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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在树上系了赤兔马,然后悄悄行了过来。那人仍然没有察觉。
“没想到几日前,官家一直要寻找的一具尸体,竟然被你盗至此,掩埋于此了!可敬呀!可惜呀!”吕布说。
那条身影一下子僵直了,显然是受惊的缘故,但并没有转身,只是稍顿了一下,说道:“奉先将军如何知道伍孚在此?”果然是伍孚。
“伍孚若不在此,李擎岂不寂寞?”
“好个善解人意的奉先将军!可敬呀!可惜呀!”伍孚也还他以这句话。
吕布没说话,他自然知道伍孚所说的话意,无非就是对他投靠董卓的否定。于是不作回答,反而突然喝道:“你现在还不放下手中之刀?难道说要拒捕吗?”
伍孚叹了口气,仰天说道:“董贼,董贼!难道说这就是天意,是天不绝你,而偏绝我伍孚!好吧,既如此,那就让我追随李擎贤弟于地下吧!”
语毕刀起,却只听得当的一声,伍孚的手却抓握不住,那把刀就掉到了泥边的一块石头之上。原来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吕布的玄铁剑连鞘直刺其虎口。
伍孚有点愕然,但突然哈哈大笑,那笑声到最后却有些凄凉。“来吧!那就往我这边砍吧!”伍孚也不拣刀,就朝颈上作了个手势。
“伍孚还不快走!李傕、郭汜已经领兵围你府上,这长安城里已经没有你的去处!走吧,走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快走吧!迟了,徒死无益!”见其迟疑,吕布又急声催道。
伍孚万没想到,在这当口,吕布竟然会放了自己,这意味着什么呢?他已经弄不明白了。
伍孚拣起刀,突然拱手拜道:“伍孚谢过奉先将军!”随即飞身上马。
马蹄声起,伍孚骑马远去。
已经是晚秋的季候了,风呜呜的,尽是悲凉气韵。这是城外的北面的小土岗子。吕布怔立于此,看坟上墓碑题名:义弟义士李擎之墓,还有那纸钱和香烛上的余烟袅袅,甚是感慨。
吕布终于又回到了董府,他是来给义父问安的。董卓的伤已无大碍。不多久,李傕和郭汜回来复命说,伍孚并无妻小在京城,只是独居寓所。刚才寓中无人,四处搜寻不可得。也曾找到那刺客之墓,坟地留有香烛纸钱,想是伍孚已经走了,不知去向。
吕布没想到,这两人也会找到李擎的墓地上来,心想幸好没被他们撞见,要不还得费些口舌来解释这事呢。
董卓大怒:“不杀伍孚,这是在袁绍、曹*之外,又添一心腹之患了!”
吕布于是安慰并献计道:“义父莫忧,想区区一伍孚,一小泥鳅而已,还能起什么风浪?义父可下令各城门严加戒备!不怕伍孚飞上天去!”
董卓颔首,当下令吕布、李傕、郭汜、华雄四人各领兵巡查东西南北城门。
但连续两日巡视盘查,并无结果。
这时李儒又向董卓献计,这是要让董卓重演当年楚王缉拿伍子胥的故事。那故事最后,伍子胥身上发生了奇迹,又遇得奇人,故终于金蝉脱壳。可是伍孚显然不可能有此机遇的。
董卓以为然。于是下令遍行文书,画影图形,捉拿伍孚:擒献者,赏千金,封万户侯;窝藏者同罪。
本来董卓以为缉拿伍孚绝非难事,不想过去了十余日,竟然人间蒸发了似地,没有任何一点关于伍孚的消息。莫非他已经自行了断?或者就是万念俱灰,遁入空门?
这个事情对董卓刺激还是比较大的,他从此开始了猜疑,这种猜疑又让不少大臣成了他的刀下之鬼。吕布屡屡见其行残忍之事,心中常常不安。
他现在有点惊惕到自己的命运,他觉得这命运好像是跟自己开了个玩笑。自己明明是已经追随了人杰英主,可是一颗魏兴的人头,却一下子把这局棋打乱了谱。
是呵,自己真是大错了,误杀了丁原,错投了董卓,往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呀?
可是结拜结义的事大。结成义兄弟,行事就应该同进退,就要同心同德,同甘苦共患难。结成义父义子,更有着人伦之义,现在自己没有了父母,天下最亲的就是董卓义父了!
所以,即便董卓行事太过分,那又能怎么样呢?他还是自己的义父呀!现在要是舍他而去,又有何处可栖,自己不管什么误杀,已属背叛了一次,难道说还要再次背叛,这让天下人会如何看我吕布呢?
正当吕布几度迷茫之时,这天夜里,董卓独自留他饮酒,突然笑着说:“奉先哪,今夜真好月色!咱父子对此良夜,不能没有美酒!所以就叫你共饮同乐!”
吕布起而恭敬地作了个揖,说:“孩儿谢过义父!”
“义父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奉先?”董卓突然问道。
“义父尽管说。”
“有人说是你放了伍孚,有没有这回事呀?”
吕布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义父的脸。他没有看到凶恶和残暴,反而只看到一种迷茫的光,还有就是淡淡的微笑。这是豺狼董卓吗?显然不像!那么……
吕布终于说了,“说得不错,是我放了伍孚!”出奇地平静,像是不经意自然说出。
董卓没有说话。脸色凝重,但不见其喜怒哀乐。
“义父也许会奇怪,孩儿为何要放走伍孚?布只能说,仁政优于暴政,只有施仁义,才能得民心……”
董卓目注吕布,突然掀髯大笑。“你还是我儿奉先吗?”他说。
吕布一听此说,当即跪下说道:“义父,孩儿对义父绝无二心!此心苍天可鉴!”
“奉先为何不问问,到底是谁说你放走伍孚的?”
“孩儿又不想日后与人成仇,何必问之?”
“好!奉先就是好样的!义父就喜欢奉先这种胸襟!嗐,可是你明白吗?这种气度,小人并不感谢!大英雄最终反而成了失败者,也往往就在这里!”
吕布觉得他说得有些云里雾里的,高深莫测呢。正纳闷着,又听董卓说道:“好了,奉先起来,坐下说话!我不是怪奉先施仁义之说,只是以为我儿不知厉害!私放伍孚,那等于放虎归山!奉先哪,你是不是常恨我滥杀无辜,对不对?唉,其实你,还有他们,都看错我了!我哪里是滥杀呀?是必杀!是不得不杀!那些被杀的也不是无辜!”
他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儿,当今乱世,人心不稳,虽说可以施以仁义,但那未免太过平和,不能奏效。必须下猛药方能生效。所以,不杀不足以消厄,不杀不足以立威!为父固然曾对降卒大开杀戒,也对抵牾之臣严惩不贷,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儿,你应该明白为父的用心。”
然后董卓停了下来,看着吕布,突然问:“我儿,为何不说话呀?”
“孩儿在回味义父的一席话!”吕布说。
董卓点了点头,说:“我儿天生神勇,天资聪慧,怀仁义之心,有侠义之气,只是对人心深处之阴暗诡秘,太缺乏了解!往后为父还得多教你一些!”
又饮几杯,董卓说我儿也早点歇息,然后罢了酒席,进屋睡觉。吕布叮嘱四位卫士多加看护,这才回府。
丈人严准叔已经早早睡了。自从来到长安,他闲不住,又开始了打铁,所以今天有点累了。严琼还没歇下,她总是习惯了等他。
他看着她,很想跟她交换一下想法。但是终于什么也没说,就在枕上躺下了。
静默中他在回味今夜董卓的训诫。他觉得义父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要是义父在朝中站不住脚,大权反而落在他人手中,那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且人家做得说不定还要严酷。不杀不足以消厄,不杀不足以立威!也许真的是如此。
一夜未曾睡稳,还记得做了两个梦,都跟张援兄长在一起。他现在想起来,兄长的脸色不太好,后来说话的口气好像也不太好。兄长到底都说了什么啦?好像是冷笑了一声:“恭喜奉先贤弟拜了董仲颖为义父,这也圆了贤弟的英雄梦了!不过愚兄从此可不敢到你义父军帐中听用了!”
他记得自己有问道:“却是为何?”义兄却往他身后指道:“你瞧瞧就知道了!”他往身后一看,只见迎面一头白虎,正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了过来。幸好发现手中正握着那杆方天画戟,当下急刺向前,正中白虎喉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