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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侍女很识趣的又走远了几步,确保正常的音量不会被她所听到之后,揽镜也不再顾忌,开口道:“你与夕落原本就是一体双魂,如今就算失去了记忆,夕落对你也是带着天生的亲近的,不知道你小时候有没有发觉,一见到夕落就感觉到心里有一种悸动?”
被揽镜这么一问,我想起来了与六皇子在皇宫初见那会,心中莫名的那股熟悉,仿佛穿越了上千年来的悸动。
晚风卷起几片落叶飞向天边,弯似孤舟般的月亮在云海里起起伏伏看得不甚明确,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嘶哑的呱呱声十分难听,气候微冷。
揽镜拢紧了自己的披风,看了看墨色的天空,笑了笑:“其实凡间倒比天界有趣多了,九重天上虽然有着凡人们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但是年复一日看着那天宫倒也无聊,还不如落到红尘之中,享受这世间百态,才不枉来到人世一遭。”
我看着难得开始思考人生的揽镜,感到有几分好奇:“你今晚倒是怎么了?竟然开始思考起了这些东西?往常不是说待在司兰宫打理一下百花的开放时节很好吗?怎么忽然想要入世?”
揽镜眼波流转,看着我的眼睛里竟然带有了一点湿润,待我定睛一看却又是像往常那般灵动的笑意,仿佛一瞬间的眼泪是我的错觉。
“只是想起了一些不愿提及的过往罢了,”揽镜抚了抚袖子,仿佛在抚去上面的尘埃,“夕颜你可不能问那么多,人都是有秘密的,仙人也是一样。”
我有些无语:“你自我感觉未免太良好了一些,我又没打算问。”
揽镜沉默了一会,再开口却道:“其实我挺心悦司命仙君的,只是他并不喜欢我。”
嗯?
我眨巴眨巴眼:“蛤?你喜欢司命仙君玄烨?那个整个九重天上最为古板的老古董?他可是号称行走的天规呀,你对他动了小女儿的心思,恐怕是没有戏的。”天呐,一向高傲清冷的蝶舞上仙竟然已经心有所属,这可真的是一个惊天大消息,要是被她那班从司兰宫排到南天门的追求者们知道了,该有多心碎。
而且……想起来那个一向古板着脸司命仙君,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即使偶尔遇见了,我也是下意识的就要退避三舍,蝶舞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我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想起来曾经看过的一个句子:“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难不成你这是对他一见钟情了?也不对啊,天天想方设法与你撞见一面的,男神仙那么多,有没有见你跟哪个一见钟情的呀!”
揽镜:“……你又在脑补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别胡思乱想,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好不好?!”
我表示自己十分无辜。
“怎么话题说着说着就扯到我身上了?拐回来拐回来,我们现在说的是你和夕落的事情!”揽镜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依我看来,还是要让你和夕落两个人多独处培养培养感情才好!不然的话,融魂之日更遥遥无期。”
我突然想起来了了之国师,那个神神秘秘的和尚:“我感觉了之知道的东西挺多的,是你告诉他的吗?他连我的前世今生都能看出来,也知道我的目的。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说不定会事半功倍。”
我自己以为这个想法是极好的,却被揽镜一口否决了:“他帮不了你,你别想了。此人神神秘秘的来历十分不明,而且又是天生佛子,仿佛生来就不处于红尘六道之中,加上我已经旁敲侧击过了,他好像并没有要帮助我们完成这件事情的意思。”
我张了张嘴,正想问揽镜为什么如此了解了之,却见揽镜转过了头,明摆着不想和我说这个话题。
“宸王殿下心思纯净,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我也能看出来他喜欢你,但是难就难在,怎么让这一份喜欢转化为爱,毕竟如果不能心意相通的话,融魂之日就真的遥遥无期了。”揽镜一边说着,一般将目光落在远处,我随着她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一片黑暗,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我没有说话,心意相通固然是能够使融魂成功的一个方法,但却不是唯一的,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尝试,但是太过剑走偏锋,我不敢让夕落冒险。
半晌无言后,我叹息了一声,将我的想法说了出来:“如果夕落……六皇子实在无法与我心意相通的话,那我就这么护他一世好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揽镜猛地扭头看向我,头上的百蝶穿花步摇交击发出悦耳的声响,却在这静寂的夜晚有些突兀,她的杏眼看着我,盛满了愕然:“你这是疯了吗?如果单纯只是为了护他这一世,你又何必转世投胎这一回?”
我朝她笑了笑,有些释然:“其实无论是我女儿身也好,男儿身也罢。如果六皇子他不懂得爱,做太多的事也只是枉然。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护他这一世也好。”
揽镜大大的杏眼里仿佛有些湿润,在夜色下看得并不分明,只听得她有些哽咽的声音:“你不要忘了,你只有这一世的机会,他却要轮回生生世世。你怎么护的他?又怎么能护得了他呢?”
我道:“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他,等到他投胎时,我跟随他一同去。”
“你疯了?仙人只有一世历劫的机会!要是你这样子的话,被天庭发现了,恐怕就是得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看着揽镜像要失控的样子,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激动个啥?来日方长,总会慢慢打动的吧,我这只不过是最坏的打算罢了。”
揽镜蝶翼般的睫毛扇了扇,怔愣了半晌,反应过来便想要打我:“好啊,原来你是在耍我,害我担心了半天!”
我连忙求饶:“哎哟,我的好表妹啊,你可千万别打我,你得注意一下你的形象……”
气氛好不容易缓和下来,揽镜也察觉到了自己方才的不妥,连忙轻咳两声掩饰尴尬:“要不是你气我,我会这么失态吗?”
我笑着承认错误:“是是是,我错了,下次再也不说了。”开心起来就好,方才揽镜虽然隐藏的很好,不过还是我发现了她的失落,只是作为朋友,我也不好意思提起她的伤心事罢了。
毕竟,蝶舞上仙的来历,对于九重天上的仙植们来说,是一个传奇,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多问无益。
许是我们停留在原地太久,远处的侍女走近了,委婉的催促道:“天色已晚,还请大人与小姐改日约个时间再聊吧。”
……
揽镜送我到宸王府侧门就回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和我说了一句在旁人听起来十分莫名其妙的话:“解铃还需系铃人。”
我默然无语。
回去的路上已经很晚了,天气冷了,到了晚上街上也变得不再热闹,我和礼言两人走在路上,路灯在身后拉下长长的两道阴影。
不远处有一个打更的更夫经过:“更深露重,小心火烛!”
更深露重这四个字刚刚传入耳朵,恰好身后空荡荡的街道吹来一阵冷风,直往我的后颈窜。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缩了缩脖子,又拢紧了广袖。
大概是看出来了我有点冷,原本走在我身后右侧三步开外的礼言走近了我,贴心为我挡住了身后吹来的风。
“公子,下次出门的时候,奴才会备好披风的。”礼言道。
我点了点头,又想起来了揽镜说的和六皇子独处的那番话,于是道:“往日还是多备一些厚衣物吧,明日你到宸王府去,问一下宸王殿下冬日里炭火是否足够,不够的话再备一些,反正知府府衙里准备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礼言应了一声是,后笑道:“公子待宸王殿下倒是极好的。”
我下意识理所当然的回答他:“我不对他好,我对谁好?”
礼言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又是笑:“公子这话说的让人听起来十分感动。宸王殿下要是知道了,肯定是十分开心的。”
我摆了摆手,快步往前走,在这慢悠悠的逛下去,感觉人都变得更冷了:“他是宸王,宸王府又在我任职的靖府,这是我身为臣子应该做的。”
也是我欠他的,不管是作为夕颜,还是如今的司空子暇。
礼言不再说话。
回到知府府衙,路过花厅的时候,见里面还是灯火通明,正好奇着为什么这个时候花厅还会有人,一般花厅只是用来白天招待客人的地方而已,到了晚上,为了节省烛火,我一般都不让侍女给没有人的房间点灯。
于是我便走了进去。
花厅里坐着一个人,那人怀里还抱着一个。
正是蓝舒和临沅。
“大人您回来了,”听到脚步声,蓝舒抬起头,轻声道,“请速下官此时不方便起身行礼,这孩子刚刚睡着没多久,等了您一晚上。”
我点点头,看了熟睡在蓝舒怀里的临沅一眼:“礼数什么的,在这些场合就免了吧,反正也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不过,这个孩子之前不是说要把他送回去吗?怎么现在还没有走?要是他父母知道小孩子不见了,该多着急。”
蓝舒抱着临沅说道:“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已经派人查遍了这附近所有的高门大户,都没有一户人家是姓临的,而且也都没有丢失小孩子的情况发生,这个孩子我已经问过了,他说他自己是临府的……在多的线索也问不出来了。”
我困惑不解:“那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我走在街上,这小孩子拉住我的衣袖,抱着我不肯走,还与我说第五黎曾经在他家调/戏过他的姐姐。对了,有没有问过第五黎?”
蓝舒抱着临沅的手换了个姿势,摇了摇头:“下官已经问过第五公子了,他说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孩子,我也让人问过这里的百姓们,都说没有见过这个孩子。加上这个孩子,一心只想等大人回来,并不想到哪里去,下官就在此地陪着他了,这不,半个时辰前才刚刚睡着。”
我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街上随便遇到了这个小孩子临沅,竟然会这么想黏着我。
看着蓝舒抱着辛苦,我走近几步,将临沅接过,抱在怀里才发现这孩子很轻,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却感觉一只手都可以提起来。
换了一个怀抱,睡着了的临沅也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极为自然的在我怀里蹭了蹭,又安静的睡了过去。
蓝舒看着临沅,眼睛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软情绪,对我提议道:“大人,要不我们先让这个孩子在知府府衙里住下吧,直到下官找到他的家人为止。”
我看着临沅红扑扑的睡脸,睫毛弯弯,就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明天让侍女去采办一些小孩子的衣物吧,这会也没有衣服给他换。”我说。
蓝舒应下,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问我:“不知道这个孩子,大人要安排在哪个房间呢?”
我想了想,让侍女找来一方小毯子给临沅盖住后,直接抱着临沅往花厅外走,蓝舒跟在我后面。
“就安排在东南角的客房好了,再安排几个得力的侍女伺候着,啊,对了,第五黎怎么样了。”
蓝舒道:“第五公子的家人傍晚的时候来过一趟,不过下官说因为第五公子知道一些要事,所以要在知府府衙留一夜,他的家人倒也没有多做纠缠,只是……”蓝舒顿了顿,“临走的时候,第五夫人,让人送来了一箱银子,说是孝敬大人的。”
我抱着临沅的手紧了紧:“明天退回去吧,我不需要这些。他们安安分分的不为非作歹,看好他家这个喜欢调/戏两家妇女的儿子,已经是对我这个父母官最大的回报了”
“大人请放心,下官并没有收下,前任知府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下场,下官还是知道的。”
“哦,那你说说是为什么?”我被蓝舒的话勾起了几分好奇,道。
蓝舒走在我的身侧,贴心的为怀里的临沅挡住了大半的夜风,轻声回答:“其实在下官还小的时候,前任知府大人还是靖府百姓们人人交口称赞的好官,可惜他后面有人给他送礼,送的多了,原本那清正廉洁的心也被污染了,渐渐的变成了危害一方的贪/官,作为一个地头蛇为非作歹。也将靖府这一方风气给带坏了,特别是那些高门大户,逢年过节,都是送礼成风,实在是……”蓝舒叹息了一声:“不可取。”
我笑了笑:“说白了就是没有抵御住诱惑,不忘初心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是当各式各样包裹着甜美糖汁的毒药都摆放到自己面前,能坚持下去不吃一口的人毕竟只是少数。一旦吃了可能入口是甘美,但是下场却是必死无疑。”所谓糖衣炮弹,不过是如此。
“大人所言极是。”
……
东南角的客房是专门用来招待来知府府衙做客的客人的,自我上任以来,暂时还没有人在那里住过,但是每天都有侍女在打扫,所以还是极为干净的。
将抱了一路的临沅放到侍女铺好的床/上,蓝舒给他盖好了被子,又放下了床幔。
吩咐好侍女看好临沅后,我俩往回走。
夜深了,原本高悬在天上的弦月此时挂在了树梢,银白的月光落在屋檐,勾勒出淡淡的阴影。
蓝舒与我并肩走着,一开始两人并没有说话,还是我首先挑起了话头。
“先前我听到第五黎说什么青/楼花/酒,可是正规经营的?”
蓝舒点头:“是的大人,在这边开店的店铺,每一间都有人按时去查看的,以防偷税漏税,开黑/店宰/客的情况发生。大人为什么忽然问起了这些?”
我看着不远处房子,在黑夜里那房子里的烛光透过窗显得格外温暖。
想起在街道上,临沅突然冲出人群抱住我,小小的身子整个人一直黏在我身上,五岁的小孩子衣饰精美,长得也像是个讨喜的瓷娃娃般,还只知道自己叫临沅,还说家里的姐姐被第五黎调/戏……
我心中有一个十分荒唐猜测:“我在想,临沅是不是从青楼里逃出来的小孩子。”
蓝舒脸色一怔:“大人您的意思是……有人在拐/卖孩子?临沅是被拐/卖的?”
我皱着眉不太确定:“我也不清楚,毕竟只是猜测,还是要派人去打探清楚为妙。”
蓝舒道:“如果真是如大人所想,那么下官一定不会放过这群丧尽天良的人/贩/子!”
“此事还需要好生调查,蓝舒你先且安排一些人,假装寻常百姓的样子到靖府的青/楼楚馆寻/欢,然后再好生留意有没有哪家敢如此胆大包天,买/卖/小孩子。”我说。
“下官明白。”
一说到正事,即使不在当值的时间,蓝舒也会立马进入办公的严肃状态,抬脚就要往知府府衙的公堂走去。
我连忙拦住他的脚步:“都这么晚了,明天再调察也不迟,蓝舒你不必如此火急火燎的。”
蓝舒有责任心是好,但我可不能让我的好师爷劳累过度,该休息时还是得休息。
蓝舒这才顿了顿,听了我的话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有些羞赧的朝我笑了笑:“倒是下官莽撞了。”
我笑着摇了摇头:“无妨,今夜早些回去休息,明天起来才有精神去调察。”
“是。”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其他的事情,蓝舒与我告别:“大人也要早些休息的好,可千万别再贪杯了。”
一说到这事,我就有点不好意思。
“咳咳,”以手握拳放到嘴边咳了两声,我假装严肃道,“蓝师爷,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还会调侃我来了。”
蓝舒弯着眼眸,我这才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眼里有星辰:“大人这可是冤枉我了,下官只是在提醒大人罢了。”
“好了,我说不过你。”
……
重新躺在床榻上,已经是亥时初,我熄了灯,看着眼前一片漆黑,明明之前还劝别人要早点休息,自己这一会却毫无睡意。
六皇子,揽镜,了之,临沅,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实在让人想起来就觉脑阔疼。
小时候总盼望着长大,可是长大了才知道还是小时候的时光最无忧无虑。
只是小时候又怎么样呢?也有小孩子的烦恼。
“唉……”长叹了一口气,我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睡着。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白天也正在思考着揽镜的话,晚上竟然就做起了一个梦,与我还没有恢复前世记忆不同,梦里早就已经没有了那一片白雾,而是铺天盖地的红。
我又站在了一片曼珠沙华花丛里。
龙爪似的花在我裙摆边摇曳着,生机勃勃。
我看着自己一袭白裙,想起来了这是在夕落跳下诛仙台后,我失魂落魄的一段时间,就是穿着一身白站在曼华殿外,夕落种下来的一片曼珠沙华地里发呆。
夕落上神跳下诛仙台,在天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玉帝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我杀死了他最为疼爱的孩子一样,却也拿我无可奈何,甚至还让我代替夕落,继续看管着曼华殿。
因为之前是一体双魂,所以我处理起夕落的工作也是极为得心应手,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如果两个人之中必须有一个人要跳诛仙台,我宁愿那个人是我,而不是拼了命也要护我周全的夕落。
夕落的离开,让我了无生趣,最后独自一人离开九重天,到蓬莱岛。
蓬莱岛的日子其实也是无聊的很,但起码没有我熟悉的一切,杜绝了我睹物思人的机会。
即使……我还是改变不了睡眠的习惯,即使……无论我再怎么睡都好,睡多久都好,夕落也永远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