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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众人起立相送,归娴惶惶敛住摇曳不停的心神,耳畔脸颊却流火肆虐,直烧到了脊背上。
脚下一不留神,踩在了裙裾上,身姿突然前倾……
她恐慌地啊了一声,脸儿顿时没了血色。
腰间及时伸来一条手臂,伴随众人的惊呼,稳稳地捞她入怀撄。
奢华的纱袍,似柔缓开绽的黄色牡丹,飘舞而起,旋过柔美的弧度。
一双珍珠璎珞的足尖瞬间悬空,她后背,后膝,被稳稳托住。
白腻的柔夷触到了奢华的紫红袍服的衣领,上面细碎的宝石硌了掌心,细微的疙瘩直蔓延到心口。
这样暧昧的姿态,自是不妥,然而,他到底是王偿!
当着众人的面,怕与他起争执,她强硬克制着心底地燥怒,一下没挣扎。
好闻的男子体香,参杂着龙涎香,充盈了肺腑,看着他心口的血蝠绣纹,眼前一缕栗色的发丝飘过,莹白的俊颜,在阳光下柔光幻月般美丽,她甚至可以数清他修长的睫毛……
她失了言语,心里刀割似地刺疼,螓首一歪,就靠在了他宽厚的肩臂上,泪从眼角滑落,染了他的袍服。
众人瞧着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花木盎然雕梁画栋里,男子高大俊美,女子柔婉惊艳,轻靠于他胸前,似画中人。
男子唇角微扬,浅淡的笑颜风华绝代,俯视怀中女子,眼神里都是无法掩藏地疼宠,他走得步步小心,似怀中抱着无价之宝……
直到两人一起消失在廊上,众人仍是无法回神。
因喜事被赦免结束禁足的夏侯琨玉,冷冷嗤了一声。
“贺兰归娴不愿嫁给他,他竟还这样殷勤,不过是绊了一下,又不是没腿,至于抱着走吗?贺兰归娴也是不自重,之前对容淇投怀送抱,现在又……”
贺兰靖远听不下去,“九长公主请回吧!我庆和王府比不得皇宫大院,容不下长公主尊驾!”
“你当姑奶奶乐意来呢?”夏侯琨玉临走,连自己带来的礼盒都带走了。
*
雅棠院的门口,夜离觞停住脚步。
归娴忙从他怀中溜下来,手肘却被他宽阔的大掌稳稳握住,她站稳脚步,大掌滑过她的小臂,掌心地温度熨烫了她的肌肤,似缱绻不舍。
确定她站稳,那大掌正滑到她的手上,便握住了她的手。
“殿下,请自重!”
“明日皇姑母出嫁,本王与十三弟会陪同皇祖母过来,郡主若不想见到本王,本王也可以不来……”
这不是问题,他话说到一半,却再不说下去,只是俯视着她红晕未消的鹅蛋脸。
归娴很想说,不想见他,张口,又觉得不妥,是她不愿嫁给他,多计较,反而成了余情未了,作茧自缚。
“自家姑母成婚,王爷身为晚辈没有不出席的道理。”
“你若不想见本王,本王不会再出现。”他仍是重复。
归娴被他逼急了,只想点着他的额头,把他戳到泥里,再附赠一句,“夜离觞,你TM欺人太甚!”
然而,人家到底是帮她平息了流言蜚语,功不可没。
她从他掌心里抽手,心一横,就抬手搭在他的肩上,撑着一颗雄心豹子胆,拿出在醉香舞阁学来的本事,娇媚轻佻地抬眸斜瞅着他。
“归娴是念旧的人,怎能不想见到王爷呢?就怕王爷的新侧妃不放人,会撕了归娴。”
他眉心顿时皱起,却没推开她,反而借着她过分地姿态,直接拥着她,俯首便吻在她颈侧,一句一吻,舌尖滑过了她的耳垂。
“琉璃懂事,她深知本王深爱娴儿,不会横加干涉。她与本王在一起,是皇祖母懿旨所迫,是为换她父亲的地位。本王亦是为稳固在朝中的地位,才将她纳入王府。而本王爱娴儿,无人所迫,无关利益,无关交易,本王的心,本王的身,本王的魂,都是心甘情愿给娴儿的。”
“殿下当了王爷,这甜言蜜语也说得愈加好听了,真真堪比东方大元帅!那么多侧妃,一人一句,当然是该炉火纯青的!”
他勾住她的下巴,在她唇瓣上轻啄,心底地渴望,却因这浅尝,反而有增无减。
“这醋,本王得用几年才能平息?你不嫁,本王依你,本王纳妃,你又难过,贺兰归娴,你要本王如何做?”
凝视着他锐冷的红眸,归娴笑颜顿时僵住,周身的气血沉沉冷如冰,她只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他旋身一转,就飞冲上云霄,不见了踪影。
归娴手颓败地从他肩头地高度垂下去,拿帕子愤然擦了擦耳畔和唇上,泪却不争气地从眼角溢出,似断了线的水晶珠。
转身,迈入雅棠院的门口,海棠花瓣纷纷扬扬,碎了满心。
这一日,王府外疯传,恒颐王把娴郡主送到雅棠院,就再没出来过,甚至有人还精彩绝伦地描绘了旧情复燃的旖旎画面。
皇宫御医院的院子里晾晒了满院的药草,御医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不管宫里的主子换了几茬,每日都似这般。
齐少桓进门,就开始准备归娴要的物品,所幸,都是现成的。
有的,尚宫局专存胭脂水粉的库房里也有。
每一类收了五六样,他细细地收在药箱里,叫亲随备了马车,就又准备出宫。
繁星如银,夜幕被满宫辉煌的灯火映成了通透的暗蓝,因五日后帝后大婚,宫人们正在忙碌着装点皇宫……
此刻,宫门未关,仍有大臣出入与皇上议事。
齐少桓的马车刚出宫门,就停了,车辕上的护卫唤道,“大人,是一只吸血鬼。”
齐少桓忙掀开车帘,就见那蒙着黑色斗篷的吸血鬼,黑风似地猝然袭来,入了车厢,诡异地瞬间定住。
斗篷帽拉下,却是一张双眸如猫的脸,眼皮双颊都是艳冷的酒红色胭脂,看上去古怪如妖,高高的灵蛇髻,似吐着芯子的毒蛇,发髻顶端垂着一颗祖母绿的玉石坠。
齐少桓避开她媚惑的眼睛,迅速从袖中取出匕首抵在她的脖颈上。
匕首上刻了一个娴字,是当初在一次战事中救贺兰归娴之后,她为报恩馈赠他防身的。
冷琉璃被他诡异的速度惊慑,也没想到这匕首的刀刃上,竟含有能遏制吸血鬼力量的剧毒,她脸皮顿时皴裂,沁出鲜红的血丝。
“齐太医息怒,我是冷琉璃,恒颐王侧妃。”
“下官认识侧妃。不知侧妃为何深夜阻拦下官的马车?”
“听说齐太医今日与贺兰归娴的相亲,被我们王爷扰了,所以……”
齐少桓紧皱的剑眉舒展,收起匕首,“王爷只是去做客的,倒是并没有打扰下官与郡主相亲,是传言过了,侧妃不必胡思乱想。”
冷琉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车厢里的大药箱,佯装好奇地打开看了看,见齐少桓没有阻挠,就拿起一个小瓶,借了袍袖一挡,指尖一弹,一片白色烟雾缭绕了大片小瓶,随即她盖上盖子。
“齐太医有心了,竟为心爱的女子准备这么多胭脂水粉。”
“冷侧妃看完了吗?”齐少桓不耐烦地下逐客令。
“是,看完了!不好意思,打扰太医了。”冷琉璃掀开车帘,便飞身离开。
齐少桓迅速打开药箱,拿银针在药箱里划了一圈,见银针没有变黑,才松了一口气。
半个时辰后,他提着药箱被请入了雅棠院,被乐琴请到了雪白小楼的厅堂内。
见归娴下楼来,他忙上前行礼。
归娴打量着他一身未曾更换的官袍,忙上前托住他的手肘,赞赏地扬起唇角。
“既是朋友,就不必见外了,以后都可免跪。”
他忙后退到桌旁,打开药箱,“臣能找到的最好的,都在这药箱里了。”
归娴拿起小瓶罐打开来,好奇地又是闻,又是嗅。
“真没想到,齐太医如此尽心,以后店铺开起来,给太医一成红利。”
“郡主……”
“别推辞,这是你应得的,否则总叫你奔忙我会过意不去。”
“是,谢郡主恩典。”
归娴请他坐,叫乐棋上茶,命乐琴拿来笔墨纸砚,把小瓶罐归类放在桌案上。
脂粉:玉脂莲花粉,珍珠含芳粉,娇颜茉莉粉,仙姿玉容粉。
胭脂:朱砂红香脂,云鬓花颜脂,金花海棠脂,额黄茜梅粉。
眉黛:石黛,铜黛,青雀黛,螺子黛,星子黛。
每个小瓶上都贴了名签,字如其人,俊秀高雅。
归娴坐下来,“有劳齐太医,对我细说这脂粉所含的药材药性。”说着,她拢着袍袖,拿笔蘸墨。
齐少桓手落在她纤柔的手上,这手不握刀剑,竟是白得近乎剔透。
“齐太医?”
齐少桓心神一震,视线落在她笑若弯月的眼睛上,点漆似地瞳仁,叫他心头微颤,忙垂眸避开她的视线。
“若是郡主需要,臣可代笔。”
“不必,你说我写,我正好可趁着写下的过程,记在心里。”
“是。”
归娴落笔写下第一个字,他便凝眉凑近看了看,“郡主的字变了。”
“如何变的?”
“少了苍劲的戾气,多了几分柔婉。那时,郡主崇拜征战沙场的赵容淇将军,称我们大周若多几位那样能杀狼杀鬼的猛将,大周的百姓也能好过些了。”
归娴自嘲摇头,“可,后来我才明白,赵将军是伤害大周百姓最深的人。”
齐少桓慨然一叹,“的确,现在救大周百姓的,是恒颐王。”
她笔尖微顿,看向齐少桓地眸光冷了三分。
“齐太医既无心与我相亲,就莫过问我的私事了,说一说玉脂莲花粉吧。”
于是,齐少桓在雅棠院里呆了一个时辰方才离开。
在此期间,古千绝始终在院子里踱着步子,看被万安训练的黑鹰在夜空里自在翱翔。
花错则趴在卧房的窗口瞧着他,却是才想通,为何对古千绝没了初见时的冲动与喜欢。
他拿着剑就出了房间,经过古千绝,兀自迈进厅堂内。
归娴见他进来兀自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摇头笑了笑。
今日他没拦住夜离觞,反而被揍得不轻,心里定然又有气。
见齐少桓好奇地打量花错,她笑道,“我的贴身护卫花错。”
“郡主的贴身护卫都可随意出入郡主的闺阁,随便站,随便坐?”
归娴笑了笑,朝着外面唤道,“千绝,你进来看着花错,齐太医说他太随便了。”
于是,古千绝也进来,却是直接坐在了归娴身边,比花错还要随便。
齐少桓顿时涨红了脸,“郡主这辈子不想嫁人了吗?”
“被夜离觞祸害成这样,还怎么嫁?谁又敢要我?”
*
翌日,庆和王贺兰靖远,迎娶血族长公主夜素明。
太皇太后懿旨上明白写了,不得奢华铺张,那红妆嫁队,仍是绕城三周,方到了王府门口。
归娴一身玫粉色金纹流仙裙,高绾飞仙髻,眉心一点花钿,妆容亦是比平日浓了三分。
今日爹爹大婚,她必须比任何人都娇艳喜庆。
而且,她也想亲自试一试,齐少桓送来的那些脂粉是否真如他所言那般好。
见红龙似地喜队,在撼天动地的乐声里上前来,她忙随父亲与赵红药、贺兰落心一起迎上前。
第一次亲见古代成婚,心里难免好奇欢喜,想起远在孔雀王朝与无疆双宿双栖的母亲,心头却又郁郁。
夏侯千奕牵着他未来的皇后夜嫦,从帝王华车上下来,众人轰然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