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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妳所知,道森先生昨晚吃完晚饭,就告诉妳他要去朋友家,并且有可能会外宿?”
私下小赌一番没甚么大问题,但如果是常态大规模的聚赌可就不行了。
因此罗丝避重就轻的将杰克一晚不归家的原因推到朋友聚会上。
做笔录的警察写下最后一句话,看着眼前脸色青白,精神飘忽的女人,不禁叹了口气,“行了,妳在这里签个名就能回去了,有什么新线索或结论我们会再连系妳的。”
恍恍惚惚地离开了警局,罗丝一个人回到了家----这么冰冷、没有人气,现在只剩自己一个,还能称之为家么?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警局最后送来通知,经查证,杰克道森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湖里的,警方并没有发现他杀的证据,罗丝可以去将杰克的尸体领回家安葬了。
安葬?
游魂般过了几天的罗丝现在才有一点点现实感,她一点一滴地回过神来,他们家已经都快租不起房子了,哪里能有钱为杰克买墓地、办葬礼呢?
罗丝先将杰克的衣服、画具等东西卖掉,这些钱大概只够她吃两餐而已。
警方那边看罗丝一直没来领走尸体,知道她住在贫民区,也宽限了她一些时间,但是总不能让她无限拖延下去,尸体一直放在那里也不是个事不是?
因此每隔几天就要催促罗丝一番,直到拖不下去了,才给罗丝订下最后期限。
罗丝这段日子一直在想办法,她将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也凑不到墓地一半的价钱,最后她来到一间美发店,她之前看到有人来这儿卖头发,能得到一些钱。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及腰的橘红色波浪长发,咬了咬牙,推门进去。
“您好……呃,妳是哪家的下人?”
迎宾少女带着笑容迎了上来,发现来者全身打扮不可能在这里消费得起之后,以为这是哪位来这里找主人的下仆。
虽然之前已经去卖过东西,但每次做这种事都让罗丝觉得很难堪,也不知道母亲以前将家里陈年的物品拿去卖掉时,会不会觉得很丢脸?
“我听说这里可以卖头发?”
不过二十分钟不到,罗丝便离开了这里,此时,她的一头长发已经短到跟耳垂齐平,那个帮罗丝剪掉头发的人也没有对她太坏,先一把将头发给剪掉之后,还帮罗丝稍微修剪了一下,当然,也不会多用心帮她设计发型,只是让头发不至于像狗啃似的。
“罗丝?”
这声音不是很熟,但也不陌生,裹着围巾正准备离开的罗丝前进的脚步停了下来,回头看去。
是之前在餐厅内对她很有兴趣的那位先生。
“克鲁斯先生。”
罗丝冷淡地打完招呼,就要离开。
“妳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我看妳应该没钱来做头发,所以……妳是来这里工作的?”
克鲁斯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说实话,刚刚他还真不敢相信这人就是之前让他颇有兴致的小美人。
在餐厅工作的时候,罗丝和杰克还有点补偿金,工作虽然劳累,但日子还过得下去,偶尔他们还能打牙祭,吃得稍微好一些。
但是日子越过越难过,到现在,罗丝一天只吃两餐,每餐就是一块硬面包配白开水。
对未来的忧虑让年轻女孩的脸上多了点儿沧桑,让她比实际年纪看上去还要大一些。每天大早出门找工作,寒风和劳作早将她从小保养的柔嫩肌肤给磨损,罗丝现在的手上已经开始长厚茧,脸颊也因为天冷而出现红红的冻伤。
如果说克鲁斯之前在餐厅看到罗丝还是个小美人,现在的罗丝虽然美貌还在,但是被日子搓磨的生生将罗丝身上原本良好家庭带来的一丝与众不同的气质给磨掉了,现在这女孩看起来就跟穷苦人家走出来的少女差不多。
这样说吧,如果以前克鲁斯愿意为拥有这女孩多付出一些代价,那么现在他不仅开价不会那样高,而且对这女孩已经降到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毕竟她身上那种吸引人的闪光点已经快消失不见了。
“这不关先生您的事吧,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以罗丝的骄傲,自然是不可能告诉克鲁斯她是来这里卖头发的。
看着憔悴少女离开的背影,克鲁斯嗤笑一声,即使只要推开美发店的门就能知道答案,他现在也不想在这个女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罗丝转身离开后,克鲁斯也毫不留念地离开此处。
另一头,罗丝回到家数了数目前所有的资产,发现还是不足以替杰克举办葬礼。
回顾了一下四周,整个房间只剩下租房时房东附上的家具,她自己的东西只有两套衣服,一件外套和一个提袋了,连之前杰克赢钱时掏回来的二手桌和二手椅都再度被她卖掉,整间房可以说是空空如也。
警方近来又催了她好几次,她已经卖无可卖,别无他法了。
罗丝坐在床上,旁边是她仅剩的衣服,她木然地盯着这些东西,一动也不动。
=====
“不见了?”
之前曾到罗丝家报噩耗的警探听着巡逻警探反馈回来的消息,心中居然没有觉得多震惊。
早在那位妇人一拖再拖,都没有来将丈夫的尸体领回去时,他大概就有预感了。
虽然很少,但也不是没有这种例子,那些住在贫民区的人民实在是太穷了,穷到没有办法,只好〝失踪〞,好让警方基于人道主义帮他们安葬亲人。
想来那位妇人就是这样。
=====
罗丝在离开当地前又去了一趟救济院。
这是她第二次来。
第一次来的时候,是杰克首次从赌桌上赢了一大笔钱回来,那时候他们手头宽裕很多,因此曾私底下过来探望鲁芙一次,当然,并没有让鲁芙看到他们,因为罗丝觉得依照鲁芙爱慕虚荣的个性,他们供应不起,还是让鲁芙待在这里,没有条件她就不会要求太多,等她和杰克有了钱,再来私底下拜托院长多给鲁芙一些关照就可以了。
上一次他们就留了一些钱,让院长时不时给鲁芙加个餐。
但是,罗丝这次来似乎不那么顺利,她已经站在角落快两个小时了,在出来活动的这些救济院老人中,竟然没看到她母亲的身影。
等大部分的人都回到屋里后,罗丝悄悄地敲响了院长办公室大门。
“请进。”
救济院的院长是位有点年纪的老先生,叫做布鲁斯。
这间救济院其实是私人产业,他们接受外界捐赠,但主要是一位成功人士拨款建立的,因为这位成功人士从小生活环境不太好,是父母辛苦把他拉拔长大,可惜,等他功成名就想要反哺时,他父母却因为早年劳累,早早就过世了,一点儿也没享到儿子的福。
因此,那人便拿出一笔钱建了这间救济院,专门收容老无所依的老年人,为他们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避风港。
鲁芙是这间救济院里最年轻的一位求助老人,她的家族在英国,不过已经破产,丈夫已经去世,女儿不知所踪,据说是死在之前相当可怕的那场船难里了。
买不起船票身上又没有钱的鲁芙,在一些所谓〝朋友〞的家里住没几天,便被人给透过关系送到这里来了。
布鲁斯抬头看向来人,发现他对来人很有印象。
“哦,是马克太太,您是来捐款的吗?”
这个女人之前是和一个年轻男子一起来的,他们捐了一笔小款,但指定要将这笔钱用在鲁芙身上。
他原本以为这二人跟鲁芙有亲戚关系,心里还在想该不会是鲁芙失踪的女儿回来找她了吧?因为这女人的外型还挺像鲁芙常常挂在嘴边的女儿。但是这二人只捐钱,一点将鲁芙接出去照顾的意思都没有,后来问了鲁芙之后,鲁芙也说她不认识姓马克的人。
今天再看到人来自己办公室,第一反应自然是对方又来捐钱了,毕竟距离他们上次捐钱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罗丝捏紧了口袋,那里面只剩下几张美金,是她之后的生活凭仗,妈妈在这里有吃有喝,应该能再等等,等她赚了钱,就会再来捐款让她过得更好一些的。
“不是的,我想请问刚刚在草坪上怎么没看到上次我们捐款请您多加照顾的那位夫人?”
“哦,妳是说鲁芙啊,她生病了,所以今天没有出门。”
救济院并没有限制老人们的自由,他们可以随意自由进出,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下午四、五点这个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的时间段,就成了这些老人们相约出门散步的时间,一到这个时候就会三三两两一起出来走一走。
“生病了?”罗丝一愣,“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布鲁斯摇了摇头,“就是感冒,有点儿发烧,所以在房间内休息。”
听到是感冒,罗丝松了口气,现在天气寒冷,的确有不少人因此生病。
知道母亲没什么大碍之后,罗丝沉默了。
她只是一时冲动,所以跑进来找院长问问是什么情况,现在得到了答案,她又没准备捐款,想要走,又觉得就这样走好像怪怪的。
经过一些生活磨练,罗丝此时已经脱离了不知世事的贵族少女生活,在以前,她绝对是一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事立刻就掉头走,并不会想到尴尬不尴尬的问题。
罗丝和院长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院长先开口了。
“您……想去看看鲁芙吗?”这个妇人两次来都只关心鲁芙,现在又迟迟不走,也许是想去看看人?
“不!”
罗丝略显激动的嗓音吓了布鲁斯一大跳。
罗丝也发现自己反应过大,连忙描补:“不用去,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两人间再度沉寂下来,之后,还是布鲁斯率先开口。
“咳,那么,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要捐款还是要走人给个准话吧,浪费的这些时间都够他处理好几件事了,今天被这位少妇一耽搁,自己恐怕要晚下班了。
“……没事了。”看对方没有再提捐钱的事,罗丝松了口气,边回答边准备走人,走到门边,又补了一句:“我下次再来。”
布鲁斯脸上挂着微笑,对罗丝的话不置可否,来不来什么的,等见到人再说吧。
这一天,布鲁斯果然加班了,等事情都处理好时,已经到了用膳时间,想了想,他干脆去餐厅和这些老人一起用膳,顺便听听这些老人的意见,看看救济院有没有哪里需要改善的地方。
因为这里是私人出资,因此与一般政府设立容易被贪墨的救济院不同,布鲁斯并没有因此中饱私囊,所有的捐款都相当落实的被运用到这里的老人身上,因此在此处的老人过的都还不错。
聆听了一些老人抱怨天气太冷,他们晚上都不好睡的言论后,布鲁斯在心里暗暗记下要多添一些棉被。
这里虽然有暖气,环境也比一些救济院好上许多,但还是比不上普通人家,因此保暖的设施并不是很足够,对一些非常怕冷的老人来说,冬天会比较难捱。
等吃饱饭,也听过这些老人的建议之后,布鲁斯想起来,刚刚好像没看到鲁芙来用餐?
于是,回家前,他脚步一拐,往鲁芙目前与其他三位老人共居的卧室走去。
“嗨,鲁芙,妳今天有好一点吗?”
敲门,得到同意之后,布鲁斯推门进去就看到鲁芙一人坐在窗边。
转头看到是院长,鲁芙勉强自己对这个地方地位最高的人扯出一抹笑容,“布鲁斯,我感觉好多了。”
此时的鲁芙身上已经没有各种华贵的饰品,衣服也不再是各种动物皮毛,而是没有任何时尚感,设计普通,但是还颇为保暖的素色厚衣。
她不习惯这里的生活,食物不精致,食材不高档,衣服不好看,他们偶尔还要做一些手工为自己赚零花钱,这种生活她以前从来没想过,但是现在她却不得不待在这里,跟好几个人同住一间房,要用盥洗间还要排队,跟同寝的人完全没有话题可以聊。
“噢,我看到妳今晚没有下去和大家一起用餐,所以帮妳拿了个面包和热汤上来。”
鲁芙看了看布鲁斯手里的托盘,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站起身接了过来。
因为感冒,她对这里低劣的食物实在没什么胃口,因此干脆就不下去吃了,室友没说要帮她拿些东西上来,她也不想主动开口拜托一天讲没几句话的室友帮她带食物。
不过布鲁斯有院长的身分,鲁芙还是会给他面子的。
眼见鲁芙坐下来开始喝热汤,布鲁斯思考了一下,决定跟这位跟院里有些格格不入的女士聊一聊。
“鲁芙,妳来这里也有几个月了,还习惯吗?”做为一个真负责的院长,布鲁斯对这里的每位住客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早就想找时间跟这位聊一聊,要知道,跟周遭的人相处不来,生活是不会快乐的。
“……还好。”鲁芙放下汤匙,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干巴巴地回道。
“哦,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或是有什么建议想告诉我们吗?”
鲁芙摇了摇头,其实她能给出的建议有一大堆,但全都是救济院不可能做到的,例如她想吃牛排,喝浓汤,而不是吃干面包配清汤。
“呃……我看妳都没做手工换零花钱,是不会做吗?需不需要我请人教妳?”
救济院只能提供老人温饱,多余的经费是没有的,因此老人要是想买些额外的东西,救济院也有帮忙找些老人家也能完成的工作,得到的工资救济院和老人三七分,以维持运作,当然,要不要作手工全看老人意愿,救济院并不强迫。
但是鲁芙除了来这里的第一个月因为搞不清楚情况傻傻的跟着做了几次,之后知道并不是强迫性质的就再也没有动过手了,因此每次布鲁斯在分配老人所得时,鲁芙那里都是零。
“不用,我不做手工。”
这种问一句、答一句是很难以聊天的,因此布鲁斯很快就觉得自己词穷了。
……这种接不下话的感觉怎么那么似曾相似?
布鲁斯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想他大概明白鲁芙为什么和室友以及整个救济院的老人都处的不太好了,如果她跟每个人都无法打开话匣子,那么几次之后,就没有人愿意找她聊天,被孤立是必然的。
布鲁斯并不知道,其实事情比他想的还要糟糕些,因为鲁芙给自己弄了个很糟的开头。
刚来到救济院的鲁芙还在自持身分,对这里每个孤苦无依的老人都带着高高在上的态度,她打听过了,这里都是平民,只有自己是贵族,虽然破产了,但不可否认,布克特家曾经是贵族。
这里的老人都有了年纪,看过的人不知凡几,鲁芙那隐藏不深的蔑视很轻易就能让人发现,有谁愿意跟一个看不起自己的人说话、交朋友?
在发现自己落单后,鲁芙也曾试图想要改变现状:
大家伙儿不跟鲁芙说话,鲁芙也板着个脸,尽量表现出自己高贵的气质。
鲁芙想,只要有人发现她的气度不凡,就会忍不住过来跟她搭讪的。
大家有说有笑的去用餐时,鲁芙拿起一块黑面包,用贵族常用的吟咏腔调感叹:“噢!要是有鱼子酱搭配就好了。”
鲁芙想,这里应该没有人吃过鱼子酱,只要有一个人请教她,她就会好好解释给他们听,那是只有有钱人和贵族吃得起的昂贵食物。
大家一起相约去温暖的阳光下散散步时,鲁芙转头看了一下太阳,感叹道:“可惜没有遮阳伞……”
没等她说完,一寝室的人都走光了。
----她用错了方法,因此陷入一整个恶性循环,重点是,她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之后,鲁芙更沉默了,再也没有试图去改变什么----她已经伸出友谊的手,是这里的人太不友善了!
布鲁斯虽然关心住在这里的老人,但也不可能很细致地去了解到每个人的细节,因此也就不知道鲁芙的困难点在哪。
眼见跟鲁芙实在没什么话说,布鲁斯只好起身告辞。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可以来办公室找我。”走到门边,没忍住,回头补了一句:“对了,之前我跟妳提过的那位少妇今天又来了,又问起了妳呢!”妳们两位真的没有亲戚关系么?这种让人接不下话的本事真是太像了!
鲁芙原本低着头,没有食欲地用汤匙将汤拨来拨去,闻言抬起头,眼中有一丝诧异:“问起我?”
“是啊,她来问我说为什么妳今天没出去散步。”
是的,虽然鲁芙嫌弃这里没有遮阳伞,但大多数时候她也是会跟大家一起出去走一走的,只是别人是三三两两抱成小团,她是独自一人。
迟疑了一下,鲁芙问道:“我记得你之前告诉过我,她说不认识我?”跟布鲁斯一样,鲁芙也觉得很奇怪,有谁会如此关心一个不认识、不相干的人?
如果是善心人士,不应该会指名只将善款给鲁芙一个用,如果是熟人……
“……那位女士,可是有一头红卷发,长得相当漂亮?之前陪她来的可是一个金发蓝眼的俊小伙?”
如果是熟人……在美国,还有可能悄悄来看她的人,她也只能想到那个目前不知所踪的女儿……
“咦?妳认识他们?”
果然!他就说那对年轻夫妇说自己不认识鲁芙又只关注鲁芙的态度很奇怪吧!
认识?
当然认识啊!
不就是害家族破产,且将母亲丢在救济院寄人篱下的不孝女么?
“不!我不认识他们!”鲁芙丢下汤匙,“抱歉,我有些不舒服,想休息了。”
这是鲁芙第一次用这么冷漠的态度跟布鲁斯说话。
看出鲁芙已经不想再讲话,布鲁斯很有眼色的点点头,“那好吧,妳好好休息。”关于那少妇的身分,布鲁斯也有所猜想,只是他猜的答案……看了已经平躺在床上的老妇人一眼,布鲁斯轻轻的将门给关上了。
也不知道那位为人子女的少妇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一次二次的来救济院看母亲却不将人给接回去?
迈着步伐,布鲁斯决定回去好好敲打自己的儿子女儿,要是以后他们敢这样对自己,不要说遗产了,他是一定要将人给赶出家门的,家族可不能有这样的子孙后代!
躺在床上的鲁芙,将手背搭在额头上,眼睛虽然闭上了,但却恍惚看到三头身,有着红头发的小女孩尖笑着扑进一个男人怀里。
为了配合小女孩的身高,那个高大的男人大笑着蹲了下来,一把抱住小女孩:“爸爸的小玫瑰花儿,今天过得怎么样啊?”
“爸爸,爸爸,举高高,举高高……”
小女孩笑得无忧无虑,她知道爸爸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布克特男爵从来没有拒绝过女儿!
高大男人将女孩儿高举过头。
小女孩得到了她想要的举高高。
然后,布克特男爵因病去世,小女孩在鲁芙辛苦的拉拔下一点一滴长大了。
“为什么要卖我的东西?”
“为什么我一定要去参加宴会?”
“为什么一定要嫁给有钱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没有家族就没有高贵的身分,我们母女会过得异常艰辛啊,傻女儿……
但是罗丝一直都没办法理解自己的苦衷和苦心,宁愿假装死在海里逃离自己,现在更是让自己待在救济院里也没想将自己接出去奉养……
到底是知道女儿死在自己前头比较难过,还是知道女儿不愿意奉养自己更令人难过?
在这一晚,原本鲁芙已经稍稍退下的温度又重新发热起来,等室友发现她不对劲的时候,鲁芙已经烧了一整晚。
这次感冒复发来势汹汹,虽然最后仍是好了,但是鲁芙的身体明显地衰败了下去,只要吹到风就咳嗽,一不注意就会着凉。
她总是注视着救济院的大门,好像在等待什么人,可惜,直到她在一年后带着严重的忧郁症去逝,布鲁斯口中会再度来拜访的马克夫妇或马克夫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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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丝回家的脚步有些雀跃。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她想,一定是杰克在天堂保佑她。
当初,她只是想离开纽约那个伤心地,挑了一个价格最低、时间最近的班次就上车了,上车前她就想好从一下车开始就要仔细注意工作和租屋的消息,没想到在车上她就听到两个女孩子在讨论要去面试一部影片的角色。
“表姊,妳这么漂亮又有表演经验,导演一定会录取妳的,不用紧张啦!”
那位被表妹称赞很漂亮的表姐摇摇头,相当不自信地说道:“这次的消息被公布在报纸上,去应聘的人一定很多,会不会被录取我也说不好。”
演戏,只要漂亮和有经验,就会被录取吗?
罗丝若有所思。
她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的外貌很好看,周围那许多的追求者足以证明这一点。
至于经验,罗丝觉得,自己长期戴着面具周旋在各种宴会和自己讨厌的人之间,也可以算是一种演技方面的磨练了吧?
下了车后,罗丝先去买了份报纸,果然看到了招聘演员的报导,罗丝并没有接着往下看,而是重新将报纸给折好,转头就去找房屋出租的消息。赶紧赶慢的,总算是在晚上前找到暂时落脚的地方,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因此罗丝也不要求房间大小,只要有张床和卫生间,价格便宜她就满意了,罗丝租下的这间房,正是如此,一进门,右手边是床,左手边是卫生间,中间隔着两公尺的走道,没了。
罗丝侧着身体坐在床沿,将那张有招聘演员的报纸拿出来仔细
这部电影公开招聘许多角色,其中一个角色是贵族少女。
罗斯来回看了几遍之后,觉得自己可以去尝试应聘这个角色看看,毕竟自己本身就是最货真价实的贵族少女,不是吗?最不济,本色演出总行吧?
此时的罗丝虽然皮肤粗糙,眼下有些青影,脸上带着些许沧桑和疲惫,但是相貌的底子在那里。
“……贵族少女的姐姐?”罗丝怀疑来通知她录取的人眼花了,“可是我应征的是贵族少女这个角色!”
在这部戏里,贵族少女的姐姐比妹妹大十岁,出场戏份不多,只在妹妹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一下而已。
来者显然应对经验丰富,只见他脸上表情不变,依然翘着三十度嘴角,语气温和地对罗丝说道:“噢!是的,我们知道您应征的是那个角色,但是导演认为这个角色更适合您。”
给了罗丝一会儿时间接受这个事实,接着,便催促罗丝给出回答,毕竟如果她拒绝的话,还要去找替补者,这也需要时间处理。
“所以,您意下如何?是否接受饰演这个角色?”
接不接?
想到自己口袋里在租了房子之后只剩下一张钞票,罗丝牙一咬,“我接受。”总比自己再花时间去找工作强,而且拍戏现场那么多人,应该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来骚扰自己。
的确,影片开拍几天,罗丝都没有被人注意到,实在是在影视圈最不缺的就是年轻又漂亮的少女,罗丝虽然美貌仍在,但是皮肤已经差了,又没钱保养,整个人看起来年纪大上一些,自然比不上幼嫩的小娇花。
再加上长时间在龙蛇混杂的小饭店、小酒馆工作,为了保护自己,她强悍了不少,而且受环境影响,也学会了许多粗俗的动作和语言,这些生活经历,在罗丝没有察觉时一点一滴地影响她,如今她身上那良好家世带来有别于普通美人的气质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罗丝现在充其量就是个有点美貌的女人,可能还是会引起某些标准不高的人的注意,但是即使还能吸引男人,被吸引的男人等级也不会太高,而且她戏分少,出现在片场的机会不多,多项原由相加起来,让罗丝在片场里过得相当清静。
不过,虽然戏分不多,但罗丝每天还是过得很忙碌。
原本她是计划趁着不用到片场时去找下一份工作,但是没想到演戏没有她想象中简单,她原本以为只要本色演出就可以,但是开拍后几次都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导演甚至还表明再演不好就可以不用来了,反正只是个小角色现在才刚开拍没多长时间,随时可以换人演。
若是有钱的话,罗丝早就甩头就走,但是她已经先拿了三分之一的薪水,而那些钱就是她这段日子的生活费,若是被辞退的话,钱就要还回去----她没钱可以还。
撇开被导演指责这一点不说,罗丝觉得演员算是个还不错的职业,起码薪资比在小餐馆高上许多,又不用像在小餐馆时不时的就要被客人摸手、摸屁股的吃豆腐。
为了不被导演换掉,原本打算出门找工作的时间都被罗丝用来揣摩角色、练习演技了。
但是演技也不是说想提升就能提升的,剧组虽然会体谅新人多给一些犯错空间,但也不可能无限制的永远给机会,因此罗丝近期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罗丝就有些厌厌的,因为今天有她的戏分,等一会儿就要到片场报到,为了有体力应付工作,虽然没什么胃口,罗丝还是勉强自己吃下早餐。
才刚咬没几口就一阵反胃,丢下早餐就跑去厕所呕吐了。
对于自己身体的反应罗丝很淡定,她知道这是近期压力太大所造成的神经反应,片厂里有一些跟自己一样演技不太好、家境也不太好、最近也跟她一起被导演骂的人也有相同症状,甚至出现的比她还早,她能这么晚发作已经算是心理强大了。
从这天开始,这种恶心反胃的反应就一直跟着罗丝,短短一个礼拜就让罗丝消瘦了下去。
原本打算撑上一段时间,等过一阵子自己演技提升了,工作上轨道了,压力去除之后症状就会不药而愈的罗丝终于有些无法忍受,她能感觉到导演对她越来越不满了,她瘦的太明显,一部电影拍几个月,但是片长才几分钟几个镜头,她一瘦下去前后差别太大,会很奇怪。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罗丝带上钱包,来到同样承受巨大压力跟她有相同症状的人口中推荐的心理医师诊所。
当然,这不是她亲口去问的,而是某次在片场休息时,那些人凑在一起聊天的时候罗丝听到的。
可惜,这间被众人推崇对治疗压力相当有效的诊所对罗丝来说一点效果也没有,罗丝还是每天吐她的,为此,她愁的连晚上也睡不好了,不出几天眼下出现淡淡的青黑。
“cut,这条过了。大家休息一下,那个,演姐姐的那位妳过来一下。”
导演叫的是罗丝。
这一幕是罗丝今天唯一一场戏,拍完她就可以走了,可是回家的脚步被导演拦了下来。
“导演您好,我是罗丝道森,请问有什么事吗?”
要说这二年多来,罗丝除了粗野的动作和低俗的话语,也不是什么都没学到,至少她脾气收敛了许多,对人也多少有点眼色。
导演本来并不想干涉演员私底下的生活,但是这一位实在太过离谱,已经影响到拍片了。
因为对罗丝的印象不怎么样,导演的话讲的也很直接:“妳们私底下接了什么活儿我不管,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影响我拍片!妳回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样貌,如果再这么过分下去,我就要采取法律行动了。”
当初签合约的时候,其中有一条就是如果因为演员的因素影响了拍片,那么制片方这边有权要求解除合约并索要赔偿。
导演以为罗丝和一些不爱惜羽毛的演员一样,被富贵人家找去当伴游女郎,舞会、出游、酒精、性什么的轮着来,如果不是毫无节制,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就变成这副模样?
“我没有另外找工作……”虽然不知道导演对自己的误会,但罗丝下意识的就要为自己反驳。
但不等她说完,导演就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不管妳到底有没有私活儿要干,总之,不能影响到我的电影,不然别怪我诉诸法律!”
看着导演离去的背影,罗丝觉得自己很委屈,她是真的没有分心在其他工作上啊!
红着眼眶,罗丝拼命的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这么辛苦过,没有钱、没有房、没有人陪着自己……
在原本的生命轨迹里,卡尔在船上将外套披在罗丝身上,那外套的口袋里不只有海洋之星那颗稀世宝石,同时还有几迭一同从保险箱中取出的现金。
因此,即使没了杰克,罗丝下船之后还是比这时候生活得更滋润,不用担心金钱来源的她,有更多时间专心的研究演技,也没有被导演误会不敬业,一条星途走得比这世顺畅许多。
下午,离开了片场,罗丝直接揣着钱包来到了医院,她现在觉得那个心理诊所的医生有问题了,不然怎么会这么久都没将自己治好!
“……你是说,我不是因为压力过大,也不是肠胃有问题,而是怀孕了?”
检查结果出来,罗丝有些懵。
“是的,道森太太。”
接着,医生跟罗丝说了一些新手妈妈应该注意的事项。
离开医院的时候,罗丝还恍恍惚惚的。
孩子……
她和……杰克的孩子……
当知道她的呕吐并不是压力过大引起的之后,罗丝每天的反胃症状就消失了,就好像罗丝之所以会这样只是宝宝想让妈妈注意到他的到来。
能吃能喝之后,罗丝的脸色恢复了不少,导演见她有改进,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暗暗的将这个人给划掉,打算以后不再用她。
磕磕碰碰的,总算在罗丝肚子大到遮不住前,影片杀青了。
之后,她的肚子大了起来,没有人会聘请孕妇工作----即使是小餐厅的洗碗工。
孕妇的身体笨重不说,许多需要出力的事情都没有办法做,精力也会下降许多,因此拍完了人生中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影片之后,罗丝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找到工作。
不得已,只好开始省吃俭用,不到饿极了就不吃饭,努力让自己手上的钱能多用一些时间。
后来,一间罗丝常去买面包的面包店老娘凯蒂有些看不下去了。
说起来,这个老板娘跟罗丝一样是个孕妇,只是老娘脸色红润,身材丰腴,看样子就知道被照顾得很好,跟脸颊尖的下巴骨都露出来的罗丝形成明显的对比。
一天,罗丝忍不住饥饿,再度来到面包店,结账时,凯蒂忍不住搭话:“妳是道森太太吧?”
罗丝微微点头,拿起面包就要离开,她实在饥饿,想要快点到门外找个地方先咬上几口面包。
她现在也饿出心得来了,饿到受不了时,稍微吃一点东西就很能有饱足感,这样一小块面包,能让她撑上两餐。
但是凯蒂的话留住了她。
“嘿,等等呀,妳需要一份工作吗?”
罗丝停下推门的手,慢慢地转回头,“工作?”
见到人有响应,凯蒂不知不觉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女人再没有工作,即使没饿死也绝对撑不过生产那关的。
“是的,工作。”凯蒂示意罗丝看看自己的肚子,“妳也看到了,我的肚子比妳的还大,我很快就要到生产期了,这段时间我不可能来店里工作,所以要找个人来帮我。”
凯蒂的肚子已经八个多月要九个月了,即使不找罗丝,近期她也的确要开始找人来帮自己顾店的。
完全不用考虑,罗丝当场就答应了凯蒂。
“那好,妳明天就过来跟着我,看我如何做,下周开始,这间店就交给妳了。”
在凯蒂的帮助下,罗丝终于结束了一个多月乱七八糟饿肚子的生活,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因为凯蒂这一间面包店只是小作坊,凯蒂的先生是做面包的师傅,凯蒂就是收钱的老板娘,要不是凯蒂怀孕生孩子,他们是不用请人的。
生活暂时有保障,走出店门的罗丝抬头看了看天空,重重的吐出一大口气,感觉一直阴郁的心情稍稍好转。
希望将孩子生下来后找工作能容易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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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后
“我受够了!妈,妳能不能不要管我?”
一个金色头发银灰色眼睛的漂亮少女摀住耳朵,像似不想再听母亲说话,同时大喊了出来。
她的对面站着一位中老年妇人,看起来像是五、六十岁左右,脸上布满细纹,红色的头发有些暗淡,中间参杂着许多白色发丝,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就一双眼睛因为怒气而明亮的很,胸膛起伏不停,似乎被自己的女儿给气的不轻。
“莉娜,妈妈真的是为妳好,为什么妳总是讲不听呢?”
“为我好……为我好……呵,每次都是这句话。”少女嗤笑一声,“我就是不想再读书了,我想要现在就出去工作,妳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的意见?”
老妇人压了压自己的脾气,想要跟女儿好好沟通,“莉娜,妳相信妈妈,有好的学历,妳将来才能找到好一点的工作,过上比较好的生活。”喘了口气,老人继续说道:“而且妳现在接触的人都不怎么样,到了大学,认识了新朋友,妳就会知道妈妈没有骗妳。”
现在的社会跟二十年前已经很不一样了,许多女性出来工作,不再被局限在家里,因此,文凭对女孩儿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东西,好在现在学校也开放很多,虽然学费对这个家来说还是很重的负担,但至少学校没有像自己那个时代那样难进。
“呵,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妳就是看我的朋友不顺眼,就是想让我照妳安排的去学校认识人,要我照着妳的话生活,妈,妳不觉得妳太势利眼了吗?”
少女气呼呼的说完,也不等老妇人再开口,反身甩了门就离开了。
张开嘴还来不及说话的老人见状沉默的将嘴巴闭上,整个人颓然的缩在椅子内,两手摀住脸,一颗一颗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妈妈,您当初也是我这样的心情吗?”
养儿方知父母恩……
后悔当初没有听妈妈的话吗?
老妇人,也是今年还不到四十岁看起来却像五六十岁老妪的罗丝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