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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去又重新被抓回来,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时间短得让人连郁闷一下都没来得及。
我也没有象想像中那样轰然落下把地面砸个坑,而是直接就被这个鬼物一把掐住脖颈高高端起来,双脚悬空。
这家伙的智商不低,竟然知道擒贼擒王,一出手就控制住坏了他好事的我。
一看新鬼的面容表情狰狞,听他把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我就知道他真的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个时候我已经无心去听他叽哩咕噜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把目光平视出去,从这个角度刚好看到标哥正拖着另一串“糖葫芦”狂奔而去,显然他们已经趁机挣脱束缚逃进了安全距离。
这让我心里稍稍有些释怀,但又感到后悔,这什么跑掉的不是我?虽然标哥是我的铁哥们,可是比较起来哪有自己的这条命重要啊?
新鬼开始朝我的脖颈处用力,看来我这次真的要挂了,可我这么年轻、出师未捷呀!
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感觉自己的眼珠子正在象蛤蟆眼一样往外凸、舌头也在往外吐,再有一秒钟时间,我就会象气球一样被这个丑鬼捏爆!
镜子呢?镜子已经救过我一命,它再也不欠我什么了,所以——
老妈、老爸、王心梅、馒头,还有标哥,看来咱们这次真的要说再见了!
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窒息的痛苦到了极致、快要突破临界点的时候,忽然就出现一种解脱的愉悦、狂喜。
又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舒服感自上而下漫延,在极短的时间内到了腰腹、到了双膝、眼看就要到达脚尖。
或许这是人在濒临死亡时必然会出现的幻觉,但我对它一点也不排斥,甚至感到从来不曾有过的平安喜乐,我的全身没有一处不被光明通透所笼罩。
渐渐地,我感到自己变得轻盈飘浮,周遭明明没有风,却又像风筝一样缓缓地升起来,升起来,试图前往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知道这大概就是灵魂出窍了。
现在的我正在和另一个我慢慢分离,轻轻分离,仿佛担心速度快了、力度大了就会伤到彼此。
但是,突然又出现了一种变化。
好象是,停滞?
又好象不是。
这种状态停顿了一下,好象是暂停一下,特意让我体验得更清楚。
我马上捕捉到又一种不同的感觉。
嗯,准确地说,是一种和我的意识不和谐的存在,是一种被针剌的痛感,很不舒服、让我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
不知道它是从哪来的,仿佛它原本就在我的身体里面,就象一根鱼剌扎肉、自内而外。
刚才那种漂浮感和愉悦感一下子就停住,那只风筝也不再上升,那种分离感也不再继续。
我很不喜欢这种打断感和搅和感,但却没有办法拒绝它在身里里的苏醒。
我无力地听任它象一颗种子一样萌芽生长。
说它是鱼剌也好、长矛也好,游鱼也好,都像、又都有所区别。
它似乎是柔韧的、透明的,却又有着着实实在在的质体存在感,它在生长,却不是变粗大变坚硬,而是如同抽丝一样不断延长!
从我的内心深处,象触须一样飞快地游出胸膛、顺着肩臂箭一样地直射出去,锐利、不可阻挡!
它从我的虎口处探出头来,原来是一种蛇形的存在,简直维妙维肖!
它怒目圆睁、昂首、张口,不由分说就往下狠狠一咬!
“嗷——”
一声尖厉的凄惨无比的痛叫。
一只巨手用力朝它扇过来。
但是它却闪电般地缩回到我的虎口之内,然后又象刚出现时那样飞快地退回到我的身体里面。
我仿佛也随之一下子回到原来的躯壳里面。
愉悦感荡然无存。
那种痛苦无比的感觉又出现了。
现在包围我的是一种能隔绝五识的黑暗,让我没法听、看、发声、分辨味道和光线,以及思考。
紧接着又是那种压迫感和窒息,仿佛我现在沉没在深不可测的水底。
然后被一种巨力拖着朝水面之上飞快地运动!
“嘭!”
脱离水面鱼跃而出,像颗出膛的炮弹。
巨大的压迫感消失,我的身体仿佛一下膨胀了许多倍,不舒服不舒服,难受得要命!
我像皮球一样落到地面,还不受控制地弹跳了无数下,然后惯性消失,静止。
我又感觉到了脖颈处火烧火灼的痛,感觉到了地面的冷硬和潮湿,感觉到了风和光,但是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看,我痛苦地呻-吟着,马上就昏了过去。
……
然后醒来。
没有睁开眼睛我就知道,自己又捡回来一条命。
而且我知道,一定是小蛇在最危急的关头忿然现身,狠狠地咬了那丑鬼一口。
可是,没能把那刚才那种愉悦到极致的感觉体验完整,我又有些怅然若失。
当然了,要是这个愿望满足的话,那就说明我早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活着真的好累、好痛苦;但是,相比刚才那种幻觉中的孤独愉悦,活着的真实又让人踏实。
比如现在,我仍然闭着眼睛,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躺在新坟面前的地上,天上还下着雨,又冷又痛,极不舒服。
这就让我忍不在心里大骂标哥:“杨武标你是猪吗?叫你在车上等你就真的当了缩头乌龟,也不知道灵活变通、就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应该来给老子收下尸嘛!”
标哥的大名就叫杨武标,这个仇我记下了。
然后我又听见各种工具叮叮当当挖土铲土的声音,还有阴阳先生又在充大神,指挥着死者家属们这里那里地忙活。
没事了,我知道他们现在一定是在善后处理。
就是从阴阳先生吩咐的话里我就知道,经历生死一劫之后,他这回终于知道该怎么做了。
既然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了,那我还是回到车上去吧。
心里想定了,我就试着挣扎一下,感觉浑身无力,喉咙还是火辣辣地痛。
只好开口嘴巴,让雨水落进来、再咽下去,润一润。
又用了十来分钟来养精蓄锐、回复体力,我决定再努力一次、试着让自己站起来;因为现在身子冷得发抖,再躺下去的话,我可能就要感冒。
既然没人顾得上我,那就只能自救。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躺着的身体变成坐姿。
没办法,只能分阶段一点一点地来;刚才回复的体力已经耗尽。
现在只能坐在地上,积攒足够让自己站起来的力量。
又过了好一会,标哥那边还是没有人过来,他们好象把我忘了一样。
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心里不免有了一些苍凉孤独的味道。
看来始终还是得靠自己。
我伸手抓住面前的一丛嫩草,开始作准备,然后为自己打气:“一、二、三……起!”
可惜!嫩草太弱,根本不能承受我的猛一用力一下子被扯断了;我不但没能站起来,反而被自己动作过大带来的惯性一闪,重新歪倒在地上。
简直卧槽啊!我服了。
我放弃了这种徒劳的努力,决定换个法子了。
把自己伸展开来,放松地躺开接受雨水浇淋,清醒了一下发热的大脑;然后我闭着眼睛大喊一声:
“那谁?有空没啊!麻烦过来扶我一把!”
这下果然有反应了。正在埋头工作的人里有两个扔下工具,淋着雨朝我奔过来,跑动中脚掌踩得泥巴水飞溅、甚至溅到我的脸上。
我不但不懊恼反而很快乐,就哈哈地傻乐起来。
片刻功夫,我在他们的帮助下,终于站起身来,向四周环视一遍,感觉真好!
我说:“多谢你们啊!”
扶我起来的两个人憨厚地笑笑,但却找不到合适的话和我说,有点手足无措。
这时候,阴阳先生才打着伞缓缓地走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