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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与如贵人、安常在从蓬莱瑶台大殿侧门走出后,一路说笑,夜空半月皎洁,微风徐徐,倒也惬意,顺着蜿蜒曲廊,踏着石板路穿过一道景居,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大半个万荷湖,湖西是大戏楼,供帝后妃嫔夏日看戏而搭建,那边莹莹星火,远远听到时而低声的唱腔,华妃与如贵人、安常在漫步而去,大戏楼景居四周是摇曳生风的杨柳,正中则是个百米左右的人工湖,湖中央建香袅亭,铅泠方要去向那亭中人报华妃驾到,华妃见那边并无侍从,只有隐约瞧见两个人影在亭中。华妃示意宫女不要通报,径自又走近了些许,隐于杨柳之后。
大戏楼左右的殿宇此刻有着几分莫名的沉寂,透着月色远远看去,亭中那个嫣红上裳下罩仙鹤飞翔裙摆的华丽女子娇声媚语的人似是在叱喝另一个女子,嫣红衣裳的女子语气颇为高傲,道“我要在此地练习七弦琴,这香袅亭岂是你能待的!”
华妃几人细细瞧着,远远只见一个青色衣衫的女子面色似是有些诚惶诚恐,忙对着躬身施礼,道“丹禅并不知道陈小姐愈要来此地,丹禅离开便是!
只听那个身着华服朱环玉翠被称作陈小姐的,傲然又道“戏子就是戏子,真是没有礼数!”
那个被骂做戏子的青衫女子细声回道“丹禅不敢打搅陈小姐,丹禅告退。”这名唤作丹禅的女子行了平礼,挽起云袖作势要离开。
只听那个陈小姐不依不饶骂道“贱坯子!”说罢冷哼一声,继续道“你能来皇家园林在圣上与宫中各位主子面前唱上一出,也算的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过……戏子终究是戏子!”
那被骂的青衫女子似是装作没有听见,抬脚愈走,华妃见那个陈小姐这般嚣张,挑开柳树枝桠,一步一步朝着那香袅亭走去,华妃道“什么人在此喧哗?”
华妃贴身宫女铅泠一幅伶俐的表情,高声道“华妃娘娘、如贵人、安常在到此,尔等何人,为何不过来见驾?”
只听方才那个神色傲然的女子先道“奴婢陈香玘,方才愈要在此练习七弦琴!”
那个还扮着一副唱青衣打扮的的女子恭谨答道“奴婢李丹禅,是荣庆班的青衣!此次奉礼部尚书之命,奴婢及其荣庆班所有人提前于圆明园大戏楼排练,备于二阿哥十九生辰宴表演。”说罢,李丹禅微微又道“华妃娘娘驾至此,奴婢本应回避才是,还望娘娘恕罪。”
华妃望了一眼眼前女子的穿着,象牙白色云袖款款,水青色衣衫卓身,身姿楚楚好不美哉,李丹禅面上吊眉画眼,鬓上贴着铜钱发片,一幅地道青衣扮相,华妃问道:“你是唱青衣的?”说罢华妃赞叹道“李青衣如此身姿楚楚,怕是行内的佼佼者罢!”
眼前女子不敢怠慢,忙躬身回道“回华妃娘娘,前辈高人多有,奴婢哪里敢称佼佼者呢!”话音未落,只听方才那个神色傲然的陈香玘插了一嘴道:“华妃娘娘果真如传言般华丽荣光呢!”
华妃微微一笑,漫步过去,在陈香玘脸颊上轻轻拍打,遂即挑起陈氏的下巴,道:“陈香玘?……嘴皮子到真是伶俐的很!”
那身着嫣红衣裳陈小姐似是颇感意外,软语道:“华妃娘娘是在打趣奴婢么!奴婢哪里伶俐呢?”
华妃冷哼一声,抬眼望了望皎洁的半轮月,不禁拿起手中的绢帕在脸上挥舞着,道“已然入夜了,竟还这般闷热。”说罢不过一瞬,忽而喝道“混账东西。”
陈香玘和那青衣女子李丹禅诚惶诚恐双双跪地,道“华妃娘娘息怒。”
华妃一扬手,虚扶起李丹禅,道“李青衣坐下便是!”说罢搀华妃俯视跪在一旁的陈香玘“看你的摸样到也像个有家教的,哪家儿的千金呢?”
方才被扶起的李丹禅自然不敢与华妃同坐,只是恭谨的站与一旁,而陈香玘跪与青石板地上更是不敢抬头,低头回道“奴婢本家山东济南府候补道台陈长忠长女!自幼在京城表舅的侍郎府长大!”
华妃嘴角划过轻蔑的一笑,陈香玘的出身……华妃也猜了个大概,想来也是在本家生母不得宠,这才被她母亲自幼送到京城表舅府邸,不过终究是外姓儿,侍郎府的又不缺千金公子,遂即奚落道“几人是侍郎府出来的,为何要联系七弦琴?”
陈香玘不敢怠慢,回道“内务府卓定奴婢在二阿哥生日宴上献一曲,奴婢已经备好‘高山流水'‘广棱散’‘拼花三烟’‘天下’四曲,只等宴会日主子们钦点一曲,奴婢演奏。”说罢陈小姐偷偷抬眼看华妃,才瞧了一眼便又极快的低下头,细声又道“奴婢自问七弦琴演奏任何一曲都能博得宫中各位主子青睐的!”
华妃轻笑,想来这个陈香齐也是借此飞黄腾达呢,只是在一想,此次十九生辰宴会截有礼部操办,陈香玘又是礼部侍郎表外甥女,安排她献唱倒也不曾奇怪,只是华妃看不惯这个陈小姐如此欺负戏班儿的戏子,不禁冷眼问道“既然在侍郎府长大,侍郎府的教书先生没交你没读过《女训》《女戒》么?”
陈香玘颔首微微道“略读过些!”
华妃笑吟吟问道“读过?”华妃冷哼一声“怎生连大小都不分了?”
李丹禅在一旁,自然知道方才陈小姐羞辱自己的话被华妃听到,如今华妃为自己出头,心下感激,可毕竟得罪侍郎府,怕是戏班的以后的路在也不能得礼部侍郎照应,路怕是不好走,遂即小声劝慰道“华妃娘娘息怒,看陈小姐的样子也似是知道错了,到是奴婢,向来不会说话,这才招陈小姐与奴婢辩解两句!”
刚才还一幅高傲不可一世的陈香玘许是方才被李丹禅这般一说,又许是心底的那一份高傲被唤起,此刻放下了恭谨的礼数,抬眼冷声道“小小戏子何故在装好人!怪不得生来便是低贱的戏子,如今可是碰到一个给你撑腰的了!”
华妃侧身,透着那一丝皎洁的月光见李丹禅臊红了脸颊,华妃不禁摇摇头,对李丹禅说道“你在这行也算是见的人甚多,怎生如此懦弱?你便告诉陈小姐,你身上的穿戴,小到耳畔的珍珠坠子都是靠着自己辛苦一字一句唱来的,哪里像他人那样自小寄人篱下吃喝用度皆是别人恩赐的!”
李丹禅温然道“奴婢多谢华妃娘娘,只是奴婢自打十岁唱戏,至今已经唱了十六年了,只是唱戏在行,与人交道却不在行。”
华妃看李丹禅还是如此懦弱,不禁撇了一眼跪地的陈香玘,喝道“小小侍郎府外戚居然在本宫面前撒野。”华妃一边愤恨目视陈象玘,一边又道“铅泠,铅夜,掌嘴!”
“是。”只看华妃身旁的宫女铅泠闻声便是对着那陈小姐一顿打,那‘噼啪’的声音听的华妃分外解气。
伫立在一旁的李丹禅见华妃已然动怒,知道在劝无用,只是弱声道“华妃娘娘,若打坏了,奴婢怎生与侍郎府的人交代。”说罢声音如蚊,轻轻又道“虽然陈小姐是侍郎府外戚,可……跟奴婢比起来,陈小姐算的上是正儿八经的名门了。”
如贵人在一旁与华妃互视一眼,对李丹禅道“陈香玘冲撞了华妃娘娘,不禁毫无礼数,以下犯上,如此掌掴算是便宜她了,李青衣莫要过多言语。”
跪坐于地上的陈香玘虽是满眼愤恨,却也不得不讨饶“华妃娘娘饶命,华妃娘娘……饶命……奴婢还要在宴会……表演七弦琴。”
华妃淡然道“以下犯上,此等罪妇,当送往刑部大牢!”说罢,大声道“来人!”
那边被侍卫和太监簇拥的陈氏一路骂道“侯佳玉莹,尔等不过亦是三妻四妾那个妾字,何故如此待我,你有何资本处置与我,若少了我在御前表演,二阿哥生辰定会黯然失色,侯佳玉莹此等毒妇,我若死了,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何人吵吵嚷嚷?皇后娘娘驾至!还不见驾!”只听皇后贴身的总管太监全公公高昂的声音唱道。
那陈香玘似是抓到救命稻草般,连连呼叫“皇后娘娘救命,华妃草菅人命!”
皇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至此,待皇后于石凳坐定,问清李氏、陈氏来龙去脉,皇后端然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本宫也知道你们各个都想着在二阿哥生辰宴会之上好好表现,陈氏与李氏二人便回去歇着,过些天在二阿哥十九生辰宴上好好表演便是。”皇后抬眼又道“华妃乃皇上嫔妃,虽竟擅自用刑,不过事出有因,今日之事就此作罢。”皇后郑重又道“此乃皇家之地,往你二人日后言行皆要谨慎,未得传召,更是不得擅离大戏楼!”
陈、李二人同时跪地行礼,道“奴婢谨记在心,多谢皇后娘娘!”
华妃本就无趣,打了个哈欠,悠然起身,耳畔的长龙含珠坠子微微颤动,笑道“皇后娘娘真是端庄贤淑……就连陈氏贱妇直呼本宫名讳也被皇后娘娘一句话给打发了,怪不得宫里上下都念娘娘的好呢。”说罢华妃幽幽转身,福了一福,道“想必宴上的人都喝的差不多,咱们也散了,早点儿回去歇着吧!”
皇后清淡一笑“左不过你也惩戒了陈氏,若不成真要送往刑部大牢,内务府已经把二阿哥生辰宴的折子呈给皇上了,若是宴会日,皇上要点方才陈氏的七弦琴,试问华妃你可曾逃脱的过‘私下用刑’害人致死这一说,本宫是救你,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如贵人和安常在一旁示意华妃不要在与皇后多做口舌之争,待走远了,如贵人轻声道“皇后方才将陈氏‘解救’想必是要拉拢一个棋子罢!”
安常在拔下头上一支桃木鸳鸯簪,展于华妃和如贵人眼前,道“这桃木簪是我从如贵人那里所折,臣妾不愿劳烦内务府,这才自己细细雕刻三月余,这才有如今鸳鸯□□的摸样!”安常在神色认真,又道“这小小桃木成就鸳鸯簪尚且需要三月余,何况皇后的心思,皇后早年跟随皇上,从侧福晋至贵妃,再至皇贵妃,到如今入主正宫,试问皇后熬了多少年?她的心思岂能是我们几人能猜透的!”
如贵人默默点头,轻声道“安茜说的对,日后,我们万事小心便可。”
华妃不以为然,懒声道“好了,皇后不过位份比我们高些,若是你二人蒙皇上疼宠,试问,将来她一个皇后岂能是我们三妃的对手?”
安常在默默摇头不在言语,知道华妃向来心高气傲。如贵人也相对无言,虽然也知道位份高有高的好处,位份低的总要使劲法子得宠封高位,继而荣华富贵,可是高处不胜寒,皇后位列中宫,不也是每时每刻战战兢兢么,未曾做皇后时,便惦念着那个位子,如今坐上了皇后位,又得时时刻刻守着那个位子,可见没人是不辛苦的。
夜色朦胧,还差两刻便子时,三人便各自带着贴身宫女回去景居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