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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王殿下的手忙脚乱,让很想清闲呆在一旁,帮着补个漏的冷捕头不得不走上前。
福王正原地乱转,乱嚷着:“不要走了钦犯,”冷捕头走到他后面,他也听不见。冷捕头对着他着龙纹的衣裳看看,不能乱拍。就走到他前面去,这样好说话,他也听得见。
但冷捕头转过来的时候,福王又转了回去。冷捕头没办法,说着王爷你别慌,又转到他面前时,福王再次动着身子,还是把个后背给他。
“王爷!”冷捕头就在他肩膀上狠拍一下。惊得福王一跳转过来,直愣愣土色面庞对住了,就吃吃着,不住看自己肩膀。
他的肩膀上,也绣着一条龙纹,是不能随便拍的。
换成寻常的百姓,拍是死罪。
“你你……”福王下半句你怎么能拍这里还没有说出来,冷捕头抢在前面笑道:“总算您自己转回来了,这样咱们就方便说话。”
福王傻呆呆:“我是自己转回来的?”
“这是自然的,不然谁敢指使您?”冷捕头推得一干二净,对福王笑容可掬行了个礼:“王爷,请您府上的护卫们听我指挥!”
福王更怔:“听听,听你的?”
“是!”冷捕头说过,见旁边几个护卫聚成一团,他们的弓箭对着的,却是小袁适才叫的人,叫万大同。
这万大同还背着一个人,横眉怒目,一步一盯,把萧仪殿下逼出来。
萧仪自然是有护卫的,不管是随他造反还是不随他造反的。骤然见到书房轰动,直接塌倒半边,然后一个人背着一个人,就把殿下逼出来,他们自然要上前。
万大同一拳一个,下的全是重手。他这会儿不下重手,袁训早说过抽不出人来帮他,他客气一点儿,自己转眼就要倒霉。
这就不客气,一拳出去,就倒地一个起不来。红花在他背上,东西已经不吃了。装东西的小包袱是万大同拿来的,在手里攥着。两只手紧紧扼住万大同脖子,万大同没让红花扼得不能喘气,可能是他脖子粗。
福王让拿钦犯,并没有说自己儿子是的。也许,是指万大同是不是?他带着挟制殿下的模样出来,护卫们的弓箭就对准他。
红花尖声大叫:“万大同,放我下来你自己走吧!”一面想着得有个挡箭的不是?急上来,就把手中的小包袱挥动起来,在万大同眼睛前面晃来晃去。
万大同啼笑皆非:“挡的我什么也看不到!”
就是冷捕头见到,也哭笑不得。冷捕头纵起身子,把手抬起来,嘴里说道:“都给我放下!”步如流星,挨个在护卫们背上拍上一掌。
这就又倒地几个。
万大同瞪直眼睛,他除去袁训和往袁家去过的太子党以外,谁都不认得。瞪住冷捕头,你是友是敌?
“眼睛放边儿上去,我是好人!”冷捕头分辨着,步子轻快走到离萧仪十几步远,欠身一礼,不等叫起自己起身,满面坏笑:“殿下,咱们别折腾了,您跟我走吧。”
万大同眼睛一直,喝道:“他是坏的!”话音刚落,小包袱划一个弧线,又从视线前掠过。万大同反手在红花脑袋上拍一巴掌,骂道:“叫你安分!”
红花脑袋上本来是有首饰的,但关到现在,钗也横鬓也歪,万大同又不是直拍她发髻上,巴掌打在一侧面颊上,脆响出来。
你打我?
红花怒了。
对自己手里的小包袱看看,再看看周围的人,脑子里不服气的转着我这不是帮你,幸好又见到袁训。
小爷正和一个大汉打得虎虎生风,红花的嗓音有了去处,尖叫:“小爷小心!”袁训对的是苏赫,不是一般的人,他正全神贯注,就来不及回红花的话,转瞬,红花就大骂起来:“那该死的汉子,你敢动我家小爷一下,红花见天儿诅咒你!让你死后下地狱过刀山滚油锅让你……。”
骂着骂着,哇啦哇啦,红花开始说瓦刺话。这是她在边城的时候学的,好与异族经商的人交流。再骂着骂着,红花骂到点子上。
什么死后点天灯,死后尸骨不全,长生天不要你……游牧民族忌惮的东西,什么难听说什么。
万大同边城长大,四方语言都会一些,听到这里腾一只手出来,翘大拇指:“骂得好!你就专门骂他,别再拿个包袱挡我面前!”
红花住了骂:“我不帮你,你让射死了,我也就跟着死了?”
“你放心,和你共死这倒霉事情,老天不会给我!”万大同半带讽刺。红花脸一红,在万大同头上拍上一下,再就专心去骂苏赫去了。
苏赫气得七窍生烟,而袁训也是哭笑不得。红花儿真是能耐,边城住不过几年,就学会这么多话。
小袁将军也会,但骂人的话,像是没有红花的多。红花像是专门学怎么骂人。
……。
福王府里闹起来,如果没有万大同炸开暗道门,是不易让外人知道的。
古代一定的官员门外,那条街道多是私街,这是指高官显贵,门外没有经过的人,而袁训等人又不是官服在身,一拥而去,从长街上招摇,容易引起猜测。
现在炸声一乱,两边街上全听到。火药在城里使用,附近房屋全是摇晃的。有人嚷着“地震”,举着锅铲搓衣板就出来,这个时候,就见到几匹快马,马上人高声大叫:“圣旨到,让开让开!”
一路横行直奔福王府中。
街上这下子乱了,议论声纷沓而至。宝珠本来是不会知道的,但孔青走上来。
震波传得很远,同在一个城里,宝珠也感受到。正抱起袁怀瑜,奶妈卫氏要抱起袁怀璞,梅英说奶妈上年纪跑不快,她接在怀中。主仆正商议着这城里怎么地震,宝珠定定神,让他们不要乱。
关键的时候,当家奶奶不能乱。而宝珠一直是当家的。不管她的婆婆多由着她,她的丈夫多顺着她,她独自在山西的时候,遇事全是自己做主。
哪怕郡王妃给她数百府兵,闯国公府也是宝珠自己的主张。
“去个人看看,哪里地震,再看看哪条街上人不乱。我们家没有楼,全是木头房子,就倒下来也有限。如果出去让人挤到,那就不值。”
她抱着孩子在院子里面,离房屋树木都远的地方。
袁家是有这样地方的,袁训的练武场,是一大片空地。宝珠带着家人就在这里,丫头们百忙中还搬出椅子请她坐下,这就款款发话。
按袁训说的,蒋德和关安跟着宝珠。他们心中有数这是怎么了,但也不能确定并不是真的城震。听完后,蒋德出去,把关安留下。
好在没震上几下,万大同只想自己出来,再把暗道炸得不能使用,余震接下来就没有。关安正安慰宝珠,又有两边都察院和都督府派人过来问家中好不好,袁训的好人缘儿这时候又起作用。
宝珠谢过,说家中没有人受伤,把儿子搂得更紧,低头看他,不耐烦的啧个嘴儿,这是让人说话声脚步声打搅出来的,眼睛压根儿不睁,继续呼呼大睡。
另一个孩子,也是一样的醒也不醒。
关安乐了:“这是有大福气的,不管什么也惊动不了他们。”孔青就这个时候走上来。
孔青搓着手,满面兴奋:“奶奶,家里很安全。门外都督府又打发一队人过来,说是有事儿,也帮着咱们先出城。依我看,这不是地震,这是小爷办案子,万掌柜的早去了,让我也去帮个忙吧。”
宝珠这才知道,微张着嘴,脑海里迅速闪过表凶、红花…。吃惊道:“要紧吗?是抓什么要紧的人?”
“我还不知道,不过红花在那里,我去把红花带回来,也能让万掌柜的腾出手去帮小爷不是。”
对袁训的关心,和对万大同功夫的放心,让宝珠急切再问:“你怎么知道红花在那里?”
“万掌柜的告诉我的,他不着急不是吗?”
听到丈夫的话,梅英笑了:“我也这样看,”卫氏也笑:“我也想呢,见天儿和红花玩得好,红花不见了,万掌柜的一开始是丢了魂似的,没一天就没事人一样,我还在想这不是无情意?哎哟,他一开始是着急的不是。”
宝珠颦起眉头,对啊,万大同一开始是吃不下坐不安那形容儿,没多久他就看不出太焦急。
再想到袁训,宝珠道:“我也想去看看。”
孔青的话没说几句,宝珠就想到这事情竟然是早就筹划好的不成?还有母亲今早出去,以前总带着孩子们去给姑母看,昨天说加寿又和弟弟们争上来,就交给宝珠。又有加寿总会回来吃奶,昨天也说今天不回来。
丈夫是宝珠的枕边人,宝珠没有了解也有感觉,何况他们夫妻同心,互相了解。宝珠把儿子再看一眼,对着他酷似袁训的面容微笑:“宝贝儿,你说咱们去看还是不去看?”
楚怀瑜大睡不醒,是守着宝珠的人回了话。
关安皱眉:“为小小爷们着想,咱们就不去了吧。”嘴里说着不去,但眼珠子让勾住的往外面去。看在宝珠眼中,很为自己丈夫骄傲。
看看关将军根本不是应该守着我的人,这样一想,宝珠询问道:“关将军,今天怎么守着我和孩子们?”
“这个……”对上宝珠明珠也似的眼眸,关安实话实说:“小袁将军让我和蒋兄今天务必陪着你。”
宝珠更胸有成竹,抱着袁怀瑜起身。
“宝珠啊,你可不能去,”方氏母女一直在袁家,这时候也来劝阻。方明珠很想插话,又怕别人不肯听,见宝珠真的要出去,话迸出来:“不然,我为你出去看看,这街我走得熟悉,我走得又快。”
“不了,明珠,”宝珠说过,对关安打起笑容:“关将军不要担心,我就是想看看他,并不想带着孩子们去犯险。孩子们更大,我知道。听我说,隔壁都督府里有高楼,请去说一声儿,我想在那上面站着看看就行。”
这举动,是能招来别人说不妥当的,但宝珠只想在此时见上一眼,哪怕远远的见到袁训衣角,她都安心。
儿子重要,丈夫也重要。宝珠关切儿子的心,和关切丈夫的是一样。
情意总在患难时候最真的流动出来,真正的情意总是千山万水也不能阻拦。而且,她也不是抱着儿子去帮忙打架,总是看上一眼,这心才得安抚。
关安也关心袁训,但守着袁训妻儿也重要。正不能去又急得不行的时候,见宝珠说过这话,关安喜道:“对对,我们就看一眼!”这就去都督府,去看那高楼能不能上。
都督府的高楼,是瞭望用的,可以看到整个内城。但必须是眼神儿好,才能看到是哪条街上乱。宝珠等人登上高楼,方明珠直冲过来,张开手臂:“宝珠我挡住你。”宝珠好笑的让她让一让:“下面的人都看不清,他们看我们也不会清楚。”
家人们七手八脚,却哥儿们的小床也搬上来。高处有风,怀瑜怀璞的小床在无风的地方,蹬蹬腿儿继续大睡。
奶妈卫氏乐了:“多有福气,还睡着呢。”卫氏爱到心坎儿里,哼起儿歌,慢慢的摇晃着小床,在这里生出一片静谧之地。
在她身后几步的宝珠,是定睛往下面看。
内城,一般都不怎么大。京城算大的,但皇宫又一眼可见。诸处王府离皇宫不远,福王府里闹闹腾腾的,是可以看见,却看不到人。
只见到打斗中黑影黄影青影,全是衣衫影子乱飞。袁训早上出门,是一件暗青色衣衫,舞动起来跟黑色没有区别,宝珠就只在黑暗的地方找上一找,出神的看上一看,双手合十的祈祷着。
楼下面,可以见到此处都督府的兵将往外奔出,也能看到街道上开始封锁,很多小队的骑兵来回奔跑传递消息。
宝珠看得神往,而见孔青为护她上高楼还没有离开。眸光继续寻找着黑色衣衫,同时徐徐出声:“孔管家!”
宝珠亮了眸子,亮了面庞。宝珠是生长在闺门里的娇女,有着见到流血斗殴就害怕的柔弱。但今天的她,已不是闺门里的她。
人在承担中,才能成长。胆气胆色豪情,唯有承担才能生出。一个以前的柔弱女,无端的没有经过任何事情,就成长,是不可能的。
一个以前的柔弱女,在经过走山西,国公府,独自怀着加寿过日子,虽然去山西有郡王妃路上陪伴,但那时候和郡王妃并不好的人,都会有寄人篱下之感。是前往,就要在姐姐手下过日子的心情。
为了袁训,宝珠去了。
对国公府的不解,和为了袁训要去祭奠的理当,宝珠闯了国公府,打了凌姨娘,那时候并没有辅国公为她撑腰,相反的,还会从姨娘们的举止中,认为是国公助长,国公不管。
当时在对舅父有意见的时候,宝珠威震国公府,弄到后来,龙怀城敢对父亲说:“如果新年不让我母亲出来待客,而是让姨娘们出来,弟妹不答应你。”
这一切,全是宝珠自己的胆色。如果看不出来的话,那只能说生活中都爱露峥嵘,而宝珠,依礼而行。
为行礼,宝珠才去国公府,才遇到凌姨娘挑衅,才忍无可忍。
为依礼,宝珠才骂姨娘不是姨娘。
很多时候,忘记正确的,而牢记天边流星般出现的事情,每个人都这样过。繁星再好,像是本该如此,误区中就不去关注它。
为加寿,才去见柳丞相,当时身边有孔青有万大同,而柳丞相不是在柳家,身边没有家人众多,是在外面茶楼上会客人。
为加寿,带回中宫的旧衣裳,以让她顾念亲情。
这一切,哪怕宝珠有个好婆婆好丈夫,也是她自己的主张,在没有婆婆和丈夫之下,自己所为。
经过事情,而毫不成长的人,也是同样不可能,只能说是成长的多与少,成长的少,外人就不易看出来。
从宝珠闯国公府的那一天,从宝珠怀着身孕为女儿进京的那一件……还有承担中的桩桩件件,她都不再是起初那只想嫁个人过平静日子的宝珠心情。
她现在还是想过平静日子,但承担更多。
“孔管事,带上家里有力气的,去帮小爷。”宝珠吩咐下来。
孔青能去很喜欢,但带走护卫宝珠的人,他摇头不肯:“这不行。”宝珠示意他走上前来,手指下面:“你看,路口街道都有人看守,我们这里离太子府上近,又有两处衙门在这里,就沾光,封锁的兵将不少。犹其这是都督府,再来,乱的人并不多,层层看管之下,毫不起眼,而我和孩子们,就在都督府里不走,不怕什么。”
苏赫带的十几个人,再加上萧仪的死党,今天发难的时候不是尽在他身边,也就不多。和全京城的兵马相比,是沧海一粟。
关安也挥动大刀,他受到袁训交待而来,地面一震,刀就到手上。“有我在这里,你带人只管去。怕什么,凭他千军万马,挡得住我老关一刀么?”
孔青不管取笑人,也好笑道:“关将军,这是在京里,哪有千军万马来打你。”说过对宝珠施上一礼道:“奶奶既然如此说,奶奶请安坐,我们去了。”
宝珠颔首,看着孔青等人下楼,就觉得自己也去了。
满城兵马都让调动,孔青等人去又算什么。但这是宝珠的心意,心意这东西,雪中送炭可贵,锦上添花亦是真情。
……。
一声大响,袁训和苏赫分开,各退几步。
苏赫打得满面凶残,头发散开几丝,但比袁训要好得多。
袁训身上已带出两处伤,一处在手臂上,一处在腿上。伤并不重,只简单包扎住。齐眉短棍一柱地,袁训从牙缝里挤出来话,瞪住苏赫:“再来!”
小袁将军的面上,也凶横惧有。
两旁边,苏赫后面已没有一个人。萧仪让看住,他带进京的人不是死在地上,就是伤重倒地。福王殿下早跪在地上打颤儿,喃喃地骂着:“家门不幸,出此逆种!”萧仪面无血色,但高傲以对。
苏先等人把这里团团围住,见袁训还要再战,苏先喝止:“小袁!我们是办差,不是由着你性子试功夫!”
“你别管!”袁训凶暴对苏先大骂:“差不是当完了!我就要和他单打独斗,”短棍横指过去:“一个也许上来!谁上来以后我就不认得谁!”
苏先大怒:“你敢这样对我说话!”撸袖子就要过去,让柳至拦住,柳至双眼对天:“别管他别管,让他一个人打去。不是对手还打,他是怕战场上单独遇到,正讨教功夫呢!”
“呼!”
袁训地上捡起一个泥块,对着柳至就砸!
柳至让开,更是冷笑:“我看你一直打不赢,是把人给累死的,你还要脸不要!”
袁训怒目,一摆手:“好!取食水来,给我也给他!”
苏先骂道:“这不是胡闹吗!”
另一个泥块对住他,袁训怒道:“你给不给!”苏先气得一甩手,跺脚道:“给!这府里有吃的没有,撑死他们,让他们从早打到晚好了!”
回身见冷捕头还在,带着慢悠悠看热闹神色,还原地站着。
苏先冲着他也骂上:“圣旨都下了,你还不带着人进宫去!”冷捕头漫不经心:“着什么急,难得见到名将打架,我说小袁,你今儿要是不胜他,你可就一点儿名声也没有了!让我多看会儿。”
柳至阴阳怪气:“名将是战场上一对一打出来的?啊哈,我总算知道了!”
袁训大口吃着,看似不理会,心中却早震撼。苏赫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姐丈提到他,也说自己吃过大亏。
从力气上算,袁训先就不是对手。陈留郡王比袁训力大,袁训估摸出来,也不是苏赫对手。还有苏赫身经百战,比袁训打的仗多,经验上袁训也不占巧。还真让柳至说对了,袁训还真是怕战场上单独遇到,他是要吃亏。
这会儿天时地利人和全占干净,苏赫插翅也跑不走,小袁将军岂能放过这个多打几场的好机会?
这已经是第五场,打会儿就歇会儿。打会儿再歇会儿。
关键的时候,才看得出一个人的本质。
苏赫接过食物,他并不拒绝,大吃起来。他在重兵环伺之下,狼吞虎咽,却并不慌张。他是可以逃走的,估计能逃出两条街,还能打伤一些人,如果是现在,还可以弄几个人质什么的。但苏赫不走,他分分秒秒都在表示,他为袁训脑袋而来。
周围现在是围成了圈,但一开始他想走,完全可以逃出王府。不过这是京城,而福王府又离皇宫不远,他一个人也跑不远是真的。
但不跑,就让不少人起了敬意。
冷捕头眯着眼,福王父子已经是囊中物,他又难得见到异族名将的风采,没有人催他走,他乐得看着。
还有评论:“嘿,别说这蛮夷还挺带种,小袁都急上来,他还打得很稳。”
袁训怒目,但开始让自己平静下来。小袁将军还真的是没打过苏赫,心浮气躁上来。让冷捕头一提醒,袁训长呼几口气,把余下的食水吃完,跳起来一舞短棍:“再来!”
孔青到的时候,“砰砰啪啪”打得正欢。
“小爷,下盘,他左腿不稳呢,”
“小爷,上边儿上边儿,取他眼睛……”
弄得人人侧目,红花也在万大同背上嘀咕:“还是孔大爷中用,你就是个不管用的。”万大同没好气:“那我也没走,我在帮着小爷看着不是?”万大同用心盯的,就是袁训不要有性命之忧。
红花慢吞吞哦上一声,不再言语。他们都没有发现红花还在万大同背上,如果万大同要帮袁训看着,至少先把红花放下来不是。
这边打起来,那边福王由喃喃骂变成怒骂。对着儿子鼓出双眼,恨不能吃人的劲头儿:“你这个逆子,你这是要把老子害死不是!”
嗓音不高不低,愤怒倒是十足,而且哭天抢地的,对着萧仪走去。冷捕头不是怕他走,只凭福王爷和萧仪殿下,大门你都走不出去,冷捕头心想这边也要打一场,他就看着也不拦。
福王不是直对萧仪冲过去,他要是直冲过去,一阵风似的,冷捕头不拦着,别人也会警惕。他是边哭边骂,边叹气,大家都看热闹,没有人拦他。
“逆子啊,”福王揪住萧仪衣衫,举个拳头就打。苏先好笑,也没多注意。
“说,你为什么害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是把全家都害了啊!”
萧仪也揪住父亲的衣襟:“我瞧不起你,你窝囊,你没用,你……。”
一把尖刀,从他心口直插进去。福王这会儿疯狂模样,手中刀已经插得很深,都从萧仪背后露出雪刃,福王还在戳戳戳:“去死,去死!”
光天化日之下,手刃亲子,众人纷纷吃惊。苏赫,也吃上一惊。袁训正对他不服气,处处用心。而苏赫在这口儿一分心,袁训见是个机会,抬手一棍凌空下击,狠狠打在苏赫手臂上,一把弯刀落到地上。
袁训上前一步,一脚踢飞。弯刀雪光般掠出,孔青一个飞身上前,接在手中。吹口气:“好刀!现在归我了。”
这小子少一把刀,也就打个折扣。
按理说苏赫什么事情没见过,他就偏偏吃这么一惊。可是他吃了,紧接着在袁训手下吃了亏,旁的人都去看福王,也没有人想苏赫为什么吃惊就是。
冷捕头等人纷纷过去,见萧仪倒地早就气绝,而福王骑在儿子身上,还在嘟囔:“去死去死!”尖刀早拔出来,又狠狠扎在萧仪身上,那狠劲儿,带血的刀子上,血珠子乱溅,喷他身上面上全有。
萧仪的胸口那一片,早成了筛子。
苏先跺脚骂冷捕头:“让你看热闹,现在你不看了吧!”
谋反是死罪,仪殿下肯定活不了,不过审过再死,和现在死了,什么也不能问是两回事。冷捕头自知理亏,无话可说,灰溜溜地把福王和府中的人押上离开。
……。
这个时候的宫里面,也乱成一团。
中宫面如冰霜,凝视着手中的东西。这是她多次见到的旧物,宝珠从山西带回来的旧衣。这旧衣随主人经过颠簸,又在数十年后,再起风波一回。
这是冷宫里,皇宫中无数冷清的宫中,其中的一个。皇宫太大,无人居住的宫室不少,天长日久的长满野草,晚上还能听到野狐子叫,并不一定是关人的地方,才叫冷宫。
中宫赶来的这个地方,就是无人居住的一个宫室。位置僻静,而且失修,下雨时漫的痕迹都在墙上地上,屋顶原本有花鸟,现在也让雨水染得看不出颜色。
这种地方让谁住,不觉得是种灾难。
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一堆嫔妃,就是满面灾难的表情。不过她们是自己过来的,不是让中宫撵来。
慌乱的面容,衬上一角散着黄烟,堆着鸡血的小小香台,有点儿鬼上身的味道。
“贤妃!良妃!叶嫔!庄嫔!惠嫔!……。”中宫念到谁,本主儿就哆嗦起来。看在眼中,中宫倒一笑。
她的笑容,比她大发雷霆更加恐怖,嫔妃们互相抱着,瑟瑟起来。
“你们在这儿,对着一件旧衣裳,在做什么?”中宫娘娘愈发和蔼起来。
她的和气,依然是对嫔妃们的催命符一般。在相对颤抖以后,总要有人回话。位次最高的贤妃大着胆子出声:“回娘娘,我们是偶然结伴到这里游玩,见这里冷静,却有几点闲花草,就约着进来看看。”
中宫又是一笑,更显她的容华高贵,也更显嫔妃们的狼狈。她都不愿意再和嫔妃们多话,目光在她们堆中一转,叫出一个人:“敬嫔,你说。”
由丽妃而降为嫔的敬嫔走出来,跪在地上径直的道:“回娘娘,贤妃良妃等娘娘们,在这里行巫盅之事,意图诅咒娘娘。”
嫔妃们大吃一惊,良妃恼得走上来按住敬嫔就打:“不要脸的婢子,你敢污陷我们!”
“住手!”中宫喝斥一出,宫人们上来按倒良妃。中宫淡淡:“怎么不让人说话?好吧,你们认为敬嫔说得不对,那惠嫔,你出来说这是怎么回事?”
惠嫔走出来,对着中宫也是一样的回话:“娘娘们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说袁家送进宫给娘娘看的,是娘娘的旧衣裳,就算不是,也和娘娘有关。她们在娘娘宫里四处打听,没能打听到什么,就找来会巫术的人,偷偷带进宫,”
手指住一个上年纪宫人装束的人,惠嫔再道:“就是她,这是贤妃娘娘家里送进来的,说是贤妃娘娘的老家人,贤妃娘娘前日去回娘娘,要留她住上两天,娘娘是答应过她的。”
中宫冷笑:“我肯看顾你们,却不想看顾出这样的事情来!”
贤妃心一横,早有大势已去之感的她,大声道:“我要面圣!我家父兄都有功劳,娘娘你不能私下处死我们,我要面圣,我是皇上亲封的妃子,我的位次在宫中排在第三,我要面圣!”
“好吧,”中宫轻描淡写就答应下来。
闻言,贤妃倒心头一冰,没想到中宫会答应的她,有一份儿希望,却又横生出绝望来。人的直觉,让她绝望顿生。
但想想父兄,贤妃还是有希冀的。
……
“如何,我说过你和阿训都可以放心。”
小半个时辰后,中宫娘娘已回到自己宫里,屏退众人,和袁夫人单独相对。袁夫人轻轻地笑:“我几时不放心你的,寿姐儿也是你的孙女儿啊。”
又问上一问:“皇上怎么说?”
中宫道:“福王府出了事,才把福王押进宫,皇上正在御审,没功夫见她们。我说我管不得了,她们若不面圣去审,就成我黑的她们。真是没有道理,哪一朝的皇后,还像我这样的宽厚?”
“宽厚是好事情。”袁夫人道:“对豺狼,是不能施恩的。对人,面子上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中宫叹道:“皇上以宽为政,不然,福王还能是福王吗?但真的触怒天颜,那是雷霆大怒!嫔妃们不了解他,还想打皇上以宽为政的主意,我是知道他的。再来,”
她幽幽:“我从家里离开,直到这六宫之尊,我吃过无数的苦,放人一线,以后好相见。这些想治我的人,以后也不必相见了,但岂能把她们全家都打尽呢?赶尽杀绝,往往杀不绝。这个我是知道的。”
袁夫人掩口:“皇上会尽杀她们吗?”
“位次小的,这就不用活了。几位妃子们,冷宫里还能留条活命。”中宫轻声地道:“她们没呆过冷宫,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滋味儿,养尊处优的身子,能在里面呆上几年?”
冷宫的悲惨,让中宫寥寥几句道完。袁夫人露出测然,却不是同情就要去的嫔妃们。
很多时候,人的误区总是可笑。
认为和气的人就好欺负,和气的人就好骗。但又都明白真正的上位者,基本面容全是和气的。在这种认识上面,还是会以杀戮为面具的人,把他们当成叫威风。
这是错误。
杀戮,只对豺狼,不对自己人。自己人,也不见得就是个个处得好,一样会有误会,一样会有不和。
但杀戮,只对豺狼。
袁夫人最为和气,却不是认不清的人。她只对中宫柔声:“真是苦了你。”她没有问中宫是不是住过冷宫,却只道辛苦。
中宫嫣然,不仅是得到安慰时有笑,她笑的是往事。“回想起来并不叫苦,隔上三两天,皇上总是去看我,这些事情宫里都知道,我没有告诉你,也是过去的事了,不想你和阿训再担心。哎哟,你说贤妃她们打面圣的主意,是不是歪了心思?”
袁夫人微笑:“哦?”
“难道她在冷宫里呆着,皇上还能去看她不成?”
袁夫人眯眯眼:“说得也是。”
宫室外面,加寿的小嗓音渐近:“白日依山尽,我会背呢。”后面是瑞庆殿下的嗓音:“好吧,你得背得很熟才行,不要丢我的人哦。”
“我会背的!”
中宫和袁夫人笑了起来。
……
“贤妃还喊冤?”信妃听到消息后,冷笑着倚着榻更是不动。
来告诉她的人,是另外一个嫔妃。她道:“贤妃的宫女来求我,娘娘也是的,并没有全都看管,只看管当时在冷宫中的人,她跪到我面前哭,你说我有什么办法,我只能说来找个人,可不就来找你了,”
信妃撇嘴:“是打着让我们一起去求情的主意?”
“是啊,你说烦不烦,虽说皇后娘娘好性子……”
信妃打断她:“娘娘好性子?”她讪笑:“谁告诉你的?”
“肯让贤妃她们去面圣,这还不是好性子?”那嫔妃诧异,怎么我们想的不一样吗?
她们两个最好,所以才来找信妃。
信妃笑了:“我的傻妹妹,这事儿刚才一出来,我就让人去问过是哪些人,你细想想,这些陷进去的人,是不是都说过袁家小姑娘的坏话?”
“是,这是自然的,她们不满娘娘,没处儿挑刺,就拿袁家小姑娘说事儿……”嫔妃颦眉,有些开窍:“你的意思是?”
“糊涂油蒙上她们的心,就什么都看不见!敬嫔是直接得罪娘娘的人,我曾打听过的,说她降下来,是皇上说过的。她说娘娘青春不在,当时人多嘴杂,就有人呈给皇上,皇上和娘娘说了什么,把她的妃位降下来,”
“所以说皇后娘娘还是好性子的不是?”
“你省省吧,这里面敬嫔是个内奸,还有惠嫔,你平时见到她往娘娘面前去过几回?这也成了内奸不是,”信妃露出怎么就这么白痴的神色:“看着娘娘是好性子的,她背后何曾漏过滴水?”
那嫔妃倒吸一口凉气:“听起来这里面,你从头说给我听听?”
“想扳倒娘娘不是?这就来了一个袁加寿,亲事上面皇上和太子都应允,无缝可钻,就打上别的主意。”
“那袁家送来的旧衣,是娘娘的计策?”
信妃露出钦佩:“依我来想,是这样的,不过,就算是娘娘的主张,也得她们肯往里钻不是?”悠悠地道:“谁让她们肯上当呢?”
中宫若是听到这话,应该喊一半的冤枉。
“敬嫔转风向多快,这就背地里投靠娘娘,我看啊,她又要成丽妃了,不过以后也就不敢再违背娘娘了。”信妃眉目间露出萧索:“其实我们要的,只是这宫里四平八稳的呆着,能不时见到家人,家人们在外面也四平八稳的当着官,不就是这样。”
“你说得有理。”那嫔妃说过,又请教道:“贤妃的宫女还在我那儿等着,我可怎么回她?”
信妃眉头也不动一下:“打出去呗!她先往我这儿来的,我让人直接撵走,还当是她家娘娘还在,她就大模大样的来找我了?”
那嫔妃让她提醒,回宫去打发。
这里,信妃自言自语道:“这个袁小姑娘啊,至少好些年没有人再敢动她。过上几年她大了,袁家还不接出去吗?而且她大了,谁欺负她会闲着?这一出子弄的,这可就安稳呆在宫里了。”
一件旧衣,又肃平宫闱有一段岁月,信妃想想也是佩服的。
但是说中宫娘娘好性子,信妃不信。有谁对着刀,还会装善人的?看错人这事儿,也是需要改正的。
不然就一里一里的,继续跟着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