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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紫璃的恣意妄为,无法无天,与其说是沈凝暄宠出来的,倒不如说是独孤萧逸惯的。
每一次,独孤煜只要犯了错,独孤萧逸会变着法子惩罚,可云紫璃犯了错,便是沈凝暄红了脸,他也会死死护着。对此沈凝暄十分有意见,可是独孤萧逸就是护的死死的。
为此,独孤煜那可是羡慕嫉妒恨的红了眼,云紫璃便套句前世的话来挤兑他:“女儿,那可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你嫉妒吧?羡慕吧?眼红吧?赶紧钻回娘肚子里重新投胎做女儿!”
独孤煜闻言:“……”
那可是满头的黑线溲!
如今,任性遭了劫,再见最宠溺自己的父亲,云紫璃那个眼泪啊,那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知自己的眼泪,浸湿了独孤萧逸的衣襟,她紧闭了闭眼,无比懊恼的呜咽着:“父亲对不起,是乐儿错了,乐儿不该不听话,害的……害的……”
话,哽在喉间,终是无从说出恧。
云紫璃闭目之间,似是回到了自己临盆之日那火光通天之时,忍不住周身颤抖着。
独孤萧逸心里那个疼啊!
轻轻皱眉,他扶着云紫璃的肩头,与之俯首对视。
见云紫璃眸中湿润,不停抽噎着,他有些牵强的扯动着嘴角:“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知道错就好了,反正任性到最后害的不过是你自己,为父知道你遭了罪,受了委屈,赶紧别哭了,再哭为父可就要去找赫连家那小子去拼命了。”
对于宝贝丫头这几年所经历的事情,他早已查的一清二楚。
如今,在他看来。
千错万错,都是赫连远的错,她家宝贝闺女即便有错,那也是被赫连远蒙骗的!
别人当爹怎么样他不知道,不过他这个当爹的,就是这么护短!
爱咋咋地!
“父亲不怪我?”
云紫璃明眸微醺,泪眼涟涟的凝望着独孤萧逸。
“你不是也三番两次险些丢了性命么?”独孤萧逸微微苦笑,语气深沉的说道:“你活着,对为父而言,便是上天最大的犒赏,我疼你还来不及,又怎舍得怪你?”
云紫璃当初的执拗和任性,这才铸就了今日之错。
独孤萧逸若说不气,那是骗傻子呢!
不过,他比谁都清楚,在云紫璃知道真相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如今,她能活着。
对他而言,便是最好的。
身为父亲,他不舍她再心痛分毫!
“告诉为父,你是何时恢复记忆的?”云紫璃一抽一抽的哭着,独孤萧逸的心也一抽一抽的疼着。抬手宠溺的为她拂去眼角的泪,他慈睦一笑,扶着云紫璃坐到一边,轻言软语的问着。
见状,沈凝暄微眯了眸子,一脸悻悻的也坐下身来。
父女久别重逢,潸然泪下,合着她该被这爷俩感动的痛哭流涕才是。
可是这会儿,她心里怎么都觉得酸溜溜的。
他男人,打从进来,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小情人,哪里有她的影子?
独孤煜睇见老娘不悦的脸色时,又看看坐在边上腻歪的父女俩,不禁有些忍俊不禁!
爹呦,后院起火了!
独孤萧逸的后宫,从来清静的只有沈凝暄一人,哪里让沈凝暄吃过醋,眼下他乍见宝贝闺女,一时心情激动,虽是察觉到沈凝暄那犀利的小眼神儿,却分身乏术,生怕慢待了女儿,让女儿觉得受了委屈。
云紫璃自然也察觉了老娘的不满,但见独孤萧逸到底还是女儿最重,眨眼之间,泪珠再次滚落!
她老娘,为了女儿,不惜丢下最爱的男人,长途颠簸去了新越,又从新越来了吴国;她老爹,为了女儿,顾不上最爱的女人心里不悦,仍旧以她为重……
可是她呢?
她却以实际行动,舍弃了他们!
此刻,云紫璃心中的悔意,那叫一个排山倒海!
她早已后悔为了赫连远伤了父母兄长的心不假,却不曾如现在这般后悔自责的肠子都青了!
用力,吸了吸鼻子,她拿手边的帕子擦了擦眼泪,没有再提李坤英劫持自己的事,只是对独孤萧逸如是回道:“自新越返回吴国之时,他带我回了楚阳,在那里我恢复了记忆。”
“楚阳……”
独孤萧逸对于楚阳并不陌生,但是此刻听到这个地方,他的眸色,却浮上一丝阴霾:“是你当年坠崖的地方?”
“是!”
云紫璃拿哭红的双眼望着他,喃喃低语:“当年在楚阳时,我不知他是故意接近我……”
“为父知道!为父都知道!”对于过去的事情,独孤萧逸未曾一一细说,只如此一语带过,微皱了皱眉,他声音沙哑说道:“你素来被保护的好,不会将人想的太坏……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闻言,云紫璃心下苦涩不已!
她今生被保护的好是真,但是前世也白活了吗?
父母说不是她的错,其实说到底,她遇人不淑,识人不清,已是大错特错!后来明知父母想她念她,却仍旧为了那个人,固执的不肯回去,简直又错上加错!
她错的离谱!
云紫璃抬眸看独孤萧逸。
他脸上的人皮面具,虽然将他易容成无澜的模样,但是那发间隐隐的银丝,却让人云紫璃心头一震,缓缓伸出手来。
青丝变银发的,不只是他,还有沈凝暄。
只是,她深深记得当初哥哥说过的话,从来不敢仔细去看老娘的头发。
可是现在,她却再也无法逃避!
独孤萧逸眸华一敛,竟生生的躲开了她的手。
纤手,置于半空。
云紫璃双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心下顿时酸楚难耐:“父亲的头发……”
“何止你父亲的头发,你都没发现为娘的发间也有白发吗?”见云紫璃哭的差不多了,独孤萧逸的父爱也表达的差不多了,一直在边上枕着脸的沈凝暄终于开了口。
“娘亲……”
云紫璃本就不敢去看沈凝暄头上的白发,此刻听她这么说,顿时心虚不已。
见状,独孤萧逸抬眸,对上沈凝暄的眼,脸上陪着笑:“小暄儿……”
“呃……”
云紫璃嘴角抽了抽。
莫说这称呼跟无澜喊她的时候有几分相似,单就如今,他老爹易容成了无澜,拿着无澜的敛,当着儿女的面喊她老娘的爱称,便让她觉得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了。
见女儿如此,沈凝暄忍不住嗔了独孤萧逸一眼,“新越和北燕联姻之事,乃是我定下的,你如何能容煜儿胡闹,跟你来了吴国?”
闻她之言,独孤煜笑了笑,却不出言解释。
在独孤萧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后,他迫于压力方才扬唇轻笑:“儿子当初带着无惑回了燕国,父亲听闻妹妹之事,便要将国事交给儿子,独子前往。儿子想着咱们一家许多年不曾团聚过了,便也带了无惑一起过来。”
沈凝暄脸色稍霁,问道:“那你媳妇呢?”
提起金无惑,独孤煜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娘亲不带这样的,难不成只管你家一家团聚,就不兴别人兄妹叙旧了?”
他这一句话,不只交代了金无惑的去处,连无澜所在也交代清楚了。
云紫璃想到无澜前脚答应自己的要求,后脚就把自己卖给了赫连远,心里不由忿忿,但是此时此刻,她一家团聚,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哪里还能顾忌太多?
想着哥哥方才出口的那一家团聚四个字,她刚刚歇了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独孤萧逸温润一笑,再次抬手替她逝去眼泪,他轻声嗔道:“如今你已身为人母,怎可总是如此哭哭啼啼,眼下我倒开始想念在北燕时的乐儿了。”
因他的话,云紫璃不禁破涕为笑!
在北燕时,她独立,自主,周身都洋溢着自由和飞扬。
但此刻,她却如鼻涕虫一般,一直忍不住眸中落泪。
云紫璃深吸口气,唇角有些牵强的动了动:“今日是父母在前,我才会哭的如此毫无负担的痛哭,若是旁人,想见我哭,我还不乐意哭呢!”
独孤萧逸脸上,因她的笑颜,而浮现笑意,深深凝睇她片刻,他眸色忽然一黯,颓涩说道:“乐儿,这些年,为父没有找到你,让你受苦了……”
云紫璃心下一动,轻轻摇头:“今日能与父母和哥哥再见,受再大的苦,也值得了!”
闻言,独孤萧逸凝望云紫璃的目光深了深,周身泛起冷意:“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伤害你的人,全都付出代价!”
云紫璃心下一滞,满是担忧地瞧着他:“父皇……”
她这一声,唤的是父皇,而不是父亲。
如此,所蕴含的意义便大不相同了。
她这是在提醒独孤萧逸,这里是吴国,有些事情,若是处理不好,会引起两国纷争!
知云紫璃在担心什么,独孤萧逸哂道:“此事为父自有分寸,你不必过问!”
闻言,云紫璃苦涩一笑。
她老爹素来虽在娘亲面前温柔如水,但是到了朝堂之上,却是杀伐决断。想来他此行千里迢迢,心中定是已然有了决定。
独孤萧逸沉着脸色,目光锐利道:“赫连远!青萝太后还有南宫月朗!为父此行,定要跟他们把账一笔笔的都算清楚了。”
独孤萧逸没说要如何复仇,但是他眸中闪烁的复仇之光,却已然表明了一切!
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云紫璃静看着他,忍不住轻问:“您想怎么做?”
“自然是一切以你为重!”独孤萧逸唇角微勾,看向云紫璃的目光微微变柔:“为父只问你一句,你对无澜可曾动情?对赫连家那小子可还是真心?”
经此一问,云紫璃心头微震,垂眸苦笑,将眼底的情绪掩去。
她对无澜动情与否,其实不重要。
她对赫连远是不是还有真心,也已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今生注定跟无澜无缘,此世与赫连远也再也回不到从前。
“我与无澜,注定有缘无份!”
只云紫璃苦笑之间,独孤萧逸心下已然明了。料到她会如此回答,他抿唇轻道:“既是几经周折,你仍是回到赫连远身边,那你只管留在赫连远身边,暂时好好照顾孩子,日后只管在宫中保全自己,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带你你们母子回家……至于我想怎样,你不必过问!”
只独孤笑意一句话,云紫璃眸中氤氲顿起。
她眸华轻抬,凝视着独孤萧逸幽深晦暗的瞳眸,张了张嘴,她想要劝说,却终是一字都无法成行。
“父亲……”
云紫璃声音中,透着无比艰涩,对独孤萧逸苦笑一声,她鼓足了勇气,到底轻道:“您的意思,我省的了,不过……这是女儿自己的事情,受苦遭罪的也是女儿,此事无论您打算如何处之,都由不得我置身事外!”
独孤萧逸闻言,抬手覆上云紫璃的手,轻道:“傻丫头,为父只是不想让你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云紫璃哽咽一笑,抬眸看了眼一直在边上旁观的娘亲,轻轻喃道:“路,是女儿自己走的,便是跪着,女儿也要自己走完!”
“这才像我妹妹!”
独孤煜旁观许久,终于忍不住发表意见。
他父皇只要出面,事情便不再是云紫璃和赫连远之间的事情了,仔细说起来,这报仇的事情,他还真不赞同由他父亲来做主。
“你这臭小子!”
因独孤煜的忽然出声,独孤萧逸脸色幽沉的扫向独孤煜。
“你凶什么凶?”
沈凝暄见独孤萧逸凶自家儿子,冷冷开口道:“报仇的事情,乐儿自有主张,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否则你不准出手!”
“……”
独孤萧逸面色一滞,有些不自在的看向沈凝暄:“小暄儿……”
沈凝暄没让他把话说下去,便霸气出声打断道:“你我旁观,不让女儿受委屈便是,此事就这么定了!”
独孤萧逸:“……”
独孤煜:老娘威武!
云紫璃的视线,从沈凝暄和独孤煜脸上扫过,最后停在独孤萧逸脸上:“父亲,报仇的事情便让女儿做主吧!”
独孤萧逸悠悠一叹,有些无奈的笑了下:“你千万记住,若是有处理不了的事情,一定要告诉为父!”
云紫璃深深凝望着他脸上的笑,紧咬着唇瓣,用力点了点头。
“娘娘!”
殿外,青儿的声音,徐徐传来:“小丁子来禀,煜太子送的礼物,已然收拾妥当,可还有别的吩咐么?”
“让小丁子到御书房传膳,今日本宫要在奉贤宫设宴款待皇兄和煜太子!”云紫璃转头,对殿外如此吩咐一声,随即眉心轻蹙着,话锋一转,对独孤萧逸说道:“好怀念以前,可以肆无忌惮缠着父亲的日子,一别五年有余,今夜咱们一家四口,便在此与我一起用顿团圆饭吧!”
云紫璃的这个提议,在场的另外三人,自然不会有异议。
一顿团圆饭吃起来,一家人和和乐乐,似是又回到了从前,不过中间小丁子时不时想要进门刺探消息,倒让独孤萧逸微微有些不悦。
云紫璃见状,在晚膳之后,送别了独孤萧逸和独孤煜,冷笑着命青儿传了四文。
四文进殿,对云紫璃行了礼,便听她幽声问道:“四文可恨太后?”
“恨!”
四文闻言,紧皱了眉头,抬头看向云紫璃,直截了当道:“四文恨太后恨到恨不得将她抽筋剥骨,碎尸万段!”
“当真是恨极了!”云紫璃迎着他的视线轻笑了下,道:“小丁子乃是太后安插在本宫身边的眼线,既是你那么恨太后,该如何处置小丁子,就交给你了。”
“奴才恨太后至极,对太后的人,自也不会客气!”四文淡淡朝着云紫璃颔首,就在她恭身欲要退出大殿之时,却又有些犹豫的停下脚步。
云紫璃见状,微微蹙眉:“还有事?”
“是……”
四文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瞥了云紫璃一眼,沉声说道:“当初奴才九死一生之时,乃是云紫生救了奴才的命,奴才知他以前错的离谱,却想替他与皇后娘娘求个恩典!”
云紫生?!
云紫璃静静地看着四文思忖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说起来,本宫也好久没有见过他了,既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如今又是本宫身边得力的人,那么本宫也该见见他才是,不过如今本宫才刚进宫,此事日后再议吧!”
“是!”
四文暗暗在心里替云紫生松了口气,恭身退了出去。
只过了一夜,才刚被青萝太后安插到奉贤宫的小丁子被四文给咔嚓了!
消息传到青萝太后耳朵里,气的她摔了手里的佛珠……
***
翌日,一早。
云紫璃才刚梳妆完毕,如烟便到奉贤宫来问安了。
而此时,云紫璃的脸上,已然换上一张精致的芙蓉面具。
如烟一袭粉裙,妖娆万泽,进到大殿,微微一笑间,对安坐上位的云紫璃福身行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如嫔妹妹免礼。”
云紫璃微抬了抬手,轻笑:“妹妹来的正好,本宫正想着要寻人在奉贤宫陪着一起用膳,也好算是替本宫膳饮温居了。”
“若是膳饮温居,不是人越多越好么?!”
一语落,自殿外又进来三人。
说话者,是云嫔,在她身后跟着进来的,是沈凝暄和云嫔的贴身婢女。
见状,云紫璃黛眉轻蹙。
沈凝暄讪然一笑,看都不看云嫔一眼,轻道:“方才果儿去传膳的时候,半路上偶遇云嫔娘娘在赏花,云嫔娘娘过来,本该通禀的,可是云嫔娘娘急着跟皇后娘娘请安,便……”
云嫔闻言,笑靥如花的对云紫璃福身行礼:“嫔妾不请自来,还请姐姐莫怪!”
这云嫔,姓陈,闺字云雅,因出自青萝太后的母族陈家,在皇宫中位分虽不高,却素来眉眼极高。就如此刻,她身着的衣裳,不似其他宫嫔,以素雅为主,取了明绿之色,格外艳丽惹眼。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见云嫔如此,云紫璃并未多说什么,只再次轻抬皓腕:“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妹妹既是来了,便是好的,留下一起用膳吧!”语落,她对沈凝暄轻道:“既是云嫔也到了,你便再差人去请了皇贵妃和萧妃两位妹妹一同过来。”
如烟过来请安,不出她的意料,一起用膳,也是随口一说,此刻既是云嫔也到了。
合着今日的早膳,便成了众妃相聚的宴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