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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天空的月冷溶溶的,仔细去看,朦胧的月晕周围似乎掺入了一点红痕。
九星峰山脚的谈家别墅里,谈飞恍恍惚惚自梦中惊醒。
文曲星君怒目而向的双眸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残留在他的脑海之中,每回他一闭眼,就能看见对方横眉冷视的模样。
现在几点了……
他挣扎着抬起手来,按亮手机的屏幕。
也许是因为半夜里将醒未醒的缘故,谈飞脑袋浑浑噩噩的,觉得自己好像身处看不见的泥淖之中,每做一个动作,都觉得万分艰难。
刺眼的屏幕光在黑夜里亮起来了。
谈飞眯着眼看向手机,半夜两点四十三分。
他手一松,手机从半空中砸到脸上,又顺着面孔滑到床单上。
他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恍惚之间,愤怒的文曲星君又出现了……
“小飞,小飞,小飞?”
遥远得好像来自天空上的声音一声一声叫唤着谈飞。
谈飞的意识刚刚自深渊里头苏醒,就感觉一股来自背后的大力将他推醒!
他霍然惊醒,转身看去,只见妈妈站在自己身后,面孔上满是担忧。
谈母说:“你趴在桌子上干什么呢?别听你爸的,他拜佛求神都拜疯了,人都变成鬼了!好了,快起来,和我下去吃晚饭。”
谈母站在谈飞身后絮絮叨叨。
谈飞只觉得全身酸痛,脑袋里头挤了一百只黄蜂一样嗡嗡嗡地吵个不停。他艰难地直起身,左右一看,发现自己正趴在桌子上休息,手臂下边枕了一张做了一半的考试卷。
“吃什么晚饭?”他茫然道,“不是应该吃早饭吗?我睡了一觉起来……”
“现在才晚上七点半,你都睡糊涂了吧。”谈母说。
不,不对。
几个呼吸之间,谈飞心如擂鼓,头晕眼花,出了一身的冷汗。
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
是晚上还是早上?
我刚才又在干什么?
是做了梦还是……
******
岳轻从梦中醒来了。
他看一下时间,距离他入梦只有十五分钟不到,但这十五分钟之中,堪称三分钟一个转折,转折得他的神经都被拧成麻花了。
他一时间还有点没法接受“自己就是太微”这个等式,有些郁闷地坐在原地,“哗”一下将本子从头翻到尾,发现了就在这本子的最后,太微居然还有写上两句附注。只见附注上写道:
飞星派五十三年来勤恳保存笔记,且无奸邪大恶之辈,功劳非小。
授其《天星引神纂微篇》。
附注之下还有一句告诫,乃是:
道不传非人,法不可轻授。
慎之。
最后是签名,签名的年份距离今年刚好五十三年。
天星引神纂微篇……岳轻回忆了一下,从脑海深处翻出了这份法诀。发现自己这一篇真法自己先前居然和解飞星提过,就是在真龙飞升时候的两句口诀。
一种“自己所作所为都被自己给料到”的微妙感让岳轻神情诡异。
岳轻摇了摇头,不再多想,收了笔记向外走去,没一会就来到了外头,发现夜色之下,送他进来的三个人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彼此之间安安静静,连带着气氛也十分凝重,像是在等待一个能够改变自身命运的转折似的严肃。
当岳轻从楼梯下走上来的时候,站在上面的谢开颜第一个感觉到,第一个将视线转过来。
岳轻自下而上对上谢开颜的视线。
对方的眼睛在明亮处闪着光,像星芒从天穹投映而下,细碎地璀璨着。
但岳轻移开了视线。
他离开了这处密室,对着等候在旁边的飞星掌门和解飞星说:“东西我已经拿到了,你们妥善收藏了这么多年也辛苦了,太微有一份东西要给你们,回头我写出来了交给你们。”
飞星掌门恭敬说:“能为真人分忧一二就是我们的荣幸了。”
岳轻瞟了一眼飞星掌门。
从解飞星前后的态度来看,他知道解飞星八成是把自己当成了太微的隔代衣钵传人和血脉传人。但眼前这个中年掌门……倒像是把他当成太微在看待。
岳轻随意地点了一下头,也没多理会,反正不管心里怎么猜,对方都不敢说出来。
天上的月亮跟着地上的人一起向前。
拿到了太微的手记,岳轻和谢开颜一起往休息处走去。
长长的道路在另一个人的陪伴下也变得无限短暂。
到了房间的门口,岳轻顿了顿,看向谢开颜。
谢开颜:“我变猫能跟你进去吗?”
岳轻:“……”这让我怎么回答!
岳轻:“你不是说你不是猫么……”
谢开颜理所当然:“当变成猫有用的时候我就是猫了,你之前都说了,我可以做猫中之猫,人上之猫。”
岳轻:“不行。”
谢开颜也干脆:“好吧。”
他转身离去,背影十分萧瑟失落。
岳轻……岳轻简直有点舍不得了。
但他靠在房门边,看着谢开颜一路往前直到走进另外一间房间为止,都没有出声。
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之前,两人最好还是保持合适的距离,这样有助于保持合适的冷静。
保持着合适距离的走进房间,保持着合适冷静地从太微的本子上撕下一页纸来,开始默写《天星引神纂微篇》,结果没写两行字,他就意识到自己虽然保持了合适的距离,但好像没法保持合适的冷静……
因为谢开颜喜欢我。
所以谢开颜一直在找我。
最后他找到我了。
那我呢?
我为什么要找谢开颜?
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
岳轻摸出手机,给张峥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连通的那一刹那,张峥直接接了起来:“喂。”
岳轻都怔了一下:“你守在电话旁边?接电话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张峥说:“实际上是我夜观星象,掐指一算,算到你有疑问必须靠兄弟解决,于是打算主动播个电话给你,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毕竟我们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慈悲常在,普度众生——”
岳轻:“说人话。”
张峥:“好吧,其实是太久没你的消息有点想你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咱们聚聚吃个烧烤喝点小酒什么的。”
岳轻:“我确实有点事情要找你。”
张峥电话里的声音一下子扬高了:“哎呀,还真的有事情?大师你看我在玄学上是不是挺有灵根的,着重培养一下能够吃这行饭吗?”
岳轻:“呵呵。”
张峥:“开玩笑的,你快说。”
岳轻:“是我朋友感情上的事情。”
张峥:“一般说‘朋友的感情问题’就是在说‘我的感情问题’。”
岳轻:“……”
张峥:“你继续。”
岳轻:“我朋友的朋友,历经千辛万苦找到我朋友……对我朋友感情真挚,想和我朋友在一起。”
张峥:“然后?”
岳轻:“然后我朋友……”他稍微犹豫一下,“我朋友小时候照顾过这个人一段不短的时间,我朋友认为对方和自己的关系十分亲密,不过他一直觉得这个关系立足在亲情上边,不是感情上边。”
张峥:“一定有但是。”
岳轻:“但是我朋友失忆了一段时间,最近他找寻到了部分过去的真相,突然意识到在对方寻找他的时候,他也曾努力寻找对方。”
张峥:“你朋友和你朋友的朋友是因为意外分开的吗?”
岳轻:“应该不是。”
张峥无语:“既然不是意外分开,那你觉得他千方百计找你是爱情,你千方百计找他就是亲情了?这个有点双标啊……”
岳轻:“……”
张峥整理了一下思路,又说:“其实还是有另外一种可能的。”
岳轻:“哦?”
张峥说:“可怜和喜欢,你二选一吧。”
岳轻面无表情:“说了这不是我的事。”
张峥从善如流换了称谓:“要么你朋友可怜他,要么你朋友喜欢他,二选一吧。你朋友很具有同情心吗?”
岳轻:“我觉得没啥同情心。”
张峥:“我也觉得你没啥同情心。”
岳轻:“……”他翻了个白眼,“再见。”
张峥:“等等,你说完了你的事情我还没说我的事情呢!喂喂喂——”
电话挂断了,世界安静了。
岳轻继续提笔默写,将一篇百余字,微言大义的法诀默写完后,就洗澡上床休息。
一夜无梦,就是在睡着的时候岳轻总感觉脖子位置有点痒,睡梦里,他试着翻了几个身,想把瘙痒的感觉挥开,可始终没能成功,每每换个姿势舒服没多久之后,毛茸茸的感觉又凑了上来,到了后来岳轻也无可奈何了,心想随它去吧,反正也不能说难受……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睡觉时候若有若无的毛茸感觉顿时加剧,清晰得像是脖子上为了条厚围巾。
岳轻睁开眼睛开着天花板,抬手在自己脖子旁边摸索了一下,拎着毛茸把毛茸给拎到眼前来。
岳轻看着猫。
猫无辜地看着岳轻。
短暂沉默。
谢开颜:“喵~”
岳轻:“……”
谢开颜讨好:“喵喵喵~”
岳轻:“汪汪汪!”
谢开颜:“……你在说什么?”
岳轻反问:“你又在说什么?”
这个问题……岳轻刚才画风奇特,谢开颜决定实话实说,如实翻译:“我在说这是我的地盘。”
呵呵。岳轻同样翻译:“我在说这不是你的地盘。”
和昨天一样时间来到岳轻门前的解飞星刚要抬手叩门,突然听见里头“乒乒乓乓”传来了一些可疑的声音。
这大早上的,里头在干什么?
他纳闷地想,拿不准现在到底应不应该敲下门去,好在里头的人没让解飞星等待太久,五分钟之后,门豁然打开,岳轻一脸头疼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和站在外边的解飞星正好碰了个对面!
解飞星冷不丁见人出来,连忙退后一步。
正是这一步的距离,他发现岳轻似乎出来得有点急,衬衫上两个扣子还没有扣好,锁骨从衣服里露出来,上班有一点红痕,红痕边上粘着两根毛和一根长长的头发,那头发的姿势还十分妩媚风流,绕了岳轻脖子一圈,末端探进衣服里不见踪影。
“别走那么快,等等我。”谢开颜郁闷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解飞星又退了一步。
透过岳轻的肩膀,他看见谢开颜在屋子里头慢吞吞批衣服,小半个赤`裸的肩膀还露在衣服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