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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震来得太快又毫无征兆,等尹明珠终于确定轰隆隆的声响是山石崩落滚入海里发出的时,已经是地动山摇,早就变成一片废墟的路面哪里还有可供抓握求助的地方。
晃神的瞬间两个人已经不受控制地顺着歪斜山石从崖边跌落,风呼呼地从耳边略过,还有姜暮烟撕破喉咙似的尖叫,尹明珠握紧了她的手同样叫得声嘶力竭,姜暮烟闭气!闭气!下面就是海,不闭气就真的完了。
尹明珠忽然想起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学校里刚刚出了学生不堪重负跳楼自杀的事情,物理老师一定要他们在课堂上算出加速度,她试了很多遍都做不好,而现在那公式又从脑袋里蹦了出来,不一样的是尹明珠肩膀上还挂着装满了应急药物的医疗箱,那么应该是更快了吧?
有多快?
她只来得及闭上嘴巴,背部就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耳畔是砸破水面发出的巨响。
尹明珠又开始后悔,小时候被爸爸按着脑袋压进水里面的时候应该再坚强一点,在学校练习游泳的时候应该更努力一点,说不定现在就会好受一点,至少不用像现在,因为长时间不能换气,肺部像是被人捏圆搓扁而她自己毫无办法。
姜暮烟呢?
尹明珠忽然慌乱起来,手脚并用地挣动着,不断砸入水里的石头让她无法浮出水面,也几乎做不了什么大动作,只能瞪大了双眼在身边搜寻,急得就要哭出来。
不见了,姜暮烟不见了。
她刚刚还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心里嫌弃她只会乱吼乱叫,不懂闭气,而现在,那只手空了。
下意识地就张开嘴想要大声喊她的名字,咸涩的海水却比回应更加快地灌了进来,喉咙、眼角、鼻腔都开始火辣辣地疼。
在水里面是这样的,一旦有了呼吸的动作,就再也无法控制海水涌进鼻腔,喉咙,夺走最后一点氧气。
大概是完了。
她还没来得及把徐大英追回来,她还没像父亲证明自己的感情并不是一场儿戏,也没有做到比十个儿子更强,还有柳时镇,她把他的姜暮烟弄丢了,至少要帮她找回来才行。
该怎么办?
尹明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长到她差点就要陷进这种虚幻的真实。
徐大英终于不再推开她,她穿着洁白的曳地婚纱挽上他有力的臂膀,一起走过玫瑰花瓣铺就的小路,柳时镇也是西装革履,难得一副正经模样站在尽头笑眯眯地等着他们,柳时镇的旁边…是姜暮烟,目光柔和,笑容美好。她觉得自己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姜暮烟,感觉多事又麻烦,现在看到这样的她竟然感觉还不错,心里莫名得有股欣喜在。
尹明珠猛得睁开眼,大脑空白了几秒,溺水后全身虚软无力的感觉还有头部难以忍受的胀痛才先后挤了过来。
“啊。”尹明珠没能忍住跑到嘴边的呼痛。
“醒了么?”有人跑过来了,扶住她靠上一个宽厚的肩膀,“很痛么?稍微忍一忍吧,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医药箱里就只有那些应急药,再忍一忍,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柳时镇的声音同样沙哑,像是两张砂纸在互相摩擦,尹明珠抖了一下,不自觉地在他肩上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几次张嘴想说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其实她是和姜暮烟一起掉下来的。
可是现在,躺在这里的只有她自己。
你找到姜暮烟了么?
她还好不好?
尹明珠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砸下来,很快就把柳时镇的T恤氤湿了一片,柳时镇有点慌乱,他知道尹明珠其实一直都是爱哭的姑娘,受了委屈总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流点眼泪,可是像现在这样扯着喑哑得嗓子,不管不顾地哭喊着,眼泪淌了满脸的模样却是真的没见过了。
看来是真的吓到了,在山崖边上遇到了余震,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也不怎么会游泳,一个人在水里挣扎了那么久,是害怕了呀。
“哎呦哎哟,我们恨不得天下第一的尹明珠也会有这么丢脸的时候哦,”柳时镇其实最不擅长这种安慰人的活计,只能一边搂紧了尹明珠一边又拿出了平时那种调侃玩笑的语气。
“…..”
尹明珠并不理他,只自己哭自己的,间或用手在柳时镇身上用力打两下以示自己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咳咳。”
柳时镇的咳嗽半真半假,表情里玩闹居多,可是声音含糊,喉管里像是塞满了东西,尹明珠终于感受到从肩膀处传来的柳时镇明显异常的体温。
尹明珠一下子就止住了眼泪,坐直身体伸手探上柳时镇的额头,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还披着柳时镇的外套而他自己只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T恤。
“你在发高烧。”额头上的温度简直可以烫熟鸡蛋。
尹明珠急躁起来,顾不得头晕,摸索着找到被丢在一旁的医药箱,她记得里面装了不少常规药。
“别找了,只是发烧而已,我休息一下就好了,里面那些都被水泡坏了,能用的我都挑出来用过了。”柳时镇笑了声,在尹明珠的脑袋上拍了两下。
尹明珠没回头,眼泪又开始掉下来了,她只是反应得慢了点,但她明白了,以柳时镇的能力,仅仅是救她自己一个人,不该会有高烧这种反应,而且胳膊上还散布着细碎的伤口。
“对不起。”尹明珠哽咽着。
柳时镇没回答,身后只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柳时镇起身的动作有些慢,拖着右腿蹲到尹明珠身旁,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对不起什么?这个时候最该说的难道不是谢谢?”
“谢谢你。”
这种时候的尹明珠总是很听话,柳时镇叹气:“不是没找到么?只要没找到就有可能还好,现在还不到说结论的时候。”
“对不起,前辈,我没抓住她。”
“跟你没关系啊,这种时候要知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懂么?”柳时镇的声线温柔,眼神柔和,看着她。
“能找到么?”尹明珠睁着湿漉漉的大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柳时镇。
就是这种眼神,柳时镇想,比起脸,这种委屈又依赖的眼神才是尹明珠的大杀器,杀遍天下无敌手。
“恩,当然了,我可是让你只能屈居天下第二的柳时镇,”柳时镇笑着,却莫名地让尹明珠觉得比流泪更加无力,“会找回一个健健康康的姜暮烟。”
尹明珠知道,柳时镇撒了天大的谎,她发现了他抖个不停的双手,但尹明珠还是很配合地点头,她想,柳时镇大概并没有想要骗过任何人,他只是想要找个方式安慰一下自己,所以她应该帮他。
“我陪你一起找。”
我陪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