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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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老婆了。”

    余芷用了这么一个理由请假。

    谭韶诗离得近, 能听到另一头传来的米沁的叹息声, 却更能瞧见余芷紧抿的唇角和疲惫的神色。虽然她是个怂惯了的人, 但是米沁随性离席,差点耽误晚宴进度白费大家心血, 她一想起来就觉得郁闷, 再看看余芷不高兴的模样,对这位曾经崇拜的大佬已经无感甚至心生厌恶了。

    她支持余芷的做法,米沁为了老婆可以牺牲公司的一切, 开了这种头,就该理解余芷的请假理由。

    “这样把。”米沁听得懂余芷的嘲讽, 沉默片刻收起了质问,转为比较温和的语气好好同余芷说话了, “你先休息,请假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余芷直接挂掉了电话。

    通话结束,车子里回归安静, 余芷像是用尽了力气一样,重新靠在她的身上,轻轻叹一声,“累。”

    “我拿吧。”谭韶诗看余芷拿着手机不方便, 帮着接过来, 揣到自己大衣的口袋里,

    “嗯。”余芷懒洋洋应她,最大的力气全花在抱紧她上头了。

    谭韶诗觉得余芷心里肯定很乱,不多说话, 静静地陪在旁边。

    她们在9点35分匆匆离席,街上有很多逛够了街要回家的人,稍稍堵车,司机走走停停,余芷有了睡意,枕在她肩上睡着了。谭韶诗听到轻轻的呼吸声,绷劲身子尽量不动,偶尔转头,借了外头忽明忽暗的光看一看安静闭眼的余芷,心里柔软一片,觉得堵车也没这么烦人了。

    司机后来学聪明了,不走商场多的路段,绕了远路反而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快到地方的时候,谭韶诗轻声唤了唤余芷的名字,“到家啦。”

    “嗯?“余芷迷糊应着,带了鼻音的哼唧软糯到不行。

    谭韶诗第一次看到余芷睡得迷糊的样子。

    同居以后,余芷总是比她起得早,就算她调了闹钟想跟上余芷的节奏,余芷也能比她先摸到烦人的闹钟,取消闹铃,捻背角摸摸头说“还早,再睡一下”,把她哄睡了在独自一人去准备早餐。

    谭韶诗一度觉得余芷太惯着她了,这样下去不好。

    可是,她真的面对睡得安静的余芷,又明白这种惯纵是打哪儿来的了。

    真的舍不得叫醒啊……

    谭韶诗纠结了,甚至考虑起背余芷回家的可能性多大。

    她正胡乱想着,余芷醒了,直起身子眨了眨眼,“到了?”

    “嗯,下车吧。”

    余芷点头,随了她下车,却怎么都站不稳,一直黏糊糊地抱着她走,一步一步往前挪。谭韶诗担心余芷不舒服,主动自愿当余芷的小拐杖,对别人探看的目光一点不慌,在电梯巧遇邻居时能够镇定自若打个招呼。

    到了家里,谭韶诗打开灯,把余芷送到了沙发上,“要不要喝水?”

    余芷摇摇头,勾着她的手不放,“一起坐。”

    谭韶诗难以拒绝余芷晶亮的眼睛,乖乖坐下。

    她以为余芷会继续粘人,做好了被抱着不动的准备。没想到,余芷只是伸手帮她捏了捏肩膀,动作轻巧温柔,尽心尽力帮着她缓解方才一路绷紧身子的酸麻。

    “你怎么……”谭韶诗很惊讶余芷会懂得自己肩膀酸痛。

    余芷笑了,“我把你当枕头这么久……累了吧?”

    “不累。”谭韶诗马上说,“我觉得挺好的。”

    余芷眨眨眼,说了句大实话,“别骗我,我歪着头靠了这么久都觉得累。”

    “……”

    谭韶诗认命了,由着余芷帮忙按摩。过了两分钟,她大概学会了余芷的按摩手法,也帮着捏捏肩,余芷没反对,稍微扭脖子缓一缓,便把手伸出来,“这也累。”

    “嗯,我帮你揉揉。”谭韶诗想着余芷是帮着她按摩才会累到手,主动提,“我们买个按摩仪吧,腰酸背痛的时候用手捏太费劲了,还是用电动的把。”

    余芷挑眉,“按摩?”

    “对啊,你的手都按酸了。”

    “不,我这是昨天晚上累着的。”

    昨天晚上……

    谭韶诗顿时明白了余芷说的什么意思,恼羞成怒地甩开手,不客气说,“时间不早了,洗澡睡觉。”

    “好。”余芷温顺答。

    谭韶诗看到余芷乖巧听话的模样,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反应过激了。她刚想说点什么,又听到余芷温温柔柔说了一句话。

    “跟昨天晚上说的话一样呢。”

    “……”谭韶诗看到余芷似笑非笑的表情,明白自己被调戏了。她从来难占上风,干脆逃跑了,不去看余芷意味深长的笑,快速奔到房间去。

    谭韶诗占用了里面的洗手间,余芷在外头,还要把礼服换掉,速度比她慢一些。她洗完了澡,换身舒服方便的衣服,躺在松软的床上才发现这一天是真累,用最快的速度把头发吹干,动作随意,把发丝烤的热烘烘的,蓬松凌乱。

    她开始思考要不要用水压一压。

    这时,余芷回来了,看到她顶着炸毛的发丝满脸不高兴,扑哧一笑,拿了梳子帮她慢慢梳理。谭韶诗看见梳子就想起某回余芷的会玩,惊了一惊,发现这次是纯梳头又放松了,靠到余芷怀里舒服闭眼。

    余芷梳好了,低头亲亲她说,“乖。”

    谭韶诗转过身蹭过去,感觉自己像个小宠物,一点不要面子。

    “早点睡。”余芷摸摸她的头,“明天周六,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好。”谭韶诗知道余芷要吹头发,不黏糊了,自己缩到被窝里。她想把闹钟给关掉,一拿手机,又有了操心不完的事情。

    她从工作群里面得到晚宴刚结束的消息,给柯姗发信息问一句“顺利吗?有没有需要处理的后续工作?”,再看看大家说拍卖品和展品惊艳四座的好消息,出于礼貌,给范千薇和黎蓝都发了恭喜的话。

    柯姗回了句:“一切都好,你好好休息吧”。

    范千薇对外板着一张不好商量的冷漠脸,在礼尚往来方面倒是做得不错。以前她天天帮小花轿拍照报平安,范千薇是有话必回,争取最后一句话是自己发出来的,这一次也不例外,范千薇秒回“谢谢”。

    相比之下,黎蓝的回答十分耿直。

    “我没有打架哦。”

    谭韶诗能想象到黎蓝软软的语气和可爱的表情,没忍住,弯起唇角笑了笑。

    “怎么了。”余芷听到声响,凑过来一看。

    谭韶诗想藏也来不及了。

    “黎蓝?”余芷皱皱眉,轻轻点着她的脸颊说,“有空根本跟别人聊天,不想睡了吗?”

    “想!现在睡!晚安。”谭韶诗赶紧放好手机,缩到被子里头去。

    被子一蒙,只有依稀的光线透过被子照进来。谭韶诗觉得闷,却不敢探头出去,默默地等着余芷收拾好自己把灯给关了。

    外头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她听不清,数了178下,终于看到被子掀开了一丝缝。

    灯已经关了。

    余芷躺进来,伸手一搂,轻松将她带回了怀里。

    光线昏暗,谭韶诗看不清余芷的表情,在游移的指尖下微微发颤,“睡觉了吗。”

    余芷笑了,“得做做准备了。”

    谭韶诗愣了愣,想着能做什么准备,便觉得余芷的指尖变本加厉了起来。她回过神,赶紧按住余芷,可怜兮兮地讨饶,“不是说早点睡吗。”

    “现在还算早。”余芷说,“10点17分而已。”

    谭韶诗咬唇,“不是说手酸吗?”

    “韶诗,你应该知道……除了按摩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是电动的。”

    谭韶诗感到光滑表面的微凉触感在她渐渐升起的体温里渐渐消失,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揪着被子乖巧承受,输得一败涂地。

    她以前不清楚,现在太知道了。

    ——

    晚宴选在了周五,第二天就顺势给大家放了个慷慨的三天假,缓一缓连续许久的加班和操劳。

    谭韶诗睡到自然醒,看到房间里依然是拉好窗帘、不怎么投光的昏暗模样,脑袋晕乎,迷糊伸手摸到了手机,看看时间才知道现在已经9点了。

    9点对于休息日来说是个很早的时间,她打个哈欠,想着要不要继续睡,刚开机的手机刷新出了一条新信息。

    醋王莫霜:“请问你知道a08的买家是谁吗?”

    谭韶诗看到醋王两个字有一瞬的愣神,而后想起这是上回跟余芷开玩笑一起更换的,用以调侃天天围着卓微澜转,吃醋起来酸破天际的莫霜。

    她改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看到越发觉得好笑——她怎么觉得,莫霜肯定很在意谁愿意出这么高的价格给自己老婆的设计买单,这一句挺礼貌的“请问”是压着怒气在说呢?

    谭韶诗乐了一会儿,扯扯被子感到酸软疲累又笑不出来了。

    她就别笑别人了,身边就有个醋溜溜的余芷,几小时前为了黎蓝的信息吃味缠着她不放呢。

    谭韶诗叹口气,看清了信息发送时间在17分钟前,想着早点回答早点让莫霜的醋劲少点,让卓微澜的生活不那么酸,慢慢坐起身,认真地回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晚宴参加拍卖的都是喜爱珠宝的人士,买家肯定是很喜欢a08才愿意出大价钱的。”

    莫霜大概正盯着手机,回复的速度很快,“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真的不知道,我不负责这一方面的工作,昨天有事提前离开了。”

    “好的,谢谢。”

    谭韶诗看着这一来一往迅速交流的几行字,片刻后有些感慨。

    莫霜来问,也就是说卓微澜真的遇到了一个特别喜欢设计作品的人。

    太好了。

    难得的休息日,谭韶诗一大早就听到这么好的消息,心里高兴,同时也充满了干劲,立即掀被子起床洗漱,准备开始朝气满满的一天。

    这样的干劲没有保持太久。

    一进到洗手间,谭韶诗就看到了垃圾桶里的包装盒,名字很中二,叫仙女棒,包装上有太多露骨暧昧的文字介绍,比如“超快丨感”,“飞一般的享受”还有最羞耻的“用了还想用”。

    余芷怎么会买这种东西?

    不和谐的回忆跳了出来,谭韶诗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匆匆洗漱,去拿了一件从头罩到脚踝的厚实外套穿上,迈着沉重的步子去找余芷。

    余芷在书房,看到她的一瞬间起身迎来,“早。”

    谭韶诗承下惯例的早安吻,直奔重点,“你从哪里买……那个的。”

    余芷不惊讶她会这么问,好好地答了,“前几天,莫霜的表妹找了我,说要买微澜以前设计的所有作品,希望我帮个忙。”

    “然后呢?”谭韶诗觉得这个开头有点蹊跷。

    “然后我就看到她买了这个。”余芷微笑说着,仿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很热情地介绍了,说是这一款最好用。”

    谭韶诗震惊。

    这不是交流哪家店的东西好吃的普通安利,是一个年轻的少女跟别人推销成人产品好用,余芷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谭韶诗开始为青少年的未来忧虑。

    “等等。”谭韶诗痛心疾首,觉得余芷是不明真相才不把这件事当回事,“你知道莫霜的表妹多少岁吗?”

    “知道,她自我介绍了。”余芷笑了,搂过她轻声安慰,“你别着急,她说了,这是她想为家里尽心,帮着莫霜和卓微澜买的。”

    谭韶诗皱皱眉,又多了一层忧虑:莫霜用过吗?微澜还好吗?

    “不管她们了。”余芷轻抚她的眉心,把聚在那儿的犯愁揉散了,“吃早餐。”

    “好吧。”

    早餐的粥用保温档,还有点烫。谭韶诗不喜欢吃太热的东西,一边用勺子搅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跟对面帮她把煎饼切小块的余芷说,“刚才,莫霜给我发信息,问我知不知道买微澜项链的买家是谁。”

    她的本意是交代一句,顺便问问余芷是否知道出手阔绰的神秘买家究竟是谁。

    余芷的重点完全跑偏了,挑眉轻哼,“莫霜给你发信息?

    谭韶诗犹豫片刻,“是啊,她知道我在f公司工作。”

    “呵呵。”余芷切着煎饼的力气忽然大了不少,让刀刃在瓷碟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她天天吃醋,不许我跟微澜说话,居然偷偷给你发信息?双重标准?”

    “……”

    谭韶诗无力扶额,差点把一句感慨说出口了。

    你们俩是醋王联盟吗?大家都酸,不要内部掐架好吗?

    想是这么想,谭韶诗没胆子在余芷面前吐槽“你怎么这么容易吃醋”,思忖片刻,婉转解释了句,“她问我买家是谁,算是公事。”

    余芷切的动作一顿,唇角微扬,挂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跟微澜说的也是公事。”

    谭韶诗没辙了,干脆顺着余芷的话说,“就是,她应该先问过你,不该给我发信息。”

    “嗯。”余芷满意了,将切好的一小块煎饼喂到她嘴边。

    谭韶诗吃下去,依旧有着好奇心,擦擦嘴角又拐回了自己想知道的话题,“你知道买家是谁吗?”

    “不知道。”余芷的回答跟她惊人的相似,“我不管这个。”

    谭韶诗点点头,“好好奇,一出一百万……那是什么样的真爱买家啊。”

    余芷淡定说,“能让莫霜疯掉的真爱买家。”

    “……”谭韶诗咬紧下唇,才没有笑出声来。

    醋王何必为难醋王?

    吃过早餐,谭韶诗和余芷想着做点什么。

    谭韶诗是不喜欢出门的类型,难得有假期,一想到出去面对那么多人就心烦,主动说,“我们在家里休息。”

    “好,“余芷同样不想往外跑,顺着她的意思,“午饭和晚饭点外卖解决?”

    余芷这么一问,谭韶诗觉得不妥当了。现在是元旦,一年的新开始,大好的假期,她们没活动倒也罢了,居然在家里吃外卖?

    “晚上还是出去吃吧。”谭韶诗提议,“过节嘛。”

    说到过节,余芷想起来了,“韶诗,你多久没回家了?”

    谭韶诗耿直答,“没算过。”

    “今天是元旦,你回家吃顿饭吧。”

    谭韶诗想到好好的节日要在妈妈的絮叨中度过,本能地抗拒,“啊……我不回了,你去看你爸妈吧,我在家等你。”

    “我爸妈不在国内。”余芷眨眨眼,一脸无辜,“我没家可以回。”

    “……”谭韶诗无言片刻,听出余芷的言外之意了,“你想跟我一起回去吗?

    “可以吗?”

    “可以啊,”谭韶诗认为不错,“你回去的话,我妈就不会念叨我了……太好了,我给她打个电话。”

    她放松下来,余芷反而有了心理压力,“我还没见过你爸爸呢。”

    “他很好说话的,”谭韶诗翻出一张照片,“呐,这个胖胖的秃头就是我爸。”

    余芷扑哧一笑,“怎么这么说爸爸。”

    “客观事实。”谭韶诗说,“他原来挺瘦的,当了个小领导之后应酬越来越多,吃了一肚子的油,整个人横向发展了。”

    “你跟爸爸关系好吗?”

    “还行。”谭韶诗提起爸爸没有多少抗拒,“小时候很怕他,因为我跟着妈妈住在镇里,一年才能见他几次,四岁的时候,我妈工作调整住到城里面了,我才天天能看见他。但是,他工作还是忙,我跟带大自己的妈妈亲,对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叫爸爸的人。”

    余芷注意到她限定了时间段,轻轻问,“长大以后呢?”

    “我觉得他真好。”谭韶诗一提起来还有点感慨,“不常见面,就不会浪费时间念叨我批评我了,给我零花钱,高中时愿意把我说过的话当回事,帮忙我找心理医生,大学时不计较我放假实习不回家,还劝我妈看开点。”

    余芷听得若有所思。

    “反正……”谭韶诗说完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没良心,“远香近臭吧,我跟我妈太亲了,容易起矛盾,跟我爸不算亲近,相处反而会愉快点。”

    余芷笑了,抱抱她柔声说,“我们买点礼物回去。”

    “买点水果就行了。”谭韶诗说,“千万别买烟酒茶叶保健品。”

    余芷不同意她的说法,“你爸妈喜欢什么?”

    谭韶诗想了想,“我妈喜欢跳广场舞,我爸嘛……好像喜欢自己弄点小玩意?”

    “小玩意?”

    “收集造型奇怪的石头,但不是特别贵、能当艺术品的那种,去小集市里面淘,去野外捡,一有空就拿块抹布擦……”谭韶诗提到一句玩笑话还觉得乐,“我妈说,我还是像爸爸的,长大了当个珠宝设计师,本质还是玩石头。”

    余芷被逗笑了,“看来是家族传统。”

    “你买点水果就好了,随意点。”谭韶诗作了结语,“你买礼物,我爸妈不会收的,”

    余芷无奈叹气,“我一时也想不到买什么,等正式的时候再送吧。”

    谭韶诗心里一咯噔,“正式?”

    “买点什么水果好?”余芷避而不答,“你先打个电话,看看他们方便吗。”

    谭韶诗来不及问下一句,捧着的手机就被余芷点了通话,只能乖乖地打电话了。

    爸爸出门了,妈妈正待在家里看电视,听到她说回来吃饭,妈妈吐槽了一句“想回就回,家里有饭菜”,等她说了余芷一起来,立即收了无所谓的态度,捏了一把温柔的声音说,“你们想吃什么?”

    说好了之后,谭韶诗去换衣服,随便找一件套上就完了,余芷格外讲究,挑衣服好一会儿,精心化妆,搞定自己不够,转过头还想替她费心。

    “不用啦。”谭韶诗摆摆手,“我不想化妆。”

    “我不是帮你化妆。”

    “那是什么?”

    “看看有没有吻痕露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