得人血,便退化成原型,如普通鱼类无异。可话又说回来,人鱼在渡劫之后即便能活下来,也是极为虚弱之体,真正能捉到人的机会少之又少。命运捉弄,天道造化,又岂是小小生灵能掌控的了得呢。”
安予又待要问,却听外面响起板声。虽然他本不懂佛门中这些繁琐事务,可总也算是在这里住了段日子,礼节规矩上耳濡目染也懂了一些。听到这声音便知道是寺里午饭,便不再和原心纠缠,想来他说的话也不足为信,不知是从什么糊弄人的书上看来的。于是谢过他的茶水,便离了这里前往用斋去了。
苏玉搬去丘园后自有原空照料着,安予这边却没人过问,虽仍是单独住的一间房,一应吃用却都随着众和尚一起。安予来到斋堂内,只见无破再最前面负责分饭,众生分位落座,各自低头用斋,都不言语,唯独原德和原心坐在最后面不知在窃窃私语说些什么。
安予盛好饭后打量这斋堂一遭,共有四五十个座位,可只有二十多个和尚用斋,桌位空了一大半,再加上和尚们都不言语,只是低着头吃饭,场面却是有些清冷。和尚们都星星散散坐着,他不愿在其中搀和,便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刚走过去却被原德却猛地快步抢过来拦住道:“这个位置施主还是不要坐为好,前面明明有空座,为何非要选到这角落里来?”
安予疑惑道:“哪个座位不一样,这里怎么就不让人坐?”
原德将头一扭,冷冷的说:“还是往前些坐去吧,集中一些用斋,也给打扫斋堂的师弟们省些麻烦。”
“就是为此?”安予说,“若是如此,日后用斋我就安在这里,用完之后都由我自己打扫就是了。”
原德又说,“澄方师弟生前用斋常坐在这里,师弟今方去世不到四十九日,你坐在这里恐不吉利。”
安予呵呵冷笑道:“诸神佛鬼怪,信则有,不信则无。我心中历来没有什么牛鬼蛇神之类,人心中有正气,还怕鬼怪?”
原德哼道:“鬼神之事乃是世间轮回法则所定,六道之中,人不过区区一类。”
安予哪里肯吃他这一套,“就算真有鬼,澄方小师傅生前拜佛求道,想来也不会害我。”说罢他就要坐下。
原德竟出手拉住他又说:“施主整日独身闲逛也不嫌冷清?前段日子有澄方照料起居,如今自己出来用斋却挑个角落地里,难不成是不屑与我们师兄弟为伍?”
这话却令安予为难,虽然他心里的确是不喜欢和尚,可如今寄居在人家寺里,苏玉的病还要仰仗他们,故而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安予心想,这胖和尚肯定是对前事怀恨在心,才借此机会故意来挑弄事端。若是依从他反倒丢了脸面,可要是不依从他又恐怕他摆弄小人嘴脸去弘真那里说闲话,又怕牵扯到对苏玉不利。
安予咬牙切齿,心里正当为难之间,原心却走过来双手接过安予的斋饭端到他的桌上,他将自己的斋饭端到别的桌上,随即又回来躬身拉着安予说道:“施主若是不嫌弃就坐到我这里来。”说着,他又笑着转向原德说道,“师弟们若是打扫,我这里总也隔不过去了,虽然没坐在众人之间,却也比那角落中亲近大家,更不用怕什么亡魂纠缠了。”
他把安予请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安予得了这一番面子,自然也不与原德计较,反倒原德仍是一副气不过的样子。原心又对他好言相劝一番,随后又对正在用斋的众和尚们高声说道:“众师弟们都先且住,听我说来!”
众人听原心发话,便都纷纷放下筷子,端坐听着。
“日后角落里这个餐位,谁都不准坐用!自晚斋起,全都聚集靠前而坐。一来为省却打扫清洁的功夫,二来免得冷了师兄弟间的情谊,三来不可惊扰了澄方师弟的旧处!此三者是原德师兄周全考虑,还请众师弟遵从。”
众僧都齐声应承,随后又继续用斋。原德听后脸上虽仍装作一本正经,心中却是高兴的紧。
“既然师弟雅量,将自己的斋位让给安施主,我自然也要宽宏些才好。”原德对安予说,“施主日后若嫌人多杂乱,可不与众人挤在一起,自往边上坐就是了。既然原心师弟刚才已经当众吩咐,也是字字有理,我这做师兄的也不好废弛,还望安施主莫要再往那角落里缩去了。”
安予只装作没听见,也不理睬他,就顾着低头吃饭。原德大摇大摆的走了,原心又给安予赔了礼,费了许多唇舌,这才要告辞离去。原心走出斋堂时在前面一个和尚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和尚便放下碗筷,急匆匆跟他走了出去。
安予本就不饿,被原德这一闹全都气饱了。虽然原心为他挽回了面子,他却早已经没了心情,随意吃了两口便扔下碗筷回房睡觉去了。
正午时分人都困倦,寺里的和尚也都有午休的习惯。原心见寺内静悄悄一片,料定众人都睡下了,便带着刚才那个和尚来找原德,准备下山行动。他带的那个和尚唤作澄元,也是年纪不大,却熟知水性。原德见到澄元时反倒埋怨他思虑不周,怕泄露了秘密。原心只说这是心腹之人,可作帮衬,并不见外。
于是三人一路下了山,来到海岸边上,此时风平浪静,日光正暖。原心把他二人叫住嘱咐道:“前面码头上有小船,你们两个各乘一只,此时虽没有风浪,也不可去得太远。我不熟水性,自然崖石上观望,与你们指点。”
原德懒洋洋展了展身,精神有些倦怠。他说:“这茫茫海面无边无际,我们就在那里守株待兔可不是办法。”
“只恐怕要委屈师兄了,那怪刚刚渡劫,若是还活着,必也是身虚体弱,到时候你自手中割道口子,在船前穿后多滴些血,必能引它出来。”原心说着,将准备好的那把小匕首拿出来递了过去。
原德看了看匕首,又蹙眉看了看原心,说道:“我自己能撒多少血,澄元师弟不贡献一点儿恐怕说不过去吧。”
澄元结结巴巴看着原心,不知怎么应他。
原心却笑道:“有师兄足矣。人鱼嗅觉极是灵敏,且心思狡诈。若是分辨出上面不止一人,恐它不敢出来。澄元身手远不如师兄你,若是让他来引诱,却是太危险。”
原德半信半疑的又问道:“就算是如此,我洒上几滴血,来不及眨眼的功夫早就散没了,你就那么相信那怪物能自己找上门来?”
原心笑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花瓷瓶交给了原德。原德迟疑的看着原心,又打开那瓷瓶问了问,却没有任何气味。
原心说:“这一小瓶天狼花油是我辛苦采炼的。这油无色无味,单表面看来如清水毫无差别,若将它倒在水上,再将血滴下,那血便漂在水上,任再大的风浪都不能将其湮没。”
原德拿着那个小瓷瓶端详道:“我只听说天浪花油能作火料,这东西水不能灭,要是用这一小瓶引火,足能烧一个时辰吧。”
“师兄果然是见多识广。”原心奉承道,“只是这东西虽然易于燃烧,可一烧起来黑烟缭绕,呼吸极能不顺畅。一会儿若是有危险,便叫澄元见机点火,让那怪物不敢上来,足保无虞。”
原德拿了天狼花油便和澄元各自架船行去,原心爬到崖石上观望,见他两个停了下来,原心也坐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
原德按照原心的计划,将那天狼花油细细地绕船倒了一周,接着就见水面上油亮亮的漫开一层,原德忍着疼在左手小鱼际上割一小道,暗红的血就顺着他的手腕一滴接一滴的流下来。他还绕着船,在那油面上滴了十几滴鲜血,随后便从身上扯下块碎布简单包扎了一下。
澄元的船距原德有数十米远,他坐在那里低头斜视盯着原德,双手不自然地紧紧抓住僧衣,显得十分局促不安。他的心怦怦乱跳,考验就在面前,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想要尽可能的放松一些。可这时突然水中翻腾起一只鱼尾!那尾巴虽然小巧,可看翻腾之状却十分有力,银鳞鳞的片甲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光辉,虽然它的出现只是短暂的一瞬间,澄元的目光却愣在那里。鱼尾隐没在水里,只剩下油亮亮的水面和几滴樱桃大小的鲜血。原德只顾包扎伤口,只是余光瞥见了海面上有个东西翻腾了一下,却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他朝澄元呼喊,向他问话。澄元被他的喊声惊得回过神来,抬头见却见原德身后立着个人影。虽是距离远了看不真切,却能分辨出是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模样。澄元不知那东西是人是鬼,吓得说不出话来。
正当此时原德恰也觉得背后冷飕飕一阵,正见对面的澄元坐倒在船上慌张的朝这边指指点点。原德正要回头看时,却被一双冰凉的手拉下了水。
澄元见状,先抬头望了望原心,便划船小心翼翼的靠近,见原德死命的上下挣扎,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澄元又望了望原心,便从身上掏出个火折子,吹着了火星一甩手扔了出去。
那火折子刚落水的瞬间首先接触到那层天浪花油,原德那只小船周围瞬间便蹿起一片火海,油质燃出黑烟竟比火光更甚,犹如在茫茫海面上翻腾起的黑浪,浓浓滚滚,如幽冥之中飘荡出来的恶鬼。莫说是海面上的火焰,就单是这烟雾也能让人窒息。原德本是奋力挣扎着不被拖下水,可这下子却反被这火海所累。
那水里的怪物却像是发了疯,死死地拽住原德,似乎有种玉石俱焚的决心,怎么都不肯放松。
这时原心在崖上也火急火燎的安不下心来,便急急地向澄元大呼,叫他再划近些上前救应。澄元听见原心的指示便脱了衣服在水中浸透后又披上身,忙将船划进火中。见原德与那怪物争拼地激烈,他也不敢靠地太近,只站在船头将那船桨远远地伸过去。原德与那怪物水上挣扎一会,等热的受不了便又伏下水去争斗,上上下下,沉沉浮浮,饶是他水性极好,力气又大,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被活生生拽到水下去了。
原德建澄元伸过木桨来,慌忙之中
他心思一转,等不及澄元拉他,它却先用足了力气反手一拉,将澄元也拉下了水。原德胳膊借力的同时,腿部卯足了力量那怪东西一脚蹬了下去,抽身便死命得往船边游去。可那怪物瞬间又从水下浮上来,此时原德已游出去几米,那水怪见近处还有个人,便舍了原德来抓澄元。原德哪里顾得上他,见那水怪不来追赶自己,便慌往船上爬,只听得身后惨叫声凄凄厉厉,等他爬上船再回头看时,水面只剩黑烟和火焰,早已不见了那水怪和澄元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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