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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啦!”
绣针虽然不足一寸,不堪弄折,但在王平之手中,却有惊天之势,轻轻一点,温柔似水,乍然间却点破了空间,在夜幕中撕扯出一条比黑夜更加漆黑的裂缝。
仿佛通向了,冥界。
苏妄知道,这只是错觉,是王平之的速度几乎要超过世界能承受的极限,在空间留下的痕迹。
他的境界虽然高远,距离武学大宗依然还有一步之遥,无法直接以精神撼动法则。
但绝不可小觑!
腾跃之中,苏妄目光如电,手腕宛转,剑光连连变换,如同电掣中不断转折、延伸的雷殛,紧贴着幽深的痕迹,疾刺而去,凌厉而刚猛。
银光一点,幽痕蓦然劈来,堵在剑光的去路上,就似探出毒牙的毒蛇,突兀而奸猾,却不敢小瞧了它的狠辣。
因为,那是能要了人命的。
黑夜中,青色的剑光仿若一条青龙,幽痕就如一条毒蛇,翻转飞腾中,相互纠缠,不断嘶吼,轻易不肯服输。
剑光霍霍,银点乍现,两人俱是以快打快,辗转于巨岩、废剑、崖壁之间,但见一青一红两道身影不断幻灭、闪逝,挥斥轰鸣声不绝。
看这架势,两人想要分出胜负,确非一时三刻之功。
“咔嚓!”
一只脚掌轻轻踩下,点着尖儿,十足的小心翼翼,但依然踩到了一粒晃动的石子儿。
“你想杀我?”鲁达霍然抬头,粗狂的面容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豹眼环瞪,杀气依然充足。
被人叫破行迹,王伯奋动作一僵,不知是把脚掌收回,还是继续放下去,只觉得尴尬的难受。
他便是这样的小人,明面上堂堂正正,骨子里却卑鄙下流,自以为世人敬他、重他,努力地想要表现出一副伟岸光明的姿态。
孰不知,他早已被人看透,他能骗过的,只有他自己。
“嘭!”终于,王伯奋重重地踩下了脚掌,好似斩却了心中的怯弱,恶狠狠的说着:“是又如何?”
或许,他认为,鲁达已是砧板上的鱼儿了呢。
“是,我便杀了你!”
鲁达重重地将禅杖顿在地上,一点点、一寸寸站了起来,骨骼肌肉俱在颤抖,沉重异常,仿佛亿万年间,缓慢,却从未放弃过抬升,放弃自我超越的高峰。
“咚!”
他再次顿下月牙禅杖,往前迈了一步,仿若高峰轰倒,轰隆隆地要砸穿大地,撞沉大陆,骇得王伯奋连连倒退,方才的凶狠早丢到了爪洼岛。
“你,你,你可别过来!”原来富态非常,满面红腮的他,面色变得比鲁达还要白。
“嘿嘿,和尚便算过去了,你又如何?”鲁达面露讥讽,仿若逗弄猎物的恶虎,他忽然张开满嘴的钢牙,好心提了个醒,道:“和尚劝你还是不要后退的好。”
“我,我就后退了,你又待如何?”好似醒悟过来鲁达受了伤,移动不便,王伯奋飞快的后跃了两大步,估摸了下月牙禅杖够不到他,这才敢在远处龇着牙。
就算是被鲁达的气势压迫,不敢动手,难道他连咋呼咋呼都不敢?
王伯奋安慰着自己,想要从另一个战场中夺回失去的面子。
“那是因为,你离我太近了!”沙哑的声音忽然传入王伯奋耳中,呼吸声甚至湿润了他的后颈,王伯奋一个急转,却与不知何时站起来的林冲,贴了个照面。
“噗咚!”王伯奋两脚一软,屁墩摔了个结实,他连连蹬腿,圆钝的手指头颤抖地指着林冲道:“你,你怎么没死?”
“快死了!”林冲金白的脸色现出一丝嫣红,咳出两口血丝,咧着血口道:“不过要先弄死你。”
他确实受伤不轻,莫说脸上多的那道几乎贯穿面颊的划痕,胸膛上更有五个血点穿透五脏,那是被王平之用绣针扎的。
得亏他还有几分神异,一半命格寄托在星空,否则,只怕还真凉透了。
“老小子,刚才那小子打得我们挺疼的,现在该你偿还了吧。”
鲁达与林冲各自向前一步,压迫着王伯奋,并锁死了他逃跑的方向,嘴角微咧,眼神阴测测的,看得王伯奋寒毛竖起,裤裆微微见湿。
“平之,平之,快来救爹啊!”
“噗呲!”
王伯奋一声惨嚎,彻响剑林,仿若夜枭的半夜鬼哭,却叫鲁达忍俊不禁,唾沫都喷了出来,林冲也不小心扯动了伤口,胸口憋闷的,既想笑,又想忍着,咳得好不难受。
意外的不是王伯奋的表现,他的表现都在二人的计划中,要的就是王伯奋惊惶失措,好乱了王平之的心气,叫他心浮气躁之下露出破绽。
但意外的是,王伯奋吐露的内容,他们确实没有想到,两人竟然是——父子关系。
那,王伯奋先前看王平之仿佛娈童的目光到底是什么鬼,难不成是干爹与干儿子?
细思极恐,鲁达与林冲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掐断了自己的念头。
“但是,这个效果会更好吧!”他们这样猜测着,再向前压迫了一小步。
“平之,平之……”王伯奋呼号的愈加高亢,愈发惊惧。
然而,红影依旧飞速腾挪着,仿佛一朵永远不会停息的云彩,不因凡尘的眷属而沉迷、徘徊,世人从来只有欣赏它的份,并没有要求的资格。
“好个无情的男子!”苏妄心中一凛,对王平之的心态终于把握到几分。
这世上有父子情深者,也有父子反目成仇的,但无论哪一种,都无可否认双方在对方心中的重要地位——因为重要,所以深情;也因为重要,所以仇恨。
但是,苏妄并没有从王平之的眼神中看出半点人世间的爱恨**,就仿佛,他已断绝了人性。
那么,他先前那种时而温柔,时而癫狂的姿态,是做给别人看的么?
又或是,做给他自己看的?
或许,他看待王伯奋,与路边的野狗并无二致:有闲情时,装作悲悯可怜一下;无暇时,谁想理会?烦恼时,欲杀之而后快。
“你在走神?”
绣针轻点,王平之两指一捏一穿,仿若对画绣花,竟然将利器级的青光剑一穿而过,从剑身的一边到另一边。就像是,穿过了一张丝帛。
他眼神疑惑,好像闺房中的清纯少女,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儿,迷茫地看着苏妄,眼睛眨呀眨的,似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又或者,他只是在模仿少女的姿态,他认为他此时应该是这个姿态。
只是他的演技太精湛,因此,才没人能发现问题。
但无论如何,王平之总给苏妄一种欺负智障儿童的感觉,他深深吸一口气,收回青光剑,瞬间移到峭壁一侧,莫名了叹息着。
对于这样的敌人,他实在是提不起战意。
“是他打扰了你么?”
话音未落,林冲与鲁达就感受到一种天敌般的威胁,来不及思考,两人连忙往旁边一跃,摔进了碎石里。
“嗤!”
一抹好似热泉的鲜血从王伯奋后颈喷出,他努力挣扎了几下,脑袋不可阻挡地折向一边,如同一根弹簧般抽搐着:“我,我是你,你爹……”
至死,他都不明白王平之为何杀他。
是我们太高估他了,这种人,便算身死,也不会明白仰仗他人威风而来的得意,实在太脆弱了。
“知道呢,人家会给你准备一副上好棺木的。”
王平之轻轻合拢了王伯奋死不瞑目的双眼,毫不在意地将手上沾染的鲜血擦在红衣,语气亲昵,好似与临睡的父母互道着晚安。
红衣如血,殷红如故,不知它的血红是否是被鲜血染的。
鲁达与林冲慢慢的、小心的往后退着,脚步轻缓,生怕惊动了他。
他们,实在害怕了王平之。
“你说,现在我是不是要报仇了!”王平之缓缓的站了起来,眼神平静,却异常的执拗,仿佛在述说真理,而他一定会执行。
他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神经病啊!你自己杀的好不好。”林冲与鲁达恨不得冲上去,将王平之的心肝剖出来,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构造。
“这世间竟有这样冤枉人的事儿,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们心间长吼不断,愈发谨慎,紧紧地靠在一起,准备应付王平之随时可能的发难。
“谁说他是智障来着?”
瞬息移动,苏妄切入他们之间,他知道,这是王平之在逼迫自己表态,可与他先前认为的,王平之不通人情世故正好相反。
苏妄对他愈发看不透了,不知道他为何执着的要跟自己打一场,但他知道,他逃不过。
“来吧!”他轻叹着,抖了抖剑锋,稍稍适应了下多了个穿孔之后的青光剑。
“哈哈哈,真有趣儿!”
王平之纵声狂笑,眼角流着泪珠,面目既有欣喜,也有恐怖,扭曲而疯狂。
绣针精铁打造,盈盈不值一握,轻若无物,在他手中却能洞金裂石;他昂扬此身,貌比潘安,却如癫如狂,行如妖邪,不知是他从未清醒,还是这个世界沉沦了。
轰隆隆!
远远的震荡传来,黑白、血红幻光冲霄,扭转了夜幕,炙红剑光、太极图录、生死磨盘相互碰撞,浩大刚猛。
剑林瑟瑟而抖!
那边打得越发热闹了,而这边,也不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