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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兹玛特不年轻,在他这个年纪不会用有色眼镜看人,更不会热血一上头就去死心塌地相信谁——帮人拼死拼活,最后才发现在助纣为虐。他学会了耐心等待,等待着一个人自己暴露出邪恶或善良的本质,然后再选择立场是成为朋友还是变成敌人。
察其言,观其行,这里面都是生活的智慧。
但有些事,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比如“朝陷入危难之人伸出援手”——没错,这句话其实是他说的。事后,他会为救了个不错的人而开心,但不会为救了个恶人就后悔。坚持原则的同时,对自己好一点、宽容一点。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这也是人生智慧。
对于救沈言这件事,他就是打算这么处理的。奥兹玛特准备耐心的等一段时间,看看再说。像沈言这样的年轻人,年龄决定他们通常不能隐藏太久。
开始的时候,情况似乎很顺利,这个少年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就通过了考验——是的,有考验。几个王八蛋怼的脸红脖子粗,吵架吵的都要拔刀子了!可最后却很坏很默契的同时给小言言挖了个坑!那天的最后一幕,无论是凯瑟琳的愤怒,蜥蜴游侠的讽刺,还是老虎的不满,其实都是假的,在借题发挥。
沈言顺理成章的被送到了那辆装有“死人”的大车上。
那辆车位于队伍的最末尾的位置。车是最破旧的车,用一匹劣马拉着,上面堆着乱七八糟的破布。大部分时间,车和车附近只有沈言和那个“死人”,没人愿意来这边。甚至连食物,都是一个孩子过来丢到车上,然后就撒丫子逃走,仿佛这儿有瘟疫似的。这一切当然不是沈言的错,他那张脸就算男的见了想打人,女的看了想泼硫酸,但对小孩子是没影响的。
大家忌讳的是那个还活着的“死人”,岁月艰辛让每个人都想远离死亡,何况那个人的样子实在是太惨了!沈言第一次见时,都吓得头皮发炸!要知道他可是看过六百多集柯南的男人!
那是一个被折磨得已经看不出人形的“人”。四肢从关节处斩断,然后又被精心治愈,留下四个光溜溜的截面。两只耳朵被贴着头皮割去,眼睛是血淋淋的窟窿,张开嘴只能看到还剩小半截的舌头,和光秃秃的牙床,脸更是被整整齐齐的横竖切了无数刀……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会做噩梦。
“死人”干瘪的身体大半截埋在破布堆里像截朽木,经常连续几天都不动一下。如果不是胸口还在起伏,沈言会以为这人已经死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死人”已经在弥留之际。唯独不知有什么心愿未了,勉强吊着最后一口气!这种情况下,连最冷漠的老虎都讲不出干脆将人丢到路边的话。
沈言被安排在这辆车上,日常就是和“死人”肩并肩一起躺着晒太阳。既然无事可做,他便顺手就接过了照顾人的工作。沈言没那么多忌讳,他只当在伺候一位将去往天国的老人。要做的无非就是将那些死硬的面饼泡软,每天帮着擦拭身体,再清理一下大小便等等。他觉得没做什么,可在奥兹玛特、凯瑟琳等人眼中,沈言这就是典型的纯善,善良得都快长翅膀、冒白光啦!
他们甚至都开始怀疑,“人怎么可能每天都洗澡……不,是人怎么可能这么好?”
不怪他们吃惊,在他们的世界,见到快饿死的人能留块干粮,就算是不错。而在我们的世界,每个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只要三观没跑偏,理论上都能当一个好人。只是金钱社会,一切跟钱扯上关系就会被扭曲,当好人也得有钱。过去我们看到老人跌倒了肯定扶,多大点儿事儿啊,现在是兜里没钱,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且这种现象其实也不能全怪老人,做个检查就大几万,他们也不敢生病、不敢出事……钱把所有人都逼疯了。
现在能帮助别人还不用钱,沈言有点儿美滋滋,感觉自己萌萌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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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黑石山上的矬子,奥杜因家的门板,上条少年的大铁锅,雅典娜的姨妈桶……”一个中气十足的骂声自队尾响起,那真是吐字清晰,用词对仗,一开口连喷五分钟不带停顿——车队里好些人被惊得张着大嘴,像听天书一样听着。就算完全不懂他骂的什么,但是那些词儿听起来就很侮辱!不少大妈甚至露出“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表情。
中间难得那声音停顿了一次,紧接着就是老虎那愤怒的吼声,“小白脸,给我闭嘴!信不信我一盾牌拍死你!”
遭到威胁,骂声固然一顿,瞬间切换成另一种声音。“凯瑟琳姐,救命啊!蜥蜴头呢?有人需要帮助!110吗,你们要找的逃犯就是这个人!”
“老虎!你又欺负人!”凯瑟琳火速登场。
……
“唉~”
“唉~”
弥尔顿跟奥兹玛特相视一眼,同时叹气又同时举手去拍额头,“天呐,又开始了!”
奥兹玛特听着更多了一份苦笑,你都叫我蜥蜴头了,居然还指望我去救你…我从未见过如此…可如果你真有危险,我还真不能坐视不管!尼玛~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奥兹玛特跟弥尔顿背靠着背,一起无神的看着天空。第一次遇到这么善良的年轻人,第一次有了为之奋斗一辈子的梦想。两件快乐的事情重合在一起。而这两份快乐,又给我带来更多的快乐。得到的,本该是像梦境一般幸福的时间……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好好的少年……踏马嘴咋就这么毒呢?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老虎到底做了什么,让他气到现在?
想当年我刚进军队还是萌新的时候,多乖巧啊。什么时候都小心翼翼,啥事儿都听老兵的,说话都不敢大小声。你说新人初到贵地,难道不该老实蹲着吗?小心谨慎点儿有什么错!
“现在的年轻人胆子咋就这么大呢?他就不怕老虎失去理智,真剁了他?”听见沈言连珠炮似的崩出一连串儿的话,奥兹玛特听得牙花子都疼。“生气忍忍就过去了,你看老虎成天叫我蜥蜴头我也没把他怎么样。”
奥玛悲哀的想到,以后叫他蜥蜴头的人又多了一个,搞不好这就是他将来的外号了。
“不怕,有凯瑟琳在老虎不会动手……因为老虎一直偷偷喜欢凯瑟琳!”弥尔顿摇摇头。“你都没看出来的事儿,那小子才来几天就看明白了,他这是有恃无恐。”
“老虎?喜欢凯瑟琳?我去!我这么优秀的侦查能力居然没看出来,他们真是隐藏得太深了!”奥兹玛特感慨之后,又深感钦佩。觉得老虎这个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感情上还是相当含蓄有深度的。
他没看到当他说这话的时候,弥尔顿用眼睛斜睨着他,一脸的鄙夷。你的侦查能力确实挺强,但你的分析跟狗屎一样!经常得出南辕北辙的结论!你这样的游侠,我跟你讲我也就是暂时手里没人……
“……你为什么不找个镜子照一下?看看那张刺蛇脸,蠕虫胳膊,雷兽肚子和口水狗一样的嘴!镜子都被你丑的裂开,变成碎片后居然发现好看了一万倍!对不起镜子,是我害了你!”
那边沈言开始调转火力,刚刚我侮辱你的智商,现在我开始侮辱你的长相。
“啊啊啊!气死我啦!”有凯瑟琳挡着,老虎一辈子也碰不到沈言!无奈之下,他只能怒火冲天的转身离开,因为不看路,甚至直接撞断了一颗大树!当他路过奥兹玛特和弥尔顿旁边时,忍不住朝着弥尔顿一通嚷嚷,“头儿,那个小白脸儿必须滚蛋,滚蛋!我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么恶毒的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居然认为他是贵族?去他国王的,的疯狗都比他礼貌一万倍!”
弥尔顿知道老虎是快被气疯了,所以压根儿就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你到底惹他什么啦?”他感兴趣的是这个问题。
老虎又是咬牙,又是抠鼻孔纠结了好几分钟。那小子恼火成这样,见着我就骂,我肯定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可我到底说了什么呢?
车队后面,凯瑟琳也在好奇这个问题,“他到底说你什么啦?”
“说我什么了?他连话都说不出来,能说我什么?”沈言奇怪的摊手。表示自己一直在占上风,对方是话都说不全的战五渣。
“你不知道?那你一见到他就用各种奇怪词儿骂他,骂得老虎都要吐血了!”
“啊,你说的是这个。很简单,因为我在练习说你们的语言啊。”沈言无辜脸的问,“学外语,不都是从骂人开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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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老虎离开,奥兹玛特笑呵呵的说了句,“我现在倒是能确认,沈言恐怕真是贵族,普通人骂人也没这么多花样。再说镜子这种东西只有大城市的炼金作坊才生产,价钱贵到不可思议。而他刚才说的那个词很有意思,变成碎片……呵呵。得什么样的有钱人,才能拿镜子摔着玩儿?”
“哦?你都知道什么?”弥尔顿好奇的追问道。
沈言很有趣,他不仅善良,还有种仿佛老少通杀的吸引力。这才来车队没几天,队里的小孩子已经开始围着他转,大姑娘小媳妇的也不老少。大家都喜欢跟着那辆车前进,能边走边听他讲那些有趣的事情,阵型把沈言衬托得跟教宗出巡似的!这些人为了找借口接近沈言,经常送各种吃食过去,甚至连他车上那堆破布都被浆洗干净了!
弥尔顿开始觉得,村子里似乎有这么个人也不错,所以特别叮嘱奥玛多留心一些。
“我整理了他话语中透露出的零碎信息,基本能确定的有……他父母已经不在世,上过一所叫做大学的学校;身份曾是某个王国的职员,在猪羊买卖方面拥有极大的权力;他写过一本小说,书的名字叫《与艾瑞贝斯的十个春天》。里面有句话很有意思,‘信仰真的有用吗?最终挥动长剑的,仍然是我们的双手!’,这本书据说是为了纪念一位名叫艾瑞贝斯的女性英雄……”
“这句话说的真不错……等等!”弥尔顿越听越疑惑,“什么大学?上彭林有这种学校?管猪羊买卖的,是税务官吗?还有艾瑞贝斯这个名字,如果真的是英雄,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
“我也没有。而且他说的那些王国的细节,我半点儿都没听过,根本不像咱们这个地方的风俗。”
“你的意思是他说的内容都是编造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奥玛摇头否定。他想起沈言说这些的时候,往往都是在回答问题,或者解释什么事情是捎带出来,随口说的譬如“我上大学那时候……”、“我有个朋友在XXX,他……”或者“我还写了同人小说……”,那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话题开头,而不是精心编造的谎言。再说了,编造谎言的最大特点就说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因为细节上无法严丝合缝!但沈言这几天都叨逼几十万字了,看他那样子还要继续叨逼下去。
说谎者绝不是这样的。
奥玛看着弥尔顿的眼睛指了指天空,意味深长的说。“别忘了,他可是从天上飞过来的。”
“从天上哪里飞过来,下彭林?”弥尔顿问号脸,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下彭林我去过,跟上彭林王国没啥区别啊。”
“你怎么这么……陆地上难道只有上下彭林和斯通黑文这三个国家?”
“呵呵,不是这三个国家难道还是暴风城……嘶~~”突然想明白了蜥蜴游侠的话,弥尔顿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他来自云雾高原北面?这怎么可能!”
“嘘——”
“嘘啥啊!一百多年,总算有人能通过那片该死的高原和恶魔,这是天大的事儿啊!你,你确定吗?你问过他吗?”
“我问过,”蜥蜴人回忆起他向沈言问这个问题时的情景,脸上露出一种便秘……不,应该说就像被侮辱了一百遍啊一百遍后的那种表情。
“他说他脑子磕在大树上,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