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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清
等杨文清平静下来的时候, 饭菜都已经冷透了,他起身开门, 就见父母在那无声的哭, 杨文清一愣,接着叹了一声。
“我去洗把脸,饭菜请人热一热, 我们吃了吧。”
这顿饭, 在他心里是有很大分量的。
“好,我这就去请他们热一热, ”杨父赶紧道。
饭菜他们一点汤都没有剩下, 杨文清回到家后, 还和父母说了一会儿话, 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视, 这才起身回房。
城里早就通电了, 杨文清却没有开灯,而是一步一步来到衣柜前,把那行李箱拿出打开后, 拿起那张画, 在漆黑的夜里, 一点一点地抚摸……
第二天孙玉兰等人要回文工团, 杨文清淡笑着让她照顾好自己,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这个哥哥绝对义不容辞。
孙玉兰抿了抿唇, 随意点了点头, 接着便第一个上了车。
杨文清一直盯着她的身影, 一直到她上了车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车外的人只能看见一点点头, 他才收回视线。
车开走后,杨文清让同事先回去,他借口有事儿,站在那里许久许久,直到浑身发冷后,他才迈着僵硬的脚步离开。
“他咋就过不了自己那坎儿呢,”杨表哥得知这件事后,在姑姑和姑父面前也有些难受。
“他说不能拖累人家姑娘,”杨母微微一叹,“你也知道他其实是倔得很,认定的事儿,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我就担心他以后都不愿意……”
不愿意成家。
杨父也因为这个发愁。
杨表哥眉头紧皱,“我找他谈谈。”
于是在杨文清休息的时候,杨表哥上门说请他出去喝茶,杨文清不疑有他,跟着一道出去了。
等到了茶馆,杨表哥拉着他来到已经坐了两个人桌子那坐下时,杨文清才发觉不对。
“表嫂。”
他没有翻脸,先给表嫂打了招呼,再对她身旁的姑娘点了点头。
姑娘好奇地看了他几眼,回了一个笑。
表嫂和她朋友并没有待多久,等她们走后,杨表哥问道,“你觉得王女士怎么样?”
“很好,”杨文清喝了口茶,“她一定能找到自己的良人。”
这是一句话就把他想说的给堵死了啊。
杨表哥无奈地捂住额头,“文清啊,你不可能做一辈子光棍吧?”
杨文清放下茶杯,满脸认真地看了过去,“我确实有这个打算,并且想找个时间和爸妈他们谈谈。”
杨表哥满脸严肃地看着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现在还年轻,姑姑他们也还陪着你,说句不好听的,姑姑他们总有一天会走在前面,那时候你也年纪不小了,每天回到家里,没有一口热乎饭,没有孩子围绕你,是很凄苦的!”
“我觉得和别人结婚,才让别人苦,她不仅要照顾我,还要照顾我们的孩子,她是我的妻子,不是我的佣人。”
杨文清淡笑道。
“你不能这么想,”杨表哥还想说,却被杨文清打断了。
“表哥,我还有事儿,先回去了。”
说完,杨文清就起身走了,走之前他还去把账结了。
杨表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气恼道,“真是头倔牛!”
杨文清回到家时,杨父他们并不在家,所以他就坐在书房写东西。
中午二人回来时,杨文清在饭后说起这个事。
杨母别过头擦了擦眼泪,把跪在他们面前的杨文清扶起来,“傻孩子,我们想让你结婚,是怕你下半生过得不快活,你不想结婚,那我们也不会逼你。”
“是啊,”杨父也道,“做父母的,最大的心愿也就是孩子能幸福一辈子。”
不过晚上的时候,杨父和杨母吃了饭就出去锻炼了。
他们想着既然儿子不结婚,那他们就把自己的身体锻炼好些,也能多陪他走一段日子。
即便他们现在也还不算老。
杨文清为了不让自己想孙玉兰,开始忙起来了,工作外不是看书就是写书。
这天,杨父跟杨文清说起东门巷的那套房子,“你三姨他们也不继续租了,那这房子留着也没人气,不如就卖了?”
杨文清想起之前杨继西曾向他打听过房子的事儿,于是便道,“我写信问问继西哥。”
“好好好。”
虽然是卖,可他们还是想把房子卖给爱护房子的人,那毕竟是他们住了那么多年的地方,有感情的。
很快杨继西就回了信,因为要办很多手续,加上还有点事儿,所以杨父便亲自回去了一趟。
杨文清和杨母买了许多东西,让杨父一道带给杨继西。
“嫣嫣那孩子不知道长成啥样了,”杨母帮着打包东西时,还念着呢。
“肯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杨文清说。
“那是一定的,你继西哥和你桂芳嫂子那模样,生下的姑娘能差?”
杨母哼了一声说。
“有道理,”杨文清忍着笑应着。
等杨父回来时,跟他们说起杨继西家的变化以及嫣嫣等,杨文清听得很认真,没有几天,杨继西寄过来一大包东西。
杨母当下就选择了干菇和鸡炖上了,喝着鲜美的鸡汤,杨文清叹道,“继西哥他们的日子也不错。”
“只要人勤劳、踏实,那日子铁定是不错的。”
杨母笑眯眯地说。
“是这个道理啊,”杨父连连点头。
因为寄过来的特产太多,杨文清他们还送了一些给朋友亲戚啥的。
杨表哥喜欢干菇得很,还对杨文清道,“我能买点吗?”
“这东西不好得,我听继西哥说过,要走几天的路,才能到崂山那边,然后和他们换东西。”
杨文清说。
“那这东西挺麻烦的,”杨表哥有些遗憾,“下次你兄弟再给你寄,你想着我啊。”
“知道了。”
杨文清点头。
个体经济政策实行后,杨文清就赶紧给杨继西寄了信,他们家也开了两个铺子,顺带给杨继西也找了货寄过去。
得知孙玉兰要成家的消息时,杨文清愣了好久,这分明是理所应当的事儿,他应该为孙玉兰感到高兴的,可杨文清还是很难受。
是他放的手,也是他最难受。
活该。
杨文清骂自己。
骂完后,他又去准备礼物,说好了要给她添嫁妆的。
东西寄过去后,杨文清很忐忑,他怕孙玉兰不收。
接到对方电话时,杨文清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慢了好几拍。
他又激动又高兴,连连祝福着孙玉兰。
孙玉兰的声音很平静,也很感谢他寄过去的东西,“但太多了,也太贵了。”
杨文清怕她不收,“做哥哥的,给妹妹添一份嫁妆不行吗?”
孙玉兰沉默许久后,没有说退回来的话。
杨母他们知道孙玉兰结婚后,在杨文清面前是一点都不敢提,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杨文清哭笑不得。
“其实我真的挺高兴的,你们别胡思乱想。”
杨父和杨母不信,杨表哥他们自然也不信。
都是一副“我们知道你难受但是我们不说”的样子,让杨文清郁闷不已。
其实刚开始知道那个消息他是难受的,可在给孙玉兰准备礼物的时候,他觉得是幸福的,因为孙玉兰幸福。
杨文清不爱搭理这些人,正好一个文会,认识了几个喜欢钓鱼的老爷子,于是闲时也不在家里看书写字了,跑去钓鱼。
别说,这玩意儿还真会上瘾,杨文清不仅白天钓,偶尔还会和他们约夜钓。
杨父不放心啊,于是就跟着一道去,结果也给喜欢上了,父子二人有时候满载而归,有时候提着空桶回家。
“不打算结婚,那孩子也不养?我跟你说啊,我正准备让我儿子儿媳妇他们去领养一个孩子呢。”
这天,杨母下班时遇见老朋友,于是说了几句话,得知杨文清不打算结婚,老朋友语重心长地提起孩子的事儿。
“你儿子他们领养?咋回事?”
杨母一愣,追问道。
老朋友叹了口气,“怀不上,没缘分呗,他们去检查过,说啥血啥啥,我也不懂,反正就是很难有孩子,我就说干脆领养一个,只要夫妻感情好,领养的孩子好好养着,那也是一家人啊。”
“你想得通透,”杨母赞道。
“所以你回去也和你们家老杨商量商量,不行就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孩子。”
老朋友劝着。
杨母动了心,回到家见杨父做好饭菜,和杨文清就等着她下班回来吃饭呢。
她笑着去洗了手,吃过饭后,见杨文清出门去了,她赶紧拉住杨父说起领养孩子的事儿。
杨父双眼一亮,“这是个法子!我们帮着拉扯大,那孩子怎么也成年了,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家,只要偶尔回家看看文清,都是不错的。”
“是这个理,咱们养孩子,也不是为了他给文清养老,只想文清老了后,他能时不时回来瞧瞧他,让他别那么孤单就好。”
杨母红着眼点头。
二人怕杨文清不答应,索性就不跟他说了,找了个时间,二人便去了城里的孤儿院看孩子。
等杨文清下班打开门,一个小皮球就滚到他面前,杨文清一边换鞋一边问道,“是阿南过来了吗?”
阿南是杨表哥的二儿子。
“咳咳,阿生过来吃饭咯。”
杨母的声音从饭厅那传来。
杨文清换好鞋,一边抬起头一边疑惑阿生是哪个亲戚的孩子?
结果抬头就看见一个瘦巴巴的小男孩,眼睛盯着自己脚边的小皮球,怯生生地站在那。
这孩子穿着新衣服,但因为人太瘦,显得有些不合身,瞧着三岁多的样子。
“你是阿生?”
杨文清捡起皮球,走过去放在他怀里,“先吃饭,吃了饭再玩皮球。”
阿生抱紧皮球,仰起头看着这个好看的叔叔,“好。”
杨父和杨母坐在饭桌那没说话,紧张地等着他们过来,见他们相处得还不错,二人相视一笑。
杨文清一边把包放在沙发,一边盯着阿生看,“这是哪家的孩子啊?”
“反正就暂时住在我们家,”杨母没有直接说领养的事儿,“你快领着阿生去洗手,他性子腼腆,你说话轻点儿。”
阿生已经放下皮球,此时站在杨父和杨母之间,即便这样,也好奇地探出头去看杨文清。
暂住他们家?
杨文清看了看阿生那模样,想着应该是被人虐待了,不然咋这么瘦,这么胆小,肯定是家里人闹矛盾一时间顾不上他,所以送过来的。
“成,阿生是吧?叔叔带你去洗手。”
阿生抬起头看杨母。
是他们把自己带回来的,阿生和他们相处了一天,很喜欢他们,也很黏他们。
“去吧,”杨母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洗了手回来咱们就吃饭了。”
即便中午跟着他们去吃了一顿好的,但阿生还是咽了咽口水,乖乖地跟着杨文清去洗手了。
他看杨文清怎么洗的,自己就怎么洗。
杨文清打了香皂洗手,他也跟着打,可香皂太滑了,一不小心就滑到了地上,吓阿生一跳。
他觉得自己闯祸了,抬着带有小泡泡的手,无措地看向正在擦手的杨文清。
“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杨文清见他这么害怕,更肯定这孩子是受了啥不好的待遇,他笑着把香皂捡起来,与阿生再一起洗了一遍手,还用擦手的毛巾给阿生擦干净水珠。
他蹲着身,认真地给阿生擦着,发现他的指甲似乎是刚减不久,想来也知道是杨母他们做的。
阿生呆呆地看着这个对自己十分温柔的人,双眼逐渐亮起来。
孤儿院的孩子太多了,院长和阿姨们也很好,但再好,私下也有大孩子欺负小孩子,阿生就是被欺负的孩子之一,加上是孤儿,比一般孩子懂得看大人的脸色。
所以才会让杨文清误会。
见他傻乎乎的样子,杨文清心里多了几分怜爱,他牵着阿生的手去吃饭。
而杨母他们看见这一幕后更是高兴。
吃饭时阿生就左边是杨母,右边是杨文清。
他吃饭很乖,也不怎么主动夹菜,在孤儿院都是端着碗去食堂,阿姨打饭后他们自己吃的。
杨母中午还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现在就当没看见。
杨文清见他只吃白饭,于是拿起一旁干净的公筷给阿生夹了几块红烧肉以及炒鸡蛋,“不要客气,想吃什么就夹。”
阿生看着碗里的菜,又抬起头看了看杨文清,接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杨文清摸了摸他的脑袋,“吃饭。”
杨父与杨母对视一眼,眼里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阿生也听话,吃完碗里的菜后,他也夹菜,但是因为手短,所以他只夹自己面前的那一碗。
除了他,这一桌的都是大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于是杨文清又给他夹菜,还把红烧肉和他面前那一碗土豆丝给换了,这样阿生夹菜就也是夹肉吃。
阿生见杨母他们都不吃,于是也不敢多夹,杨母发现后赶紧夹了一筷子自己吃着,“阿生多吃一点,长高高,长壮壮。”
“对,长得高高大大的,以后咱们去当兵。”
杨父大声道。
“好!”
阿生使劲儿点头。
他喜欢这个家。
在杨文清收拾好碗筷出来时,杨母忽然道,“文清啊,你待会儿帮阿生洗澡,我和你爸有事儿,得出去一趟,你也别等我们了,带着阿生先睡觉吧。”
说完,二人就像是有啥大急事儿一样,一前一后的快速出了门。
杨文清站在那与坐在沙发上的阿生大眼瞪小眼:......
“我没帮人洗过,要是哪里不对,你要说。”
杨文清放好水,然后对脱衣服的阿生道。
阿生其实自己也能洗,但是奶奶和爷爷叮嘱他了,不能自己洗,就得让叔叔帮自己洗。
闻言他点了点头,然后坐进杨母特意给他买回来的洗澡盆里,被杨文清打香皂,然后笨拙地给他搓。
洗完后,杨文清看着他干干的头发,才想起忘记洗头了。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想了想后,用毛巾打湿了就这么给阿生擦头,来回几遍也和洗了差不多。
等他们来到客厅时,阿生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前面的电视,杨文清坐在他后面,用干毛巾给他擦头发。
等擦干后,杨文清陪着他看了一会儿电视,见都快九点半了,杨母他们也没回来,只能带着阿生去睡觉。
家里有个客房,但杨文清打开灯一看,床上连垫子都没有!而且上面还放了一些杂物,这些杂物杨文清记得前天还在外面的阳台上看见了的。
他挠了挠头,又看向打了个小哈欠,一只手紧紧捏着他衣角的阿生,“……跟叔叔睡?”
阿生连连点头,“好。”
杨文清没有给孩子洗过澡,也没有带孩子睡过觉,但现在他僵硬地躺在床上,怀里躺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这让他十分不自在,动都不敢动,就怕把孩子吵醒了,他可记得表哥没少向他抱怨阿南那孩子哭起来有多难哄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文清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打开了自己的房门,他想睁开眼看看,可实在是有些累,而且听脚步声应该是杨母进来看孩子,所以他也就很放心地继续睡了。
杨母确实是进来看孩子的,见杨文清没有压着阿生,阿生还趴在他胸口睡得很香,她笑了笑,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杨父站在客厅,见她出来连忙小声问道,“咋样?”
“睡得都很香,文清睡觉一直很老实,不会有事儿,你后半夜起夜的时候再看看。”
杨母眉开眼笑道。
“成。”
杨父也满脸笑。
半夜的时候,不只是杨父起夜去看,杨母也去看了,两人不是同时去的,这一夜杨文清和阿生睡得都不错。
第二天早上杨文清醒来时,阿生已经不在旁边了,他吓了一跳,整个人一下就清醒了,“阿生?”
这会还不到七点呢,孩子醒这么早吗?
房门半掩着,听见他的声音,阿生哒哒哒地从外面跑进来,“我去尿尿了。”
杨文清见他光着脚,眉头微微一皱,起身把他抱在床上坐好,“咋不穿鞋?”
“穿了的,在那边,我听见你叫我,就跑过来了。”
阿生说。
“不着急,还睡吗?”
杨文清心头一软,问道。
“不睡了。”
阿生摇头。
杨母和杨父起来得比较早,杨父去买菜了,杨母在家包饺子,见他们都起来了,杨母笑着让他们包,“我去看看水。”
这两天杨父他们都休息,所以不着急上班,杨文清今儿也休息。
他带着阿生去洗漱,完后再回来包饺子。
阿生不会这个,他看着杨文清包了两次后,再拿起饺子皮学着杨文清的样子包起来。
瞅见他虽然笨手笨脚,但也包出一个丑巴巴的饺子后,杨文清给予了表扬。
“不错,比我第一次包得好。”
阿生满脸认真道,“叔叔比阿生包得好。”
“你见过我第一次包的?”
杨文清挑眉问道。
阿生摇头,“但是我觉得叔叔就是比我厉害,那肯定就比我包得好。”
杨文清被他逗笑了,一大一小就这么包完了饺子,吃饺子的时候,杨父故意夹起一个丑丑的饺子问道,“这是哪个小朋友包的啊?”
阿生红着脸道,“是我包的。”
“不错不错,”杨父一口吃掉了,“真好吃。”
见杨文清和杨母都先吃那几个丑丑的饺子后,阿生的脸更红了。
“我们有事儿,你带阿生出去转转吧,熟悉熟悉咱们附近。”
杨母以同样的理由,把杨文清和阿生推出了家门。
杨文清想了想也对,万一这孩子出去玩儿的时候不知道路也不好,于是牵着阿生的手在周围转悠了大半天,瞧见有人卖糖丝,还给阿生买了一点。
“我小时候就爱吃这个,”杨文清说。
阿生赶紧举起手里的糖丝,“叔叔吃!”
“我已经是大人了,不吃这个,你自己吃。”
杨文清摸了摸他的脑袋。
阿生的手不放下,眼里透着倔强。
杨文清看着这样的阿生,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挺倔的,想了想后,他对阿生道,“我们分着吃,我牙疼,吃少一点。”
“牙疼?”
“是啊,因为吃太多甜食了,所以牙疼,”杨文清故意道。
阿生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我不疼。”
他吃甜食其实还挺少的,想着就越发同情杨文清了。
杨文清见此哭笑不得。
回到家时,杨母他们正在看电视,嗑瓜子,见他们回来赶紧把阿生叫过来问了一番,“好玩不?”
“好玩儿,我还吃了糖丝,还和叔叔去看婆婆们跳舞了。”
他们小区外面有一个广场,退休的老头儿和老太天就爱在那打太极,跳舞啥的。
杨文清倒水的时候,也给阿生倒了一杯,阿生还在跟杨母他们说杨文清牙疼的事儿。
杨母扫了杨文清一眼,哪里不知道是骗孩子的话,“你啊。”
杨文清笑了笑,把水给阿生,“我的原意是他以后吃糖节制一点,小心蛀牙。”
“我没吃很多的,”阿生赶忙道。
“知道,我们阿生.....不怕,我会给你准备量,”杨母有些心疼地抱起阿生。
就这样,阿生在他们家住下了。
杨文清上下班都挺早的,即便是回来时遇见邻居,他也是微微一笑打个招呼就回家了,没和他们多闲聊,因为一直是这样的性子,所以在阿生住进他们家,邻居们或多或少都猜中议论时,杨文清还以为阿生就是杨母或者杨父朋友的孩子。
只是在他们家借住而已。
这天一早,杨父带着阿生出了门,家里就杨文清和杨母在。
“妈,阿生……他家里是什么情况?”
杨文清带着些好奇问道。
“什么什么情况?”
杨母明知故问。
“您不是说他是来咱们家借住的吗?刚来的时候瞧着那么瘦巴巴的,胆子也小,瞧着就是受过欺负。”
这来了他们家两三个月了,阿生胖了不说,还长高了呢。
杨母叹了口气,“他父母.....反正不是东西。”
要不怎么会把一岁多的孩子丢在孤儿院门口,院长说要不是那天她起来得早发现了阿生,这孩子可能就被人贩子拐走了。
杨文清闻言眉头紧皱,“他们住哪?”
“这事儿你别掺和,我和你爸心中有数,”杨母轻声道,“你也别在阿生面前提,我怕孩子难受,别看他人小,可也听得懂很多事儿了。”
“我知道,不会这么没分寸的,”杨文清点头。
转眼就到了九月,杨父去看了周围的幼儿园,然后回来跟杨母商量后,二人就带着阿生去报了名。
杨文清下班回家时,就瞧见杨母正在做书包。
“这是?”
“给阿生做的,”杨母笑道,“孩子也不小了,现在好些人都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去呢,我们也不能落下阿生啊。”
杨文清想问这孩子家人,可见阿生在旁边玩小汽车玩得高兴得很,一时间话到了嘴边也给咽下去了。
阿生上学后,杨父他们都会让杨文清下班的时候去接孩子。
杨文清也照做,他挺喜欢阿生的。
这天,他下班早,就先一步到幼儿园门口等着,这会儿那已经站了十几个老头老太太了,其中就有他们那楼的叔叔。
“文清啊,你这孩子听话,而且听我孙子说,老师不管教啥,他一下就记住了,真是个天才啊。”
杨文清在他开口的时候还以为对方说自己听话,结果听到后面有些不对劲儿了。
“您说阿生啊?”
他知道阿生聪明,而且这孩子跟着他识字也非常快,现在都已经在自己看儿童画本了。
“是啊,”大爷点头,“你可得好好养这孩子,别让你爹妈再操心了。”
杨文清的眉头随着大爷的话越发皱了,见阿生他们放学出来,杨文清牵着他的手往家里走。
阿生还在背老师教的诗,一蹦一跳的很是快乐。
杨文清心里装了事儿,没有和平常一样和他说太多话,可在路过卖小面包的地方时,他还是停下脚步,和往常一场买了几毛钱的装好,给阿生回家后吃。
阿生没有感觉到他的异常,还叽叽喳喳地跟杨文清说起在幼儿园的趣事呢。
杨文清也应着。
回到家,杨母已经做好饭菜,就等着他们回来呢。
吃过饭后,杨文清说今儿周五,明天也不用上学,让杨父带阿生去广场玩。
杨父沉默带孩子的快乐,也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儿,高高兴兴地领着孩子出去了。
可杨母却发觉杨文清应该是知道了什么,本来这事儿也瞒不了多久,杨母很冷静地泡了茶,与杨文清面对面的坐着。
“妈,阿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杨文清一看杨母这架势,就知道自己误会很久了,阿生根本不是她朋友的孩子!
杨母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忽然就开始哭,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哭得杨文清不知所措。
以前杨母哭,那都是捂着嘴,无声地流泪,哪里像今儿这样像个孩子哭。
他一时间又慌又难受,赶紧起身来到杨母面前,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妈,您别哭。”
“我怎么不哭?我命苦啊,”杨母大声哭道,“你说你不结婚,我和你爸即便是难受,也顺了你的心吧?”
杨文清抿了抿唇。
“你说是不是顺了你的心?没有再给你介绍对象,也没有说过一句逼你结婚的话,你说啊!”
杨母轻轻推开他的手,指着他一边哭一边质问着。
杨文清赶忙点头,“是是是,您别哭了。”
“你不结婚我们没说啥,可我们想抱孙子怎么了?你不生,我们还不能领养一个?”
杨母不管不顾,还是哭得厉害,“我们也没让你给钱养,也没让阿生叫你爸爸,我们自己养,你要是不想看我们,那我们搬出去住好了呜呜呜……”
杨文清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他蹲在杨母面前,“您别这么说,就是要搬,那也应该是我,这房子……”
“好啊,”杨母指着他哭得更厉害,“你居然想自己出去过日子了!你是嫌我和你爸老了是不是!”
杨文清只觉得自己十张嘴也说不清。
杨母哭不说,还扬言死了算了等话,杨文清哪里听得,一直到杨母提出要求要领养阿生,让阿生一直住下去,杨文清点了头后,杨母才擦了眼泪。
接着喝完那一杯微凉的茶,起身去洗了个脸,打开电视一边看一边嗑瓜子,还时不时评两句里面的剧情。
杨文清:......他好像上当了。
但想到阿生来家里后,除了晚上和自己睡,确实是父母带得比较多,他叹了口气,坐在那喝了许久的茶。
等阿生和杨父高高兴兴回来时,阿生冲到杨文清面前,扬起笑脸神采奕奕地喊着,“叔,我给你带了这个!”
说着便伸出小手,期待地让杨文清看。
杨文清看过去,那是一个小石头,白色的,长得圆嘟嘟的,很可爱。
“真好看,”杨文清夸赞着。
他接过手,“给我的?”
“嗯,”阿生使劲儿点头。
“谢谢,”杨文清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很喜欢。”
阿生脸一红,杨母见此轻哼一声,“阿生过来,陪奶奶看电视。”
阿生笑眯眯地凑了过去,却发现她的眼睛是红的,“奶奶您哭了?”
杨父刚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自己的搪瓷杯,闻言一愣,当下看向杨文清。
杨文清抿了抿唇,捏着石头不敢和杨父对视。
“奶奶是被某些人气着了,不过看见我们阿生,奶奶别提多高兴,一点都不生气了。”
杨母笑眯眯地捧着阿生的脸,在他脑门上亲了亲。
阿生脸更红了。
之后杨父特意找时间和杨文清在外面喝了茶,说了许久的话。
在给孩子办理户口的时候,杨文清以父亲的身份把阿生加入了他们家的户口本。
阿生抱着户口本,听了杨母的解释后,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跑到杨文清面前,喊了一声爸爸。
杨文清整个人一激灵,十分不适应,可当他垂眼看见阿生眼里的崇拜与喜爱后开口应了一声。
“嗯。”
有了儿子的杨文清对阿生的教育也开始略严格起来,但是阿生并没有因为这个觉得杨文清不喜欢自己,反而更加黏杨文清。
“你多大了?明天就报名念一年级了,”这天,杨文清背着手看着面前站着的阿生,“你得自己睡知道不?”
“可我才七岁,”长高了不少,如今已经是个小胖子的阿生抬起头道,“阿南哥哥七岁的时候,还跟他爸爸一起睡呢。”
杨文清一噎,看向杨母他们,结果二人盯着电视就是不看他们。
“那你不就比你阿南哥哥更厉害了?你一年级就能自己睡了,小小年纪就成了男子汉,真厉害!”
杨文清这么说道。
阿生一听,对啊,他这不就比阿南哥哥厉害了吗?
于是阿生便自己住进了小房间,拥有了自己的书桌以及小床。
可不适应的,居然是杨文清。
他有些失眠了,又怕孩子晚上踢被子,于是时不时就偷摸起来去阿生房里看看。
结果发现这小子睡得十分香甜。
杨文清有些怄气,敢情只有他睡不着?
有了心事的杨文清第二天上班时,还和自己比较要好的同事提起这个事儿。
同事和他交往还挺密切,也去他家里吃过很多次饭,自然知道阿生的来历。
“这有啥,我闺女要和我们分着睡的时候,我一晚上起来十几次,就怕闺女踢被子,或者是摔下床了。”
同事一脸老父亲担忧,“我闺女睡得沉,一点都没有发现,我也怄气,觉得闺女长大了,都不黏我了,可文清啊,你我六七岁的时候,还挨着父母睡觉吗?”
杨文清想了想,“没有,我五岁的时候就自己睡了。”
“那你一定也没发现你叔叔和阿姨晚上去你房里看你吧?”
同事取笑道。
杨文清闻言感慨不已,“确实没发现,我睡得很好。”
回去后,杨文清还问了杨母这事儿,杨母笑道,“那肯定的,我们哪里放心你一个人,有时候还会做噩梦呢,赶紧起来去看看你,可你睡得香,怄气的只有我和你爸。”
杨文清听完她的话后,忽然笑个不停,抱起一旁吃东西的阿生,“我也怄气,等阿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阿生也会明白我的心情了。”
阿生蹭了蹭他的脸,虽然听不懂,但是他还是很喜欢爸爸。
阿生高一的时候,见过一次杨文清发病,他没有害怕,而是非常镇定地给他服药,送杨文清去医院。
杨文清有些不敢看他,“我是不是很狼狈?”
阿生正在一旁给他削苹果,闻言笑道,“狼狈啥,我觉得爸爸很厉害,您的病情控制得很好,我为您骄傲。”
为他骄傲的阿生也有叛逆期。
而且还是高三那么重要的时候。
杨文清和他吵架,杨父和杨母一边劝一个。
原因很简单,阿生从小的梦想就是当兵,可高一见过杨文清发病后,他只想搞更多的钱,来给杨文清治病,学医他有自知之明,所以想考工商大学。
杨文清怎么舍得他放弃自己的梦想,二人自然是吵架的。
阿生又怕气着他,怕他犯病,所以干脆办理了住校,周末的时候才回家看看。
在外人眼里,这就是在冷战。
杨文清心里也不好受,跟杨继西打了好几次电话,都在说自己拖累了阿生,让他改变了自己的志愿。
有一天,杨继西对他道,“文清,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对阿生来说,他的梦想是因为你展开的,以前为啥想当兵?因为你们觉得保家卫国是男儿本色,他能当兵那是很好的事儿。”
“可他现在觉得当兵是好事儿,可是会离家很远,也不是时常能回家看你们,所以他改变了想法,文清,这不是你拖累他导致的改变。”
杨文清挂了电话后,拿着钓竿去河边钓鱼,他在那边待了一天,也想了许多事儿。
在阿生周五晚自习下课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杨文清还没睡。
他坐在饭桌旁,见自己回来还笑了笑,“饿了没?”
阿生忽然感觉自己委屈,他带着点情绪道,“饿了,我上了三节课呢。”
“你继西伯伯寄来了干菇,还有他们家自己养的鸡,我炖了一只,还温在锅里呢。”
杨文清起身去舀了一大碗出来,见他还站在门口,“去洗手。”
阿生赶紧放下书包去洗手了。
鸡汤很鲜美,阿生一直埋头吃着,一大碗吃得干干净净,桌上就只有点鸡骨头。
“你想考什么就去考吧,但是有一个前提,必须得你自己喜欢,不要因为家人改变自己的梦想,知道吗?”
阿生点头,“我不是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选什么路,爸,您就是老钻牛角尖,觉得我是因为你才改了啥,不可否认您确实影响了一点我,可我要是真因为您改变的,那我为啥不去考医科大学呢?”
对哦。
杨文清立马眉开眼笑了,让他搬回家住,“高三可累人了,你回家住我们给你多做点好吃的。”
阿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羞涩道,“其实我在我们班算是比较胖的类型了。”
“哪里胖了?你这样刚刚好,瘦不拉几的才不好呢,”杨文清立马道,说完不顾他的反对,又给他舀来一大碗鸡汤,直到阿生当着他的面喝下后,杨文清才心满意足地去洗碗筷。
阿生想帮忙还被赶出去了。
房里的杨父和杨母听见外面的声音,纷纷一笑。
阿生如愿考上了想考的大学,只是这个学校在隔壁省,杨文清送他去学校时,心里十分感慨。
到了宿舍,见他们是第二个到的,杨文清给阿生整理被子,阿生把桌子和衣柜擦干净。
接着二人去学校外面购买了一些生活用品,晚上杨文清和阿生一起吃的晚饭,之后杨文清就要回酒店住宿。
阿生赖着不走,跟辅导员说明情况后,陪着杨文清在酒店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杨文清就洗漱好了,然后把他叫醒,“今天虽然不上课,可你们早上不是要开班会?下午可就要军训了。”
阿生赶紧起床,杨文清把卡给他,“该花的你就花,可不该花的你自己心里有点数。”
“知道了爸。”
阿生应着。
家里没有阿生在,杨文清总觉得没有那么热闹。
杨父他们也退休好几年了,没事儿就出去钓鱼或者是跳舞。
杨文清除了上班,就是去店里帮忙,要不就是在家看书。
阿生放假回来时,一家人别提多高兴,家里也热闹起来了。
几年后,杨文清带着阿生回了老家。
他们去祭祖,然后来到杨继西家,在这边过了年后才离开的。
后来阿生结了婚,杨文清说不住在一起,生活习惯不一样。
而且距离产生美。
阿生夫妇闻言也没说啥,这是在买房的时候,买了门对门的两边,这样既分开住了,也能每天见面。
杨文清年纪越大,病情也越稳定,也是他想出去玩儿。
儿子和儿媳妇双手赞成。
再不玩儿,就老得走不动了。
阿生公司做得很大,家里的日子也是比较好的,很快就准备妥当。
杨文清和杨继西等人坐上自家的大巴车出发了,听嫂子说猴子厉害得很,杨文清便对杨继西道,“我倒要看看有多厉害。”
“那你得小心点,不然被抓伤了脸还不知道为啥哈哈哈哈……”
杨文清也笑,“比起猴子,我更期待日出。”
“听说在山顶看日出别提多美了,”杨继康也很期待。
当他们站在山顶看见那日出的时候,杨文清觉得自己白读了那么多书,因为太美了,他觉得没有什么词能形容出来,只能用眼睛尽情地去欣赏。
然后回头在相亲相爱一家人里面发了在山顶拍的大合照。
石头点开照片,看见站在继西伯伯身旁,咧嘴笑着的父亲,也跟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