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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云紫璃好不容易止了吐,脸色却仍旧苍白如纸一般。
眉心,蹙的极紧。
她自嘲的一笑,暗道自己终于知道,这阵子为何总是没有力气,贪吃不说,想睡懒觉了。
其实,自上月天葵未至,她便该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只那一夜尽!
她,竟然怀了赫连远的孩子!
老天,这是生怕她不肯回到他身边吗丰?
紧捂着嘴的双手,止不住的轻颤着,她艰涩的闭了闭眼,有眼泪从眼角滑落,其中伴着喜悦,亦有苦涩。
在她身后不远处,无澜大红色的长衫,随风飘扬。
此刻,他目光深邃,神情莫测。
她,竟然有了身孕!
这孩子,当是赫连远的无疑!
赫连远这贱人,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许久,终是轻轻一叹,他忍不住上前几步。
阿媚见状,对无澜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无澜眼里的云紫璃,从来都是坚强、独立的,从来清冷矜贵,可是此刻……看着扶着廊柱喘息的云紫璃,他自是心疼不已。
缓缓伸手,修长有力的手指落在云紫璃的头上,他隔着她头顶的乌黑发丝,轻轻用力,想要籍此给她一些安慰。
男人的力道,跟女人的力道,自然是不同的。
知身后之人定是无澜,云紫璃忍不住轻颤了下,但是很快便放松下来。
感觉到她轻颤之后的放松,无澜的唇角,泌出一丝浅笑,语气格外温柔的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云紫璃身形忍不住一僵,缓缓回过头来,看着无澜含笑的俊脸,她深吸口气,而后喟然一叹:“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语落,她伸手抚摸着自己还未隆起的腹部……她觉得,这也许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礼物!
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她无论如何,都会让一切好起来!
无澜凝着她坚定的双眼,缓缓的伸手扶住她瘦弱的肩膀,轻轻着:“以后,要辛苦你了,在那之前,所有的事情,就由我来担!”
闻言,云紫璃眸中,氤氲顿生!
眼前的这个男人,愿意守她一世,也一直温暖着她的心。
可,今生,她却注定负他!
因为此刻,在她的心底,已然有了决定!
她腹中的宝贝,是她在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兄长之外,另外一个最亲最亲的亲人!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缺失父爱!
不久,云紫璃、无澜和阿媚三人重回晚宴。
席上众人,却全都各怀心思,再无早前的和谐融洽。
洪家的晚宴,大都用的上好食材,可这些在吃在云紫璃嘴里,却如同嚼蜡一般。见云紫璃一直如此,无澜便以她身子不适为由,与洪寿说了一声后,便准备让阿媚送她回去。
起先的时候,洪寿还热络的要帮着请大夫,却被无澜阻止了。
待云紫璃离开,洪寿便命人将洪欣婉送了回去。
如此,便只剩下他和无澜了。
洪寿是个通透之人,如若不然,就算有赫连远当靠山,也不能在商界混的如鱼得水。
回想到云紫璃早前的反应,他紧皱着眉宇,有些迟疑的问着无澜:“侯爷,云芝姑娘她……”
“你猜的没错!”
无澜没等洪寿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悠然笑道:“她有了身孕!”
洪寿闻言,心下一惊,脸色霎时变的难看起来。
“云芝姑娘云英未嫁,怎么会有了身孕?”
“谁说她云英未嫁?”
无澜瞥了洪寿一眼,撇了撇薄唇,轻叹道:“本侯今儿得了你的托付,前去与她提亲时方知,她不过是初嫁人妇不久,便因故与夫君分离,这才流落至此……既是如此,有了身孕,也算正常!”
“是这样啊!”
洪寿的脸色,本就难看,眼下虽然语气平缓,却又更难看了几分。沉吟片刻,他复又问道:“不知云芝姑娘的夫君……”
“她的夫君啊!”
无澜微扬了下颔,笑的有些冷,低垂了眼睑,他邪肆一哼:“不过是个薄情的人,那厮后院妾侍无数不说,还一个比一个嚣张!如今兵荒马乱,他带着那些侍妾美人,也不知躲去哪里,害得云芝姑娘在此战乱之际流离失所!”
闻言,洪寿心头一动。
微微思量了下,他看着无澜,“在下想娶云芝姑娘为妻一事,侯爷可曾跟她提过?”
无澜看了洪寿一眼,淡笑着摇头:“我知她成了亲,便不曾与她提起!”
洪寿心弦松了松!
既是已然成亲,还有了身孕,那么他的正妻云芝姑娘定是做不得了,不过如今兵荒马乱,既是她所
遇非人,若她肯委身于他,便是做个贵妾,也不算委屈了她!
不过这件事,从娶妻变成纳妾,已经不能让紫衣侯出面,只得另想他法了。
想到这里,洪寿定了定心思,替无澜斟了杯酒,道:“此事虽然未成,不过在下还是要谢过紫衣侯!”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无澜别有深意的瞥了洪寿一眼,端起酒盏,轻嗅了下,却又放下了酒杯,只雍容一笑。
见状,洪寿倒也强求。
只因他知道紫衣侯此人,喝酒要看心情!
***
话说云紫璃和阿媚回到住处,阿媚只道云紫璃吃不惯洪府的菜,便亲自下厨,为她做了几道清淡的小菜。
屋里,云紫璃早已躺下。
见阿媚端着饭菜进屋,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的她蹙眉看向阿媚:“我还不饿,你何苦又亲自下厨!”
她的话,说的极轻,语气里是对阿媚满满的感激。
“方才在饭桌上,姐姐什么东西都没吃,又吐了那么多,哪能不饿?”看着床上病恹恹的云紫璃,阿媚的眉头,一直都是紧蹙着的。
前一阵,云紫璃的胃口很好,几乎是见到什么就想吃什么,且吃的多的吓死人。
可,今日,她却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
她端起粥碗,夹了些青菜,一起递到云紫璃面前:“我做了些素粥小菜,姐姐多少吃一些吧!”
云紫璃轻笑了下,刚刚张嘴,顿时又觉得胃腑之间如翻江倒海般翻涌起来。
“呕——”
终是难受的厉害,云紫璃眉头一皱,急忙伸手掩住口鼻。
阿媚忙将手里的碗筷放下,自床边取来痰盂。
“呕——”
云紫璃顾不得太多,头往前倾,即便是夜里未曾进食,仍是不停的轻呕着。
“不行,我要去请大夫!”见她如此,阿媚变了脸色,放下手里的粥碗,便要起身。
“请什么大夫?又死不了人!”云紫璃总算吐的过了劲儿,拿起床边的帕子擦着嘴,强挤出一丝笑容。“我这病,过阵子就好。”
“那也不能不看大夫啊!”阿媚扬了声,不依道:“这一直吐着,不能进食,姐姐还说死不了人?”
“是死不了人。”云紫璃轻颤着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不过是……再多出一个人罢了!”
闻言,阿媚先是愣了一下!
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云紫璃话里的意思。
“姐姐该不是……”
阿媚的嘴角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眉心轻皱的看着云紫璃的肚子,她以眼神询问云紫璃。
端王殿下,不会那么厉害吧!
云紫璃眸中,浮上一层淡淡的水雾,轻抿了抿唇,对阿媚郑重的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
此刻,在她的腹中,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生长。
这,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
也是赫连远给她的,唯一的,最宝贵的礼物。
她的孩子!
她的……希望!
脑海里,思绪万千。
云紫璃的心里被满满的喜悦盈满,满到,那些喜悦,化作眼泪,要经由眼中溢出!
“姐姐哭什么,这是喜事啊,该高兴才对!”阿媚伸手拂去云紫璃眼角的泪珠,吸了吸鼻子,伸手搂住云紫璃的肩膀,喜极而泣。
自从离开赫连远之后,云紫璃一直都是笑着的,但即便是笑着,她的笑里,却透着浓浓的落寞。
但此刻,云紫璃的笑,是幸福的。
而她,也由衷的为她高兴!
***
这一夜,云紫璃身体疲惫,早早便歇了。
然,洪府之中,却有人久不能眠!
欣婉苑里。
洪欣婉躺在床上,脑海中总是回想着白日里云紫璃在面对她时的冷淡和倨傲,再联想到她的哥哥要娶云紫璃为妻,如此一来,云紫璃便成了她的嫂嫂!
想到那么一个平庸的人做她的嫂嫂,她的心里顿时如住进了万只蚂蚁,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小菊!”
到底,有些恼怒的从榻上坐起身来,她紧皱着黛眉,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推门而入的,却是新换上的小丫鬟春儿:“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看着春儿,洪欣婉方才恍然,小菊已然不在。胸臆间,忽然堵的难受,她紧皱着眉头问着春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要三更了!”
春儿回道。
洪欣婉沉吟了下,对春儿吩咐道:“你去问问,看哥哥睡下没有!”
这时候?
春儿一脸惊讶的看着洪欣婉,却
不敢多问,在洪欣婉看向自己的时候,忙低头出去了。
不久,春儿去而复返,道是洪寿还在书房,还不曾歇下。
洪欣婉一听,忙让春儿服侍着更了衣,提着早前没吃的宵夜,踏着月色去了前院。
洪寿没想到,洪欣婉竟会半夜过来,直接放下手里的账本,便起了身:“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没睡?”
“睡不着!”
洪欣婉取了脸上的面纱,对洪寿笑了笑:“我想着哥哥定也没有睡下,便拿了些宵夜过来。”
洪寿看着洪欣婉将宵夜搁在桌上,端了粥出来,便伸手接过,坐下身来浅尝了一口。
从始至终,洪欣婉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洪欣婉心弦松了下,笑着问出心中所想:“哥哥不是说,请紫衣侯与哥哥和云芝先生保媒吗?结果怎么样?”
一提这事儿,洪寿的眉头不禁便皱了起来。
见状,洪欣婉忙轻声追问:“怎么了?”
“云芝姑娘已然成亲,不过是因故跟她夫君分离,如今更是怀有身孕……”
洪欣婉闻言,眸华一亮。
他哥哥的言下之意,是不会娶那个女人为妻了!
想想也是,嫁过人,还有了身孕,怎么配得上她哥哥!
“我听紫衣侯说,她的夫君,待她不好,并非良人,如今又是兵荒马乱……”洪寿轻轻转动着手里的粥碗,声音略低:“所以我想,不计较她腹中胎儿,纳她为妾!”
“……是吗?”
听完洪寿的话,洪欣婉交握在广袖里的手,忍不住紧紧攥起。
洪府的妾,来日也是泼天的富贵。
那个女人还是不配!
不过如今既是哥哥做了决定,她若反对,势必会引起哥哥反感。
想到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赶紧让自己飞上枝头,到那个时候,哥哥才会听她的,洪欣婉看着洪寿,试探着问道:“哥哥,我的事情,是不是该着手进行了?”
“不急!”
洪寿看着洪欣婉,微眯着眸子说道:“你,要等到端王妃香消玉殒之后,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谁知道端王妃现在在哪里?她若一辈子不出现,难不成我们要一直等下去?”洪欣婉紧蹙着娥眉,看着洪寿说道:“哥哥,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来便是!”
洪寿皱眉看着洪欣婉,等着她说话。
洪欣婉深吸一口气,道:“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端王殿下正是艰难之时,若我可以此时留在他身边,一路伴他征伐,其中意义比之他功成名就之时,我再进宫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所以……”
洪寿眸光微闪了闪,道:“你想现在……”
“是!”
洪欣婉点了点头,面色郑重的对洪寿说道:“既是我们兄妹打定了主意要走这条路,早走晚走都是一样的,与其被别的有心人抢得先机,倒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欣儿,你长大了!”
定定地,看了洪欣婉半晌儿,洪寿如此欣慰道。
“那……”
洪欣婉站起身来,凝视着洪寿:“哥哥是同意我的意见了?”
洪寿摇了摇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有些事情,还需从长计议!我明日便对外传令,让各个商号寻找端王妃的下落,三个月……如果三个月之后,依旧没有她的下落,我们再作打算!”
洪欣婉想了想,凑近洪寿,轻道:“若是三个月后,还没有端王妃的下落,我们便对外散布她已然亡故的消息如何?”
闻言,洪寿面色变了变,看着洪欣婉的眸光,透着几分锐利和陌生。
“我……”
洪欣婉被洪寿看的心下一寒,连忙垂眸道:“我不过是想着她若活着早该出现了,这才……随口说说。”
洪寿见状,眸色微缓:“将要三更了,你赶紧回去歇了吧!”
“嗯!”
洪欣婉乖巧的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了几步,便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洪寿:“哥哥不是想要纳云芝先生为妾吗?此事若王爷肯赏脸说句话,哥哥必定心想事成!”
语落,不等洪寿开口,她再次转身,消失在门口。
洪寿静静坐在那里,想着洪欣婉最后说的那句话,久久之后,忍不住笑出来声:“臭丫头,还真是块在宫中生活的料,竟能想到以云芝诱他顺着她的意思去办……”
***
接下来的日子,对云紫璃而言,虽看似惬意,却着实难熬。。
自她有孕之后,洪寿便不再让她教洪欣婉弹琴,但她孕吐严重,基本上吃什么,便吐什么,如此,她吃了吐,吐了吃,日渐憔悴。
如此一来,可忙坏了无澜。
他平日的头等大事,便是走街串巷的为云紫璃搜罗美食佳肴,为的不过是让她多吃一口。
日子,在指尖流逝。
大约一个月,朝廷大军攻陷樊城。
过了没多久,秋意正浓时,端王大军袭来,樊城再次失手,成为赫连远的领地。
因端王军纪严明,更有严令在先。
大军进城之后,并没有过多的扰民行为,与守城士兵,十分平稳的做了权利交接。
彼时,云紫璃仍旧吐的厉害,无澜想来想去,不想她的情绪有太大波动,只吩咐她好好安胎,没有让她与赫连远相见。
所谓乘胜追击!
攻下樊城之后,端王大军略作休整,便又转道向南,由赫连远亲自带领,一路浩浩荡荡的向着京城方向杀去。
起初,朝廷一方因诸多弊端,无法及时抵抗,以至于节节败退。
但到了后来,宁国公沈林和世子沈宏父子领命带兵迎敌,赫连堂更是任命当朝新任国丈,也就是萧染儿的父亲,安国侯萧敬与沈氏父子兵分两路,共同抗敌。
俗话说的话,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沈家父子率兵出征后,率众顽强抵抗。
一时间端王大军受阻,只得驻扎在京城以北五百里处,与皇朝守兵在南陵城形成对峙之势!
打仗!
从来都是劳民伤财,且耗损时间的。
转眼间,秋去冬来,院子里的草,枯了,原本开满花圃的花,也不见了踪影。
但,始于吴国的这场皇室战争,却仍在继续!
“皇上方面,已经派了安国侯出面和谈,若不出意外,过不了多久,朝廷方面,便会有很大的变动!”轻轻的,将一件素白色的锦缎披风披在云紫璃身上,无澜温和的笑着,将有关时局的消息讲给她听。
如今,云紫璃已然有孕五个多月,素日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的是过去四年多以来,最为滋润的。
他口中所说的,与她的生活,并无太大关联。
只是,他知道,即便云紫璃嘴上不说,心里却仍是想知道那个人的境况的。
是以,只要她想,他则不介意提起那个人!
让安国侯萧敬出面和谈?
那不是把鱼儿放到猫嘴里了么?
安国侯是谁?
严格说来,他不只是赫连堂的国丈,也是赫连远的老丈人,他的儿子萧腾,刚好也在叛军之列!
“安国侯还真是稳如泰山,女婿起兵造反,儿子还是叛军先锋,可皇上却也是他的女婿,他又连连对皇上表着忠心,如此一来,纵是皇上恼了他,却偏偏动不了他!”将手里剩了一瓣的橘子吃完,仰坐在椅子上的云紫璃微皱了皱眉。
她知道,赫连堂不是不想动萧敬,只怕是因为太多的顾虑,而动不了他!
谁让,他在废了沈灵溪之后,立了萧怜儿为后呢?
如今,萧敬是堂堂的国丈大人,以萧敬的威望,若他动了萧敬,则朝中局势必乱!
“这老狐狸道行太深,根本就早早扫清了一切可以动他的理由……缺了这个理由,在这时局危难时,皇上便动不了他!”无澜淡淡一笑,细心的试了试水温,然后才将茶盏递给云紫璃道:“自阿远带着萧腾一举兵,为表对皇上忠心,萧敬便在朝堂之上严令参奏,道是没有萧腾那样的逆子,且信誓旦旦的迟早亲手了结了他,以报皇恩浩荡。”
闻言,云紫璃的嘴角,轻轻扯动了下。
这一切,都该是安国侯一早就筹划好的。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赫连远和赫连堂兄弟,犹如两虎!
他们父子,同时立于两方,无论哪一方胜了,最后他们萧家,仍旧会屹立于朝堂之上。
无非是,要么赔了老子,要么赔了儿子。
细细想来,萧腾并非萧敬独子,无论他们赔了哪个,萧家的根基都还在。
不过眼下形势最好!
皇上亲派他出面和谈,看样子,他们是老子和儿子,皆都保全,且萧家繁华,将更胜从前!
萧家啊!
才是这场战争最后的赢家!
“人啊,何为争,何为不争,争来争去,还不就那几样东西!”
颇有哲理的说出这番话,云紫璃的手,轻轻抚上自己早已隆起的腹部,嘴角亦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如今,她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
只要再过五个月,便会呱呱坠地!
早在离开赫连远时,她便知道,他一定会有所作为!
但这一切,她现在并不关心。
眼下,她心中所想,无非是好好的生下孩子。待到天下太平,再带着孩子回到他身边,得到本该属于她们母子的一切!
这,也算争!
“那
……”阿媚听了半天两人的对话,到底侧目看了云紫璃一眼,试探性的问着无澜:“侯爷觉得,此次谈判,大约会是什么结果?”
云紫璃抚着肚子的手,轻轻一动,眼睑依然低垂着,心下却思虑重重。
阿媚啊阿媚!
她,还是放不下那个害了她一生的男人!
无澜抬眸静静凝视着阿媚,稍作斟酌,终是悠悠说道:“如今,端王大军已经距离京城不远,皇位上的那位,大约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拼死抵抗,要么,禅位让贤,自己得个王爷的宗位。”
“阿媚明白了。”
阿媚轻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起身出了房间。
其实,在开口问无澜的时候,她大抵便猜到了这两条路。
赫连堂是如何坐上皇位的,她最是清楚。
他的皇位,来之不易,其中有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她自也是心知肚明。
如今,百姓遭难,深处水深火热之中!端王大军进逼京城,蓄势而发!加之朝中重臣,又都有自己的打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是以,此刻的赫连堂,只能以退为进,派了安国侯和谈。
眼下,安国侯既已派出。
则,此战,便已然有了答案!
如今端王大胜归京,登基称帝已是大势所趋!
一切,差的只是时间……
看着阿媚神色平静的出去,云紫璃微敛了眸,不无好奇的叹道;“其实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青萝太后费尽心机才为她儿子夺得的天下,就这么被赫连远抢了去,她心里会有何感受?”
“你就幸灾乐祸吧!”
无澜勾唇一笑,看着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云紫璃轻挑来挑黛眉,一脸的不以为然:“她过去那么算计我,我如今不过是幸灾乐祸,简直便宜死她了!”
“她还没便宜死,不过你却先死了!”
无澜边说着话,边对云紫璃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来:“最近外面都在盛传,端王妃当初在救出端王后,被追兵冲散,辗转到了南方,死于水患!”
“啥?”
云紫璃看着无澜,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无澜正色,整了整衣襟,郑重其事的对她说道:“外面的人都在传,你已经死了,在南方水患中,被活活淹死了。”
“有这事儿?”
云紫璃眨了眨眼,嘟囔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没关系,重要的是天下人都知道!”无澜温润一笑,懒洋洋的斜靠在椅子上,眸底幽光闪闪,尽是幸灾乐祸之意:“你这又是有孕,又是身死的,这两壶随便哪一壶,都够赫连远喝上一顿了。”
“只怕别人想让他喝的,是另外一顿!”
云紫璃略微沉吟,想着那谣言到底从哪里来的,脸上的笑容,让人觉得有些冷。
***
翌日清晨,一到早起来,阳光正好,云紫璃便由阿媚陪她出去走走,可她们才刚刚出门,却听旁边的欣婉苑里,隐隐约约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她怎么哭了?”
云紫璃有些疑惑的朝欣婉苑的方向望了一眼,眉心轻轻一颦。
在洪府里,洪欣婉就跟个小公主似的。
虽然平日里她有些任性!
不过,只要她想要的,洪寿都会想法子差人去找。
是以,她可算是这座府邸里,活的最舒心的人。
可现在,她竟然在哭!
“应该没什么事儿,我刚去送膳具的时候,还见洪公子去了欣婉苑呢!”阿媚抬头看了云紫璃一眼,低头说道。
“是吗?”云紫璃轻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既是如此,也省的我们多事了。”
“大约又在跟她哥哥使些小性子吧!”阿媚轻笑着,扶着云紫璃便又要向前走。
云紫璃挺着肚子,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到底听着那哭声有些烦躁,转身便往回走:“今儿不宜出门,咱们还是回去吧!”
“好……”
阿媚笑笑,连忙跟上她的脚步。
就在阿媚搀着云紫璃刚走出两步的时候,洪寿从欣婉苑里出来了:“云芝姑娘!”
云紫璃神情一怔,轻笑着回头,问道:“洪公子在啊?”
“嗯!”
洪寿扫了眼云紫璃日渐隆起的肚子,有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双眸略显阴郁的开了口:“你这是要回去吗?可是欣婉吵到你了?”
“没有……”
云紫璃朝欣婉苑眺望着,虽然不想过问,却出于礼貌,还是出口问道:“欣婉小姐素来开朗,今儿这是怎么了?”
洪寿随着云紫璃的目光回头望了欣婉苑一眼,轻叹了口气:“不过是到了该嫁人的
年纪,我与他相看了一门好亲事,她却说舍不得离开家,也舍不得孤家寡人的兄长!”
听他这么说,云紫璃眉头轻蹙。
洪寿虽未娶正妻,不过这小妾可是有数位的好不好?
如此,也算孤家寡人?!
亏他说的出口!
至于他口中说的那门好亲事,洪欣婉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不得离开家?
骗傻子玩呢吧?
见云紫璃蹙眉,洪寿可不知她心中所想,一本正经的劝道:“云芝姑娘若是一直这么皱着眉头,当心肚子里的孩子,也学着如此。”
“洪公子!”
云紫璃轻蹙的眉头,瞬间平缓,轻嗔洪寿一眼,作势便要转身离去。
见她要走,洪寿眉心微颦,就在下一刻,欣婉苑里的哭声停了,洪欣婉以极快的速度出了院子,来到了云紫璃和洪寿身前,对云紫璃和颜悦色道:“先生请留步!”
闻声,云紫璃脚步微顿,回头看向戴着面纱的洪欣婉:“不知欣婉小姐有何指教?”
洪欣婉双眸泛红,上前拉了她的手,轻声说道:“先生,你那夫君并非良人,便是你怀了他的骨肉,他也不曾找过你们……”
听了洪欣婉的话,云紫璃脸色一变,却仍旧挂着浅笑:“欣婉小姐请慎言,莫要妄议别人的家事!”
洪欣婉紧紧蹙眉,低声软语道:“我并非要妄议先生的家事,不过是先生所遇非人,而我哥哥也喜欢先生许久,所以我想……”
“所以欣婉小姐想要如何?”
云紫璃如此问着,脸上始终浅笑吟吟。
洪欣婉见她笑着,脸上也带了笑:“其实,哥哥原本是要求娶你正妻的,可你如今身怀有孕,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放着堂堂正正的正妻不做,做你哥哥的妾?”云紫璃忽然沉下脸色,打断洪欣婉的话,也甩掉了她的手,满是狂傲道:“洪小姐今儿是哭昏了头吧?赶紧让人取了冰水醒醒脑子才好!”
她不管你洪欣婉瞬间黑沉的脸色,视线越过洪欣婉,落在一脸惊愕的洪寿脸上:“云芝自知在贵府叨扰多时,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这几个月多谢洪公子照拂!”说罢,她抬手抚着阿媚的手,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哥哥!”
看着云紫璃如此目中无人的离去,洪欣婉可以说是气的心肝脾肺肾,没有不疼的地方:“你就让她这么走了?”
“日后切记,凡事要沉住气!”洪寿的脸上,并没有因为云紫璃的拒绝,而露出一丝不悦,反倒满是赞赏与势在必得:“欣婉,你要记得,等你成为端王殿下……哦不,是皇上的女人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求皇上将她赐给我!”
“好!”
洪欣婉勾唇,望着云紫璃离开的方向,冷冷笑着。
这女人不是不愿意吗?
她还就偏要让她这个堂堂正正的正妻,给他的哥哥做妾!
看她到时候还如何敢在她面前嚣张狂傲!
不久,洪寿回到洪府书房,自书架上取出一轴画卷。
打开卷轴,看着上面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女子容颜,他眸中光火闪动,提笔又细细描绘一番,直到自己满意了,方才放下手中画笔。
片刻,墨迹干了,他将卷轴徐徐卷起,递给边上的海叔:“将这幅画,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端王手里,就说五日后我会在樊城洪府设宴,静候王爷大驾!”
“是!”
海叔接过卷轴,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凝望着窗外月色,洪寿莫测一笑,眸华亮如寒星,喃道:”一切,该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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