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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台下的人们已经散去近半,其实也都没走远,就感觉事出突然,却又不明真相,所以就隔得远远地,以静观为多。或者就是三五成群地,在一边小声议论着。
不多时,却涌进来十余条壮汉来,皆手持器械,擎着火把,气势汹汹,领头的正是那个白发长者。
“都给我拿下!”白发长者才刚刚踏进祭坛台下,就指着吕布,还有他身后的张援杜鹃等喝道。现在他的声音又是十分洪亮了,他仿佛已经忘记了先前自己是如何张皇出逃的。此时他是一脸冷笑,一副不可一世的倨傲模样。
张援早就把此人看得恨痒痒的,“谁敢过来!”他毅然出列,大喝了一声,声音虽说没有吕布那种威力,但也足够震慑众人。
张援心想,妖道都被制服了,这些人还不好对付!这些汉子,不要我奉先贤弟出手,就我张援一人,少说也料理得一半!
是呵,张援以往就有蛮力,还有些武功,后来拜王县尉作师父,学了伏虎拳和斩邪刀,武功已经是今非昔比。的确,他对付这些壮汉是绰绰有余。
可是,他起先又为何被轻易绑了呢?而且杜鹃不是也有武功吗?怎么也如此不济事呢?
这完全是因为麻痹大意。那时候他俩在族长家,家里就夫人在,所以也就没有一点点的警戒心理,这才吃了大亏。当夫人闪开时,张援却还聚精会神地在公子的督脊穴处发力按摩,以放血治疗,突然身后飞来套索,一下子就将他的脖子套住了,随后就被捆绑了,腰刀也被夺了去。
这飞来的突然变故让杜鹃大惊,马上奋起抵抗,但她一人反抗自然是寡不敌众。
原来夫人家中的庄丁听说有人借宿,并自称是大夫,就马上悄悄出庄,向正与族叔、法师饮酒的族长禀报。那时他们已经派人将月兰绑到祭坛台上,族叔和法师也正要前往祭坛会场,一听这情况,当下族叔就下令先绑了再说。
这里的族长,人虽好,却优柔寡断,好多事都要请教兄弟,久而久之,便族叔说了算。
所以当时夫人闪开,就是因为看到了外边庄丁对她的暗示,庄丁身后还跟着四五个手执棍棒的汉子。
夫人为何闪开而不提醒张援呢,是因为她对大夫也有了怀疑,大夫先是给公子灌马奶,后来又取穴按摩,还弄得背上多处出血,说是放血,很快就好,而公子除了翻了一次眼睛之外,却无其他反应,不禁在一边担惊受怕的,甚至后悔先前不该信着大夫,而把神婆赶走。
所以庄丁一暗示,她立即闪到了一边。也正由于张援和杜鹃一时疏忽大意,遭了黒手,才有了这后来之事。
且说族叔带一帮人*着家伙进来,吕布见张援挺身而出,还是有些担心,怕他吃亏,便说:“秉义大哥!你退后,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让我吕布来收拾!”
吕布的声音冷峻而峭拔,张援听出来又有点北山的味道。当时在北山遇虎之时,吕布也这么说,张援对此是记忆犹新。由此看来不是他傲,他冷,而是他想当仁不让。
知道了是兄弟的脾气,张援一笑之后,便退后了两步。
“是一起上呢,还是一个个上来?”吕布横剑说道。
那些人还在迟疑着,白发长者却吼道:“还不快上哪,你们这些废物!”
终于犹犹豫豫地,都*了过来。吕布突然叹道:“不打倒你们,你们也交不了差,哎,算了,都趴下吧!”说着,纵身过去,夺过其中一位庄汉手中的棍子,然后一招横扫千军,这十余人相继倒地了。
张援兴奋地鼓起掌来,杜鹃拿眼看他,对他还是这种胡闹表示提醒。那婉儿也知道他们跟吕布交情非浅,所以也就用眼看他,不想张援突然有如电击。
先前张援并没注意看她,眼下他和她却结结实实地对接了一回目光,这才发现了异常。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这个婉儿,竟然像极了他前生生活中的女人云娟了。
他在瞬间打了个哆嗦,他以为真的是云娟呢?难道说他对那位曾经害惨了自己,害惨了自己的家的美艳女人,还不能忘怀?
这时吕布已经将玄铁剑架在了白发长者的脖子上了。
“你……你们想怎么样?”白发长者的声音里头,已经没了那种嚣张的气焰。
吕布一边手攥紧玄铁剑,一边冷眼看着眼前这老人,突然幽幽叹了口气。然后又看了婉儿、张援和杜鹃,最后目光落在了那个名叫月兰的女孩身上。
“月兰姑娘!他们为什么要害你,你能说给大家听听吗?”
女孩脸上一红,随即又变得青白色了,她恨恨地看着眼前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说,“族叔想要霸占我,我不肯,他就害我!我娘也是被他害的!”
“是不是这样?”吕布*住那长者。
长者不说话。吕布叹了口气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又何苦呢?你知道自己罪大恶极了吗?”
还是不说话。
这时那女孩突然对婉儿跪了下来,慌得婉儿忙问为何如此。婉儿说月兰姑娘,你要谢,也应该先谢吕布哥,吕布哥是奋不顾身救你呀!女孩说这我知道。我只是求姐姐再放几只黄蜂,螫死这老东西。
婉儿看一眼众人,说:“好吧,就借你三只黄蜂!不过最多只能用半个时辰。更久,黄蜂就没气力了!”那月兰大喜,致谢了,随后又狠狠地盯了长者一眼。
于是三只黄蜂重新启航,扑向对方,不过这一回不是进攻法师,而是袭击白发长者。但即便如此,吃过苦头的法师,也是禁不住一身哆嗦。
而那白发长者身子却如飘蓬,嘴上也杀猪般地惨然叫了起来。
这时先前散去的那些人又慢慢围拢了来。
吕布突然把玄铁剑高高擎起,说:“各位村民,在下吕布路过贵庄,本来是求借宿一夜,不想遇上这桩事,路见不平,特为月兰姑娘辩诬!眼下案情大白,是你们族长的兄弟仗势欺人,奸谋不遂,就诬蔑月兰姑娘是狐狸精……”
刚说到这里,下面突然有个举着火把的汉子说话了,“刚才确是看到了月兰是金毛狐狸呢!”
婉儿听到这里,连忙说:“那是迷幻术,是刚才这个法师欺骗了你!你要是不信,就自己问这法师!”
“那三个月前,这族叔、法师他们,也曾说村里的秀莲姑娘是妖精,那么也是假的了?”
“那自然是假的!人好好的,怎么会是妖精呢?是他们瞎说的!——后来那秀莲呢?”
“被火烧死了!”
“真是惨无人道!”吕布的声音又像是震雷,目眦欲裂。
“法师才是妖精!杀死他!”这时人群里又多出来喊声,吼声,不少人已经很觉悟了。
“不是我,不是我,都是他,族叔!你们族长的兄弟!都是他要我这么做的。”
法师刚刚说到这里,那个长者突然手舞足蹈起来,不知是受了黄蜂螫刺的刺激,还是因为众人说话的刺激,随即眼睛乱睁,口吐白沫,突然一下子就昏倒在地上。
婉儿赶快将黄蜂收回。吕布用剑背敲他身子,却不见动静。
这时张援马上过来了,俯下身子,察其脸色,探其鼻息,再用手轻轻搭在他的脉上,然后说:“他这也是患得羊角疯!”
杜鹃听得甚是奇怪,心想这患羊角疯的人不多,怎么今夜竟然就接连撞着了两个,心想会不会搞错了!于是也挨过来看着。
她现在虽说是越来越佩服了张援,而且也常听爹说他好话,但他终究还没正式拜师学医呢。仅凭爹带着出诊了十余次,他就能大彻大悟,融会贯通了吗。杜鹃对此也不能不怀疑。
虽说杜鹃常常还是对他放心不下,但张援好像是特别自信。没想到他这一回出来,竟然好大胆子,冒当了临时大夫一回,治得顺利,就玩上瘾了呢!杜鹃心里虽这么想,有时也很想阻止他,但是又觉得没有理由,因为他确是很成功呢。
所以眼下这种情形,她也一起积极观察,凭着以往所知的经验,觉得张援的诊断有一定道理,确像是羊角疯的症状。所以她也就不说什么。何况她总是觉得这张援有时还挺神秘的,就是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似地,这人怎么就从顽童变成人精了!
“快取艾叶来!快!”张援说。
他这时候由于保留了前生诊所医生的习惯,又在杜大夫的身边受了影响,所以马上就投入其中,心无旁骛,专心致志于诊视那长者了。他当下就取穴按摩。因为知道灸法之妙处,可惜没有艾草备灸治所用,所以估且喊道,心里确是希望会有人备送艾叶来。
却没想到这一叫,居然就有人立即回应:“是艾吗?是艾草?我立即给你拿去!”又有人说:“要多吗?我也回去拿!”这下张援可高兴了。
原来这一带村民都把艾叶当成宝,平时家家户户也都插于门户上以避邪,见张援这么认真专注,确是像个大夫,他说的话自然就可信,所以很快就有人送来艾草。
张援谢了,当下让白发长者俯卧地上,然后在他脊背上取穴,以大椎度至穷骨中屈,找到癫痫穴,也就是经外穴督脊处,在上面细心地按摩一阵,然后引燃艾绒、艾条以灸之。本来他也会针灸,可是眼下没有银针,所以只能靠灸法之功了。
见张援做得很顺手,杜鹃不禁十分惊讶。众人都静默着,像看戏一般,看张援拿着艾条艾绒,在长者的脊背上下移动着灸之,连吕布也饶有兴味地观看着,希望张援真得就靠这一手成功。这种灸法本来就较少为其时大夫所用,吕布未曾见过,所以更觉得稀奇,但他相信张援会创造奇迹。
这时却又有数人进到台下,听到有人招呼喊着族长。吕布他们于是也注意到了来者,打头的一位白发长者,与眼下倒地的长者,长得有几分相像。于是吕布断定此人便是族长。
便行了揖说:“族长!”
族长见吕布高大雄壮,好生威武,却对自己抱揖尽礼,于是大生好感。不过他这时也看到了月兰姑娘,脸色就有了几分惶惑。随即发现倒地的竟是自己的兄弟,却又惊慌起来,说:“我兄弟怎样了?”
张援抬起头,看了族长一眼,却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让他放心。由于张援想到了先前在他家发生的一幕,所以脸色就相对比较冷淡,尽管当时族长不在家。而站吕布旁边的杜鹃,干脆就眼睛看着吕布而不理他。照杜鹃看来,族叔如此,族长也好不到哪里去。
“先前他们对大夫无礼,老夫没有予以制止,真是罪过,所以专此前来道歉。而且犬子经大夫诊治,身体已无大碍,特来致谢!”族长向张援拜揖道歉。他现在看到张援在治病,自然知道便是大夫。
随即向后挥挥手,很快就走来一位英俊少年,对张援行了个全礼说:“感谢大夫再造之恩!”
“公子不必客气,大夫治病,份内之事!公子身体好转,我也替你高兴!”张援只是口上说着,眼睛却不看他,注意力只放在族长的兄弟身上。但心上却也大慰,放血居然奏效了。
杜鹃自然也很惊讶,张援又成功了!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觉得他行医的态度真得是像爹爹。可是看到他现在是为一位恶人诊治,再想到前不久在族长家发生的事,心里就不舒服。要不是因此与奉先哥重逢,她真的是要后悔死了。
当时她和张援进得村庄,只是因为错过了住店,便想在此借宿一夜。后来遇查巡的庄丁,张援无意中说自己是大夫,便被领到族长家来。
他俩被夫人请进去的时候,屋里正热闹着,神婆正在那里跳神,好一阵子才停下来。夫人见公子没醒,就派人将神婆送出去。
于是到公子病榻前诊病,问到病情,夫人说公子发病之前曾食用了大量野蘑菇,后来就闹肚子痛。夫人一再强调说,后来发现小妖女月兰跟公子在一起,公子用手乱指着她,不能说话,随即口吐白沫,手脚抽动,就昏倒地上了。夫人说那月兰就是狐狸精,专门用妖术害人。
张援说,“夫人,公子这病从前也犯过,对吧?”见夫人没有表示否定,就又说道,“这是羊角疯病,公子是过分饱食而又食物中毒引发了癫痫,而绝对不是被什么妖女,狐狸精施了妖术才这样。”
杜鹃对张援这样说是赞同的,虽说有些话她听来不很懂。但是从那时开始她就后悔了,后悔为了借宿一夜,还要冒这个风险。她知道这个病难治,万一治不好,说不定就要出事呢!
这时她发现夫人的一句话,却让张援一下子振作了精神。夫人说是妖女害的,今天孩子确是不对,就因为没让他喝马奶,就大发脾气,以往可不会这样的。张援听了连忙追问,“夫人为何不给公子喝马奶呢?”
“因为……唉,马奶放久了,酸掉了。可是他不听,就要喝!”
杜鹃突然发现张援眼里大放光芒,“那现在马奶还在吗?”他问。
“大夫问这个什么意思?难道说这坏马奶……?”
“是酸马奶!可以治病的!”
夫人将信将疑,“就不知有没有被倒掉了?”说着,就到后面去了一会,便端了马奶进来,一股浓烈的酸味扑鼻而来。“还在呢!”她说。
说实在的,当时杜鹃好茫然,没听说这酸掉的马奶还能治病。但是张援却在示意她一起帮忙,于是只好接过盛着酸马奶的盆子。他用木片撬开公子紧闭的牙关,然后她一勺一勺地灌入酸马奶。
这时她听到他低低地说,放心吧,酸马奶可以清脏腑之毒!她知道,他这话是对她说的。
片刻,公子动了动,眼睛翻了白,让人吓一跳,幸好又翻回去,接下来又没动静了。
她见夫人的脸色不好看,有点紧张。张援却不慌,他好像又坚定了什么念头,将公子翻身向下,在他背脊上取督脊穴处上下按摩,按得狠了些,竟然渗了些血出来了。
“大夫,你……?”夫人急了。
“没事,夫人,放了血就好了!”
杜鹃不知道这时张援突然想到蒙医治病里有放血秘技,但她从父亲那边听说过这种疗法,没想到张援也会这技术。不过终究还是悬了一颗心。她也不知这时张援本可以针灸,只是苦无针具,然后终于想到了单用灸法,正要向夫人索取艾草时,而脖颈却被绳索套中了。
杜鹃不能再想了,她和张援被绑着推到这土台,那幕情景又一次展现在眼前。她恨死了这村里人,什么族长、族叔、法师、夫人、神婆,还有庄丁、村民,都很可恨。因为她明白,要是没有吕布,她和张援都死定了。
杜鹃还在这么想的时候,张援的治疗开始奏效了。这时他感觉手下一松,底下这人的身子似乎是动了动,随即听到唉了一声,白发长者终于睁开眼睛,渐渐地有些清醒了,看到张援的陌生面容,似乎想起来什么,马上如遇鬼魅,脸上变色,就要躲闪。这时却听族长说道:“德恒!你刚才又患病了!还不感谢大夫!”
白发长者惨然道:“你们还救我干嘛?不如就这样让我死了干净!”
张援淡然道:“前辈既已知错,不如从此行善,以赎万死之罪!再说你就算是一死了之,也是死不干净呢!”
吕布也说道:“你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罪恶了!”
婉儿却指着法师说:“还有你,也说说你的罪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