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昔日之案

知汝应有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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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默欢继任大理寺卿时,他父亲陈则陈恪给他讲了一件事,是他西魏复国之初处理的案子。如今想来,与当年北祁一事竟多有瓜葛。

    ……

    陆九嗜好听书,古人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陆九有一日不闻如处寒冬。

    幸好家里开了个馄饨铺子,还兼有一家干饼铺子,勉强能在维持生计的前提下,能每日来这茶馆一边听书,一边点上一壶温热的茶。

    陆九是坐不久的,因为家里的生意还要照顾。

    但有一个说书先生在时,陆九是一定要到场的。这位说书先生也无甚特别的,就是每天都光着脚,无论寒暑。

    除了行为有些怪异外,陆九倒是没察觉出这人有什么其他不好的地方。而且,这位说书先生讲的书,好巧不巧,正是陆九最感兴趣的故事。

    听完书后,陆九回到家里时,已是入夜。

    街上的行人少了,他双手背在身后,闲适地溜溜达达回到家。

    陆九有四十岁了,但他却娶了一个小他十岁的女子。与陆九普普通通的相貌不同,那女子长得很是标致,把邻里都艳羡坏了。

    人美且又贤惠,陆九觉得自己的前世也许什么都没干,只顾着修福气了。

    甫一回到家,在收拾铺子的妻子看见陆九后,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一边唠叨着上来一边为陆九整理衣角,“衣领歪了,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

    陆九忽然伸出双手拥住妻子,妻子惊呼出声,反应过来拍开陆九的手,“闹什么,这么晚才回来,也不知道帮忙收拾收拾。”

    陆九含笑点点头,帮忙把活计收拾起来。

    “娘子,今天赤脚大仙又来了。”

    “赤脚大仙?”吴氏失笑,“是那位整日里光着脚的说书先生吧。”

    陆九道,“是啊。我最爱他说的书,他说的书跟别人的不太一样。”

    吴氏道,“上一次听你说他讲的是凤唳国淮引将军的故事,这一次他讲的是什么?凤鸣国的沈漫将军?”

    陆九道,“是我们西魏君临陛下的事。”

    “咣!”吴氏手里一滑,把东西摔到了地上。

    “娘子?”

    “没什么,”吴氏把东西捡起来,“幸好是铁锅,没摔坏。”

    陆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确实有哪里不对劲了。

    第二日,一直对陆九听书的行为深恶痛绝的吴氏,竟然主动提出要去茶馆听书。陆九于是像个小怨妇一样守着铺子过了一天。

    一日不闻如处寒冬啊……无聊啊无聊。

    陆九翻出妻子的书,一边守着摊一边看起来。

    吴氏回来的时候,有些魂不守舍的。

    陆九嘘寒问暖了半天,却也撬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只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干着急。

    第二日,陆九说什么也不肯让吴氏去了。吴氏拗不过他,只好不去了。可没成想,陆九去了茶馆,却听闻赤脚大仙不在茶馆说书了。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却见妻子手里有赤脚大仙留下的书。

    “这是赤脚大仙说书的内容,我替你要来了。以后在家里看看,别出去乱说。”吴氏面色有些憔悴。

    陆九点点头,“我知道。赤脚大仙辞了茶馆里的活,想必是官府最近查的严。有些秘密不能宣之于众。”

    陆九起了一个大早,因为一位无理取闹的客人。

    客人说,“一碗馄饨。”

    你体会过刚睡熟就被人砸门吵醒,想破口大骂对方一番,却见对方一脸无辜地像个乞讨儿一样跟你要碗馄饨吃的感觉吗?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一切还不都是为了生活。陆九愤愤地想。

    做好馄饨后,陆九也睡不大着了。索性便拿出赤脚大仙写的书来看。

    妻子昨日里说去上坟拜祭自己的亲人了,现在还没回来。

    约摸着客人快吃完了,陆九伸了个懒腰,正想起身结账,却见客人不声不响地没了影。

    陆九,“……”头一回亲眼看见吃霸王餐的。

    压下心中的愤懑,陆九准备去收拾起碗筷,却发现椅子上搁了厚厚一摞书。

    拿起一本书正要翻看,忽听见隔壁巷子里传来一声醉醺醺的“好酒”,陆九连忙追过去瞧,却见那位吃了霸王餐的客人提着原本挂在腰间的酒葫芦,醉得手舞足蹈。

    那客人转过身来,道,“老朽从不白吃别人东西,况且你那馄饨还挺好吃的。那些书就送你了,不谢。”

    陆九,“……”这人哪来的脸?

    陆九随手翻开书,却见第一页上写着赤脚大仙四个字,再抬头去瞧时,哪里还有那客人的踪迹。

    吴氏回来之后。陆九告诉妻子那天晚上的奇遇后,吴氏只是要了赤脚大仙留下来的书看,并未多说什么。

    公元40年,西魏新帝登基,西魏国复。

    那日,陆九兴高采烈地从街上回来,正要告诉妻子这件好事,却见铺子都关着,吴氏没了踪影。

    后来一连几天,陆九都没有看见妻子的身影。陆九虽然从不过多干涉妻子的事情,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他们成亲已有五载,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陆九得知妻子的行踪,是在妻子消失的三天后,大理寺前。

    此时的她已经伤痕累累,面上毫无血色。

    “娘子……”陆九正要上前,却被官兵拦下。

    那官兵冷冽的声音砸下,“有人要告御状,闲杂人等回避!”

    告御状?他……妻子?

    陆九看向自己的妻子,明明不过几步远,却忽然有一种远隔重洋的感觉。好像下一刻,一直连在两人之间岌岌可危的细线就要断了,任凭他有三头六臂也连不起来。

    前世修来的福气……好像有些不够用了。

    陆九想见妻子一面,却见不到。他拿了所有的积蓄也未见官爷施舍地瞧他一眼。

    告御状非比寻常,不是任谁都能见的。

    陆九一个人回到家后,瘫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屋顶。好像,他从来没有看清过妻子。

    他甚至不知道妻子姓什么,也从未见过妻子的家人。妻子说过,她不是水泽乡的人,他也没有过多询问。但这一刻,陆九很想问问妻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想问妻子,倒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是……陆九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告御状会经受什么?没人知道。因为鲜少有人不怕死。

    大理寺卿是新上任的陈则陈大人,幸好是陈则陈大人。因为百姓们都口口相传,陈则是位好官。

    虽然陈则已经借律法的空子,为吴氏免了不少刑。但律法规定的刑则却是不能随意免除,即使是当今陛下也不能。

    待所受刑罚一结束,陈则就立刻安排大夫为吴氏诊治。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那日,吴氏正靠在牢狱里的墙上,低着头看着地面出神。

    锁被人打开,有一人径直走到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想问什么就问吧。”吴氏说。

    陆九僵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眼有些发酸,抬眸仰看着屋顶,说,“娘子……我们成亲,也有五年了吧。”

    吴氏声线有些许的颤抖,“……嗯。”

    陆九慢慢蹲下身来,“你不想说的,我就不问了。跟我说说你吧,身为一个丈夫,总不能连自己的妻子是谁都不知道吧。”

    吴氏死了。她受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勉强撑到读完自己的申冤书,便断了气。

    但当今陛下并没有对此案置之不理,而是准了大理寺卿严加调查,还君临陛下一个清白。

    这陈年旧事都深埋在地下三尺,不挖还好,平日里人来人往也不会有人会接触到这尘封多年的真相。一挖之后,破土而出的远远不止一件申冤的案子那么简单。

    这桩二十年前的案子,牵涉了太多人。

    西魏陛下君临,公主君怡,将军莫轻裘,还有……北祁的陛下祁氏。不过这些人都死了,也无从去查证。就连北祁都早已变了天下,慕氏掌权。

    大理寺卿向陛下汇报情况时,陛下沉默了会儿,突然开口,“有证人……”

    陈则疑惑地看向陛下。

    陛下苦涩一笑,“我、还有君洛……能当证人吗?”

    当夜,有一红衣女子大闹了皇宫。

    陛下的御书房内。

    红衣女子坐在桌子上,道,“你,承认自己是姐姐的孩子了?”

    陛下乖巧地坐在椅子里,“吴宫人死了……”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小姨,又低下头去,“小姨也死了。”

    君怡:“……”

    陛下继续说,“亲眼目睹过那夜的场景的,只有我和倾心两个人了。”

    君怡道,“可是你当时被你爹捂着眼睛堵着耳朵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啊。”

    陛下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本书,“现在我知道了。”

    君怡问,“这是什么?”

    陛下说,“吴宫人给的,赤脚大仙写的书。”

    君怡想捋袖子,“又是那老不死的乱写……”

    陛下问,“是真的吗?”

    君怡,“……”还真的是字无虚言。

    陛下了然,“既然是真的,那我就去作证不就好了。”

    君怡道,“堂堂一国陛下,自己当证人,自己当裁决者,你闹着玩儿呢?”

    陛下无言语塞了片刻,为难地打量了好几番君怡。

    君怡,“你想说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陛下直言,“要不——小姨你炸个尸?”

    君怡:“……”

    一掌拍在陛下金贵的头上,“炸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