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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糕”,罗佳琳轻声呼唤道,这个小姑娘就跟那位小女孩儿一般,渴望的望着半空中轻飏的雪花儿,眼中忽然幻化出了许多的蓬松松的新年食物,上海县城里百姓人家过年关时最喜欢的食物,那浸润着猪油,还有百果,一个个躺在蒸笼里,赛过了雪花的洁白。
想到这儿,罗佳琳微闭上双眼,四周的风雪似乎平静了许多。
松仁、胡桃、枣肉、玫瑰、木樨、薄荷...罗佳琳如数家珍,望着点心铺里的美味,她不禁喉头一动,有些垂涎了,甚至鼻子里面还能闻到香甜的味道,望着娘舅香甜的吞咽着美味,罗佳琳甚至也能够体味到百果猪油松糕冒着蒸汽,糯糯的、烫烫的滑落到胃里,那种贴心贴肺的感觉,返回来,唇齿留香,滋味悠长。
她握着花花绿绿的钞票的手伸向了卖松糕的老伯伯…
忽然罗佳琳的脸上浮起了愁云,松糕就像掉进蒸笼里的雪片儿一样,瞬间消融了,在她的手中这些花花绿绿的钞票幻化出了一块银元。
突然,罗佳琳眼睁睁的看着这块银元掉在了地上,带着“叮叮当当”的响声,毫不理会罗佳琳心疼的眼神,自行滚远了,“这可是家里唯一的鸡毛菜钱了”,相同的刺痛残留着,此刻猝不及防的刺痛着她的心,而身后娘舅那无力的呼唤偏偏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佳琳”,想到这儿,罗佳琳的心都要碎了。
这漫天的雪花啊…
圣诞节到了,错综复杂的安南战局在迎接新年的钟声中,渐渐接近了光绪九年的岁末,外滩上的家家洋行门前都竖立起了圣诞树,那上面挂着从吴淞口运进来的舶来品,吴淞口航路已经开放了,至少对在沪的洋人们是如此,所以各种货物又能一如既往的畅行无阻。
此刻在在沪的各国使节强硬交涉下,上海道台邵友濂不得不开放了一个十六米口子,算是半封半闭,留下条航道,对大清国的龙庭来说,理论上说禁令仍未解除,不过落到实处还是一纸空文。
这些洋人们的欢笑声透过仁记路新沙逊洋行二楼的宴会厅,无拘无束的传了出来,透过窗户,明亮的洋油灯毫不吝惜的散发出刺眼的光辉,“哦呵呵”,一阵阵的欢笑声伴随着那首圣诞快乐的乐曲,飘向了无垠的夜空。
今天是平安夜了,安南战事已经在十一月十七日以法兰西的暂时胜利而告一段落,在大清国以农历纪年的史书中,是阴历十二月,如此算来,硝烟散尽已经一个多月了,残余在上海滩上的紧张气氛,差不多消失殆尽,而狂欢的气氛却越发临近,终于在这一天达到了第一个*。
“干杯”,今晚的主人赵伯韬兴致勃勃的举起高脚玻璃酒杯,越过桌上冒着吱吱油气的火鸡大餐,他殷勤的对着亨同、弗朗索瓦、路易等人劝着酒,今天陪客的还有两三位上海滩闻名的交际花。
交际花据说就是源出上海滩的,文雅一些,又叫做名媛,当然了,和那些贵妇人以及大家闺秀比起来,这样的称呼似乎不恰当,就像亨同这样的洋买办,上海滩的人们通常称呼他们为新贵,其实就是暴发户,在大清国龙庭那边,有句民谣说:墙壁新,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一样的道理。
“弗朗索瓦先生”、“亨同”先生、“路易先生”,看到赵伯韬尽地主之谊,这些个摩登女郎们娇嗔着,把酒杯举起,顺势伸到了来宾的嘴巴下面,说起嘴巴,其实有些不雅,在这样有档次的宴请当中,应该叫做敬酒,万变不离其宗,就是吃花酒,比起上海滩上寻常的吃老酒,别有一番滋味。
看到交际花把酒杯碰到了自己的嘴皮子,亨同有些不理会,只是一双眼睛梭巡着,结果他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印度佣人站在一旁,他所不知道的是,这些美味的火鸡连同这位印度仆人都是新沙逊洋行的大班雅各布从香港船运过来的。
“亨同先生”,交际花撒娇儿的劝道,容不得亨同多想什么,“咕嘟”一口,洋酒下肚了,众人见状,一齐欢笑起来,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侬仔细瞧瞧,长条形的桌子上,摆放着沙拉、火鸡、面包还有熏鱼、水果,而在一排玻璃酒瓶后头,娇艳欲滴的几只鲜切玫瑰花绽开怒发的花朵,更是显得气氛热烈而又融洽。
“弗朗索瓦先生,干杯”,亨同看见这位公董局的董事含笑望着自己,连忙亲自举起了酒杯,把手伸了过去,热情的致意道,从对方的眼神当中,他读到了一丝诧异。
这样的西式宴会,讲究的是礼节,一丝一毫不能错乱,就像印度佣人摆放的餐具,错落有致,擦拭的也是锃亮,完全的合乎礼仪。
堪称镜面的盘子照得见亨同临时堆砌起来的笑意,只是眉头微微的皱起,俨然和如此欢乐的迎新气氛不合拍。
弗朗索瓦微微的笑了,他一边举起酒杯和赵伯韬对碰了一下,然后满含着意味深长笑的望着亨同,“亨同先生,干杯”,他的话音扬起来,拖得很长,一般在这么长的拖腔当中,对方都会举起酒杯来,也算一种不成文的规矩。
果然亨同举起了酒杯,和弗朗索瓦对碰了一下,“弗朗索瓦先生干杯”,他说道。
一口酒下肚,弗朗索瓦扭头看了看赵伯韬,果真旁边这位正在专注的看着自己,他会心的笑了,紧接着弗朗索瓦微微的把头一埋,凑近了亨同这边,“如今远征军孤拔将军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开年大举进攻北宁的大清国军队”。
“如今从法兰西本土调运了不少枪炮,还招募了许多安南雇佣军”,弗朗索瓦神秘的低声说道。
赵伯韬一听,兴奋的点点头,“我早就说过,法兰西人洋枪洋炮老厉害了”,他那心头的声音透着狂喜,“如此看来,过了年关,上海滩的房子还要涨啊”,想到这儿,他的眼睛不自禁的瞟了一眼身旁的亨同。
对面的弗朗索瓦瞅着他俩,惬意而又熟络的拿起刀叉,切向了盘中的火鸡,锋利雪亮的刀子划开了鸡肉,里面白生生的,还冒着热气,此人用叉子送进了嘴里,有滋有味儿的咀嚼起来。
“主啊”,亨同在心头轻轻的念诵道,他感觉到一颗悬着的石头落下来了,可是却没有激起兴奋的浪花,这是怎么回事?
赵伯韬今天兴奋的,只见他讨好之中带着些敬佩的神情,对着亨同,有些打趣的说道:“如今上海滩谁人不知亨同先生赚得盆满钵满,连上帝都要嫉妒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