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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湛又在太夫人的照妆堂住了几日,直至伤口大略结了痂后,才被抬回了迎晖院。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恢复能力真的很不错,若是换了旁人被打得那么惨,少说也得个把月才能起身下床,可他这两日已能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了,也不知是他本身身体素质太好,还是打挨得多了,早产生了抗体?
在此期间,他曾不止一次的尝试着想说服太夫人重新彻查此番之事,以还他一个清白,只不过都被太夫人拿话来岔开了,实在被他问得急了,才说了一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罢,人要学会向前看才是,若真不是你做的,你便用实际行动来向大家证明,你的确不是那样的人,到时候时间一长,自然就能证明你的清白了’,显然太夫人已打算和稀泥,不管是不是容湛做的,都这样将事情混过去。
太夫人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容湛犹不死心,仍试图求太夫人,毕竟眼下除了太夫人,他已没有别的人可求,让太夫人答应他的希望虽渺茫,至少还有希望不是,总比绝望和无望来得强罢?
还是君璃看不下去,出言阻止了他:“祖母自有祖母的难处,你又何必再为难她老人家?说到底,也是怪你素日名声太差,一旦发生什么事,即便不是你做的,旁人也会第一个先想到你,更何况此番那个死了的丫鬟还留了书信,指名道姓是你逼迫的她?在旁人看来,已是铁证如山,你让祖母如何去彻查?若是真查出了什么来还好,若是查不出来,你让祖母以后又要如何服众?我们是救过祖母的命,但此番祖母也救了你一命,算是扯平了,你就不要再为难祖母了,省得将这些日子以来,你和祖母之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那点感情都磨光了,那样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还有谁会来救你?”
君璃看得很明白,太夫人本身相信不相信容湛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太夫人作为宁平侯府辈分最高之人,她要顾虑的,首先是宁平侯府阖府的名声,——她与太夫人想到了一块儿去,此事若不是容湛做的,那就只能是府里别的男主子做的,那些男主子不是宁平侯的弟弟,便是宁平侯的子侄,不论是谁,传出去都将是一件极不光彩之事,倒不如将错就错,将事情就此揭过去,反正容湛的名声已经坏透了,就算再坏一些,又有何妨?
再一点,容湛这几日足不出户的窝在屋里养伤不知道,君璃却是知道前几日夜间,宁平侯曾面色不善来过照妆堂见太夫人之事的,母子两个谈话时,并没有将下人都屏退,是以君璃这几日已辗转得知了那日宁平侯来找太夫人,为的恰是请太夫人不要再管此事,太夫人虽为尊长,然宁平侯才是一家之主,且孙子再亲,又岂能亲得过儿子?
所以容湛若再纠缠下去,指不定就真要将他这些日子以来,好容易才与太夫人建立起来的那点还远算不上深厚的感情磨光了!
“可是,我真的是冤枉的啊!”容湛被君璃的话说得满心的委屈,满脸沮丧的道,“如今事情才刚发生几日,就算那真正的凶手再厉害,也不可能将一应线索都抹去,这会子彻查,总还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来,可若这会子不查,待时日一长,便是想查什么,也定然查不出来了,那我这个黑锅岂非只能背到死了?”
一席话,说得君璃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起来,她一直以为容湛除了吃喝玩乐,挥霍无度以外,便再没有别的本事了,想不到他竟能说出这样一番有理有据的话来,看来他也不是如她想象的那么蠢嘛!
她想了想,故意问容湛道:“祖母不同意彻查此番之事,咱们难道就不能自己私下里查了?你有办事牢靠,嘴紧的心腹之人吗?”
容湛闻言,眼前一亮,道:“对啊,祖母不同意彻查,我们完全可以自己私下里查嘛,等到我们找到证据后,那些怀疑我的人自然无话可说了。”
君璃点点头:“所以我才要问你有没有办事牢靠,嘴紧的心腹之人啊,在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以前,这件事情必须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一个不慎传到了祖母或是父亲的耳朵里,只怕就只能半途而废了。”
容湛就紧皱起了眉头,半晌方闷声道:“我一时半会儿间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不是想不到合适的人选,而是根本就没有罢?君璃心里明白,他心里对大杨氏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不然以他素日对松烟项烟两个的看重,早脱口说出二人的名字了,显然因着他们是大杨氏给他的,他已不再像以前那般信任他们。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君璃又故意问道:“你不是有两个小子叫什么松烟项烟的,素来最得你看重吗?我听说他们两个都是家生子儿,这样的事情让他们两个去办是再合适不过了。”
容湛沉默了半晌,才道:“罢了,眼下我最要紧的便是早日养好身体,至于此番之事,我相信‘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更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日,那个真正的凶手会露出他的真面目!”
君璃本来就不希望容湛私下再去彻查此番之事,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为了便是激出容湛对大杨氏的怀疑,如今目的既已达到,见容湛说不查了,自是正中下怀,因点头道:“也是,我们手上毕竟没有可用之人,若贸贸然的去查,反倒会打草惊蛇,还是等你养好了身体后,咱们再从长计议罢。”
只是话虽如此,等搬回迎晖院后,君璃还是悄悄儿叫了秀巧来,令她留神一下府里最近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还有她父亲是在门房上当差,最是容易听到一些闲言闲语的,让他多留神一下,看那些闲言闲语里面,可有是与此番之事相关的。
君璃虽不希望容湛再彻查此事,她自己却是不打算就这般轻易将事情揭过去的,大杨氏就算做得再隐秘,只要做过,就必然有痕迹留下,她就不信还真抓不到她一丝半点的蛛丝马迹了。
秀巧如今虽不能进迎晖院的正房当差了,以免容湛看见她心里不痛快,故意找她的茬儿或是故意为难她什么的,但因有君璃这个主母发话,她得以继续留在迎晖院当差,仍是二等丫鬟,拿与以前一样多的月钱,所以她对君璃是真正的千恩万谢,闻得吩咐后,想也不想便应了,自去安排去了。
君璃待秀巧离去后,才折回了正房去。
就见容湛正百无聊赖的盯着门口,一瞧得她进来,立时两眼放光,问道:“奶奶,你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语气里今天还听得出几分委屈的意味。
君璃就无语了,话说自从那日她说了相信某人后,某人便开始像一块粘上了便再甩不脱的牛皮糖,无时无刻不在缠着她了,不管她去哪里,他都要问来问去,等她回来后,他依然要问来问去,用是便是方才那种带了几分委屈意味的语气。
关键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回来,他又没有什么正事,只是拉着她聊天,什么‘你别看那家名声不起眼,胭脂却是整个京城真正最好的’,什么‘奶奶昨儿个穿的那件儿妃色衣裳真好看,不过今儿个这件儿更好看’、什么‘奶奶看的什么书,不如与我讲讲?’……把君璃烦得不行,无数次的感叹,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遇上这样一个渣时渣得不得了,好容易不渣了又啰嗦得不得了的二货,也许她那日就不该看他可怜,告诉他她相信他的?
君璃忍了又忍,才强自忍下了满腔的不耐烦,答道:“就去院子里逛了逛,你有什么事儿吗?”
果然听他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哪,就是一会子不见奶奶,心里有些个记挂。”
我勒个去,你不见天的这么肉麻能死不?君璃连吐槽的欲望都没有了,只是在心里暗想,难道自己看他是伤病员,所以没有在他身上练绣工的决定,真的是错的?
她深吸一口气,道:“大爷是不是很闲?”
容湛老实的点点头:“的确很闲。”虽说他如今已勉强能下床了,却连多走几步路都得靠人搀扶,成日里只能待在正房这一明两暗三间屋里,连院子里都去不得,可不是闲得浑身都快长毛了?
不待君璃说话,又笑着问道:“奶奶,不如我们来下棋罢?”
君璃闻言,朝天翻了个白眼儿,明明知道她棋下得臭,还成日价的拉着她下棋,到底安的什么心?其实这也怪不得君璃,现代人就没有几个是会下围棋的,不比古人尤其是古代高门大户的主子们,几乎人人都会下,且水平还不低,就连容湛这样大家公认不学无术的纨绔,居然水平也不低,想想也是,好歹也是侯门子弟,最基本的修养还是有的,君璃对上他时,可不就只有被杀落花流水片甲不留了?
所以在被容湛缠得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容湛下过几次棋后,君璃便再不肯与他下棋了。
容湛见君璃明显一副对下棋兴致缺缺的样子,只得又道:“要不,我们来玩解九连环?”
话音刚落,便换来君璃的怒目而视,尼玛古人脑子都有病是不是,连玩个游戏消个遣都是这般高端,智商低点的人根本玩不来,不巧君璃恰是属于“智商低点”的那群人,也不知道丫到底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一连两个提议都被变相的否决了,容湛也不知道该与君璃聊点什么了,要是让他说哪个青楼的头牌跳的什么舞好看之类的,他倒是如数家珍,可问题是,只有傻子才会与自己的老婆谈论这个话题罢?他却不知道,他若真与君璃讨论这个话题,君璃与他之间还能有点共同语言。
君璃见他实在闲得发慌,索性道:“要不,我让人去把后面小跨院那几个叫来陪你说说话儿,下下棋,再不然唱个曲儿跳个舞什么的给你听给你看?”只要他不烦她,况后院那几个的本职工作本来就是取悦男人,如今也是时候该她们发光发热了,不然凭什么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们,又不是钱多了烧得慌!
不想容湛闻言,却以为君璃是在吃后面小跨院那几个通房的醋,忙表忠心道:“奶奶放心,我既说了以后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不惹你生气,自然就要说到做到,我以后绝不会再去找她们几个了,奶奶若不相信,我可以发誓的。”
明明就是嫌那几个通房不新鲜了罢,在这里装什么深情?君璃暗自腹诽,不过心里倒是有几分沾沾自喜,连这样的渣男都暂时为她守身如玉了,好罢,她的魅力果然不减当年,嘴上道:“大爷还是别起誓了,时间自会为大爷作证的。”
容湛闻言,只当君璃仍是不信他会一辈子对她好,忙道:“奶奶难道还是不肯相信我不成?既然如此,我这便使人去回了母亲,给小跨院那几个各挑一户好人家,近期内都发嫁出去,以后我只守着奶奶一个人过日子,奶奶肯信我了吗?”
说完不待君璃发话,已扬声向外道:“来人!”
片刻过后,便见竹香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后,恭声问道:“大爷有何吩咐?”
竹香是迎晖院另一个一等大丫鬟,长得自然也是不俗,话说回来,迎晖院就没有哪个丫鬟是丑的,不过却是个难得一见的聪明人,从不主动往容湛身边儿凑,自回来后第一次拜见君璃,便对君璃恭恭敬敬的,显然是个极识时务的,让君璃一度起了要收她做心腹的念头,还是想着她年纪已不小了,只怕就这年余就该放出去配人了,这才作罢。
容湛道:“你这便去一趟母亲那里,就说我打算将后面小跨院那几个近期内都发嫁了,让夫人帮忙挑一下人选,等挑好人选后,再一人给她们一百两银子做嫁妆,她们素日穿戴的衣裳首饰也允许她们带出去,母亲向来宽和待下,想来一定会为她们好生挑选人选,不会委屈了她们的。”
竹香闻言,明显怔了一下,才问道:“五位姑娘都放出去,一个也不留吗?”她家大爷今儿个怎么忽然转性了?
容湛肯定的点头:“对,都放出去,一个也不留,你这便回母亲去罢!”待竹香领命去后,方看向一旁的君璃,邀功般的问道:“奶奶这下总该相信我了罢?”
君璃不置可否,只是道:“她们都是大爷的人,自然是大爷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我不发表任何意见。”其实要君璃说,真能将后面那几个放出去,没准儿对她们的后半辈子来讲,倒是真正的福气,容湛也算是难得做了一件好事,只不过她们自己会不会这些想她就不知道了。
毕竟宁平侯府就算再落魄,那也是侯府,日子与寻常人家相比,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虽说做平头夫妻是好,可一般能做到大丫鬟甚至通房的,都是与主子一样锦衣玉食惯了的,谁知道忽然一夜回到解放前,即便嫁的是管事,也不可能有主子跟前的日子舒服,就更别说没嫁人的姑娘再怎么也要比出嫁了的媳妇娇贵些,要是做通房做妾的话,某种程度上来讲倒也的确保持了做姑娘的娇贵,具体体现为:孩子生下来就是主子还不用亲自带,家也不用管,只管陪男主人,只要够老实,嫡妻一般也懒的收拾,简直乃享受权利不承担责任的绝佳生活方式,也就难怪有那么多丫鬟会前仆后继的想要爬上男主子的床了!
只怕后面那几个,且还有的闹腾呢,就是大杨氏那里,也不见得轻易就会让容湛将她们发嫁出去,毕竟那几个可都是她的人,容湛这样做,岂非公然是在打她的脸?
果然竹香稍后回来,便带回了大杨氏的话:“夫人说,几位姑娘好歹也是服侍了大爷几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她们早已是大爷的人了,所谓‘一女不侍二夫’,真将要她们发嫁出去,又有哪个好点的男人会要她们,大爷向来好性儿,难道竟也忍心看她们掉入泥淖里不成?就算大爷如今已不喜欢她们了,便是白养着她们又何妨,难道咱们家还缺这几两银子不成?请大爷三思。”
不但有话带给容湛,也有话带给君璃:“大奶奶也是出身书香世家,难道不知道何谓‘三从四德’,不知道‘七出’之条里最要紧的一条便是‘善妒’?且不说那几个丫鬟早不得大爷意儿了,就算还得大爷的意儿又如何,难道还能灭过大奶奶的次序去不成,大奶奶何必要赶尽杀绝呢,传了出去,也有损大奶奶的名声不是?请大奶奶也三思。”
君璃躺着也中枪,端的是一肚子的火,尼玛又不是她提出要发嫁那几个通房的,大杨氏凭什么问也不问便将罪名安到她头上?还有脸说什么‘三从四德’,丫如果真三从四德,容湛又怎么会被养成今日这副模样,丫若真的视他为己出,怎么不说将他养得跟容潜一样,或者将容潜养得跟他一样?
她正要开口,就听得容湛已先命竹香道:“你再去一趟夫人那里,告诉夫人,就说我的话,‘母亲不是自来便盼着儿子上进,当初赏下她们几个,一是为了有人照顾我的衣食起居,二是免得我去外面胡闹吗?怎么如今我知道上进了,母亲反倒不喜欢了呢?况我如今也是有媳妇的人了,凡事自有媳妇安排,且我听说咱们家早已是大不如前,又何不再白养几个人浪费银子呢?请母亲务必尽快安排!’”
一席话,说得竹香再次怔住了,还是容湛又催了她一遍,她方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屈膝行了个礼,领命退了下去。
君璃也没想到容湛忽然就说了这样一番明显是在将大杨氏军的话出来,小小了吃了一惊后,便明白过来,容湛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如今已是发了芽了,不然一向对大杨氏言听计从,敬重有加的他不会对大杨氏说出这样的话来;而大杨氏为了消去他的怀疑,这次一多半儿是会同意发嫁那几个通房了,——倒不想,容湛竟也有这样的心计!
竹香很快再次去而复返,也不出君璃所料带回了大杨氏同意发嫁那几个通房的消息:“夫人说,她原本是想着大爷怕是一时兴起提出要发嫁那几位姑娘的,所以没有同意,怕大爷事后后悔,如今见大爷是认真的,知道大爷愿意上进了,心里不知道多高兴,这便让平妈妈挑人去,绝不会委屈了几位姑娘的,请大爷只管安心将养身体。还说方才误会大奶奶了,以为是大奶奶容不得人,还请大奶奶不要放在心上,以后只管和和美美的与大爷过日子,若大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自会为大奶奶做主。”
容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打发了竹香下去,方嬉笑着与君璃道:“以后我便只守着奶奶过日子了,奶奶可要对我好一些才是。”
君璃没有说话,只是暗自吐槽,明明是你自己要将她们打发出去的,关我什么事?不过心里却难得浮上几分感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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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洗白渣男的艰难历程了,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