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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珊在关正面前哭的最惨的两次,一次是在巴塞的诺坎普,一次是这个冬夜里,在他温热的怀抱里。萧楠的离开和母亲的抛弃,这个男人以他对世事的理解帮助她解开了心结。易珊觉得,关正以后不会再让她哭了。
那个夜晚,她居然梦见了父亲和母亲,他们一家四口住在老旧的筒子楼,母亲在人来人往的通道里搭伙做饭,父亲抱着幼时的她,一起看易慧趴在桌上写作业。偶尔,易慧的头快挨到作业本上,父亲就扯着她的羊角辫,让她抬头;偶尔,母亲会趁空进屋,亲一下她的小脸。梦里得一切真实地好像全都发生过,也许,她和她的家人都曾圆满幸福。
侧卧相对,关正看着她沉静的睡脸,轻轻抚弄着她洒落在枕畔的长发。她的呼吸很浅淡,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未干的眼泪,粉色的嘴唇微微张开。他忍不住吻上去,从浅尝到深入,睡梦中的她似有不耐烦,微微偏头躲开,但随即又搂着他的脖子往他怀里钻。他看着樱花般的唇色在自己的亲吻下变成鲜艳的绯红,无奈叹气:在一个正常男人面前,竟然睡得这样毫无防备。
不得不说,易慧把她保护地很好。经历复杂,却单纯如初。她的继父是秦颂,这一点他早就知道。秦颂和秦伯言叔侄俩的内斗,在他们的圈子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不管是出于父辈旧恩还是朋友之义,他没有选择,他和整个关家都义无反顾站在秦伯言这边。
可世事难料,他遇见了她,这个和秦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变数,他又该怎样做才能严丝不漏地保护着她不受一点伤害。
早上起床,易珊顶着一头乱发和红肿眼睛在浴室里哀嚎,“怎么办,我今天不要见人了。怎么肿成这样,关正,你快来!”
关正拴着围裙,提着锅铲,走过来提醒道:“别用手揉,我拿冷毛巾帮你敷一下。”
易珊嘟着嘴,指着眼睛道:“你看,你看。”
关正凑上去亲了一下,好笑道:“勉强才能下得去口,爆眼青蛙。”
易珊指着门:“出去。”
镜中的她,虽然蓬头垢面,但笑容却是从未有过的甜蜜。她和他放佛这样生活了很多年,一举一动,都恰如其分合着对方的节奏,没有一点瑕疵,易珊有种预感,他们生来就该在一起,并且永远会在一起。
吃早饭的时候,关正说,易晓珊,你搬过来和我住吧。
易珊嘴巴张成了“O”型,同居,长这么大还没试过,“考虑。”
关正道:“你不搬,我搬你那儿去。”
易珊道:“我要问我姐。”
关正抬头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那这事儿就成了。”
冬日里难得有这么好的阳光,关正去公司了,易珊钻进书房里打发时间。
正爬梯子找书,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易珊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没接。可刚挂断,手机又响起,还是那个号码。
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易珊,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余嫣?”易珊试探地问道。
“是我,我想单独和你见一面,可以吗?”
前女友邀约现女友谈判的狗血桥段终于上演,易珊想,今天不去她不会死心,必定会再约。深吸口气,她回道:“好,你告诉我时间地点,我一会儿就到。”
见面的地点是市区的一家高级咖啡馆。易珊到的时候,她已经到了。看的出,余嫣受过良好的教育,即使在独自等人的时间里,也保持着端庄的做派,身体坐的笔直,不像她,能坐绝不对不站,能躺绝对不坐。
易珊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余嫣向她点点头,“你来了。” 没有了精心的装扮,今天,她整个人显得很憔悴。
侍者走过来替她拿好脱掉外套,顺便放下餐牌,让她点餐。易珊不喜欢咖啡,要了一杯矿泉水,挤了半天地铁,肚子饿了,她又要了一客三明治。
点好餐,两人对坐无言,气氛沉闷。余嫣似乎有话要说,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不说话,易珊也没兴趣搭理,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杯子里的水。等三明治上来的时候,她随手拿起来便吃,烟熏鸡肉,味道不错。
正当易珊吃得津津有味,余嫣猝不及防地丢过来一句:“关正的眼光越来越差了。”
一口鸡肉差点没噎到气管里,她也不着急回嘴,以昨天见面的情况来看,她这张嘴也嚣张不了什么,不紧不慢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再喝口水,易珊道:“你觉得差,不代表他觉得不好。搞不好我在他眼里是天仙。”
“你知道我们的事吗?”余嫣问。
“略知一二,”易珊拍拍手,擦擦嘴,不紧不慢道,“不过,你要长篇累牍地给我讲,不用了,有什么话直说,我不习惯拐弯抹角。”
“好,”她开门见山道,“请你把关正还给我。”
“凭什么?”,她还真是言简意赅,易珊心里冷笑,以前不珍惜,现在反而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做给谁看,“凭什么要我把他还给你。”
余嫣理直气壮道:“我们十几年的感情,不会说散就散。现在他可能想不明白,等他回心转意了,难堪的也是你。”
“呵呵,敢情余小姐今天是来帮我忙了,”易珊忍不住笑出声,“你就那么笃定关正会回到你身边?”
“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余嫣咬着嘴唇,不知是在说给易珊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以前也这样,后来我们还是和好了。”
“你自己也不确定,对不对?”易珊不屑地看着她泄露在眼底的不安和迟疑,淡淡道:“他早厌倦了这样的分分合合。喜欢一个人,如果连他最想要的都给不起,还有什么意义呢?”
“关正,他最想要什么?”余嫣有点茫然。
易珊望着她黑沉沉的眼睛,“你心里清楚,只是一直不愿意给。你希望他按照你的生活步调走,却没想到,他适应不了就会离开。”
他和她说过,他给过余嫣很多次机会,可她总是一意孤行,什么都以自我为中心,不理他的感受,不懂他的心。
他的妥协与退让,甚至为她做的牺牲,她都看不到。
这样的关正,让易珊心疼。
“是,我一直都知道的,”余嫣的眼里泛起泪光,低低道,“以前太任性了,觉得无论做什么,他都不会不理我。现在我明白了,回来了,可是他却不要我了。”
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易珊觉得好笑也无奈,恋爱是一场分不清高下的战争,可能你今天是赢家,明天就一败涂地。此刻再说什么都不合适,她只能劝道:“你先冷静下来,再找关正谈谈吧。”
“没用的,我去巴塞找他了,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他现在喜欢的人是你,”大滴大滴的眼泪不断往下砸,余嫣向她恳求道,“我知道这个样子很难看,但是我求你,只要你和他分手,不见他,他就会回到我身边。”
坦白说,如果余嫣一直趾高气昂,咄咄逼人,那么易珊会像一个战士一样捍卫她和关正的爱情,可她习惯了作战,却不会安慰,这样楚楚可怜的余嫣让她不知所措。
“你先别哭,”易珊踌躇道,“这件事我真的帮不了你什么。”
“你可以和他分手。”见易珊态度没有那么强烈了,余嫣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握住易珊放在桌上的手,激动地恳求道,“可以不见他!你可以不见他!求你了,别见他,好吗?”
分手,不见他?不,不,不可以。易珊大力摇头,越和他相处,越不能去想这个问题,只要一想到要和他分开,她就难过的不能呼吸。
“我不会这么做的,”早上他还站在门口笑着对她说“等我回来”,他会给她做饭,会哄她,会背她,以后会陪着她一辈子,她怎么可能舍得,舍得离开他。用力抽出被余嫣握紧的手,易珊清清楚楚地说道,“余嫣,我也喜欢他。我不能没有他。”
余嫣愣愣地看着她,眼神片刻间涣散了,没有焦距的眼睛,似乎是在看她,似乎又什么也没看。易珊觉得不太对劲,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回过神来,用面纸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略作整理,又恢复成了那副高傲的模样,“我明白了,你先走吧,我还想在这里坐一坐。”
易珊起身看了看她,说道:“我先走了。”
离开咖啡馆,易珊没回关正的公寓。余嫣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她心里略略有些不安。她无法不去在意关正和她的事,他们在一起七年,一段不短的时间。
七年前,她在哪里呢?快大学毕业了,忙着考研,昏天黑地地混在图书馆。
他们的事,易珊从没有细问。曾经天真地以为,过去并不代表将来,她把爱情想的太简单了,过去不可能真正过去,它已经变成了两个人生命中不可磨灭的印记。何况,他们真的爱过,他不是绝情的人,否则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余嫣。
如果,他真的回到余嫣身边,她又该怎么办呢。
易珊突然不敢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