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上元灯节

东晖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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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层层叠叠的楼阁屋影之中,那俏丽绝美的佳人依旧在推开的窗格前伫足远望,忽然,掩着嘴上气不接下气的笑了起来,犹如花枝乱颤,只是出的笑声很奇怪的没有被窗外的夜风远远送出,而是只凝绕在她的身体附近。 ??

    “笑什么?整个晚上你都是这么心有旁骛的看着窗外,连我出现时都没看到你在镜子前,这可少见。”铜镜里渺渺淡淡的声音飘了过来。

    “嘻嘻,开始了,那个人笨手笨脚的,像个不经人事的毛头娃娃一样,不过,都还顺利,我只是小施手段就解开了他心里郁结和隐忍的关窍。他正在享受人世间最美妙的滋味。”

    “那个人?谁?”镜中人的语气突然一紧:“你是说那个斩魔士?你对他做什么了?我警告过你,没事不要去主动招惹他们。”

    “把对我们一族存在着的威胁预先除去,这有什么不好?”佳人转过身,款款走向那已经现出光影的铜镜,身后的窗格自动的关上。

    “你别忘了你的职责,已经进行了这么久,容不得半点意外和差错。”

    “那就算是历炼自身的修行喽,如果我能轻松的消灭这个斩魔士,你不觉得这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事?”佳人语调轻松,重又坐回了铜镜前,信手取起了妆台边的象牙梳,解开了绾束的鬟髻,开始梳她那如瀑的青丝,“先别显形,我要好好看看我在镜中的模样。”

    “你想怎么消灭他?”镜中的声音在追问,她并没有显现,而是在镜中的倒影边现出一层淡淡的彩光。

    “世人贪欢,可许多道貌岸然的家伙却总是为此冠以种种高尚的理由,好像是因为灵魂上的吸引才会决定身体上的亲近,而对内心的**避而不谈,那么,就由我来测试一下,究竟是灵魂控制**,还是**控制灵魂喽。我让那个斩魔士彻底抛开那一层薄薄的隔膜,让他真正体会到那种欲罢不能的快乐之事。”佳人将美眸闭起,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像现在,晚风送来的,全是他体内散出的味道。  ”

    佳人又睁开眼,直视镜中的倒影,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这样的快乐只是开始,当他熟悉了这种感觉,我会让他不可遏制的去做下些大逆不道的错事,然后,用凡人的力量名正言顺的把他消灭,你不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事?姐姐?”

    “你想消灭这个斩魔士,我不反对,我只是担心他……如果他被这个斩魔士唤醒了元灵,你知道后果的……”

    “他吗?”佳人的浅笑如同深邃迷离的黑夜,“只需要他在元灵初醒的时分与我亲近,他就将永远是我们一族忠诚的奴仆。”

    “怎么?你知道了方法?”镜中传出的语气有些急促。

    “是的,我知道了方法,可是我不能主动诱使他元灵的迸,从这一点来说,那个斩魔士出现在这里,也许是上天为我安排的最好的工具。在事的那一天,如果能让他亲手杀了那个斩魔士,这就是最完美的事……”

    清寒的夜风拂过,从层层叠叠的楼阁屋幢间涌向那座流春溢暖的宅院,隐隐泛出一丝晶蓝色的光芒。

    ※※※

    一连几天,甘斐都有些此间乐,不思蜀的感觉了,隐隐盼着大司马越晚回来越好,像这样无忧无虑的神仙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可有多好?莫羽媚似乎也炽情浓烈,即便是在正堂里和节豪、韩霓等人一起叙话时,也不介意表现出对甘斐的亲密爱恋。

    莫羽媚这样的表现倒令几个剑客都有些吃惊,他们印象中的媚羽孤雁总是冷冷的,尤其在面对别的男人的时候,更是精练冷厉,即便当时和涉云迅鵟互有情愫之时,也只是私底下说笑多些,一旦牵涉公事便是不假辞色的模样,可现在和这个粗壮的甘斐在一起时,却是顾盼生情,语笑晏晏,明眸湛然,装满了充盈如水的浓情蜜意,全是一副小儿女情态。不得不感慨世事多变,不自禁的对甘斐也更高看了一头。

    “也来这里好几天了,咱们也别总是……出去走走吧,你还没好好看过建康城吧?晚上我给你带路转转。¤ ? ?”这一天的晚饭时分,莫羽媚悄声对甘斐提议。现在众人坐的方位已经有了改变,甘斐再不是坐在客位,节豪很聪明的将他的座位安排在了莫羽媚的身边。

    甘斐保持着在餐桌上狼吞虎咽的作风,一边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一边点了点头:“好,行,听你的,逛完建康城咱们回来也不迟。”自从经历了这调调,甘斐在莫羽媚面前已不再拘谨,说话也没了顾忌。

    甘斐的话太过直白,饶是莫羽媚是性情廓开的丁零女子也觉得脸上有点烧,先转头看了看众人,节豪低着头就当作没听到,韩霓撑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对着莫羽媚大有深意的眨眨眼,尹靖则轻哼一声,显然是碍于莫羽媚的颜面,将头转到另一处。

    莫羽媚又羞又恼,伸过手去,在甘斐的胳膊上狠狠的拧起,甘斐疼的差点把嘴里的酒水全都喷了出来,龇牙咧嘴的又不敢作声。

    “你现在就像草原上春季里的公马。”莫羽媚的声音小的只有甘斐才听得到。

    ※※※

    甘斐和莫羽媚骑马立在江边,看着江上渔舟相延,灯火影影绰绰,一轮满月斜挂天际,江风吹来,兀自有些寒意。

    为了看看建康城,莫羽媚和甘斐出府门的时候特地骑了从乾家带出来的两匹健马,这样有了脚力,也更省时。

    “怎么想到今天带我出来走走的?”甘斐闻着江上带着腥味的江风,笑着问道。

    莫羽媚却指了指天际满月:“还没出年呢。今天可是上元节,秦淮河边有赏灯之会,我想你陪我去看看。”

    甘斐一拍脑袋,这些日子过糊涂了,怎么忘了今天是正月十五,正有上元燃灯的习俗。当下笑道:“那还等什么?这就去看。”

    两骑健马扬蹄飞奔起来,隐入了屋舍繁重,灯火点点的街巷之中。

    建康,大晋朝之都,在朝廷南徙之前,这里曾因为是前朝东吴的国都已经相当的繁华和富庶了。这许多年中原战乱,两京失陷,华夏大地不知平添了多少盈盈白骨,但在长江以南的建康城却没有遭受战火连天之苦,相反,因为北方和中原大量的士族和王室的迁入,而显得更加繁华堂皇,街闾齐整干净,行人很多都是衣着丽都,举止有礼,和北方贫瘠荒凉的故都旧城有着天渊之别。

    每年的上元灯节显然都是个热闹的盛事,甘斐沿途已经看到许多人在街上有说有笑的行走,很多大户人家的牛车也出现在街道上,可以从牛车的装饰和跟在牛车边上的仆婢人数来判断这些大户人家的豪富程度,按莫羽媚介绍,这些人多是建康城里有品级的官员的家眷,真到了灯会所在,没准还能看到一些王族或高官的内眷,但这些人都会有穿着常服的武士护卫着,而他们的车驾多半都是由马拉的了。

    健马奔驰,路上行人多是纷纷侧目而避,能在京城里骑马的人来头不会小,因此一路上倒也顺畅,不过行有一个多时辰,甘斐就觉得眼前募然一亮,五颜六色的花灯将夜幕妆点的异常瑰丽,人头攒动,在灯火辉煌之间穿来穿去,一片喧闹之声,或是言笑甚欢,或是窃窃私语,或是行人游客的交头接耳,或是商贾小贩的大声叫卖。

    甘斐喜欢这热闹,笑呵呵的下了马,和莫羽媚一起执鞭并肩而行,左右顾看,眼前花灯当真是琳琅满目,在拥挤的人群中转了好一阵,就看到一条直直的清流横亘于前,河流上许多装扮精致的小船,船家轻摇船桨,在河面上缓缓前行,透过炫亮的灯影,可见船舱中多有游客坐在案前,案上酒肉铺陈,当是一边观看灯景,一边浮舟小酌的风雅之举;间或几只大点的游船经过,上面都是锦缎为遮,看不到内里情势,但是从船舱里传出的丝竹之音和男女放浪的笑声,也知道里面多半是纵饮狎妓的所在了。

    “这就是秦淮河,相传是秦始皇南巡时,破方山断长垄开凿而成,为的是渎泄建康城的王气。”莫羽媚介绍道,“可你看,千年以来,先有吴大帝建都于此,现在晋室南徙,迁都延祚至今,秦始皇想泄了建康的王气终是难以如愿。”

    甘斐看着繁华热闹的街景,摩肩接踵的人群,不以为意的耸耸肩。

    “再看那里,那一处府邸。”莫羽媚指向距离秦淮河不远处的一大片华屋广厦,“那就是琅琊王家的府邸,听说建的金碧辉煌,豪奢无比,便是天子的宫殿也有所不及呢。”

    甘斐探头看去,夜色朦胧,这里又太亮,可看不太清楚,但也能见到灯影之下,多有些顶盔贯甲的士兵在府邸前巡哨,气势和戒备森严的大司马府极为相似。

    “琅琊王家?知道,不是那时候有这么一句话么,王与马,共天下,说的就是这个琅琊王家吧。还有那时候的永昌之乱,就是这琅琊王家的王敦干的事吧?”这些典故甘斐倒都知道,不是他谙熟史事,实是他久在江南之地走动,这些政事变乱往往都是亲历。

    “噤声。”莫羽媚阻止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些事还是不要多说的好,要是被朝廷的探事听了去,反给大司马惹麻烦。”

    甘斐本来还想问问陈郡谢氏的,看莫羽媚这般郑重的样子,便只好住了口,这里是天子脚下,权贵云集之所,说话确实要小心些。

    甘斐没兴趣多看琅琊王家的府邸,而是转过头去,随处张望,待看到一大片低矮的房屋之后,身子忽然凝住了,良久不语。

    “怎么了?”莫羽媚察觉出了甘斐的异样。

    “那里,是什么地方?”甘斐指了指,然后开始向所指的地方走了过去,并且脚步越来越快。

    “是黎民百姓的家宅之所。你要做什么?”莫羽媚快步跟着甘斐,不解的问道。

    甘斐牵着马,已经快的脱出人群,回头淡淡的说了句:“那里有妖氛黑气流动,京师帝都也有妖魔?”

    身形一跃,双足忽的在马鞍上一点,身体借力,已经冲向了那片民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