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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
谭韶诗听到熟悉的催婚话题, 顿时从“慈母孝女”的温情模式里跳了出来, 微微眯眼, 不怎么高兴地看向妈妈,“我不急着结婚, 而且结婚跟上班没关系。”
“你都25了, 还不急?”妈妈啧了一声。
“为什么要着急。”谭韶诗不耐地别开眼,端起水喝一口润润嗓子,打算好好跟妈妈理论一下。
妈妈不说话, 突然没事找事地弄了弄果盘里的雪,让造型摆的更端正一些, 将无意中溅到茶几上的水擦干净。
起了个头又不说下去,谭韶诗看着妈妈不搭理人的样子, 有些郁闷了,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说什么?”
妈妈收回手, 转过身定定看她,“余芷愿意跟你结婚吗?”
这个问题,谭韶诗答不上来。
一是没问过,二是……她很清楚自己与余芷的差距。家境不同, 工作是上下级的关系, 在前公司好歹是直属上司,天天能看见,在现公司直接成了副总跟底层小设计师,隔了几级, 她至今算不清楚。
“说啊。”妈妈看到她表情不对,抓住机会就追着问,“你们谈过结婚吗?”
“没有。”谭韶诗觉得妈妈这个咄咄逼人的样子很讨厌,脑子一热,冲动地顶嘴起来,“我们交往没多久,当然没开始谈结婚了。现在时代不一样,我们不像你,根本不着急。”
妈妈对她的答案嗤之以鼻,“不急?你们已经同居了,她现在喜欢你,将来可不一定了。,”
“……”谭韶诗觉得妈妈的话扎心,听不下去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你管。”
妈妈斜眼,“意思是……我看着你在她面前抬不起头,还一句话也不能说。”
谭韶诗急了,“我什么时候在余芷面前抬不起头了!”
“一直都是!”她一大声,妈妈也不客气了,没好气地指了指周围,示意她看看这个精致漂亮的房子,“你付房租了吗?交水电费了吗?”
“我买菜做饭了。”
“哦,”妈妈望了一眼厨房方向,“做饭的时候这么仔细,没留下一点痕迹?”
谭韶诗的确没做过几顿饭,一时难以反驳。
“韶诗,我把你养得这么大,哪里不懂你的想法。”妈妈叹气,“你们感情好,一切好说,将来吵个架要分手,这白吃白住的账可太难看了。”
“……”谭韶诗咬咬唇,小声反驳,“所以你让我跟她结婚,呆在家里不上班,名正言顺地白吃白住吗?”
“你那点工资,有必要拼死拼活地干?结了婚,我把另一套房子转给你,租出去有收入。有名有份,余芷出于责任会照顾你,生活算是没问题了。”
谭韶诗翻白眼,“……这不还是吃余芷的嘛。”
“你!”妈妈敲了她一下,“你怎么这么笨呢,我的意思是结了婚有个家,至少有退路,至少有人照顾你。今天我能来这里给你做饭,将来我老了死了,你不结婚靠谁?这是钱算得清的?”
谭韶诗没想到妈妈会说到这么严肃的话题,心里一咯噔,一时说不出话。
“你也害怕吧。”妈妈摸摸她的头,“所以在余芷面前这么小心,连脾气都不敢发。”
谭韶诗的关注点跑偏,弱弱辩解,“我在余芷面前敢发脾气的。”
虽然就一次。
“……”妈妈嫌弃地打量她一眼。
“你别想这么多了,”谭韶诗发现自己越说越多了,为免被妈妈绕进去,赶紧说,“妈,你不要管我们的事情了。1点多了,你该回去上班了。”
妈妈不高兴了,“你赶我走?”
“没有。”谭韶诗抿抿唇低下头,显出几分乖巧听话。
妈妈也就好说话了不少,清清嗓子说,“我听余芷说,你昨天叫妈妈了。”
谭韶诗没想到余芷连这个都说,尴尬了,“所以你特地赶过来了。”
母女间的温情刚冒出一点头,被妈妈不客气的话打了回去,“嗯,还想给余芷看看,你是有家人心疼的。”
“……”谭韶诗哭笑不得,“你把余芷当敌人了?”
妈妈直说了,“没有,觉得你跟她的条件相差太大,感情只会越来越淡,现在不结婚以后也别想结了。”
“咳咳咳……”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催婚的原点,谭韶诗无可奈何,不想跟妈妈再说话,用几声夸张的咳嗽把妈妈的嘟囔压过去。
“唉,喝点水。”妈妈无奈帮她拍背顺气,“漱个口就去躺一下。”
“嗯。”谭韶诗站起身,准备往洗手间走。
“退烧药不要吃太多,调个闹钟,五点多一定要起来吃饭。”妈妈跟在后头,啰嗦了几句,“今晚你又是一个人在家吗?时间还早,妈妈给你炖个汤吧。”
“不了。”谭韶诗听到这句话马上回头制止,故意说了一句,“余芷会帮我做的。”
妈妈撇嘴,“是她做,还是保姆做?”
“我们没有保姆。”
“那就是秘书?助理?司机?”妈妈摇摇头,“她跟你太不一样了。”
谭韶诗揉揉眉心,“妈!”
“好了,我不说了。”妈妈拿她没办法,“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谭韶诗把妈妈送到了门口。
门一关上,屋子终于变回了安静的状态。
谭韶诗松口气,回头看了看妈妈精心摆好的果盘,抿抿唇上前打乱了——她记得妈妈一边摆果盘,一边说她和余芷的坏话来着。
她没力气怼妈妈,也就只能在小细节上泄愤了。
谭韶诗把一些水果装起来放冰箱,见着里头空空的,想起了妈妈那些话。她考虑起能用什么填满冰箱,想到一件就用手机记下来,打算病号了以后跟余芷一起去超市。
然后她发现自己想的每一样都围着余芷转。
鸡蛋?嗯,余芷愿意吃,没问题。
牛奶?余芷好像喜欢某个牌子的,她记不得名字,但知道有些超市没有。
速冻水饺?有时候懒得出门,她挺喜欢煮一锅应付的,但余芷不喜欢里面的肉,待定吧。
谭韶诗完全没想到自己想吃什么,全在琢磨余芷吃不吃、喜欢哪一样,忽而回过神来。
她在余芷面前确实听话,不敢有脾气。
余芷曾经说过“你可以说不”,她狗腿地说了一句“我尊重你”。
谭韶诗当时没什么感觉,现在一回想,结合着妈妈所说的那些话,怎么想怎么心情复杂。
她是尊重还是认怂?
谭韶诗惊觉自己被妈妈的洗脑念叨影响了,晃一晃脑袋,走到卫生间去刷牙。
大概是留了心,她发现了日常生活中有不少细节,全是为了余芷小心翼翼的改变:她放在洗手台上的牙刷摆的方向跟余芷的一样,牙膏不敢从中间捏,从后面一点点往前挤;毛巾随了余芷的习惯,挂到阳台去,力求对称平整;玄关处的拖鞋会摆整齐,若非余芷求亲亲的特殊情况,她不敢乱蹬鞋,不小心踢到换鞋凳也会乖乖正回来,一点不敢嫌麻烦。
还有不敢随手扔的包,特别害怕翻衣服弄乱的衣柜,厨房里的调料,她只拿出一部分占柜子,其他大多数压在箱底的行李……
搬来之后,谭韶诗没犯过懒,就怕弄乱了余芷的家。
“唉。”她回了主卧,坐到床边,把拖鞋摆齐才好好躺下,瞪着天花板自言自语,“这是好事。”
说是这么说,谭韶诗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是租房里时而乱时而整齐、随心所欲摆放的房间。
她有点想念。
一有这个念头,谭韶诗又睁了眼,瞪着天花板那款她绝对不舍得买的造型别致的灯瞅了好一会儿,被手机嗡嗡的震动声打断了。
余芷:“烧退了吗?”
谭韶诗没敢说体温回升的事情,只说,“还是低烧。”
“要不要看医生?”
谭韶诗纠结。
她不想出门,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但是余芷提议了……
谭韶诗咬唇考虑一会儿,慎重地打字问,“我吃了药,感觉还行,明天情况不好再去可以吗?”
余芷:“嗯,你多休息,我晚上早点回去。”
“好的。”
谭韶诗将手机放回床头柜,安心躺好,扯被子时想起自己昨晚睡得迷糊时的一个场景。
她把余芷当成了妈妈,果断拒绝“去医院”。
在常骂人的妈妈面前挺横的,在温柔的余芷面前反而犹豫……
谭韶诗叹口气。
她就是怂。
——
五点钟,余芷提前回来了,谭韶诗睡得不深,听到房间门开的动静就睁了眼,转过身迷糊说一句,“回来啦……”
话音刚落,她嗓子痒,咳嗽了两声。
余芷立即上前,用被子把她裹得更严实些,摸摸额头,“好像没这么烫了。”
“我三点钟量体温,37度3。”谭韶诗主动报告。
余芷点点头,“要喝水吗?我给你拿。”
谭韶诗挣扎着起来,“不了,躺一天了,难受。”
她坐起身,被子滑落,没感觉到空气里的凉意,便披上了余芷递来的外套。她轻声说谢谢,掀被下床,随着余芷走向客厅时问了一句,“妈妈买了点菜,我们晚上在家吃好不好?”
“好。”余芷轻抚她睡乱弯翘的发丝,“你坐着,我做饭。”
谭韶诗比先前精神多了,“一起吧,两个人快一点。”
余芷笑了,“饿了?”
谭韶诗认真点了头。
“去吃个梨吧。”余芷铁了心赶她。
“……”谭韶诗看了眼妈妈买的菜,说了个比较省事的要求,“晚上吃面条吧。”
余芷答应了,催着她到客厅坐,顺手帮忙削梨切块才走。谭韶诗蜷缩在余芷拿来的小毯子里,一口口吃着梨,中途想给余芷喂一口,看着梨莫名想到了一个说法。
分梨,分离。
谭韶诗向来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扯到余芷,莫名开始迷信起来,一个人吃完了,改给余芷削苹果。
这件事情小,却让她认清了自己的想法。
怂归怂,自卑归自卑,要她跟余芷分手是不可能的。
谭韶诗切好苹果,跑去厨房喂余芷。
余芷正煮着汤,看她过来,舀了一小勺汤水她尝尝咸淡。
“嗯!”谭韶诗给足了再简单不过的青菜汤一个面子,“好喝。”
余芷点点头,关火准备盛出来。
“你也吃这个吗?”谭韶诗转了圈厨房,发现除了这锅汤就是面条了,“你喜欢这么清淡的吧。”
余芷挑眉,“我吃别的东西,你会犯馋的。”‘
“……馋就馋嘛。”谭韶诗平日里不喜欢吃口味重的东西,到了生病的时候,反而想起辣子鸡、炸排骨等一个个味重油腻的菜式,忍痛说,“看你吃,我也很高兴。”
余芷捏捏她的脸,指尖一蹭让她唇角上扬,“一起吃最高兴。”
谭韶诗轻轻“嗯”了声,唇角在余芷松开手时仍然保持着开心的弧度。
吃过晚饭,余芷洗碗,谭韶诗在旁边擦干打下手。
“听说今天有客户偷看通讯录,打私人号码骚扰你了。”
“噢。”谭韶诗想起周女士那通电话,无奈一笑,“她只说了两句,不过分,还让我妈觉得我工作不容易,为了公园那件事给我道歉。”
余芷讶然,“阿姨知道照片里有司机的事情?”
“应该没有。”谭韶诗回想妈妈的反应,“就是单纯可怜我生病还要接客户电话。”
“妈妈还是关心你的。”
“是啊。”谭韶诗想到妈妈那一通名为担忧实为催婚的言论,强笑道,“她真的很关心我。”
余芷没注意到她的表情僵硬,“我突然把阿姨叫来,你生气吗?”
“气什么,我妈难得对我态度这么好呢。”谭韶诗开玩笑。
正好洗完了碗,余芷擦干手,把她搂在怀里揉一揉,“以后生病了要好好养身体,不要想着去上班。”
“嗯……”谭韶诗觉得余芷呢喃的唇瓣蹭着自己的耳朵,太近了,“感冒会传染的。”
余芷当真放开手,“我忘了。”
谭韶诗看着余芷退开一步的距离,有了点谈恋爱的矫情,在心里碎碎念:虽然是她让余芷放手的,但余芷这么毫不犹豫地迅速放开……不大合适吧?
有了这点小矫情,余芷去洗澡,她也就没那么不舍了,同样收拾衣物去洗澡。
谭韶诗不能洗头,很快从浴室里出来,趴在床上玩手机。
过了一会儿,余芷带着一身沐浴后的香气坐到床边,慢悠悠吹着头发。
谭韶诗这一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玩手机,早就腻了,闲来无事盯着余芷瞧,眼见发丝滴下来的水珠缓缓往下流,在白皙的皮肤划出一条痕,有的落入领口不见痕迹,有的在轻薄的睡衣上化开,洇出一片湿润,隐隐透出里头。
她越看越入神,余芷吹干了头发,对上她的目光柔柔一笑,“怎么了?”
余芷把头发拢到一边,漫不经心抚着,眼眸中好像还有水雾,湿漉漉的看着无辜,唇角却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唇瓣的红在迷蒙灯光中晕开,慵懒魅惑。
谭韶诗嗓子发干,轻咳了声,“多穿点,小心感冒。”
“好。”余芷披上一件衣服,穿得匆忙,睡衣的领口歪斜敞开。
谭韶诗看不下去了,上前给余芷拢上。
余芷轻轻说,“谢谢。”
这一把轻悄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谭韶诗喉咙痒痒的,最需要清水滋润。她尚有一丝理智,记得自己在感冒不能传染余芷,抬起手抚过渴望的唇瓣。
余芷抓住了她的手,吻吻指尖,“早点睡。”
“好的!”谭韶诗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赶紧缩回被窝里去。
余芷关了灯跟着躺下来,在被子下伸手一圈。
谭韶诗乖乖跟着转身,与余芷面对面,“不是说早点睡吗。”
余芷握住她的手,“想你了。”
光线昏暗,谭韶诗看不清余芷的表情,倒是能感觉到熨烫的体温。她纠结,小声再说一句“我感冒了”,余芷轻笑,勾着她的指头向前往下,压抑的低吟在夜晚中隐约难辨,有种别样的神秘。谭韶诗觉得自己从未这么清醒过,在余芷停下时大了胆子模仿,一点点把她想听的逼出来。
渐渐地,她适应了黑暗,看清温顺轻哼的余芷,被涌上来的成就感击昏了。
谁说她在余芷面前抬不起头?
谭韶诗有种上前的冲动,一想到余芷可能被自己传染感冒才忍住了,不敢缩紧彼此的距离。她定住不动,只敢伸手接近,硬生生被闷出身汗。
她如同上次一样,退烧了。
——
请了一天假,谭韶诗回到公司,得来不少同事的关心。
主要不是因为病,是因为周女士翻通讯录找设计师私人号码的行为太惊人,一下子拉低了f公司定制客户的下限。
“没关系。”谭韶诗的怒气消散得差不多了,也就能心平气和地问一句,“周女士后来怎么样了。”
柯姗答了她,“她道了歉,同意继续按照我们的工序制作项链。”
“噢。”谭韶诗心想没有继续为难人就行。
“韶诗,对不起。”柯姗愧疚,“我没注意,让周女士查到了你的私人电话。她后来有没有再骚扰你?”
谭韶诗摇头,“谁能想到她会这么做?没关系的,她就打了一次。”
“我们把手稿和实物的差距跟她解释清楚了,她愿意接受现在的设计图。”柯姗仔细交代,“她要是要求修改设计图,你别理她,直接让她跟我谈。”
谭韶诗想到不用再回去折腾设计图,心里高兴,也就不在意周女士昨天的话了,“辛苦你了。”
“不客气。我们开了个小会,讨论晚宴展品的事情。这是我的笔记,你看一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谢谢。”谭韶诗双手接过,回到位置上拍一张再认真看。
悲伤的是,她没看懂。
谭韶诗觉得要问的太多,不好意思跑去找柯姗,想把一些弄明白了再说,在电脑里翻来覆去地找相关的文件看。她这么一搜,一眼瞧见某申请表有副总意见栏。
余芷能在上面签字啊……
谭韶诗想起自己在柯岩睿和定制合同面前的傻样,忽的忏悔自己昨天在家除了玩手机就是睡觉,除了晚上讨好女朋友以外不干一点正事。
她正纳闷着,柯姗忽的走了过来,“韶诗,你来一下。”
谭韶诗说声好,跟着柯姗往外走。
进电梯的一瞬,她知道柯姗要把她往高层带,轻声问了句,“什么事?”
柯姗摇摇头,“不好说。”
谭韶诗更紧张了。
难道柯岩睿又来公司了?
电梯到了,谭韶诗跟柯姗走出去,见到一个挺眼熟的漂亮小姑娘,听了听谈话,记起这是米沁的助理之一。小姑娘领路,她一步步走向装修讲究的办公室,到了尽头,看到余芷、米沁和杨助理在走廊交谈。
余芷先看到了她,对上目光柔柔一笑,米沁是先发话的人,走上来拉着她往前走,“韶诗,快过来。”
谭韶诗哆哆嗦嗦喊了句,“米总好。”
她不是怕米沁,而是注意到余芷的目光在米沁拉她的手上转了一圈。
米沁指着一扇禁闭的门,轻声说,“黎蓝情绪不对,把自己关在里面,你帮忙劝劝。”
“我?”谭韶诗难以理解,“为什么?”
“我觉得黎蓝挺喜欢你的。”
“……”谭韶诗不敢看余芷的眼神,说了一句尬得不行的话,“我们是友好的同事。”
“嗯,去表现友好吧。”米沁鼓励。
来都来了,谭韶诗在几双期待的眼睛下走过去,敲了敲门,“黎蓝?”
没有回音。
“出来好不好?”谭韶诗思忖片刻,觉得黎蓝和闺蜜卓微澜的性子有点像,尝试着说一句,“我们去吃好吃的。”
片刻后,黎蓝闷闷的声音传来,“吃什么。”
门外的人都松了口气。
谭韶诗则是有点哭笑不得。
这些人都不会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