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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令周贺已经决定投降了,但是在打开城门之前,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姬友一个问题:“事涉公子机密,周某本不该多问。然而这个谜团萦绕在心头,始终令我心痒难耐。姬兄,你可知道,公子如此布局,究竟是何意?为何要我等投降陈胜?”
姬友微微一笑,说道:“周兄,你能做到一县之令,这点关节还想不清楚吗?”
周贺眉头紧皱,沉默不语,显然在苦苦思索。
姬友笑道:“我等先打开城门吧。城外已然在杀猪宰羊。只要周兄出城投降,便设宴款待我等,不要浪费了美食啊。”
城外确实在杀猪宰羊。陈王军几乎把所有的家底都拿出来了,三牲六畜,醇酒美人,好像要过年一样。
当然,这些东西一般的士兵是没有资格享用的,这是给姬友和司马喜准备的。
这两个人如果能成功,那么久攻不下的县兵不血刃,唾手可得,他们会成为传奇一般的英雄。这些酒肉,就是他们的庆功宴。喝到天明,大醉方休。
如果他们失败了,这些酒肉就用来祭奠他们。两缕忠魂,名垂千古,永远激励着义军将士。
酒肉已经准备好了,然而县依然大门紧闭。葛太公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向陈胜说道:“姬大人再不回来,这些酒菜可要凉了。”
陈胜心中烦躁,只是聚精会神的盯着县,并没有理会葛太公。
吴广则向葛太公投以微笑,以作为回应,免得葛太公觉得伤了面子而心生不快。
葛婴不在他们身边,他躲在军帐之中,看着一副地图发呆。这是县的城防布局图。他在冥思苦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带着六百人攻入县。
可是无论他怎么谋划,最后的结果都只有四个字:毫无可能。
兵微将寡,又粮草不济。这六百人也只是稍微强壮一点的流寇罢了,怎么可能攻得下县?葛婴数日前曾带着葛氏子弟在城下大战了很多次,深知夺得一座城市需要付出的代价,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
良久之后,葛婴的拳头重重的砸在了地图上。他双目赤红,几乎是低吼着说道:“再有两千人,只需再多给我两千人,我便有把握拿下县。”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南方吼道:“宋鲲这个混账,若非他带走了三千陈王军,我等岂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或许是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感染,所有义军的士兵都方才手中的活计,看向县城门的方向。
若姬友成功,一场大战消弭于无形。若他失败……义军何去何从?以六百人攻县,无异于以卵击石,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去。若不攻县,大伙只能如葛太公所说,变成了打家劫舍的盗贼。从造反颠覆天下,到人人唾弃的土匪,这当中的差别可太大了。
大伙正在紧张的时候,城中忽然擂起了战鼓,这是集合士卒的信号。
所有士兵顿时紧张起来,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悲哀涌上心头,看来又要大战一场了。但愿,但愿自己能活下来吧。
葛婴已经开始传军令了,整顿队伍,穿戴衣甲。
片刻之后,鼓声停歇,县大门徐徐打开。然而,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县的大军,而是姬友和司马喜,以及旁边的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身上穿着官服,很有可能就是县令。再之后,就是秦兵了。
大伙注意到,这些人都没有骑马,亦没有乘战车,是步行出来的。
城外的士兵顿时被一阵狂喜所包围,但是他们不敢确定这个消息,都在紧张的等待着。有一个胆子大些的队长问葛婴:“将军,他们是不是降了?”
葛婴眯着眼睛看了看,县令身后的秦兵似乎是空着手的,并没有带着武器。
葛婴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像是降了。”
这队长激动的满脸通红,又生怕大喜之后,发现信息有误,变成大悲。于是捂着心口,强行忍着。一时间,城外近千兵马,鸦雀无声。
远远的,姬友拱了拱手,朗声说道:“陈王,在下幸不辱命。”
哗……
城外的士兵沸腾了,有不少人拥抱在一块,仰天大笑,笑过之后又大哭不已。
县令周贺看的莫名其妙:“这与想象中的受降似乎颇有不同啊。陈王军不应该战鼓齐鸣,军容严整,好给我等降臣一个下马威吗?为何如此混乱,全无威严,不成体统?”
姬友已经去和陈王低声耳语了。而司马喜陪在周贺身边,笑眯眯的说道:“这帮穷戍卒一贯如此,大人怕是还不知道,当日在蕲县城外,他们闹出来了多大的笑话。回头寻个僻静处,下官好好给大人讲讲。”
周贺很感兴趣的点了点头,然后低声问司马喜:“公子为何命我等降陈,你是否知道内情?”
司马喜有些骄傲的笑了:“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此地人多嘴杂,不方便详谈。大人不如先自己参悟一番。”
陈王军喧闹了一番,终于渐渐的安静下来。周贺在姬友的引荐下,拜见了陈胜吴广,葛太公,葛婴等人。
然后大伙一块入席,享用起酒肉来。
席间,原本对姬友一脸不感冒的葛太公说道:“姬大人甘冒奇险,只身入城,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不动刀兵,取得城池。可见大人既有大志,又有大勇,真是令人肃然起敬。姬大人之能,胜过数千兵马啊。老夫敬你一杯。”
姬友满面春光的摆手:“哪里,哪里,太公过奖了。”
司马喜乘隙问道:“大人,葛太公一直对我们有敌意,今日为何大肆吹捧,是否有诈?”
姬友微微一笑,说道:“县不攻自破,他葛氏子弟,也就不必再有伤亡。葛太公,也不必沦为流寇。可见他也获得了莫大的好处。此人虽然对我等有敌意,然而倒也能分得清轻重缓急。”
这时候,周贺忽然拍案而起,兴冲冲的说道:“我想明白了,他不过乃是一面挡箭牌。”
周围人全都安静下来了,一脸古怪的看着周贺。
这县令刚才一直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若有所思的样子。众人以为他出城投降,心中郁闷,所以不想说话。怎么忽然站起来大叫大嚷了?
陈胜疑惑的问道:“周大人,什么挡箭牌?”
周贺有些惶恐,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