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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魇惊喜侧首笑看她,紫红的眼眸,亦是不由暖了三分。“你的意思是,像画离觞那样,比照这幅画,重新画一幅?”
“是!不过,颜料有点特殊,为求长久保存,需要调制特殊的。撄”
“归娴……”夜离觞呵斥一声,忙跪下,“父皇,母妃已故多年,您又何必如此徒增烦扰?后宫佳丽无数,无一不等着您宠幸,您若为母亲辜负了她们,皇祖母又会怪罪!”
归娴着实没想到,他与自己意见相左。见他脸色难看,便顿时懊悔刚才的鲁莽提议。
她最是清楚,夜离觞不是做事不讲分寸之人,只怕……是自己逾矩了。
她忙跪下,却不敢开口。
夜魇见她惶恐跪地,不忍苛责,俯视着儿子,却忍不住清苦自嘲笑了笑。
事隔多年,他的确不该怀念,胸中苦闷却仍是难以疏解。
他知道,儿子恨他绝情。
“当年,朕把幼小的你送往西疆,如今,朕也已封了老三当储君,她们还能如何怪罪?你皇祖母还能如何怪罪朕?!再怪,便是朕活着都是错了!偿”
归娴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也捕捉到这位至高无上的帝王,心底强烈的憎恶与仇恨,心头惊得隐隐一震。
“父皇息怒,夫君多言,是为父皇着想。”
夜魇背转过去,随手抹掉未滚出眼眶的泪,把古画小心翼翼地卷起来,转身递给归娴。
“娴儿,你画吧,给为父多画几幅。也给朕画两幅备着,下个月是你们母妃的忌辰,朕烧给她。”
归娴双手接过画,忙俯首应下,“归娴遵命!”
*
回家的马车里,归娴抱着画轴,心里憋闷了大堆问题,却问不出。
一旁夜离觞闭目养神,始终静冷如冰,不动不言。
“夫君,你……不去衙门吗?”
“修著律法,在家里一样可以。”
原来,他还搭理她呀。
归娴悻悻咬住唇瓣,大眼睛水汪汪的地眨呀眨,眸光幽幽,视线掠过他俊秀的眉眼,定定看着他片刻,见他唇角无奈一松,她就忍不住嘿嘿两声,试探着依进他怀里,轻轻抱住他。
“还在生气吗?”
夜离觞没有睁开眼睛,怕一睁眼,眼底的泪就淌出来。
“你不知,他曾为她痴狂自杀。当年,宫人把他从寝殿抬出来时,他已经化成一尊枯骨……”
那情景犹如昨日发生的,他不愿再经历第二次。
吸血鬼是嗜血为生的怪物,心头的执念亦是悍然古怪,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再更改,哪怕枯骨成灰,亦铭心刻骨,痴心不变。
父皇如此爱着母妃,才害死了母妃,所以,父皇不敢爱他——他是母妃留下的唯一骨血。
从前他憎恨父皇的绝情,可是,想到父皇给他安顿在西疆的几十万兵马,和其他皇子所没有的自由与安宁,他就恨不起了。
如今,他也当了父亲,愈加能体会,父爱如山。
这份沉重的爱,给得不能太急躁,不能太宠,不能过纵。
一个孩子的成长,犹如一块璞玉的雕琢,需要雕琢,打磨,细细地抛光。
从前,父皇让他管兵,管西疆,现在让他管律法……
父皇的目的,他心知肚明,想必那些臣子也早就看到了。
“父皇这就封了三皇兄当储君,让我修改律法,又册封七皇兄为坤王,似乎太着急了些。”
归娴却没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只当他是遗憾自己未能当储君。
“父皇为何叫三皇兄当储君呐?夜墨渊昨日筹谋那些……只被册封为坤王,岂不是白费心机了。”
归娴说完,抬眸,冷不丁地,就对上夜离觞血冷的眼眸,心头隐隐一凛,忙低下头,“夫君恕罪,归娴逾矩了!”
夜离觞抬手,嗔怒弹了下她的额角,阖眼一叹,又拥紧她。
“隔墙有耳,胡言乱语会招来杀身之祸!”
*
两人回到府邸,百官恭贺喜获皇嗣的贺礼也送到,时间竟是刚刚好。
管家刚听闻三皇子被封为储君,却无人前去送礼,于是,不敢叫人入府。
前来奉命送礼的人,都排在王府门外,冗长的队伍,占了半条街。
夜离觞下来马车,直接抱着娇妻入府,迈过门槛,怒火就爆发出来。
归娴不明白他又怎么了,“离觞,人家送礼,咱们应该开心才对!”这吸血鬼是不是把自己放错频道了?现在该是娱乐调频呀!“那里面一定都是无价之宝,咱们开开眼界呗!”
“笨!三皇兄当了储君,他们不去给他送礼偏来这里,你说,是储君重要,还是咱们的孩子重要?”
归娴心头隐隐一沉,却还是嘟嘴,不甘心地说道,“当然是咱们的孩子呀,龙凤胎可是最难生的!”
“人家储君就不会生孩子啦?”
“……”他会生他生一个出来呀!当然,这话归娴是不敢说出口的。
夜离觞大步流星,把她抱进寝居,放在床榻上,“躺着休息,不准乱跑乱动。”
他一出去,归娴就起身,趴到窗口上。
甄嬷嬷嗔笑看她一眼,继续缝制小衣裳。
夜离觞在院子里冷声下令,叫管家让送礼的人进府,他亲自一一审查所有的贺礼,并对应官员姓名亲自登记入册,随即叫人把东西都搬入府库,单独放置,另安排人前去回礼答谢。
归娴见他忙碌查看礼物,就忍不住又奔出来,站在廊下伸长了脖子,往摆成一排的桌案上瞧。
桌案上,是红的,黄的,蓝得各色鲜艳的锦盒,有八角的,四方的,长方的,里面有的闪光,有的耀目,还有七彩斑斓的……
这些吸血鬼长活万年,有些礼物,说不定是上古宝物呢!
可惜,因为她隔得远,看不到,心里愈加得刺痒。
夜离觞瞥见她要下来台阶,冷斥了一声,不准她乱碰乱看,“你不是要作画么?还不去备墨?”
“父皇要得不急,说好了叫我慢慢画就好。再说,我要的彩墨不同于一般的墨,要调配起来麻烦着呢!”
花错帮忙审查着礼物,挨个试毒,看了眼忙碌的夜离觞,见他也不解释,便对归娴爱答不理地冷凉说道,“殿下疼你疼得紧,不是不愿叫你看这些东西,也不是吝啬,是怕这上面万一有什么毒粉,毒虫的,你又出事儿。”
归娴顿时规矩了,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夫君,只得回房去忙自己的事。
然而,六皇子府上前来送礼的人却特殊——竟是六皇子妃蔺夕颜亲自过来的。
夜离觞还是拦住她,叫甄嬷嬷给她查验身上,才准她进房间。
蔺夕颜忍不住笑夜离觞过分紧张。
甄嬷嬷却除掉了她腰间所有的香囊,搁在了廊下的托盘里,“六皇子妃要离开时,奴婢再把香囊都给您挂回去。”
“哎?我这香囊是打我嫁入六皇子府就戴在身上的,自那以后,每个月,娘亲都派人送香囊过来。”
归娴在门里见蔺夕颜着急,忙问,“嬷嬷,那香囊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若没有,还给六嫂便是了。”
吸血鬼女子都是颇在意体香的,若不带些东西,难除吸血鬼本身所散发的陈腐之气。
甄嬷嬷忙跪下,“王妃娘娘恕罪,六皇子妃的香囊里,有麝香,依兰香,蛇床子,曼陀罗……这些熏香,对吸血鬼女子是否有毒害,奴婢不知,但奴婢可以确定,这些对于有孕的人类女子来说,都是剧毒!”
归娴顿时想起初见蔺夕颜时,从她身上嗅到的奇香,的确似有麝香的味道,但是香气太复杂,凭她这非专业医师的鼻子,压根儿无法辨别。
而甄嬷嬷从前是跟在贺兰太后身边的宫女,出身后宫,见多识广,也知晓女子在后宫里惯用的手段,清楚这香囊的秘方,也就不足为怪了。
夜离觞当即叫花错把所有的香囊扣下。
“六嫂,这事儿,您可得解释清楚,否则,咱们就得去父皇面前理论清楚了!”
蔺夕颜扯住了花错的手肘,不准他把香囊拿走,她似死不瞑目一般地,颤抖着手,抓起几个香囊,跪瘫在地上,绝望地哑声对夜离觞说道,“老九,你还是派人叫你六哥来吧!”
夜离觞看出她异样,也没含糊,当即派护卫去请夜逍遥。
岂料护卫回来,就支支吾吾,避讳着蔺夕颜不敢说话。
归娴忙从房内出来,呵斥道,“六皇子到底在忙什么?六嫂这边出事,你没说吗?”
“王妃娘娘息怒,六皇子这会儿正宿在另一位六皇子妃那边。”
归娴心头一阵痛绞,赫然又想起远在西疆的清筱和冷琉璃,想到将来自己也将面临这样的境况,脸色顿时惨淡,连夜离觞的脸色都不想去探究了。(www.. )</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