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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葱花和蒜苗炒的野猪肉, 半肥半瘦,让红辣椒给染的油汪汪的。
本来现在到了夏天,鲜肉存不住,咸肉也放不住,这肉还是李承泽骑自行车三十里路,专门跑到小宋庄, 在宋建国的肉缸子里挖来的。
韩江一人抡圆了霸占着吃呢, 慢说宋团, 就是几个也没抢到一口吃。
吃完之后, 当着宋团的面,他居然把碟子都给舔了个一干二净。
放下了筷子, 他说:“从现在开始,县里所有干部, 包托兵团的人夜里全部都得加班, 继续排查间谍。”
苏向晚觉得, 这人怕不是疯了吧, 间谍那玩艺儿是能大张旗鼓的查的吗?
什么叫内耗,现在就是内耗。
就在李逸帆家,他把几乎所有的干部全集中了起来,一个个的指着呢:“间谍肯定就在你们中间,现在咱们得搞相互揭发,找出几个有疑点的人来,然后再进行有目的的调查,你们觉得, 如果你们当中有间谍,那个人会是谁。”
孩子们觉得新鲜啊,全骑在墙头上看着呢。
看了那么多年的谍战片,终于有一天,间谍潜伏在他们中间了。
大人们全都一本正经,一个望着一个。这种相互揭发可以说是我党的老传统了,大概从六五年开始,你揭发我私底下说了什么,我又检举你私底下做了什么。
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说战友、同事之间,就是亲人之间都不敢说特别私密的话。就比如说,去年在小宋庄就曾发生过一件事情,过年的要宰猪,宋建国做为村长,就说了个,咱们先杀猪再拨毛,咋样?
结果,给一个知青告到革委会,刘在野就关了宋建国半个月,一个过年都让他在革委会的拘留室里过的。
为啥,就因为朱和毛,你一个杀一个拨,岂不要成□□。
这种事情听起来荒唐,但清水县还算革命闹的最不凶的地方,要在革命闹的凶悍的地方,这会儿全县的干部估计得给团灭掉。
你还甭说,愁什么就来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着,没人带头,也没人好意思检举同事,战友的时候,突然啪的一声,电又停了。
而且,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黑暗中,一直在外面值勤的小吴公安急匆匆走了进来,说:“领导,情况不太好。”
“怎么啦?”牟其年率先站了起来。
小吴说:“铁路公安在铁路上排查到一包炸/药,幸好他们排查及时,才没有造成火车的拖轨。”
虽然说火车在清水没有站,但是通往西边的铁轨是从清水县走的,要真的炸/药在铁路上爆炸,列车脱轨那是一瞬间的事情。
韩江转过头,指着李逸帆和邓高明的鼻子说:“听听,炸.药包真的是要按到你们的屁股底下了,你们还能坐得住?”
这时候,谷东在隔壁哇哇的大哭着呢。
宋团站了起来,对苏向晚说:“小苏,回家。”
“宋青山,你不能走,给我留下来继续揭发。”韩江说。
宋团本来脾气很好的人,突然就吼开了:“都他妈愣着干啥,赶紧去爆!炸现场,开会开会,越开越坏,再坏都要烂透心了,赶紧走!”
他这一声吼,干部们全站起来,这才算是散了。
饶是如此了几天,满城皆兵不说,还真的四处仿佛都有特务,有间谍的影子,而最重要的问题是,随着核电站的建设,核电站中心处理器里面要用化学物质铀,马上就要从江西运过来了,这要真的列车脱轨,或者说是在运往核电站的途中出点差迟,爆炸或者什么的,整个清水县估计全得完蛋。
所以,宋团回家之后,就一直在擦枪。
苏向晚也知道他这是愁,看真正的间谍究竟会在哪儿呢。
男人嘛,愁也不敢往外说,就只好在哪儿擦着枪想事情。
“那个钱小芳呢,你还记得她去哪儿了吗,还有,书里曾说过,你曾经怀疑刘敏莉是间谍。”苏向晚尽可能的想着办法给宋团出主意呢。
大夏天的,扇子就煽过去了。
宋团难得幽默,那不看苏向晚一件大汗衫子,风一撩一撩的,下面空空的,着实有点撩人,摇头说:“不行,你这么站着,我可没法集中精神思考。”
“那你想干啥?”苏向晚明知故问。
宋团擦着枪了:“还用说?改天咱能不能把谷东送那屋睡去,我真的憋坏了。”
最近一段,因为小谷东,宋团可谓是憋坏了。要不然,他那么本分的人,能干就干,那需要过嘴瘾啊。
偏偏苏向晚最近发现谷东还有这么个妙处,乐得让他搅和宋团了。
“该!你以为养个孩子容易啊,你只是憋一憋,我了?自打谷东来,那夜睡过好觉?”苏向晚故意往脖子上撩着风:“哎呀真热啊,不好,还有点儿痒啊,浑身都痒,真想有人帮我挠挠。”
不止上面煽,下面也要煽,一件大汗衫又空,大白天的,差点没把宋团给看的馋死。
要不是这么一问,苏向晚都不知道宋团的准备工作做的有多踏实。
“钱小芳我整整跟踪了三年,直到去年,她嫁了人,但同时又因为生孩子而死在秦州了,这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至于刘敏莉,那不正在考工农兵大学嘛,根本不可能有作案动机,所以,间谍肯定还在清水县,而且正如韩江说的,或许就在我们当中。”
“所以,你觉得是谁?”苏向晚问。
宋团考虑的居然和韩江差不多:“县里的干部,高层,应该有权利,总之,就在咱们中间。”
两口子聊完,就该去上班了。
“今天还会不会打人?”苏向晚问谷东。
小谷东摇了摇,抱上苏向晚的衣襟,特干脆的说:“不打。”
“不打就可以跟妈妈去上班,但要是打,就只能在家里呆着,让哥哥们打你。”苏向晚说。
谷东立刻轻轻的抚摸着苏向晚的衣袖,小嘴咧开,小红衣服照着一张虎萌虎萌的脸,甭提多可爱了。
一上班,妇联的同志连野猪肉都不新鲜了,全在议论谁是间谍的事儿。
但问题是,非但间谍没抓着,公安巡逻的时候,居然又从变电所的配电箱里搜到了几包炸/药,这倒好,一时之间人心恍恍,甚至于,县城里有很多人索性请假不上班了,就全在家里头窝着呢。
但是,究竟谁是间谍,公安们徒劳的四处跑着,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于是一时之间,有人说间谍肯定都穿的特漂亮,于是群众们把几个穿着卡其布的年青女同志,全给扭送到了公安。
又有人说穿的确凉的肯定是间谍,于是,又有好几个穿的确凉的大小伙子,也给群众们扭送到了公安局。
而这时,李承泽做为脑子最清醒,也是属于直属公安后代的孩子,简直要给这帮人笑死了:”切,这帮人就没见过真正的间谍长啥样子。”
“哥,间谍长啥样子啊?”狗蛋特好奇的问。
李承泽正趴在歪脖子树上,给几个孩子摘杏子吃呢,丢着颗杏子说:“总之就是不起眼,会特别特别的不起眼,就比如说你看咱整个大院子里,谁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人?”
狗蛋想了想,指着牟芳芳说:“你妈最不起眼,我到现在都记不得你妈长啥样子。”
牟芳芳嘴里憋满了杏子,鼓肚子,黑脸蛋的小丫头笑嘻嘻的说:“我妈还会认字呢,天天看报纸,谁说她不起眼啦。”
李承泽兄弟虽然不喜欢高原,但对于牟芳芳还是很喜欢的,因为这小丫头特别喜欢给大家搞点儿吃的,而他们家似乎总有好吃的。
今天她从家里又偷了几块糖纸出来,里面的糖当然早吃完了,但是,孩子们可以把糜子面窝窝头夹进去,假装是糖,然后一点点的吃那糜子面窝头,也就有了新味道了不是。
就在这时,高原回来了。
她不是正在给自己跑妇联的工作嘛,当然是想顶掉苏向晚,然后成为妇联的新主任。
她可不是一个人,还有武装部长家的家属林大姐,以及邓书记家的家属陈姐几个,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呆在家里,没工作的,正在聊天儿呢。
“我只怀疑苏向晚,你们是不知道,当年她去冬风市探亲的时候,宋团他们的飞机就出了事故,宋团是侥幸活下来了,但别人呢,一飞机的人全死了呢。”高原真在悄声的,给陈姐她八卦着。
陈姐向来厚道:“那也是她恰巧赶上了,她还带着五个孩子呢,有时间做间谍才怪。”
“她有个妹,差点不是选到总政去了嘛,那就是她派着去腐蚀领导的,可惜啊,领导没看上。”高原于是又说。
李承泽给气的,小脑瓜子都要冒火了。
他于是故意丢了几颗杏子下去在高原头上,哎哟一声:“谁在那儿放屁,可真臭。”
“你个臭流氓,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叫你哭。”高原捡了枚子杏子,啪的一声,朝着李承泽砸了过去。
李承泽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他窜下墙头,喊驴蛋和狗蛋两人看着吱吱,自己就跑到妇联去了。
“苏阿姨,我咋觉着压根儿就没什么间谍,而是那个韩江在故弄悬虚,更重要的是,她专门在家属们的面前抹黑向红小姨,还说她的坏话。”李承泽说。
苏向晚早都想过,像高原那样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肯定要抹黑她,但没想到的是,苏向红的事情进行的那么机密,就连苏向红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差点给林立国看上过,高原是从哪儿知道的?
这个女人,看来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啊。
李承泽抱过谷东,特吃惊的发现谷东今天没打人,于是说:“苏阿姨,谷东好像学乖了诶。”
苏向晚说:“就怕一见韩江,韩江惹一惹,他又要出手。”
谷东扬了扬小拳头:“妈妈亲过的小手手不能打人。”
好吧,看来今天是学乖了。
小家伙乖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往家里走,一路上唧唧呱呱的,还非得不停的喊妈妈。
李承泽拉了拉苏向晚的手,指着前面一个姑娘说:“苏阿姨你看,牟清真恶心,肩膀上居然有鸽子粪。”
苏向晚顺着李承泽的手一看,鸽子屎落在肩膀上都不知道清理,牟清确实够邋遢的。
李承泽还气的咬牙切齿呢:“你知道不苏阿姨,她学习差的一塌糊涂,但是居然也能上高中,我真是想不通。”
“那就甭想这些事情,以后见了那姑娘,记得躲远一点。你不懂有些女孩子的嫉妒心有多可怕。”苏向晚开导李承泽说。
经过变电所的时候,爆/炸就发生在一瞬间。
苏向晚原来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危险来临的时候,还是李承泽一把把她扑倒在地,把小谷东给压到了下面。
到处都是嗡隆隆的声音,她在喊李承泽,其实已经喊破嗓了,但是自己还是听不到声音。
李承泽抱着她一直在喊啥,喊了半天,她才听出来这孩子喊的是妈妈。
一场爆/炸,公安赶到现场核实的时候,据说是炸死了一个老太太,还烧掉了变电所大部分的铁皮房子。
好在苏向红外出就诊,才免于一难。
“看吧,我就说有敌特,今天只是变电箱,明天说不定就是水电站,核电站,李逸帆,牟其年,你们他妈的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隔壁,韩江正在嘶吼着。
李承泽给磕破了皮,驴蛋和狗蛋几个正在围观,个个儿竖着大拇指:“哥哥,你可真是英雄啊。”
“不敢当不敢当,不过,你们想不想抓间谍,要不,我还你们一起去?”李承泽悄声说。
俩小的当然想啊,尤其是驴蛋,刷的一下,自己那把卡壳的绍沙m18就扬起来了:“走,咱赶紧走。”
“你们谁要敢去,我就拿鞋底搧烂你们的屁股。”苏向晚说。
几个小崽子溜到一半,悄悄的,又溜回石桌子上了。
而就在这时,公安局的小王突然溜进院子里来,举着块手表呢,见了苏向晚,抹着脑袋笑了笑:“苏主任,你还记得我不?“
“记得啊,咋不记得你?”苏向晚说。
小吴左顾右盼,突然掏了块浪琴表出来,塞给了苏向晚,然后说:“你还记得这块表不,这应该是属于你的表吧,有人悄悄把它送到招待所,放在调查部的韩江的桌子,还好当时韩江不在,是我在他那儿值勤,我把表给拦截住了,里头有一枚窃听器。”
苏向晚自来不戴表的,确实好几天都没见过自己的浪琴表了,而这块表里面,也确实有个窃听器,那是宋团防着她要携款逃跑的时候装的。
这么说,不止高原在私底下败坏她的名誉,还传说苏向红的不是,甚至于,有人为了栽赃她,把她的表偷出去,都放到韩江的桌子上了?
不得不说人缘这东西的重要,它就在于,人有难的时候,看愿意帮你的人多不多。
苏向晚擦了一下手,握上小吴的手,狠命摇了两把:“多谢你,小吴,我估计我现在大概能猜到那个间谍他究竟是谁了。”
小样儿,间谍当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栽赃她?
苏向晚决定给清水县城里的真间谍,一会儿好好上一堂爱国课!
而这时候,宋团才从核电站出来,一路开车到了水电站。
就在这时,电站上的电话响了,是从江西打过来的。
“铀原料已经运上火车了,专列列车,重兵把守,而且专门在清水县停靠。宋青山,这个的消息只有你知,我知,除此之外没人知道,你知道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吧,从现在开始,等原料吧。”
电话是直接从那边的三0五工程兵团发出来的,当然,专列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到,也只有宋团一个人知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能知道。
宋团挂了电话,莫名觉得自己外衣的兜兜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
他自己呢向来不在兜里装东西,一摸上去的刹那间,还在想,会不会是有人给他装了窃听器?
要知道,不止谷北谨慎,像他们这批生于四十年代,长于六十年代的军人们在防谍防特方面,那是训练成本能的。
谁能在他的兜里装一枚窃听器,一瞬间,宋团先是觉得不可能,再就是觉得,这特务,也太可怕了点吧。
但等把东西摸出来,他就又觉得哭笑不得了。
那是一枚糯米纸被舔掉一半的酥糖,半枚而已,粘巴巴的沾在他的衣兜上。
宋团想起来了,小谷东昨天晚上就捏着一枚酥糖在那儿舔了,孩子躺在炕上,舍不得吃,又馋,于是舔了半天。
所以,小家伙看来不止爱苏向晚,对他也不错嘛,还知道悄悄的往他的兜里装半块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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