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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香淡淡,月笼轻纱遮烟霞,半抹流光照亮了几缕黑发,花葬骨趴在柔软的云床上,抱着白毛狐狸看眼寝殿内如旧的摆设,隔世再见有种前尘如梦的感觉,手臂传来的阵痛却提醒他,那十万年是真实存在过的。
他不喜过于鲜艳的色彩,故而他的寝殿是以暗色调为主,很大,很清冷,极尽低调的奢华的帝水天,在九州却是极其张扬的存在,花葬骨从绣着风花雪月的锦被里伸出手,去扯那垂落下来的的蛟鲤纱,触感如水柔软顺滑,赤裸的手臂上不再是光滑一片,就连双手也有了薄茧子,在九泽时不觉得,如今回来才惊觉十万年他竟是过的那般粗糙。
蛟鲤纱被扯落在地,他素来是喜怒无常的,故而寝殿里的东西并没有多少是固定的,随他拉扯摔砸,说起来还是被那几人宠坏的,九州之中看他不顺眼,想找他麻烦的多了去,可偏偏从没一个漏网之鱼到他眼前晃悠。
将这一切的安稳抛开不提,这其实是变相的监禁吧,他成了笼中鸟,享受着极好的待遇,唯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自由……
“嗷唔~~”
银色的皮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强健有力的四肢踩在黑色的光滑地板上,没有发出声音,只一声低吼;来宣告他的到来,花葬骨怀里的白狐狸不屑的瞥了一眼,毛茸茸的大脑袋在花葬骨脸颊蹭了蹭,花葬骨享受的眯起眼,银狼一个跳跃上了云床,和白狐狸一左一右把花葬骨挤在中间,每每这个时候,花葬骨都会感叹他的云床足够大,虽然他一直很期待的是银狼和白狐给他生了一窝小崽子,那以后他就搂着一窝小团团在云床上打滚,想想都觉得好幸福啊!
回到九州的第一件事花葬骨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和陪伴,将自己扔到云床上,睡了十万年来最是满足的一觉,帝水天里除他以外还有七只圣兽之主,也可以说九州的半个妖界都在他这里,银狼和白狐守在他的寝殿,白虎镇守正殿,麒麟被他放逐到山海界,如今也不再忠诚与他,麒麟的偏殿应该是空闲的,至于其他的,花葬骨想了想,似乎已经记不清了。
自从夙兰宸进过帝水天,他身边唯一的圣兽们也与他有了隔阂,那时他还为此沮丧过,时常在半夜惊醒,光着脚去挨个偏殿的查看,可除了沉重的黑暗和冰冷,就什么都没有了,终于只剩他一个人,他这样想着回到寝殿里,坐在地上,抱成一团,在黑暗中任由眼泪模糊视线,他没想到的是白狐和银狼会在那时候回来,白虎在寝殿门头朝他点头,便去了正殿,再不踏足他的寝殿。
再后来没多久,他就被送去了山海界,再也没听过和那些圣兽们有关的消息……
“你这一觉可还安稳?”
温声如清风拂面,花葬骨抬头,却只看到了拖长的影子出现在寝殿门口,人未至声先到,粉红纱裙犹如烟霞聚而不散,女子黑发垂在身后,根根分明,走动间却是纹丝未动,她的眉眼亦是如拢了烟霞一般,惊艳却不俗气,一双秋眸如水湿润,端的是黑白分明,如果忽略她这一身的冷冽气息,也是算得上娇滴滴的女子。
可偏偏……往事不堪回首,花葬骨懒洋洋地翻个身,白狼把头枕在他的肚子上,热乎乎的,白狐狸也不落后侧过身子,用自己的热乎柔软的肚皮贴着花葬骨放在锦被里的手臂,倒是缓解了那撕扯的疼痛。
“奔波了十万年,再多的不安稳也累的没有感觉了。”
花葬骨实话实说,不再掩饰眉宇间的疲惫,十万年的筹谋也不过让他的局前进了一小步,距离结束还早,他算准了一切,却忘了算自己,忘了他本不是一个坚韧的神,所以才有了那许多的变数,虽然坎坷倒也算是别有意义。
而且,和九州相比,九泽的那些真的不堪一提,重回九州才是真正的考验,他不需时刻谨慎,一丁点的疏漏都要全力弥补,不能让他预计的结果有了偏差,他赌不起,更输不起,这一觉无论长短,只是让他稍作休整,才能提起精神去面对那些未知的和已知的。
“有长进,知道喊累了。”
“莫恼了,这不是回来了?”
花葬骨装傻充愣的明知故问,箬离柳眉倒竖,硬是将一身烟霞的粉色穿出了杀气,大步走到云床前,花葬骨看着箬离脚下的蛟鲤纱,有些心疼,鲛人族的圣物就这样的被踩了,真是可怜啊。
箬离的女装英姿飒爽,可花葬骨却清清楚楚,这位一手遮天创建离恨天宫将九天诸神碾压一遍,拉仇恨无数,偏偏修为高深连天道都有所忌惮的离恨宫主,实际上是个男的。
绣着风花雪月的锦被被一把掀开,花葬骨眼皮都不眨一下,反正都已经不干净了,还装什么贞洁烈男,实在太过矫情,不如破罐子破摔,银狼和白狐对视一眼,很默契的从云床上下来,默默退了出去,将这里留给这两位。
“疼吗?”
箬离将手按在花葬骨心口,胸膛没有起伏,心脏也没有跳动,这哪里还算个人!箬离尽可能的控制住自己的暴脾气,他的呼吸有些粗重,额角青筋直蹦,花葬骨看着他双颊绯红,暗暗叹气,这要是个女子定然是个祸国的妖孽,可身为男子将天下的女子都比了下去,更是妖孽中的极品妖孽。
“开始是疼的,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其实不习惯又能怎么样呢,花葬骨亲眼看到那颗心被夙兰宸践踏,他素是有些洁癖的,脏了的东西和送出去的东西是不稀罕捡回来的,虽然开始的时候日夜疼痛,生不如死,但他熬过来了。也渐渐的适应了这不似活物的状态。
望着玉穹珑的殿顶,花葬骨觉得他应该扑进箬离的怀里大哭一场,诉说委屈,然后看着箬离暴躁的去找那些诸神干架,凯旋而归,他从前一直都是这么做了,可这一次他却不想动,连眨眼都懒得装了。没有心跳,不用呼吸的死物,那些或许需要的动作和表情对他而言早就没有了意义,不过是多了一层伪装而已。
“解筱坤已经和我说了九泽的事情,顾离暂时安置在我的离恨天宫,没有人敢动他。夙兰宸似乎与天道达成共识,成了新天道,随你来的那些人也都各自落脚安置,我拍了人暗中盯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变故的。”
箬离大致的说了下现在的情况,花葬骨点头表示知道,想了想,他偏过头看向寝殿外面,云海茫茫,这帝水天在九州的云海最深处,从这里是看不到外面的,曾经是夙兰宸为他设了屏障,如今又会是谁?
箬离,似乎少说了什么……
“父,也回来了。”
花葬骨从没想过大道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怕是箬离和解筱坤暗中给大道找了麻烦,才让他分身不暇,暂时没空理会他这个不孝子。箬离做到云床边,手摸着花葬骨的额头,另只手衣袖一扬,顿时云海散去,外面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花葬骨错愕一瞬,当他看清外面的景色,更是诧异的说不出话,略僵硬的转过头看一脸淡然的箬离,他不过离开了十万年,九州发生了什么?
离恨天宫和帝水天遥相对望,花葬骨几乎看到了站在离恨天宫外朝他望过来的解筱坤和顾离,那二人似乎也是没反应过来,楞了一瞬,解筱坤当即脸色铁青,拉着顾离大步朝这边走来,顾离没有解筱坤的好眼力,只是乖巧的跟在后面。
“死疯子,臭流氓,人妖……”
顾离听着解筱坤走一路骂一路都不带重复用词的,心中暗暗佩服,此乃高人也。若是他也有这等好口才,定是要将欺负阿爹的那些人好好的问候一遍,话说现在学应该还不晚。看着顾离脸上微妙的神情,花葬骨的脸也有些黑了,他不过睡了一觉,自家崽子就要被人教坏,伸手抓住箬离的一缕头发,阴恻恻威胁道。
“我的阿离一定要与那只隔绝!不然我就把你的头发全部扯掉!”
打蛇打七寸,箬离虽然暴脾气,喜欢女装,但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非常珍惜自己的头发,甚至于因为不小心断了一根头发,他一个人单挑了九州近半的诸神,之所以是一半,还是因为逃过一劫的那几位与花葬骨关系不错,那段时间里,组团来了帝水天避难。
箬离找上门,花葬骨该招待招待,该寒暄寒暄,若离在帝水天堵了三百年,那些人就在帝水天吃住了三百年,搞到最后,花葬骨忍无可忍关门谢客,诸神们各回各家,箬离也被这一磨没了脾气,直接回离恨天宫闭关了。
再后来,就是花葬骨被送往山海界,南柯墨帝下落不明,天道与夙兰宸也销声匿迹,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帝水天外,箬离离开的背影。
花葬骨至今还记得,那日箬离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却偏偏与他的影子没有交叠的错过,似乎在那时就已经有了预兆……
“不负所愿!”
箬离笑着起身,指关节咔嚓作响,他有十万年没有活动筋骨了,既然花葬骨开口,还有主动撞上枪口的猎物,他断然是没有拒绝的理由的,走到寝殿门口的解筱坤看到箬离脸上熟悉的笑容,后背一寒,当机立断的转身,拔腿就跑,箬离不急不忙走出寝殿,和顾离擦肩而过。
突然起了风,吹起两人的头发交缠一瞬,然后分开,花葬骨趴在云床上,愣愣的看着两人交错的影子,瞳仁里面似乎滴进了墨色,逐渐晕染,将一切染成黑白双色。
“阿爹。”
直到顾离唤他,花葬骨才眨了下眼,仿佛刚才的一滴墨只是错觉,看着顾离无奈的笑容,花葬骨伸手去摸锦被,摸了个空,低头看眼,很是无奈,云床太大了也是有不好的。
“阿爹还要继续睡吗?”
顾离笑着问花葬骨,花葬骨去摸锦被的手磨磨蹭蹭的收回来,一脸无奈的看着装委屈的顾离,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和谁学的,便是笑着,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盯着他写满了控诉。
“阿离要和我一起睡吗?”
“不要!”
花葬骨抱着一丝希望的问了一句,顾离拒绝的干脆,花葬骨无奈坐起身子,顾离取出解筱坤给他的衣服,替花葬骨穿好,人靠衣装真的不是说说而已,青色的袍子穿在花葬骨身上,那青松傲骨竟是被穿出了闲云野鹤的感觉。
顾离去找了银狼白狐问厨房的位置,他和花葬骨申请过,可以添一个厨房的,谁让自己自家阿爹嘴馋呢,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说是,帝水天的偏殿那么多,随便拆一个就够了。
顾离第一次觉得花葬骨也是财大气粗的,路过正殿时,看到白虎,顾离也只是点头笑笑表示友好,头也不回的就跟着银狼白狐走了,白虎看了一眼,慢悠悠的起身去了寝殿。
花葬骨在顾离走出寝殿的时候,就把鞋子脱掉了,他的脚受过伤,脚骨几乎全碎了,治不好,只能勉强定个脚的样子,走步时可以用神力护着,却是不能穿鞋,稍微一点的碰蹭都是很疼的。
可这些花葬骨没有和任何人说起,也不打算和任何人说,顾离也只是觉得自家阿爹任性了些,没有想到这一层的原因。花葬骨刚脱了鞋袜,不速之客就来了。
麒麟子不请自来,带来了麒麟族的疗伤圣药,可生白骨活死人,他走到花葬骨面前跪下,将玉泉双手奉上,花葬骨头也不抬,直接无视了他,心中有些苦闷,正巧瞧见白虎走到寝殿门口,花葬骨起身越过麒麟子身边,小跑到白虎身边,抬手指着麒麟子,理直气壮的说。
“他欺负我,咬他!”
白虎翻了个白眼,麒麟子却是苦笑一声,把玉泉放到桌上,有些黯然的离开,看着他离开了,花葬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后撞上一堵人墙,花葬骨心头一颤,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圣主大人,可否让我观摩下您的玉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