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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吸了吸鼻子,胡乱地抹去眼泪,朦朦胧胧地又睡了过去,直到在昏沉的睡梦里感受到了一阵阵的摇晃,她才又迷糊地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是一只握着她被子的纤纤细手,指甲是艳丽的牡丹红,明晃晃的红色让她不适地揉了揉干涩的眼,半眯着看向床边坐着的女子。
“妈?”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试图坐起身,眼前却感到一片眩晕。
“躺下别动。”一双手把她又按了下去。
凌溪泉顺从地躺了下来,“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凌母挽着高高的发髻,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冷艳的气质却显露无疑,“昨天晚上我发你信息你不回,打你电话也不接,可把我急坏了,这不,定了最早的班机回来。”
凌母的手拂过她额前的散发,语气里隐隐带着指责,眼底却浮现出一丝慈爱,也许是习惯板着脸,这样的慈爱淡得看不清晰。
“妈,我好像发烧了。”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眼睛也胀得发疼。
“来,张嘴,先量下体温。”凌母从床头柜里拿出体温计,消了毒,示意她张嘴,一边说,“现在才七点多,还早,一会量好体温,吃了药你再睡会。学校那边我已经打过电话请假了。”
凌溪泉含着体温计点点头。
吃了药,她的神志又开始模糊了起来,眼皮犹如铅重,疲惫地再次陷入似梦非梦的昏沉里,一会仿佛置身冰窖,一会仿佛深陷岩浆,然后身子猛地一坠,她的意识有一瞬的清醒,又陷入了更深的迷梦里。
昏沉地睡到了晚上,睁开眼,胃里空荡荡的,但身体总算没有那么不舒服了。
这一觉睡得太久,她伸了个懒腰,走出房门,客厅里的灯亮着,传来电视的声音。
她探头,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凌父和在一旁切着苹果的凌母。
爸妈在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对凌溪泉而言,除了每年过年的那几天,她几乎没见他们同时在家过,更别说他们俩就算回家,也是待一会就走,而他们此时穿着睡衣的模样分明在说,今晚就呆在家里了。
高兴是有一点的,但更多的,却是奇怪。
她挠了挠脑袋,“爸,妈?”
凌父看见她醒了,惊喜地站起身朝她招招手,“宝贝醒了,来来来,快坐到爸爸身边来。”
凌母却是优雅地放下了手里的水果刀,看了她一眼,慢慢地问,“凌溪泉,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
“啊?”凌溪泉大脑还处于真空期,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刚刚做了什么动作?”凌母板着脸,训道,“哪怕在家里,一举一动也要得体,养成习惯了才不会在外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问你,挠头这种事,符合一个淑女的行为标准吗?”
她早就做过出格的事了。
凌溪泉暗自腹诽,面上顺从地道歉,“妈,我错了。”
看见女儿乖巧的样子,她的语调缓和了一点,“坐吧。”
凌父扶着凌溪泉坐下,小声抱怨道,“小槿,宝贝还生着病,不要一回来就管得那么严嘛。”
“我也是被从小这么管出来的,你怎么不去你丈母娘面前帮我说说话?”凌母淡淡地瞅了他一眼。
“我认识你那会,你不已经这样了嘛。”凌父小声地抗议了一句,对上妻子似笑非笑的眼神,感到不妙地闭上嘴,转而慈爱地拍了拍坐在身边的凌溪泉说,“你坐一会,爸爸给你煮了粥,给你热一下端过来。”
凌溪泉应了一声,就见凌母把切好的果盘放到面前她,刚想拿一块,眼前的盘子被推远了一点,不解地抬头,凌母颔首说,“喝完粥再吃,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妈,你问。”
“你们是不是快要统考了?”
她想了一下日子,点点头,“下下礼拜就统考了。”
“最近学习压力大不大?”
最近她都在开小差。
她迟疑了一下,摇摇头,“不大。”
“那好好的,怎么会发烧呢?”凌母端详着女儿略显憔悴的脸,语重心长地说,“小溪,妈妈很早就和你说过了,学习这种事,能学好,那最好,学不好,努力了也就够了。毕竟,等你毕业,我们准备把你送到你小姨那边去念书。”
“小姨?”凌溪泉微微一惊,脑海里模糊地浮现出了一张美丽亲切的脸。
“嗯,我们打算让你去美国念书。”凌母点头,看着她吃惊的样子,说,“不过,这只是我们的想法,如果你不愿意去,我们也尊重你的想法。当然,关于这件事,过段时间我和你爸爸会详细和你说明的。现在妈妈只是希望,你不要有太大的学习压力,再把身体弄垮了。”
“宝贝,粥来啦。”
这时,凌父端着一碗粥从厨房走了出来。
话题也就此打住。
喝了粥,吃了水果,休息了一会,凌母给她吃了药,又催促她上床睡觉,她好说歹说不困,最后还是被父母合力赶上了床。
房间里万籁俱寂,窗帘敞开的落地窗外,柔和的灯光洒进来,隐隐点亮一半黑白。
从早睡到晚,虽然吃了药,凌溪泉还是困意全无。
她索性撑起了手肘,支着脑袋望向斜对面的储物柜。
里面,锁着不是一盒巧克力,不是一盒棒棒糖,也不是一个小熊。
而是一段流萤飞舞的,短途的梦。
这个梦还没开始就已经破碎。
梦里有她最完美的爱情理想。
那个男生有着一双世上最漂亮的眼睛,也有着一颗最寡淡的心。
他低眉浅笑的样子,是这世上最让人上瘾的毒。
他冷淡疏离的样子,是这世上遥遥无期的迷宫。
他笑起来,日月失辉。
他站在那里,流年也静止。
他是流沙,是飘雨,是落雪。
是无法幸免的美好与荒唐。
是她的梦。
小心呵护,却终究破碎的梦。
眼前又慢慢地模糊了起来,她放下胳膊,趴在床上,紧紧地闭上眼。
忽然就想起了凌母说的话。
毕业后去美国吗?
那个对她而言完全陌生的国家,听起来和英国一样遥远。
她想起叶清庭,还有自己。
一东一西,恰好背道而驰。
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不期而至,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眼角,又慢慢地停止。
原来,她的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