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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帮惯例,帮主、副帮主而下,以执法长老权柄最重,倘若帮主猝然物故,便由执法长老暂摄帮主职权,并召集各长老、舵主推立新帮主,庄梦蝶之凌驾于执法长老之上,不过是帮主解风之特宠。
此际帮主不知踪影,生死不明,实属非常时期,执法长老的位望权柄立时浮在庄梦蝶之上。
可谓言出法随,与帮主谕令无殊。
是以十几人中虽泰半是庄梦蝶之心腹,却也无人敢藐视帮规。
风清扬哈哈笑道:“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你们使尽鬼蜮伎俩。
“风某也好端端的毫发无损,还是并肩子上吧,风某掂掂你们丐帮的分量。”
他倒并非生性多事,只是如此了局,倒似是丐帮有意饶而不杀,顿时怒气填膺,掣出倚天长剑,睥睨众人。
掌棒龙头听他辱及帮誉,首先沉不住气,变色道:“执法大哥,我拼受三刀六洞之罚,亦不容这小子活着离去。”
不待执法长老有所表示,纵身一跃,一棒打倒,喝道:“狂妄小子,先掂掂这一棒有多重。”
风清扬随手一剑刺出,不屑道:“太轻太轻。”
掌棒龙头见剑锋所指,恰是自己腹下气海穴,忙不迭转换身形,摄心凝神,一棒横扫,已无暇去争口舌之利了。
他数棒抢攻,均被风清扬一剑逐退,登时凶悍之气大作,泼命价猛攻不已,招招尽是同归于尽的招数。
执法长老见掌棒龙头情势危殆,庄梦蝶斜眼相睨,冷笑不语,其他人等摩拳擦掌,偏又格于法令,不敢上前相助,人人怒形于色,心中怨怼极深。
情知此际一个处置不当,则后患无穷,但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丧生外人之手。
他牙关一咬,拔出法刀,道:“风公子,两下罢手罢。”一柄法刀向风清扬飞去。
风清扬若欲取掌棒龙头性命,早已得手,待见他棒法不俗,义气深重,倒起了惺惺相惜之心,剑剑点到为止,饶是如此。
掌棒龙头身上已着了十几剑,布帛缕缕,与庄梦蝶无异,待见法刀飞到,刀沉力猛,迅疾如电,亦不敢小觑,突起一脚,将掌棒龙头踢了个筋斗。
这一脚乃是华山派拳脚功夫中极其普通的豹尾脚,算不得上乘功夫,掌棒龙头全副身心防着他剑式的变化。
不虞他突然起脚,便着了道,被踢得仰面朝天,结结实实跌在地上。
风清扬剑尖一抖,使出慕容家心法,笑道:“庄兄,借花献佛,敬谢不敏。”那刀陡然转向,更迅更急地向庄梦蝶飞去。
庄梦蝶不虞有此一变,唬了一跳,他本有心冷眼旁观,看执法长老怎生了局,以作他强行出头之惩戒。
可惜法刀无眼,不识得他乃帮中长老,一成不变地向他飞来。
庄梦蝶倏出龙爪手,向刀上抓去,刀未入掌心,蓦然自行弹起,差了寸许未能捉到,庄梦蝶骇然色变,飞刀已直插心口,庄梦蝶好在久历风险,应变奇速,身子蓦然后折,两截身子几欲贴在一处,毛发之差免却穿心之祸。
这一变看得众人目眩神摇,挢舌不下。
庄梦蝶身法之精绝风清扬折服不已,众人轰天喝彩声。
彩声方起,奇变又生,那柄飞过的法刀蓦然回旋飞来,庄梦蝶力已用尽,欲待腾挪身形已无力为之,眼睁睁见飞刀直插顶门而来,霎时间唬得魂飞天外,闭目待死。
周遭人等亦无不骇然欲绝,心丧欲死,要救哪里来得及,风清扬愀然色变,骂道:“好歹毒的刀法。”心中暗叹侥幸不已。
执法长老附在刀上的变化原是对付风清扬的,不想被他以绝妙的“斗转星移”神功,将之还施庄梦蝶。
执法长老昔年与四川唐门一暗器高手交从莫逆,那人私下将此手法传于他,不过做救急之用。
是以庄梦蝶等人亦不知执法长老精擅暗器手法,心中殊无防范,疏虞之下便着了道儿。
风清扬倘若未在刀法变化之前抢先将刀转向,一俟诸般变化展开,至少也要闹个手忙脚乱,说不定不要栽在这柄不起眼的短刀上。
说时迟,那时快,忽听“当”的一声,那柄法刀蓦然碎成粉末,一粒黑黝黝的念珠弹向空中。
众人“啊”的一声惊叫失声,无不惊喜逾恒,执法长老失声道:“是圆智大师佛驾莅临吗?”
“正是老衲。”却见一位身着鹅黄袈裟的老和尚已现身左近,众人俱凝神注目场中的变化,是以虽平旷无遮拦,连有人到此亦没察觉。此时方纷纷施礼。
风清扬心中说不清是喜是怒,更说不清是否真的想要庄梦蝶丧命刀下,只是觉得“人心险于山川”,古人之言信不我欺,一时间感慨良深,殊为茫然。
是以虽见望重武林的少林方丈驾到,亦无心绪前去相见,望着那粒佛珠发呆。
忽听一人喜声道:“风公子,你还活在世上,真是苍天有眼,福佑善人。”
风清扬循声望去,一人已飞奔而至,握住风清扬的双手连摇不止,惊喜之情溢于言表,殊无半分作伪之态,却是武当派掌教真人殷融阳。
风清扬心中一热,自己与这位武林泰斗并不熟络,更谈不上交谊,不想以他武当掌教之尊,居然对自己关切若斯。
圆智禅师分开众人,行至风清扬面前,微笑道:“风公子风采如昔,可喜可贺。”
风清扬淡淡道:“在下侥幸未死,可教许多人失望了。”
在场众人无不骇然,自段子羽、张无忌等前辈名宿退隐江湖后,圆智禅师已是所公认的第一高手,据说他精研少林至高无上的宝典易筋经,一身武功已至神化无迹的境界,单从适才那手发珠救人,以其内力之精湛,手法之巧妙,方位拿捏之奇准均已至不可思议之境界。
武林第一高手之誉确乎其不可移,不料风清扬居然敢傲不为礼,反脸相向,言语不逊之至。殊不知风清扬心性高傲。
除了他师父,便是天王老子也不买账。
圆智禅心澄彻,如镜映物,高傲也罢,谦光也罢,俱是世法平等,殊无二致,是淡淡一笑,不以为忤。
殷融阳忙笑道:“风公子,我和大师听闻你被神魔教中人所困,是以急急赶来,不想你与庄长老他们起了冲突。”
庄梦蝶满面羞愧,几欲钻入地里,说不得上前来拜谢圆智援手之德。
圆智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老衲习武不精,毁了贵帮的法刀,亵渎莫怪。”
庄梦蝶怨毒至深地看了风清扬一眼,风清扬道:“庄兄,咱们是生死冤家,我不怕你多记我一笔账。
“可适才之事你最好记在别人账上,那等暗器手法风某自愧不如。”
庄梦蝶一想此言甚是。定是执法长老从中大捣其鬼,遂向之望去,执法长老仰面望天,情知与庄梦蝶嫌隙已生,心中殊无愧惧,淡淡道:“风公子不单四两拨千斤的手法精妙,这舌头上架桥拨火的本事也高得很哪,佩服。”
心中却在思忖:
风清扬何时将武当绝艺学到了手,可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却又似无此精妙,武当绝艺卸力而已,那刀上诸般变化如何依然故我的发出,以致连自己也逆料不到?
怎生也猜详不透,心中咄咄称奇。
庄梦蝶无言退下,适才死里逃生,实是险之又险,而今思之,颇有隔世重生之感,心悸不已。
十年来纵横武林,威风八面的锐气荡尽无遗。
争雄天下,间鼎武林盟主的念头亦淡漠如水,见到圆智方才那手绝技,心知纵然练上一世也达不到那种化境,登时心灰意懒,只余满腹怨毒。
殷融阳听到“四两拨千斤”之语,颇为刺耳,倒似武当派暗助风清扬一般,可细细一想,也难怪执法长老有此想法,适才风清扬拔刀的手法与自己派中四两拨千斤手法极似,可玄奥高妙似又有过之,遂笑道:“风公子,你何时练上我们武当的功夫了?”
风清扬笑道:“在下恩师所传的功夫尚且习练不精,以致受辱于怆夫,哪有闲暇偷学贵派功夫。”
众人俱感他所言甚是,段子羽几乎集古今神功于一身,风清扬更不致下作到偷学旁门武功,个个纳罕不已。
执法长老勃然大怒,其实风清扬语中“怆夫”乃指日月神教而言,他想起真武观中被神秘人打得逃无可逃,若非张宇初现身援手,早已一命归西,是以口出此言,不防揭着了丐帮短处。
执法长老强忍恚怒,道:“大师、殷掌门,华山、峨眉硬栽我们杀了风清扬,挑了我们总舵,杀了我们几百名弟兄,这笔账如何清算,您二位乃武林泰山北斗,丐帮只有求您二位主持公道了。”
殷融阳情知此事关连甚巨,遂移目圆智方丈,表面上是尊重少林方丈,实则将责任顺水推舟转给圆智了,这太极推挡的手法他是熟极而流,毋须现学的。
圆智年轻时锋芒毕露,棱角峥嵘,剖决事体干练之至,中年而后精研佛理,于这世事倒迂讷不通了,真所谓有一得必有一失。
此际见众人凝神望着自己,渴盼之至,不由得搔搔光光的头皮,讷讷道:“这、这账怎个算法?”
众人无不暗自窃笑,心想,你倒问起别人来了?但也均知此事棘手之至,殊难了局。
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这笔账贫尼来算。”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一名美貌尼姑领着十几位男女弟子疾行而至,殷融阳忙上前施礼道:“原来是师太到此。”
风清扬一望便知是为了自己而挑了丐帮总舵的峨眉掌门,遂上前施礼道:“晚辈风清扬拜见师太。”
净思伸手扶住他,不让他拜叩下去,风清扬亦不敢强行叩拜,顺势立住。
净思凝神谛视他片刻,忽然双手合十,捧于额前,泣声道:“阿弥陀佛,天可怜见,风师弟果然还活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