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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母一声沉重叹息,眉眼间有化不开的浓愁,对滕父道:“昨晚虽与萧梓吵了,但转念想一想,还是舍不得失去这唯一的儿子。萧梓他是我萧家的命根子,他说要娶,便让他娶了,只要他不再抛下生养他的父母,在外面受苦。这一次,容弟妹说一句重话,睿哲贤侄他,确实不给我萧家面子,伤了弟妹的心。滕老,即使我萧家反对这门婚事,没有表态让黛蔺进门,但萧梓已经对外公开了黛蔺未婚妻的身份,确定了两人的关系,贤侄他就不该去抢人呀!这置我们萧梓于何地,置我们萧家于何地?!”
滕父浓眉一皱,缓声安慰:“弟妹宽心,今天是那小子的订婚日,定是会回来的。如若他不回,我滕家与他彻底断绝关系,不认这个儿子,邹家也不会放过他!弟妹身子不好,还是请先回去歇着。”
“等不到贤侄把人送回来,弟妹这心里就不敢松懈。”萧母捂捂胸口,不放心回去。
这时,邹家人来了,官大权重、威风凛凛的邹书记携妻带女,西装革履,容光焕发,登门询问滕睿哲的去处。见萧母也在,有丝诧异。
这萧家女主子刚刚做完手术,病体羸弱,怎的亲自登门拜访滕家了?
萧母客气一笑,稍带尊卑的与市委书记一家打招呼问好,说是找滕老有点事,等着喝滕邹两家的喜酒。
“昨晚一直联系不上睿哲哥哥呢!所以我爸不放心来问问。”邹小涵在一旁脆声道,一张白皙的面庞甜美微笑,嗓音清脆圆滑,像一个瓷娃娃:“滕伯伯,睿哲哥哥怎么了?昨天他还在公司加班呢,秘书说他出去办点事,把手机关了,一直到今天都联系不上。我爸妈眼见宴会的时间到了,便不放心来看看。”
滕父与萧母的脸色随之一黯,没把事情说破。
邹书记便对萧母徐徐笑道:“昨天是令郎的订婚宴,邹某得知消息的时候,订婚宴已经结束了,没来得及赶去。还请萧首长与夫人原谅邹某的迟钝,等下次结婚宴、令孙满月,一并补上。”
萧母听闻脸色又是一阵黯淡,晦涩的说了一句哪里哪里,却不得不展露笑颜撑场面。
书记夫人蓝氏柳眉一勾,笑了笑,恭贺道:“令公子一表人才,年轻有为,日后定是前途无量,比咱萧首长还要出色的。萧夫人,您放宽心,了却了儿女的一桩大事,以后就等着享儿孙福。”
客气的笑着,红唇浅抿,闪动的眸光里分明带着一丝讽刺与骄傲,扭头对引以为傲的女儿小涵笑道:“小涵哪,瞧你和睿哲的订婚宴与你萧伯伯家只差了一天,以后你们四人的结婚日期就定在同一天吧,与黛蔺同一天出嫁,咱邹家沾沾你萧伯伯家的光。”
“嗯,这样可好!”小涵素齿朱唇,双目澄澈,点点头抿嘴笑了,对萧母道:“萧梓哥哥是一个好哥哥,一直关照小涵,小涵都不知道怎么报答萧梓哥哥多年来的照顾;伯母您放宽心,结婚后,小涵悄悄告诉萧哥哥一些黛蔺的秘密,一定不让萧梓哥哥受到欺负。”
“你们客气了,是我们萧家沾书记家的喜气才对。”萧母牵强一笑,把目光转开了,眉眼间忧心忡忡。
书记夫人看着,便又是心知肚明一笑,从鼻子里发出一道无声的冷嗤,却韶颜雅容,笑容温婉,下巴骄傲的抬了起来。
锦城市萧家,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代代为官,鼎盛一时,走到哪说话都有分量。可如今啊,娶了苏家的纵火女儿,简直是自毁家族名声,招人笑柄。
苏家女儿是一个什么样的小辈,众人心里有数,容颜、品行比不上他们家小涵一分。加上苏市长过世,苏家家毁人亡,谁娶谁倒霉。
当年那苏锦丰名声也不大好,听说是一个孤儿,无依无靠的,就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爬上市长的位子,在市政府一直以好官清官的面貌示人。然后官大之后,开始贪污受贿,滥用职权,涉及一些工程的*案,一被纪检,罪名就被抓出了一大把!
好在她家老邹没有参与,不然树大连根拔,毁的就是她邹家!让她的小涵嫁不成滕家!
现在呀,萧家为了儿子,屈尊降贵把苏黛蔺给承认了,不要脸面,也要儿子!也好,娶了那苏黛蔺,这个没有教养的小辈就不会再死皮赖脸缠着睿哲,萧首长也无需再动着让萧梓娶小涵,邹萧两家政治联姻的心思!
首先撇开她家小涵不喜欢萧梓不说,滕家与萧家哪个更有声威?当然是滕家!只有高高在上的滕家,才配得上她邹家,给她邹家带来声名显赫!萧家相形之下,地位名声次于她邹家,她还有些瞧不上眼,联姻以后只有萧家沾她邹家的光!
瞧瞧刚才萧氏那股自卑劲,她真是想大笑一番,笑萧氏活该,非要依着儿子,娶一个灾星进门!订婚还只是一个开始,更多倒霉事还在后头呢!看你们婆媳二人日后出席盛宴不被人笑死!看你那好儿媳的污点不被人天天搬上台面,当做笑料辱你萧家门面!
但讥讽归讥讽,她是书记夫人的身份,需要端庄大方,温雅含蓄,纵有再多闲言碎语也只能闷在肚子里,在心里笑。呵呵,官家的这种例子她见得多了,无一不以悲剧收场,最后闹得心力交瘁,声名尽毁;只是没想到萧家也这么想不开,娶一个坐过牢的没教养千金,给人笑话啊。
萧母早瞧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奚落,别开眼,看着地上。
市委书记邹书记则对太太们的攀比不感兴趣,看看时间,问滕父道:“睿哲大概还有多久回来?距离订婚宴,只有半个小时了!”
滕父面色肃冷,不苟言笑,等着管家把滕睿哲的电话打通。
但手机还是关机。
邹小涵拿出自己的手机也拨了一遍,失望的轻咬粉唇,转头望着自己的母亲。
书记夫人秀眉一皱,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些不安。
——
睡得昏昏沉沉的黛蔺用手覆额,悠悠转醒,望着明晃晃的酒店房间。
惩罚结束了吗?镜子呢?这里好亮敞,好像不是深山野林的别墅房间……
她顿了一会,陡然从床上快速坐起,用被单紧紧裹住自己,清醒过来!
这里不是三年前的深山别墅,是酒店!她是被掳来这里的!萧梓还在找她!
她裹着被单匆匆爬下床,寻找自己的衣物,低头,却发现自己穿戴完好,没有再袒胸露乳。但她手上的戒指不见了,订婚戒指不见了。
“戒指呢?”她急得泫然欲泣,蹲在地上到处找,摸来摸去。
怎么把萧梓送她的戒指弄丢了,掉在哪里了。
这枚戒指才刚刚戴在她手上,代表萧梓对她的承诺,珍贵而唯一。她若丢了,又毁了清白,还有什么颜面去见萧梓?
她从卧室找到卫生间,在她趴过的洗手台上摸了摸,找不到,抬起头,却看到了镜子中自己红肿的双眸和青青紫紫的脖子。
就是在这里,她的身子让滕睿哲看光了,他把她狠狠压在这儿,粗鲁撩起她的裙子……
“不要!”她发出一声闷叫,转身就往外面跑,逃到房门边,竟是一拉就开,顺利的打开了门,跑到走廊上。
门外没有一个人拦她,静寂无声,仿佛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
她惊喜得落泪,犹如刚从黑牢里跑出来,犹如再次出狱,着急去找她的萧梓,回家……
——
滕睿哲踱步在女子监狱各个监室之间,尊霸傲气,目光如剑,冷冷看着一部分女囚在监室赶工做内衣被套,双手双脚陀螺似的转,一刻不敢停;一部分女囚在铁网院子里放风,随女教官做操、打手球,井然有序;另一部分女囚则在后山劳改,站在铁网旁,眼巴巴望着外面的世界。
她们一律穿着土黄色的囚服,指甲剪得短短的,手脚麻利利索,反应灵敏,在一个个狱警的监视下,小心翼翼的来来去去。
“滕先生,这个位子就是苏小姐曾经赶工的地方。”女狱警指着某一流水线的缝纫机器,恪尽职守的为滕少爷做解说,态度温和,“她主要负责踩机器和轧线,每天工作六个小时,早三晚三,中间有休息时间。”
滕睿哲冷锐瞥了一眼,薄如刀锋的唇一勾,垂目斜视一旁的女囚,森然道:“苏黛蔺每天到底工作几个小时?”他用目光扫了四周一眼,最后盯着女囚里面一个胆小怕事的女子,“你出来说!本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得肠胃病!”
“规、规定是五六个小时,但一般她自己会留下来赶工,做到很晚才去睡……而且她在监狱一直不肯吃饭,用绝食的方式反抗……”女囚畏畏缩缩说道,直往人群里钻,不想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我记得每次警报响,都是苏黛蔺逃跑,想从水库那边翻过去,又哭又闹。虽然我与她不是同一个囚室,但很多次都看到她在食堂哭闹,把饭菜全打翻了,囔着要出去。而且她们那条流水线上,她的那一道工序经常出错,每次都要返工,让线上所有的人都重做……”
“这种情况持续了多长时间?”他眉一挑,眸光变冷。
“一直都这样,尤其是第一年,她直接把食堂精心为她准备的饭盒打翻了,说要见她的市长爸爸,所以我们所有人都开始认识她这个官家大小姐。狱警让我们看报纸、上课、做手工,她也闹,哭囔着要见她的睿哲哥哥……其实比起大家,她已经享有了特权,吃的是肉,住的也宽敞,偏要耍大小姐脾气……”
“带我去看她住的地方!”滕睿哲听着,眸一眯,扭头对女狱警冷道。
“好的,滕少爷!”女狱警听令转身,走在前面。
A区的每个囚室住四个人,关押各种类型的服刑者,与其他六、八、十个床位囚室比起来,算是比较宽敞的。
滕睿哲定定看着苏黛蔺曾经睡过的床位,脑海里浮现起她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这里的样子。她一直在哭,蜷缩成一团,躺在这里割腕自杀,嘴里喊着爸爸、睿哲哥哥,孤独而绝望……原来,当年苏市长死的时候,她也想过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让苏家断去最后一条血脉。
他静静看了一眼,再看看其他三个床位,在室内走了一圈。
“滕先生,苏小姐在监狱里一切都好,肯接受教改,努力上进,吃苦耐劳,就是有一股执拗劲儿,入狱的头一年一直不肯吃饭,绝食,落下胃病,加上日夜赶工,想挣一点工资,身体熬坏了。”狱警在一旁解释,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医生那里有苏小姐的体检报告,滕先生可以去看看。”
滕睿哲踱步到门口,回首冷道:“三年来,李监狱长来过这里几次?”该死的,他三年没来探监,嘱咐监狱长单独关押苏黛蔺的话竟成了一句空话!
“前一个李狱长早在三年前就被调走了,现在的李狱长每三个月来这里一次。”
“什么原因被调走的?”他俊脸冷酷,发现监狱里有很多事,他还不知道!
“被调去做总警监了,三年前已上任。”女狱警毕恭毕敬道,把他往囚室外面请,请他去办公室坐,热情招待,“滕少爷,这边请。”
滕睿哲看看腕表,邪冷勾唇,同意去见这位新上任的李狱长。
新李狱长告知他,苏小姐入狱一个月,他就被调来任职了。因没接到任何嘱咐,遂把苏黛蔺按照正常程序关押,关在四人囚室,在她的饭菜里多加一份肉。
但苏小姐不太领情,经常打翻饭盒,闹绝食,他便不再管,每三个月来一次监狱,视察查看,不曾听说苏小姐过的不好。
而且苏小姐攀爬水库逃狱的那几次,他都看在苏市长的面子上,给她减轻处罚了,只小惩大诫,不加刑,算是仁至义尽了。
“滕少爷,在下听闻这三年滕少不曾来探过监,也对监狱没有任何交代,对么?”李狱长又笑着问道,问心无愧看着滕家大少,徐缓再道:“区区在下也是秉公办事,绝不给任何一个狱友特殊权利,让她们走捷径、享受特权;而是让她们在一个安稳的环境中平等接受教改,重新做人。”
滕睿哲听得脸色一沉,剑眉飞扬,双目幽冷,冷声质问:“那是怎样一种情况,能让一个健康的孩子患上严重的肠胃病?!如果不是长期挨饿或吃脏东西,又怎么会有癌变的隐患!”
李狱长一怔,愣了愣,道:“苏小姐一直不肯吃东西,或在用餐时间不遵守用餐规矩,让我们的狱警不得不加以督促。滕少爷,这样吧,这件事李某会查,还请滕少爷给一点时间。毕竟李某与滕少爷一样,三年来没见过苏小姐一次,一直是监狱的警员在管,监督她们教改。”
滕睿哲双眉一动,静静看着狱长不置一语,一身阴气逼人,目光幽冷深邃。片刻,静静走出办公室。
他重新走到犯人们做工的监室门口,望着黛蔺曾经赶工的那台机器。
原来这就是黛蔺三年来的生活,每天没日没夜的踩这台机器,在那尖利的钢针下,给衣服轧线、缝合。劳改的时候,顶着大太阳做苦力活,搬运、打钻、做枪靶子,甚至可能被派去修路,开山,种地,把她那双小手小脚磨得那样粗糙……
这就是对她的磨练,没有前监狱长的照顾,不能享受特权,天天教改,把刁蛮跋扈的她,磨成一个胆小怯懦的小孤女,让她知道,伤害了人必须要付出代价,做错了事一定要一力承担责任,做一个成熟的黛蔺。
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有义务为她的错误买单,被她伤害;打人了就是打人了,纵火了就是纵火了,法不容情。
但黛蔺,当你在狱中一无所有、我没有来探你的时候,你想到的不该是自杀,而该更加坚强的活着,好好洗心革面,活给那些昔日厌恶你的人看。只有坚强了,长大了,才能让大家转变对你的态度,重新接纳你。
也许当时你年纪太小,一时受不住失去父亲的打击,想到了轻生,但现在你站起来了,变得坚强了,就以另一种面貌活下去,不要再被欺负,轻易放弃生命。
滕睿哲三年里没来看你,是因他讨厌你,被你缠怕了,因而错过了你在狱中的三年,让你对他心死如灰。但现在,他想补偿你,弥补对你的愧疚,让你不再受欺负,过优渥生活!
他要的不一定你还爱睿哲哥哥,也不是逼自己爱上你,而是要你不再顶撞他,惹他生气,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来惩罚你!你和他之间原本就没有了爱情,你不爱睿哲哥哥,睿哲哥哥也不爱你,但你的再三拒绝,与萧梓的卿卿我我,对他简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第一次为女人买保养品,想为你调养身子,治肠胃病,却比不上萧梓的一把伞!你捎上那些保养品只是顺手,与萧梓的那把伞根本不冲突,可你却故意忘了拿,压根没把他的心意放在心上!
急匆匆从北京飞回来,看到你一身伤,既孤苦又可怜,被萧梓扔在外面,路都不能走,他动了情,一时萌生了照顾你一生,补偿你一辈子的念头,而你,无情摔落了他的戒指!
如果萧梓能为你遮风挡雨,萧会是最后一个追去北京的人么?你会在街头被人打得小脸红肿,而哭红了双眼么?
你与他的订婚,只是他对我示威,宣示对你的占有;这个男人其实什么都没有准备好,既没做好父母的思想工作,也没能力独挡一面,只会嘴巴上说‘爱’!
爱,这个字眼翻来覆去的说,就能当饭吃吗?失去了父母的庇护,他什么都不是,只有让你喝西北风!而倔强的你,却始终不明白。
你是吃过苦日子的,遭受了从市长千金沦为一介孤女的惨痛变故,如果那个男人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你就只能被以前的仇家冤家不断报复、嘲笑,永远没有好日子过!
而与萧家脱离的萧梓,能给你这份保护吗?他除了急着与你订婚,还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啊!他目前就是一个依附家族势力的大少爷。
“呵,萧梓。”他发出一声冷笑,转身往回走,把他的手机开机。
很快,滕家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滕父一声厉呵:“给你十分钟来大酒店!订婚宴我已经给你摆好了,马上过来!”
“把电话拿给萧伯母。”他眯眸一笑,不疾不徐。
“你……”滕父更加恼怒,但还是把电话给萧母了。
萧母接过电话道:“接回萧梓和黛蔺后,我会让他们夫妻俩一起接手【鸿宇】,出席各种场合,帮黛蔺一步步站起来。”
“伯母不愧是女中豪杰,不但为公司呕心沥血,更为家庭、爱子倾尽所有,值得钦佩。帮我转告家父,订婚宴需要推迟一周,一周后如果我没有改变心意,会出现在婚宴现场!呵~”勾唇冷冷一笑,果决挂了电话,深眸闪烁炯亮的幽光。
于是当滕父抢过萧母手中的电话,暴跳如雷拨儿子的号码,对方再次显示关机状态,一去无踪影。
滕睿哲回了酒店,示意守在顶楼的两个保镖退下去,走到那个蹲在角落的小人儿身边。
她穿着那套粉绿粉绿的崭新淑女裙,长发披肩,衬得她冰肌莹彻,似一株寒傲的绿萼。
她没有回房间,直接蹲在走廊的角落里,把小脑袋搁在双膝上,歪着睡着了;卷翘的睫毛不安的眨动,性感嘟着的小嘴还带着咬破的伤痕,轻轻的哼了几声。
看来小女人想跑出去,但被守在电梯旁边的保镖拦下了,不得不转回来,可怜巴巴蹲在这里。
“黛蔺。”他轻喊一声,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她立即醒了,发出一声尖叫,惊恐望着他,“放开我,放开我!”小手不停的抓他、扯他,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跳出来。
“不要动!”他利眸低垂,一声厉呵,冷冷睇着她!
她小肩一缩,小手松开,果然不敢再乱动,泪眼汪汪望着他。
他将轻盈的她抱进房里,开了灯,放到沙发上,坐在她身边,静静望着她。
她从沙发上连滚带爬的摔下去,白白的小腿不断往后蹬,惊恐万分盯着他:“不要这样对我,我会去坐牢,接受教改……”
他黑眸一黯,薄薄的唇角动了动,安静看着地上的小可怜:“只要你不再惹我生气,我就不动你!现在,我们去用餐,然后去医院。”
“我不要去医院,我要见萧梓。”她带着哭腔咕哝道,一双美目哀求望着他。
他剑眉掠起,起身走过来,长臂一伸,一把捞起她,“这一周内,别再让我听到这个名字!”冷声警告,搂着她往门外走。
她抓紧自己的裙角,缩紧自己的削肩,身子在微微的发抖,不敢再惹恼他。
他们到餐厅用餐,他安静的吃,俊脸闲逸,气质优雅尊贵,似在度假。
她则惶惶不安坐在他身边,看着来来往往的服务生。
“把这个吃掉!”他把面前的瘦肉粥推过来,命令她吃,一双鹰眸幽沉盯着她,不准她再左右张望。
她目光一缩,低下头去吃,拿勺的小手抖抖索索。
他则用餐巾拭拭嘴角,不再用餐,望着她吃粥的样子,沉声问:“那天是谁打你?告诉我!”
她吃粥的动作顿时一顿,抬起一双怯怯的双眸,细声道:“如果我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会放我走?”
“我会考虑。”他的大掌扶上她的香肩,幽邃的眸子噙着一抹笑,语气邪魅,含着让人窒息的威严。
“不,不是考虑,而是一定要放我走,并把我的戒指还给我。”她鼓起勇气,坚定说道。
“呵。”他扯唇一笑,目光骤冷:“别跟我讲条件!”
他给她找出打人者,她竟然还跟他讲条件?
黛蔺被呵斥得小脸一白,小手中的银勺哐当掉了下去,抿着嘴不再说,痛恨看着他,像一只发怒的小兔子。
他斜睨一眼,唇边掀起一抹邪笑,冷道:“这个机会要是不要,自己决定!如果不给我答案,我极有可能就这样关你一辈子!反正最近我想休假,去世界各地走一遍,带你这个伴儿也不错。”
“打我的人是李湘湘。”黛蔺马上抿嘴说道,着急望着喜怒不定的俊美男人:“那天晚上我过马路,她的车不看红灯直接冲了过来,我躲闪不及,崴到了脚,她硬说是我撞了她的车,与我打了起来……滕老板,我已经说了,你放我走,我不想呆在这儿。”
滕睿哲听得这声‘滕老板’,扭过头,利眸幽幽:“滕老板?呵,需要滕老板给你小费么?你这小模样像极了滕老板的小情人,尤其是这声‘滕老板’,喊的多风骚啊,让你的雇主浑身酥麻,还以为被邀请去床上!苏黛蔺,你不知道只有会所的那些小姐才会这么喊么!想来你是故意的呀!”
他站起身,面若寒霜:“不吃了,去医院!”
黛蔺娇躯一颤,害怕望着他。
到达医院后,他预约的权威医生直接开始她的肠胃修复疗程和暖胃疗法,疗程全部安排好了,打算慢慢修复她的胃黏膜受损组织。
她借口上卫生间,躲在女洗手间不肯出来。
滕睿哲的怜悯,她不需要啊,她要自由,想回到萧梓身边。
萧梓一定找她找疯了,被最近的事伤透了心。
“小美,今天曹医生的病人好像是滕少爷呀,滕少爷不是今天订婚吗?怎么带另一个女人来看肠胃科?”小门外,两个护士在嘀嘀咕咕。
“订婚日期好像推迟了,说是滕少爷病了,病的很重,需要缓一缓。”
“哦,那邹书记一家岂不是颜面尽扫,在来宾面前很没有面子?听说宴席都摆开了,宾客都去了酒店,才说滕少爷病重的。”
“呵呵,不知道是真病呢?还是另有爱人呢?市委书记家的大小姐若是知道滕少爷今天带女人来看肠胃科,估计要气炸!”
“……”
黛蔺从小门里走出来,对那两小护士乞求道:“借你们的手机用一用,我有急事!”
两小护士扭头一见是她,撒开腿就往外面走,推脱说没带手机。
黛蔺无奈,只得跑到窗边,张望着二楼的台阶,打算从这三楼爬下去。即便会失足摔下去,也要爬!以前她在监狱爬过水库,一定行的。
她把一条腿伸出去,踩落脚点。
不知何时走进来的滕睿哲在后面静静看着她,看到她一点也不淑女,伸着两条嫩嫩的白腿,爬上了窗子。
她似乎也不怕高,牢牢攀在墙沿上,一步步的挪,打算直接跳下去,就为了躲他。
可他记得,她以前为了见他,还特意搬了梯子,从他的窗子钻进他的房间!
她是不会爬树爬墙的,整个一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怕蟑螂怕小虫子,整日蹦蹦跳跳,脆声欢笑。入狱后,狱警说她三番四次爬水库逃跑,捉到了又跑,甚至为了躲避狱警追赶,躲在水库里,差点被水淹死!
她是那么渴望自由,渴望回家,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换!
可她不知道这里是三楼,一旦掉下去,就会摔得粉身碎骨么?
他缓缓走过去,一把抓住那只攀在窗子上的小手,不准她贸然跳下去,然后臂膀稍稍使力,就将吊在外面的她提了起来。
她大吃一惊,回过头用牙齿咬他,如一只急了咬人的小兔子,用她小小的牙齿死死咬着他,用大眼睛冷冷瞪着他,一身的暴怒与恨意。
他薄唇一抿,任她把他的手咬着,直接把她轻盈的身子拖进来。
然后收在怀抱里,抱着往外面走。
“你说过放我走的!”她在他怀里哭喊起来,小拳头不停的捶打他,扭腰挣扎,“我已经告诉你事情的经过了,你放我走!我不要在这里做治疗,不想再看到你!”最后用小嘴狠狠咬住他的胳膊。
他听得最后一句话,终于垂眸看她,眸底一片暗沉。不想再看到他?小女人哪,你太急了,我定会送你回去的,但不是现在!别再这么犟,不然我不知道我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步履沉稳,在医院护士们诧异的目光中,直接把她抱进治疗室。
十几分钟后,他从治疗室走出来,站在门口打他的另一部手机:“给我查查李副市长的作风问题。锦城市第一书城的工程建设他有参与,如果贪了,哪怕是几万,也给我把证据找出来!还有他那辆宾利,谁送的,用什么钱买的,都一一查清楚!”
收线后,他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湛蓝天空,双眸沉睿。
如果送她进监狱,三年来从未去看她的结果,是她从此不再爱睿哲哥哥,转投萧梓的怀抱。那么现在囚禁她,强迫她,结局又会是什么?
恨么?
如果是,那就痛快的恨吧。
那三年对你的不睬不问,让你在狱中吃了不少苦,变得卑微,怯怯弱弱,一身的病……但伤害即已造成,大家就回不到过去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放眼未来,将下一步人生走好,重新开始。
所以在回去萧家前,让我再为你做一点什么,治好你的病。
傍晚,他抱她去医院附近的餐厅吃晚餐,坐在红艳艳的夕阳下,亲自为她喂食稀饭。
她吃一口,看一眼他,不敢说话。
下午的治疗很舒服,让她缓缓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她躺在高级病房的床上,看到电视里播报邹滕两家订婚日期推迟的新闻,才知道某人没有去参加订婚宴。而她被掳走的消息封锁得很好,没有上电视新闻,萧母只说,儿媳妇被接进萧家了,正打算择日完婚。
萧母接受了她跟萧梓的事,一直在媒体面前夸赞她,称往事不提,只在乎眼前和未来。
记者则一直追着纵火案和父亲的死不放,甚至还问到,父亲当年的*案与萧首长有没有关系?儿媳妇既没有学历,又坐过牢,是靠什么进了萧家的门?是不是奉子成婚?又或者是苏市长生前的嘱托?
滕睿哲一走进来就把电视关了,冷冷瞧着她的脸。
现在,他们坐在夕阳西下的窗边,一个喂,一个吃,两人的脸庞都被映得火红火红的。
其实他此刻的样子很温柔,像在对待当年的叶素素,俊雅不失体贴,风度翩翩,但她就是感到害怕。
她乖乖的把一大碗稀饭全吃了,张着一双美目,不安的看着夕阳中的他。
“吃饱了?”他轻轻一笑,把空碗放了,用修长的手指给她擦拭唇角,目光温柔。
她把小脸一偏,躲开了。
“我们回家。”他无所谓再笑笑,抱起她,往外面走。
这一次他把她带回了苏家小楼,流利按开电子锁,走进那焕然一新的大客厅。
黛蔺窝在他怀里,一时以为,睿哲哥哥又是来找她市长爸爸的。他每次来拜访,都会坐在靠近楼梯口的那张沙发上,侧影俊美冷傲,让楼上的她看得痴迷不已。
爸爸也会笑声朗朗,容光焕发的与他谈事情,对他赞赏有加。
她则带着她的小雪球在楼上悄悄注视他,对小雪球说,你瞧,睿哲哥哥越来越迷人了,是黛黛未来的丈夫,小雪球未来的爸爸哦,咱们要努力。小雪球便摇着小尾巴,用小爪子与她握手。
然而时过境迁之后,事实证明,当年的那场单恋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让人嗤之以鼻的笑话。
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滕家与邹家是世交,定是要政治联姻的,滕睿哲要么不娶妻,要娶就娶邹小涵。既门当户对,也能让两大世家声名远播,一荣俱荣;当年的叶素素不算什么,她苏黛蔺也不算什么,她们只是笑话。
被人嘲笑过一番后,还是进不了滕家的门。
而她,还经常赖在袁奶奶怀里,说要嫁睿哲,让袁奶奶从中牵线;
其实,袁奶奶早就知道,滕家要娶的人是小涵,只是不忍说破,怕伤了她的少女情怀。
只怪她当年太疯狂,没有想过,袁奶奶毕竟是小涵的奶奶,婚姻大事上,必是要帮自己亲孙女的。
“你的房间还满意吗?”滕睿哲将她抱到二楼她的房间,放她在粉色的大床上,静静看着床上的她。
当年经过她房门口时,他看了一眼,记得有一张粉色的公主床,可爱温馨,床上全是粉色的兔兔。
于是他让助理买了一些差不多的家具,放在她房里,床上放满毛茸茸的兔兔,枕头也是粉色的。并买了一只全身雪白的宠物狗,放在自己公寓养了几天,让torn送过来。
没想到,苏黛蔺一点不领情,当天就住进了萧家,不再回来。
他就当她是害怕睹物思人,想起自己早逝的爸爸,但在萧家没有完全接纳她之前,她不该离开自己的家,孤身一人去外地,甚至是住进萧家。
现在,他陪她住在这里,带她去做疗程,一周后,她回萧家,做萧母的儿媳妇,在萧母的栽培下一步步站起来,开始全新的人生;他则,娶邹小涵,完成他的结婚使命。
从此,睿哲哥哥与黛蔺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他在那三年欠黛蔺的,就让爱子心切的萧母来代为补偿,给黛蔺一个新家;而黛蔺,不必再盼睿哲哥哥来看你,因为那三年已经错过了,你遇上了萧梓,选择了萧梓。要相信萧母会是你的另一个妈妈,会看在儿子的份上,给你由内至外的保护。
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希望看到萧梓拥有足够强的能力去保护你,温暖你,而不是急着与你订婚,搬出自己的母亲来与敌人抗衡。
黛蔺,滕睿哲带给你的伤害是一辈子无法弥补的,他不爱你,但他让十六岁的你失去了家,让小小年纪的你受了三年牢狱之苦,并失去理智的羞辱了你,阻挠了你和萧梓。原谅他吧,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三年后的所作所为对你而言,并不是补偿,而是一种更大的伤害。
因为他没办法让时间回溯到三年前,让逝去的苏市长复活,把爸爸还给你;没办法让你那三年的铁窗苦等,变成不存在。
你们之间隔了苏市长这条命,隔了那三年,隔了萧梓,更隔了,没有男女之情。
你不再爱睿哲哥哥,睿哲哥哥也不爱你,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只有你的孤苦和他的愧疚。
所以试着去忘记,你心里才会好受一些,轻松一些。
现在睿哲知道弥补照顾你,对你也是一种伤害,所以他决定放弃,将娇弱的你交给萧母,让你跟萧梓去磕磕碰碰,体验真正的爱情,携手走后面的路。
他觉得,你是真的不再爱他了。
“喝水吗?”他目光放柔,坐到床边。
防备瞪着他的黛蔺连忙摇头,缩到床头,钻在那一堆粉色兔兔里面。
“你吞服药丸不喝水?”他又问道,伸手取药丸,倒在厚实的掌心,递过来:“这是配合修复疗程的肠胃药,一日三餐!一定要吃!过来!”他捉过黛蔺的小手,放在她小小的掌心上,让她托着,看着她竟是掀唇宠溺一笑,墨眸柔和,伸臂倒水。
黛蔺抓着那几粒药丸,小手一缩,飞快的塞进了小嘴里。
等滕睿哲倒完水回首,黛蔺已经把那两粒小药丸干服下去了,一双水眸紧张瞪着他,水灵灵的,小手上空空如也,揪着床单。
滕睿哲又是启唇一笑,觉得这乖乖的小模样真可爱,把水递过来:“原来黛蔺服药不需要水。不过,还是需要喝一两口水。”
黛蔺怕他,果然听话的把杯子里的水咕噜咕噜喝了。
他唇边笑意更浓,一双俊目渐渐上扬,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那个故意在他面前大吃大喝的健康黛蔺,小脸粉嘟嘟的黛蔺。
那时的黛蔺,其实很有活力。
不过,喝完水的黛蔺很快就恢复了她的戒备状态,恨恨盯着他,身子不断悄悄后退。
“我打个电话,你先睡。”他也不再逼她,看她一眼,转身出去打电话。
他拨通了萧家的电话,但要求只与萧母讲电话。
“姓滕的,你到底把黛蔺怎么样了?”萧梓在那端嘶吼。
“没怎么样!让萧伯母接电话!”他眯眸而笑,俊颜狂傲,语吐不屑:“你萧大少没那个能耐,就不要逞那个能!狂妄示威的下场,就是让你得不偿失!在你们萧家,我唯一敬重的是萧伯母,所以才愿意退让一步。我只有一分钟的时间,让萧伯母接听电话!”
“不要以为我萧家、滕伯父会放过你!夺人之妻,丧己之命!”萧梓怒道,“我马上就会找到你!”
“呵,你有那个本事就来!”他邪冷一笑,一身风华,颠倒众生,冰冷的话语无情冷绝:“本少从掳她的那刻,就没畏惧过被你这依附母亲生存的大少爷找到!找到又怎样,本少就在最寻常的地方等你,悠闲度假,你却寻不到,呵!萧大少,一天一夜的时间已经过去,你不觉得寻来已经太迟?!该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了!能等吗?多在你母亲手下磨练几年,再来与本少抗衡!”果决挂断电话。
“滕睿哲,不要这样伤害黛蔺!”这是萧梓的余音。
他薄薄的唇角轻翘,目露冷光与阴鸷之色,俊容阴冷。萧大少,你真的有能力保护你的女人吗?当黛蔺在你家门口被李湘湘打的时候,你在哪里?如果没有萧母庇护,你如何保得住未婚妻的清白?
你有种啊。
片刻,萧母按着这个号码打过来了,愁眉不展道:“滕贤侄,只要你说一句没发生什么事,伯母便是信你的。黛蔺还好吗?我萧家一直把这个消息封锁,邹家还不知道,但已经起疑了,在滕家发了一顿脾气,正在派人寻你。贤侄,还是早些把黛蔺送回来吧。伯母相信,你没有做出伤害黛蔺的事,只是对她有愧疚。”
“呵,伯母好肚量。”滕睿哲冷冷一笑,简洁道:“既然伯母说相信,那就要从心底去相信!我现在在给她治病,需要几天时间,回去后,还请伯母遵守承诺善待她。”
“一定!她已是我萧家的人,我会当自己女儿疼!”这是萧母的承诺。
他孤傲勾唇,把手机收了。
在萧家,萧梓的承诺已经没有任何分量,软弱无力,只有萧父萧母的承诺,才能保证苏黛蔺日后在萧家的地位,为她遮风挡雨。
他要的正是萧母的承诺。
他重新走进黛蔺的房间,看到床上没有她的人,但当他走进门,躲在门后的她突然就往外面跑。
他扭头看着,皱眉,看她跑得像一只小兔子,惊慌失措中拖鞋一只只甩下小巧的玉足,越逃越远,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窜过来,耍赖皮趴到他怀里。
脚伤完全好了?不疼了么?
他身高腿长,几步追过去,一把抓住了逃跑中的她:“去哪?”
“我……要打电话。”她仰起脸大声道,双目中蓄起委屈的泪水,哆哆嗦嗦。
“好,你打。”他眉一挑,箍着她的细肘下到一楼,在沙发上坐着,把话筒亲自拿给她。
她拿起话筒就拨萧梓的号码,十分激动,小嘴咬着,眼含热泪等着萧梓接电话,但座机一直嘟嘟嘟的忙音,明显是电话线没被接连上。
她朝桌下看去,果见电话线压根没被装上,都是新的。
“明天我让人来装线。”他眯眸一笑,把她的肩轻轻搂过来,让她窝在他厚实的怀里,与他一起躺在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的月色,目光温润:“如果日后你决定搬回这里住,我一定来陪你。其实这里的月色很美,只是当年我不曾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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