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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门“吱呀”一声打开，苏之蔻飘散的思绪瞬间聚拢，立刻就把背脊挺得板板正正，就像在学堂时被夫子盯着时的端正。
楚辞转着四轮车的轮子往房间里走，听着外面虽然克制但还是时不时飘出来的一两句嬉闹的声音，表情有些无奈。
门外探着头的都是府里的丫鬟和侍卫，她们不敢就这么闯进去闹主子的洞房，但还是会来凑凑热闹沾沾喜气。
这也是老夫人安排的，生怕洞房不够热闹不够喜庆。
苏之蔻听不到外面那些声音，只能感觉楚辞在慢慢向自己靠近。
两尺，一尺。
车轱辘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只觉得车轱辘不是滚动在地上而是滚动在她的心上，不然她怎会心跳如鼓，越来越快。
楚辞在床榻前停下，静静盯着床边的一团，虽已挺直背脊，但身材还是过于娇小，小小一团端坐着，都不知道是否及笄就被送来他府上…
不过不管如何也与他无关，这件事本就非他所愿。
楚辞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兴致阑珊的接过婢女递上前的喜秤，点在帕子下的一角，顺着手腕的动作往后缓缓一掀，喜帕轻轻飘落在床边，又添上一抹红。
外面的丫鬟侍卫看清她的容色时皆是轻轻惊呼，苏之蔻一直朦胧的眼前突然明亮清晰起来。
不适应的眨眨眼，刚抬眼就对上楚辞神色淡淡的双眸，呼吸不由地悄悄一窒。
他还是这样好看。
也许是这两年常在府中休养少有出门的缘故，他的皮肤比起原先的略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长发如墨散落在红衣上，只用一条红带把前面的头发高高束在脑后。
脸庞犹如被精雕细琢过五官分明又俊朗，剑眉斜飞，目光清朗又深邃，带着点点审视，叫人只着一眼就要陷进去。
楚辞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这位“明媒正娶”的“小媳妇”，外面那些关于他的人尽皆知的传闻他听的也不少，每次都有不同的版本，只不过每次都没有什么好话。
原是恶趣味的猜想她是会直接惊慌失措惊叫出声，或是愁云密布满脸哀容，或是故作镇定掩盖眼里的厌恶和恐惧，但哪种他能想到觉得正常的反应她都没有。
她只是和方才一般坐在床上，唯一不同的是她前一秒还端着的肩耷拉下来，一双杏眼牢牢锁在自己脸上盯着发起呆，红润的双唇微张，整个人看起来又呆又傻。
楚辞轻轻蹙眉，觉得她不太正常。
她莫不是个痴儿？
苏之蔻注意到他蹙眉的动作，一个激灵很快回过神。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她来不及细想，脑海里只回想着出嫁前嬷嬷教导过的礼仪。
微微向前挪靠近楚辞，伸出手触碰到楚辞的衣袖时面上一热，被他直白的目光冷的一哆嗦，但还是一点点攥紧在手里。
缓缓摇了一下，认真的看着他，默念着脑海里方才回想到的称呼，软着声音试探着轻唤出声：“夫君？”
“叮当——”
拿不稳的喜秤从半空中坠落在地面撞出清脆的声响，苏之蔻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两只手攥在一起藏在袖子下，稍微往后挪一点位置，怯生生的看向始作俑者。
楚辞垂眸瞥了一眼静静躺在地上的喜秤，触及苏之蔻懵懂的目光，见她发现无事后又要上前接近。
收起手控制四轮车往后退了一步，捂嘴轻咳一声，淡淡开口：“你….先沐浴吧。”
苏之蔻听他说完愣了一下，就听他沉声唤道：“时星。”
就见一个虎头虎脑的侍卫匆匆跑进来，对着她点点头笑得十分灿烂，而后握住楚辞四轮车的把手将他缓缓往外推。
猜不透他的意思，苏之蔻泄气的躺回床上，盯着床帐顶部红金丝线勾勒的鸳鸯神游。
“小姐可是累了。”水梅急匆匆走进来，倒过一杯茶水递给苏之蔻。
“该改口叫夫人了，小心被人听见落了话柄。”水兰端着吃食跟在后面，看着跳脱的水梅摇摇头嗔道，轻声唤道，“夫人，这里有吃食，饿了一天快来尝尝。”
苏之蔻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小步跑到饭桌旁，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没外人，随意一坐开始狼吞虎咽，间隙还含糊道：“还是水梅和水兰最好了！”
话音刚落，就见几个婢女低头走进来，水兰看了一眼低声解释：“这是老夫人指过来给夫人使唤的丫鬟，外边还有许多小厮，夫人明日再见过便是。”
苏之蔻点点头，就闻见来自最末尾的丫鬟身上弥漫的香膏味，过于浓烈刺鼻的味道激得她微微蹙眉，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抬眼瞧去，就见那个丫鬟脸上涂唇抹粉，衣服将胸脯勒得老高，纤腰翘臀，长相在一众丫鬟里算是上等。
苏之蔻再次不经意瞥了瞥她高高的胸脯，垂眸瞧了眼自己的，突然失去继续用餐的兴致，放下碗筷没忍住又打了个喷嚏。
水兰心细，闻到这股味道抬眼望去，见她还要往主子的床榻走于是出声叫住她：“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夫人不喜下人身上擦味道厚重的脂粉，你先去外面伺候吧。”
“奴婢祝心见过夫人。”
苏之蔻用手帕擦过鼻子，缓缓点头。
水梅也注意到她，见她走路一扭一扭的样子莫名不喜，连忙走过去抢过她手里的被子抱在怀里，“夫人这里我来就可以，你去外面伺候。”
“是，奴婢告退。”
等她走后，水兰去打开窗，一阵夜风袭来，挥去空气中弥漫的香膏味，令人心旷神怡，头脑也清醒许多。
沐浴过后，丫鬟们都退下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换好干净舒适寝衣的苏之蔻坐在床榻上脚尖一晃一晃。
等待的过程极为漫长，左瞧瞧右瞧瞧不见有人来，神情慢慢变得狡黠，伸出手拉开床边的匣子，拿出方才让水兰放进去的册子。
这还是前天晚上容嬷嬷塞给她的，心疼她自小就没有母亲，一塞就是好几册，叮嘱她出嫁前一晚仔细看看。
昨夜和妹妹聊天聊得晚她还未来得及“学习”，不如趁现在仔细端详一番。
苏之蔻秉持着容嬷嬷的叮嘱，坐姿板直，表情极为虔诚认真的轻轻翻开册子第一页。
“将军，你该回去了。”时星站在楚辞身旁低声提醒。
“母亲可睡下了？”
“老夫人已经睡下，叮嘱你早些回房，不要让夫人等待太久。”
“嗯，那便回去吧。”楚辞饮尽最后一口酒，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楚氏祠堂，淡淡收回目光。
初春的夜，太静了，万里一碧的苍穹，月光像朦胧的银纱织出的雾一样，在树叶上，廊柱上，藤椅的扶手上，既柔和，又庄严。
苏之蔻颤抖着手翻过最后一页，脖颈早已爬满密密麻麻的绯色，并且顺着纤细完美的弧度攀延而上。
脸颊布满红云，看完最后一页后整个人就像刚从蒸笼里拎出来的红米糕，红彤彤的还冒着热气。
清冷而圣洁的月光从窗外倾泻而下，就这么轻飘飘印在册子里交缠的两个小人身上。
苏之蔻小心翼翼瞟过去，眼睛瞬间刺痛了一下，手忙脚乱把册子合上推到角落，再把窗户合上，心里的罪孽感顿时少了许多。
苏之蔻无力的倒回榻上，面红耳赤的喘着粗气。
想她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这男女之事也是有所耳闻，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但这册子上两个小人的扭打形象她属实没见过啊！
从所未有的羞耻感爬上心头，苏用手作扇给自己扇扇风，接着用手背贴了贴温度过高的脸颊，不仅没缓解反而被自己烫到。
脚步虚浮的下床跑到桌边，倒了杯茶水猛地灌下，灼热感顿时散去许多。
又灌下一杯，苏之蔻干脆就坐在桌旁，手里把玩着晶莹剔透的杯身，可方才见过的那些画面再次跳出来，摇摇头试图把这些画面挥散克制自己不去想。
但越这么想越控制不住，那些小人仿佛有思想似的，在脑海里耀武扬威的飘来飘去。
整个人又热得要冒烟，就听见熟悉的车轱辘声由远及近，苏之蔻赶紧喝下最后一口凉茶，转身就见楚辞已经推着四轮车进来，紧接着房门被关上。
放下茶杯规矩的站起身，小跑到他旁边，认真的看着他，语气里溢出来的雀跃：“夫君，你回来啦！”
楚辞被这称呼噎了一下，一时不防导致气有些不顺，低低的咳嗽起来。
苏之蔻闻到空气里弥漫的淡淡酒香，心里一急，连忙伸出手在他胸前拍拍给他顺气。
自作主张的站在他身后推着他的四轮车到桌旁，关切道：“夫君可是在外面着了凉？夫君我给你倒水。”
拿出一个倒扣的茶杯，苏之蔻拎起茶壶向茶杯里倒水，结果顺着壶嘴流下来的水，一滴，两滴，抖了一下，又出来一滴。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里安静得出奇。
“咦”了一声，再三抖抖发现茶壶一滴都没有了，看向手里的茶杯，怕是一口都不够。
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苏之蔻默默垂下眼睑，两只手攥在身前有些手足无措，声若蚊蚋：“夫君，我方才一时没注意把茶水都用完了….”
楚辞眼神淡淡看着她涨红着脸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冷哼一声推着四轮车转身往浴室走。
苏之蔻轻轻抬眼，见他没有怪罪的意思轻轻吐出口气，懊恼的放下茶杯，小步跟过去转身走进浴房，在后面默默观察。
楚辞知道她慢吞吞跟过来，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道灼热的视线时动作一顿，忍了忍正要出声提醒，就看到她已经走过来。
苏之蔻走到他身前蹲下，伸手帮他解开绑着衣襟的绳子，脸颊虽有些粉红，但动作却是十分流畅连贯。
“你这是在做什么？！”眼见着自己里衣就要被散开，楚辞厉声问道。
苏之蔻不知他的反应从何而来，看着楚辞的表情变得小心翼翼，“我在伺候夫君沐浴。”
楚辞不耐的挥开她抓着衣襟的手，看也不看她，沉声道：“这里不用你伺候，去叫时星进来。”
“哦。”苏之蔻站起身后退一步捏捏被拍红的手掌，低声应下就往外走。
楚辞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在她要走出去前叫住她：“等等，先把鞋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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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之蔻端着醒酒汤走进来的时候，发现楚辞已经收拾好靠坐在床榻上，正双手抱胸目光深邃的打量着床榻角落的那些册子。
心里重重一抖，苏之蔻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将醒酒汤放在床边的小凳上。
将册子快速整理好一股脑塞进床侧，故作镇定的端起醒酒汤递给楚辞：“夫君今夜喝过不少酒，把这醒酒汤喝了吧。”
楚辞却是不接，好整以暇的睨着她红霞密布的脸和紧紧抿着的唇，淡然开口：“久未出门，想不到如今的大家闺秀都喜欢读这类的书，倒是让我大开眼界。”
苏之蔻顶着他的目光端着碗的手就要不稳，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就回道：“只是我喜欢罢了，代表不了大家闺秀。”
话音刚落，苏之蔻就后悔了，不用看都知道自己又闹了个大红脸，羞愧的轻咬舌尖，端着的碗摇摇欲坠。
楚辞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后一声轻轻的笑，注意到她端着碗的手一直在颤抖，伸手接过来一饮而尽。
等弄好一切躺到床上的时候，苏之蔻的困意瞬间席卷而来。
在自己要睡过去的时候，又强撑着自己醒过来，反反复复好几次，楚辞被扰得也不能安眠。
“又在闹什么？”楚辞皱着眉闭眼，语气十分不善。
苏之蔻暂时还不能习惯旁边躺着个男人，但心里又因为这个人是楚辞而心动不已。
听他这么问，连忙撑着身体微微直起身，低声问道：“夫君，我们不圆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