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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来临,陈留郡王在自己的帐篷里还是疑惑不解。龙氏兄弟七嘴八舌:“小弟给葛通的不是一般计策,所以他敢出手打王爷。”
龙怀城笑道:“说真的,打王爷这事情不是我亲眼看见,我真不相信是葛通的风格。”
龙二龙怀武环视姐丈和众兄弟:“所以啊,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葛通从京里出来,小弟到底对他说了什么,或者是给了他什么?”
听到这话,陈留郡王凝了凝眸,他也想知道。
……
“口令!”
随着话,巡逻的人在外面走过去,把要睡不睡的葛通惊醒。他看看天色暗下来,听上一会儿,显然军中早打过睡觉鼓声,外面寂静只有不多的人脚步声。
骂上一句:“这是什么时辰了,”让五花大绑独自关押的身体酸痛上来。
动动手臂,葛通吸溜口凉气:“这他娘的捆这么紧,明天松绑不让老子好过是不是。”
帐篷帘子一揭,门板似身影静静进来。白天暴怒的王爷无声无息到他身边,帐篷里没有烛光,借着外面篝火把他显示出来,能看清他青一块紫一块跟果子铺子似的红肿面容。
葛通鼓起眼睛,王爷有伤,他也一样。
萧观玩味的看着他,半晌,压低嗓音道:“小子,玩花招儿老子也陪了你,这会儿没有别人,说吧。”
“凑近些。”半天没吃没喝的嗓子沙哑着道。
萧观慢慢蹲下身子。葛通看着他越来越近,用低不可闻的嗓音说了几句。
萧观原地僵了僵,然后也不动怒。在葛通身边坐下来,双手扶膝对着帐篷顶上让风吹动的气窗默然看看,轻而淡淡道:“你还敢骂人,看来小倌儿没有亏待你,你揣着宝呢。好吧,老子也不笨,老子白天没打你军棍,就是怕把你小子打伤了没有人给老子打仗。你他娘的要是卧床养伤半年,咱们就得提心吊胆半年。我说的是咱们,可不只是我。”
扭头注视葛通,葛通狠狠和他眼光对上。
萧观撇嘴:“现在大家坐在一条船上,不,这样比喻你小子不放心上。明白说吧,小倌儿够情意,带着整个兵部在皇上面前立下军令状。爷爷我输了,也许带着你们一起解甲归田,从此回家天天当人爷爷的,倒也痛快。”
“你梁山王府盘踞军中数代,你没那么容易解甲归田。”葛通哼上一声。
萧观笑笑,这种谦逊的别人很想打他的笑,很少在他面上出现。这里没有人,王爷可以尽情展示一回。耸一耸肩头:“那就是小倌儿当不成尚书,他回家抱孩子。当然,他要抱只能抱我的儿媳妇,偏心眼儿我可不答应。”
葛通更是一声嗤笑,萧观自己也觉得这话不对,咧一咧大嘴:“上有太后呢,他那官儿也没有人敢动。”
萝卜似手指一横,点到葛通鼻子上,萧观乐了:“那唯一倒霉的就只有你了。”
葛通像是发怔,萧观耐心的解释:“军中除了你以外,当兵的安分守己,郡王们安分守己。就只有你这混蛋痴心妄想,到时候输了,老子我把责任往你身上一推,给你一个临阵不得力的罪名,可大可小,可杀可剁,可包饺子可当馅子,”
越说越乐,王爷乐不可支,粗犷的原形现出来:“让你小子现在不对我说,哈哈,到时候把你包成包子喂狗去。”
葛通嘴里叽哩咕碌又是几句,把萧观的祖宗全问候一个遍。萧观拍拍手站起来,他还是不生气。坏笑满面的他对葛通道:“骂吧,有能耐你骂上一夜。明儿一早,我就放了你,然后你当场再骂,老子再捆着你。你小子不想骂都不行!横竖,从今天起,你再也别想离开老子中军一步,有主意你只能告诉我,休想去便宜混蛋陈留郡王。在这里,老子就是天,老子就是地,你不服谁让你还回来的?”
顶天立地的背影带足狂暴强横。
葛通好似服软,无奈地道:“那把我的人调过来,我用得顺手。”萧观大喜:“好好,”
这算是王爷和陈留郡王争风难得的一次赢面,萧观干搓着手,这一刻几乎要给葛通松绑,手动一动,又收回来。
“哈哈,不是老子要报复你,实在是你不是演戏吗?你小子夹着尾巴到今天,一蹶屁股老子就看出不对。咱们玩到底。明天再解你哈哈,活该!”萧观幸灾乐祸地走了。
在他背后,葛通再次低声问候王爷全家,帐帘子落下来陷入黑暗之时,他怅然叹气,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嗓音道:“骂人真痛快。”
让王爷欺负几年的仇,今天也算报了一个干净,葛通有了笑容。
……
收到赏赐的这一刻,齐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太监堆笑把一个玉莲花放下来。
莲花是天然五彩自然生成,玉匠巧手把青色雕成荷叶,粉白二色雕成或高或低的花朵。恰好有一个尖头,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几点黄蕊本不在顺手范围之内,玉匠也算是能中的能手,让荷叶有摆动之势,黄蕊就成让风吹落,一点一点落了下来。
这东西是进上的,今天到自己府上,让最近颇觉得不得意的齐王迷迷乎乎,有云里雾里之感。
忽然一夜,他等于让抄了家。忽然一下,他又得到这贵重的赏赐。齐王叫住太监,袖子里取一块银包儿,亲手塞过去:“公公,我不明白……”
太监哈下腰儿:“皇上是口谕,奴才说的不清楚也是有的,殿下您请听奴才再说一遍。”
传旨的事情,他挺起腰杆子,面色也一绷:“皇上说,外国使臣来朝,走路不小心,自己掉了一个要紧东西。他以为这东西值钱这就找不回来,没有想到他刚进驿馆门,顺天府就给他送了去,他山呼万岁不止,说天国上邦路不拾遗,这是书上才有的事情,他没想到亲眼能见到。皇上说这是我朝兵精将猛,百姓们富庶,他外国使臣当宝贝的东西,在我朝人眼里皆不算什么。使臣诺诺,说回去仔细对他们国王言说,要和我朝万年修好,世代称臣。这不,皇上打心里喜欢,说夜里巡视的人都有赏赐,太子殿下和您是上上份儿,各是一件珍宝。”
齐王又塞一个银包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子府上给的什么?”
“太子殿下和寿姑娘是一对儿的温玉透雕佩,”太监笑容满面。齐王暗暗松一口气,这样算来,太子是独一份儿,他的也是独一份儿。他不用再听别人的,也能由眼前的玉莲花看出这东西不凡,太监讨好他,接着说下去。
“镇南王府,梁山王府,诸皇叔公主府上是一例;忠毅侯府等是一例;六部里三品以上的官员是一例,三品到五品的官员是一例,五品以下的官员是一例;百姓中义士是一例。这其中,梁山王府小王爷、忠毅侯侯府世子爷二公子六公子、靖远侯府二位小公子,南安侯府四位公子外带两位表公子,文章侯府一位小公子……柳侍郎家大业大公子们多,赏的人是最多,给他们的和给别人的又是另外一例。”
齐王心如明镜,年青的面容上有几丝了然。语气是平淡的,但心服口服的味道十足:“袁小六虽然是在宫里侍候着,但侍候太后他最尽心,应该有他一份儿。”
“可不是让殿下说着了,”太监斜瞥外面无人走过,悄悄又是一句递过来:“像忠勇王府的小王爷,最小的那个房头,皇上颇不喜欢呢。”
齐王眉头微寒,他也相不中常钰。由常钰而对袁柳等小孩子另开赏赐举手赞成。
深邃的眸子清冷微凝,不由自主和太监攀谈道:“忠勇王府也该管管孩子才是,那天晚上我和太子、忠毅侯巡视,亲眼见到加福和战哥儿不怕贼不怕盗,也见到常家钰哥儿带着个小姑娘在夜市上强买东西。”
心中隐痛让自己的话触动,齐王醒过神,见太监受宠若惊的候在面前还等自己说下去,他苦涩的回味自己走神的原因,漠然的收回眼神。
太监知趣,行过礼这就告辞回宫,齐王拉过一把黑漆楠木大椅子,对着玉莲花坐着,胸中那一点撕心裂肺的苦痛更晕染开来。
原来念姐儿别无它意,只是让自己跟着去巡街。齐王指尖有些颤抖,他自从那一晚出去以后,再没有心思巡街。而念姐儿不来叫他,正想着防备太子的他一个晚上也不会出去。
如果今天赏赐没有自己的,他可以想像到自己是何等的失落,又会有什么样的杂乱思绪。齐王这就往外吩咐:“准备一队人,把我的旗子打起来,晚上咱们再出去逛逛。”
就要临近年关,外国使臣们都到了,京城的治安愈发是国之门脸儿,是泱泱大国的体面。
齐王暗恨自己,为人臣子者,迎合而不是陷害谄媚,在有些时候是得体的礼貌。他内心深处也想讨好自己的父皇,却无心的让念姐儿促成。
更因为是无心之举,得到赏赐是万千之喜,从骨头缝子里都往外冒着舒服,早几天风声鹤唳般的惊吓,也自然的解开。
虽然防人之心还要有,但眼前忽现大光明,觉得父皇是公正的,母妃的话是正确的,就是院子里一架藤萝也红得丹朱似的,粒粒可爱起来。
而在昨天,他还觉得这秋寒结果的红珠子一捧血似的,怎么看怎么不吉利。
手在玉莲花上面抚摩着,低下头的齐王勾了勾嘴角。
……
“哟,这不是殿下吗?您今儿晚上去哪里巡视?”夜空下,陈留郡王府的石狮子旁,守门人殷勤的问候齐王。
齐王在马上含笑:“这得听镇南王的。”往府门里看看,齐王带着不自然:“姑娘在家吗?”
昏暗灯笼照不到的地方,寂寥秋风拂动青年心弦。他让模糊星光染上的眉头微喜又有点点忧愁,心弦自白天就拨乱不停。
念姐儿是家里唯一的姑娘,也是太后和舅父母的掌上明珠。郡王妃回太原的日子里,她在舅父府上长住。
要是她今天不在家里,齐王已打听过她也不在宫里,在袁家,殿下芥蒂犹在,他今天晚上就不能见到她。
轩昂的身影在问出话后,陷入静默的等着。渴望见到,和害怕失望都肆意飞扬着,门人笑嘻嘻回了话:“在呢,您里面请。”齐王心中一松。
很快,内宅出来两个丫头,挑起一盏珠纱灯蹲身后前引。陈留郡王妃在台阶上面相迎,齐王不能控制的面庞火烧起来。
慌乱地解释:“有句话要说。”
郡王妃笑吟吟:“女孩儿家爱别扭,她正为过年衣裳和我怄气,殿下来的正好,我可消消气去了,殿下说说她吧。”
凭怎么听,这也是个让出房间的借口,齐王更尴尬满面,直到他进到房内。
烛下真红绣锦上添花的榻上,端坐身影握着一方帕子,要迎不迎的时候,齐王先于一步坐下来,吁口长气,仿佛这椅子千年磬石似的就此让他生根在这里,带笑轻声:“我坐下了,你不必劳动。”
“嗯。”念姐儿取过绣花绷子,目不斜视的扎着花儿。
灯晕摇晃着,把摸不着的涟漪推开在房中。齐王嗅到不知名的微香,更是神眩魂动。
“你提醒我,为什么不明说?”
念姐儿不看他。
“生了我的气,还是知道我生你的气?”没有人回话,但幽香暗影无端动人,齐王问的一里一里自己融融上来。
念姐儿不理他。
没有人送茶,看来丫头也知情识趣,齐王就把个扣着绿玉扳指的手在小几上轻轻敲动,戒环和手指骨节轮流发出响声,“吧嗒,吧嗒”地跟着沙漏流过。
再也不能坐时,齐王柔声道:“跟我去街上走走?”
“不了,我不是加福。”念姐儿板着脸。
忍无可忍的笑声出来,齐王眸中微光流转:“那是个有名的,但你也不比她差。”
“不了,我也不是舅母。”念姐儿正色。
齐王低沉笑出了声,这是个不能相比的。男人独有的浑厚嗓音让念姐儿心中一软,几乎想叮咛一句时,小几上放下一个东西,齐王大步走了出去。
天昏地暗,他的身影一出房门就完全淹没在夜色中,但还是直到他走出院门,念姐儿才扮一个鬼脸儿,嘟着嘴去看他留下的东西。
淡紫轻红的荷包,边上绽了线,里面是一块异邦来的薰香,琥珀般颜色透着名贵。
念姐儿跺脚不依:“这是让我给你缝荷包吗?”身后一阵大笑声出来。
房外跳进龙书慧,拿个手指在面上划动:“没羞没羞,到底你撒娇了不是?昨天我问你亲事的话,你还跟我装生气不说,今天让我拿个现形,哎哟喂,这就把荷包活计丢给你,明天就要把家搬过来了吧?”
“书慧表姐你再说,我就生气了。”念姐儿急急忙忙要收起荷包,但却来不及。
龙书慧更是摇头晃脑:“你生气吧,我可爱看你为殿下生气的模样,那叫一个中看,”
念姐儿眨眨眼,淘气也上来,把龙书慧从头看到脚,从发上的簪子看到脚底下裙边。也取笑龙书慧:“表姐别光顾着说我,也要照照自家。舅母分明给你新打一套头面,母亲又新给一条裙子,为什么你还戴着这街上三文不值的簪子,和这边上镶着街上二文不值一把珠子的旧裙?”
“因为这是别人送我的不是,都是好东西,才不是三文两文的不值钱。看这里没有别人,我大大方方的承认,你敢承认吗?”龙书慧笑得快要摔倒在椅子上。
念姐儿从容收起荷包,把薰香这就燃上,双手一摊乐了:“什么也没有了,你让我承认什么?”
龙书慧给她一个白眼儿。
……
齐王到了街上,镇南王身边正在吵闹。这种场合一般离不开萧战,小王爷气呼呼,小手一挥:“从舅舅开始都听我划地盘!”
镇南王失笑,柳云若先不答应:“凭什么为什么!你又想一个人霸占外城是不是,休想!”
小小柳拳头一攥:“我家的人呢,昨晚外城里拿一帮子不长眼,过年进京趁钱的贼,今晚咱们去外城!”
萧战喝道:“你敢!”
袁执瑜跳出来:“我敢!”
柳云若噘嘴嘀咕:“谁要你出来帮腔的!”
袁执璞跳出来补充:“外城归我和哥哥,内城给战哥儿!”
萧战晃动小黑脸儿:“内城里贼已经不敢出来,外城是加福的!”
柳云若黑着脸儿:“胡说!”
正吵得不可开交,一个脆生生的嗓音道:“执瑜,我来帮你,”连渊牵着女儿小马过来,称心在马上拎起一个包袱,笑靥如花:“我带来你爱吃的肉点心,晚上冷,你要多进补呢。”
另一边也有话出来,尚栋心满意足牵着女儿小马,如意在马上捧着食盒:“执璞,天又干又冷,我给你带来好汤水,母亲看着炖了一天,你要多喝几碗,免得明儿瘦了太后要担心。”
内城里几可以开门睡觉,镇南王带着儿子萧元皓出来走动。元皓头一个发急,晃着胖脑袋说得飞快:“父亲我回家去让母亲送吃的来不能输给姐姐!”
镇南王大笑:“你说话喘口儿气行不行?”
萧元皓深深吸一口长气,小胖胸脯鼓起来后,一气又是一长句:“我喘过气了不许有人比我强表哥福表姐不许去外城是我的我先家去我就来。”
奶妈抱着他上车,没有驶动时,就大嚷一声:“母亲给我准备好吃的!”在孩子们笑声中离开。
北风寒冷,但暖暖的语声温的人心怀宽广。齐王不能跟孩子们争,就把目光又投向陈留郡王府方向,嘴角有一丝笑容长长久久的噙住。在他的身边,执瑜开始吃点心,执璞开始喝汤水,小王爷继续跳脚,柳云若还是不服。
……
京里的局势如火如荼,马浦都看在眼里。他丢官以后居住在外城,也能少遇到以前的旧下属,除去儿子们上朝有不方便以外,别的直到巡视出来以前,都是清静的。
自从小王爷奉旨到外城,每夜外面的静夜马蹄声,为不扰民并不猛烈,但马浦一一听在耳中。
他的懊恼一天天加重,似北风卷雪动地而来。他没有想到京里盛世能出来这种局面,这时候他才知道当年针对太后有多可笑。
他丢了官,家人的情分刻骨铭心时,让他意识到他没有权势不过就是个老人,也就能体谅到太后含饴弄孙的心情。
一个偏心的老人,只想照顾娘家,不过就是如此,却在他手中生生扭曲成吕后一般的人物——太后如果是吕后的心性,她不会留下皇后活命,也不会由着柳家重新起来,宫里的事情,往往局外老道的人看得更加明白。
今年结束的这一科殿试,柳家得官的人数耀人眉睫,有如当年柳丞相显赫时,地动山摇之势又要卷土重来。
对着房外寒风叹息,这是太子的助力,太后她老人家认真对得住太上皇,并不是那再摘使瓜稀的人。
夫人早就睡去,儿子们是官身也歇息得早。房门的轻动就让马浦眉头一耸,对着走进来的人冰冷地笑了笑:“来了?大天教主别来无恙啊。”
房外蒙面的魏行眼角跳了跳,让林允文胁迫而来的他心头生寒。这语气,马丞相早猜到林允文会来找他,今天看样子也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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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今天早哈哈,仔又转回来了。一不舒服我就想起来少更,像是少更就转回来。
齐王的事情,是咱们念姐儿出彩的助力。生活中有些事情,开头不好,结局却可以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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