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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的人群里,擦肩而过的侧影,刹那的香味,等反应过来回头去寻找时,却又找不到……属于记忆里的那个特别的人。
找不到,却反而在不自觉地寻找中,反复复习,越发清晰。
忘不掉她,于是,他记不住别人。
山本武,就陷在这样的僵局里。
小玉大约是山本武十几年来遇见的仅次于彭格列仅次于剑术之后,最奇妙的存在了。
第一次见她,她来到竹寿司店喝酒,她吐了他一身。
第二次见她,情人节的并盛中学,她把他从少女们的巧克力攻击中救出。
第三次见她,云雀的宅子里,远远地,她回避他的视线,转身就走。
第四次见她,云之战,她的眼里……只有安。
第五次见她,她又来到竹寿司店喝酒,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要他收拾善后。
想来,他和她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他们对话的词句,双手双脚加起来一起数,大约也够了。
他和她真的不熟呐……可是为什么,他忘不了她?
一想到他得知她名字想要唤她小玉时,她纠正他的方式,她就觉得更奇妙了。
“我叫酉,天上·酉。”——那是独属于他的,他知道的名字。
“我要杀你,是因为……我喜欢你。”——那是他第一次被异性告白。
初时他真的觉得很高兴。
于是忽略了她那句本来就很诡异的告白里原有的含义。
其实,忽略就忽略吧,因为他并没有察觉出她有杀气。
也因为她如果真的要杀他,他不可能逃得掉。
啊,说到这里,其实……他不应该一直叫她小玉,而应该唤她小酉。
可是,每次一想到如果能够再见到她,再叫她小酉,他就忍不住……有点发烧。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告白后遗症。
又是一年情人节。
他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
说来起来,从初三到现在,每个情人节,他都是被女生忽视的存在。
没有巧克力,没有女生的围追堵截,初时他并不在意,可是……当狱寺和阿纲被塞了一堆巧克力坐在他身前诉苦的时候,他才察觉出其中的……奇妙的味道。
这一定是她做的。
想到这里,他就坐不住了。
既然情人节她要挡掉他的桃花,那么……她一定就在附近。
天台上,中庭里,每个教室,甚至连云雀的接待室也不放过,但是……没有她的身影……或者说,没有任何一个让他感觉似曾相识的陌生人。
她常常变来变去,不论男女老幼,都惟妙惟肖。
所以,他才找不到她。
或许,这是个游戏……名为捉迷藏的游戏。
她藏着,他找寻。
她太会躲藏,他却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找寻。
兴许一开始,他觉得很有趣……但时间久了,捉迷藏的游戏总是会玩腻的。也因为从未找到过她,所以,他开始厌弃自己像笨蛋一样的行为。
笨蛋啊笨蛋。
狱寺常说他就是个棒球笨蛋,现在,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捉迷藏无能的笨蛋。
可更让他觉得自己笨的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热衷于这样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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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刚强,却也脆弱。
她很神秘,却也坦白。
她很美丽,却不张扬。
她很热情,却在克制。
天上·酉……小酉,真是个矛盾的人。
只是,每次他看到她,她不是在买醉就是在矛盾中挣扎。犹如在蛛网上挣扎的蝴蝶,那种挣扎时惊心动魄的美丽,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或许,他还是唯一一个看过她这样一面的人。
每次想到这里,他都会发烧。额头发烧,脸颊发烧,连心脏也跟着一块儿发烧。
这告白后遗症,真是太激烈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看到阿纲慌张地把所有巧克力都塞到他这里。
他瞄了眼狱寺的桌子,已经堆满了巧克力。
因为狱寺那里没法放下,所以才要塞到他那边去?
至于阿纲这么做的原因……他看向站在门边的京子。
高中时,头两年一直和京子同班,到第三年的时候才分开。
可不知为何,他们分开之后,感情似乎比以前还要好。
阿纲喜欢京子,这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唯一不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就只有京子一个人。
其实有时候他觉得,装傻也是个不错的技能。
京子是不是装傻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每次阿纲看到京子的表情都非常好笑。
火烧似的红色,把阿纲从头到脚镀了一层,那种景象,实在是太有趣了。
有趣之余,他忽然想到——他每次想到小酉时,似乎也是这个反应。
“我回来了。”
进了店里,发现客人比平时还要多,客人清一色的,都是独自前来。
他不由得感叹,今天的清酒,会比平时卖得好。
“阿武,回来了就过来帮忙。”山本老爹在柜台后面握着寿司,看到他回来,满脸微笑。
“好!”欢快地应声,还没有放下书包,他忽然瞥见一袭黑色的旗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他就跑上前去,冲动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客人回头,只是一张陌生的……连一丁点熟稔的感觉都找不出的脸。
“抱歉……我认错人了。”回一个微笑,他抱歉。
这样的抱歉,这几年来常有。
只要是他见过的小酉的不同面貌,哪怕有一点相似,他都会跑上前去确认……然后,发现不是她。
不断地抱歉,不断地失落,只因为,他找不到小酉。
夜深了,寿司店打烊。
店里空空的,没有客人因为醉酒而留下。
莫名地,他有些焦躁。
每次焦躁的时候,要怎么平复?
啊……对了,只要练剑,他就能够恢复原状。
打定主意在收拾完毕之后去练剑,却在收拾的时候突然发现柜台上面多了一个盒子。
包装得很朴素的盒子,没有标记,只是放在那里,等着人去关注。而他也莫名地拿了起来,顺手就拆开了。
那是一盒没有署名的手工巧克力。
“阿武,你在干什么?”山本老爹看到儿子在柜台发呆,出声提醒,“对了,那盒子是个很奇怪的少年给你的,刚刚店里太忙,忘记给你了。”
“奇怪的……少年?”闻言,他怔了下。
“恩,非常奇怪的少年。”山本老爹点头,“自己推着一车的巧克力,却给了你一份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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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怪人,除了小酉,还会是谁?
巧克力的味道,入口即化,涩口没有甜味。
苦苦的,苦得不像是巧克力。
就像是他和她之间,一点也不像恋爱的这种滋味。
今天看到阿纲和京子的互动,他忽然想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行为,有个那么通俗易懂的原因。
他好像,喜欢小酉的样子。
所以,才会有那些奇妙的告白后遗症。
小酉说喜欢他,他也喜欢小酉,这不就是……所谓的恋爱?
漫天飞舞的白色花瓣,结婚进行曲的背景乐,他不太清楚现在的状况。
红色的地毯,梦幻的气球,家门口到处是喜庆的颜色。再看看自己的身上黑色的西装……他摆正胸口的配花,觉得这身衣服不太像是彭格列的西装制服,倒像是……像是在参加婚礼。
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回头就看到同样身着西装的阿纲、狱寺、世川还有reborn一行人,各个都笑眯眯地:“恭喜你了,山本。”
他不禁疑惑:“恭喜什么?新游戏?”
阿纲展开大大的笑脸:“当然是恭喜你……啊,新娘来了。”
他回头,看到安执着伞,姿态柔软地为伞下的那个人遮着太阳。
轻飘飘的纯白婚纱,她整个人,像一朵绽放的白百合。她面上遮着白色的轻纱,看不清容貌……可他却一下子怔住了。
那是小酉,就算看不到容貌,他也能确认,那是小酉。
白婚纱,黑礼服,这情景,难道是他……他要和小酉结婚了?
大踏步往前,还没走两步,就被人从后面大力撞开了。
他看着那个奔上前的背影,疑惑出声:“老、老爸?”
阿纲站在他身边,reborn站在阿纲的肩膀上出声:“啊,山本,恭喜你父亲二婚。”
爸爸二婚?
结婚对象是小酉?
爸爸二婚,结婚的对象是小酉?!
这个认知,让山本刹那间风中凌乱了……
等到他终于回神,才发觉到眼前,reborn黑洞洞的枪口:“这颗死气弹,就当做我送你的贺礼。”
“砰!”
热闹的婚礼上,山本燃烧着死气,穿着四角裤跳了起来:“——死也不要小酉嫁给别人,爸爸也不行!”
大踏步跳起来,他抱起新娘飞奔而去。
等到死气火焰燃烧完毕,他终于停了下来。
捂脸,他惭愧,但是……不后悔。
将怀里的新娘小心翼翼地放下,他忐忑地掀起她遮着面容的轻纱。
面纱下,她勾起的笑很温柔:“阿武,以后请多指教。”
他怔住了。
接着被她一句话噎死。
她说——“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毕竟,你就要叫我妈妈了~”
天气晴好。
他却觉得有天雷在乌云顶上轰隆作响。
当脑袋被她的手掌温柔地抚上的时候,他只喃喃了一句:“这……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做梦一定是做梦……”
这是个很惊悚的梦。
猛然惊醒的山本捂脸,对自己满身的冷汗极度汗颜。
看到床边的闹钟上显示着半夜三点钟,他睡不着了。
起身,上屋顶,吹风。
不过没有料到屋顶上有别人。
黑色的旗袍十年如一日,被夜风吹出旖旎的弧度。随风扬起的黑发,像细密的丝线,柔软又缠绵,霎时眩花了他的眼。
如果山本学过唐诗宋词,大约此刻会感叹【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种着实酸到骨灰里的词句。
但他没学过,所以,他只能咧开嘴笑:“啊……我找到你了,小酉。”接着,他伸出五指,恶狠狠地拍了自己一巴掌,继续笑出声,“……会疼,这不是梦。”
坐在屋顶上的小玉不由得笑出声,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看来,你做了个不得了的梦。”
“那个梦,真是……非常不得了。”坐到小玉身边,他笑开,“所以,我不会让它发生。”
“哦……那是个什么样的梦?”转头,她看着他。
看到她期待的目光,他忽然撇开眼,闭紧了嘴。
他还是不要把梦里竟然梦到自己喜欢的人嫁给自己老爸这种惊悚到让人崩溃的耸事儿告诉她比较好……
看他的反应,小玉忍不住又笑了。
笑得肩膀一抽一抽,她欢乐得不得了:“你果然是天然系的,什么事情都表现在脸上……”
他不禁疑惑,他的脸泄露了什么?
正自疑惑间,脸颊上感觉到一阵冰凉的抚触。
那是她被夜风吹冷了的指尖,冰凉细腻,缓和他脸颊上因为自己那一巴掌而引起的热痛。
“山本武,你真是个……奇妙的存在。”她的掌心渐渐温热,偎贴在他的脸颊上,“就算……我这样调戏你,你也没反应么?”
先不说她时隔几年半夜突然出现,他丝毫不惊奇,此刻她这样毛手毛脚……他竟然也没有觉得丝毫不妥……
小玉不由得叹息:真是个……没有自觉的家伙。
山本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很是没心没肺:“你这样,就算是调戏?”
或许,山本的潜意识里没有明白小玉嘴里的调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也或许,他知道什么意思,而说出这样的话,他是期待后果的。
至于什么后果……大约就是此时,小玉听了这话之后的行动。
屋顶的斜坡不适合太激烈的动作,也不适合小玉现在的行动。
诸如,扑倒的动作。
“你真是很容易就勾引起我这种老太婆最猥琐的一面呐……”捉住滑溜溜的屋脊,她差点掉下去。
山本手快,伸手揽住她的腰,终于稳住她的身形,好笑地出声:“会么?”
“会,你很会勾引人。”叹息般的语调,她把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所以才说,你是个天然的人间凶器啊……”
山本对她的“凶器论”报以微笑,但抱着她的手,紧张得很。
大约是察觉出他的紧张,小玉抬起头:“山本,以后,不可以对女性这么温柔。”
“啊?”
“在寂寞的时候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就算是老太婆也会忍不住扑倒你的。”
“啊?!”
“你的表情,是希望我继续扑?”
“啊啊啊???”
双手按在他的肩头,她缓慢倾身,让自己的鼻尖靠近他的鼻尖。
呼吸交缠,视线交错。
望进他的眼底,她发现他的眸底,那属于自己的影像温柔得……让她心悸。不由得叹息,山本……果然太过温柔,不懂得反抗她……接着,她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的脸,慢慢地像是被染上凤仙花汁一般……艳丽地红透了。
“我果然,是个恶趣味的老太婆啊……”摇摇头起身,她摸摸他的脑袋,“你还只是个孩子,我的年纪做你的妈妈都绰绰有余,所以……不该这么恶趣味的……”
她不该如此恶劣地想要独占,这个少年的温柔。
手掌忽然被他抓住,力道有些重。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疑惑地看向他……他突然过激的动作,她不明白。
山本神色凝重,有些惊恐,有些期待地望着她,启唇:“你……不是妈妈。”
小玉揉他发顶的动作,太过温柔……和梦中的场景重叠,让山本悚然惊惶:“你是小酉……不是妈妈,也不是什么老太婆……”
“而我、我对你的心情……”有些害臊地结巴,他努力调整呼吸和心跳,看进她的眼底,“小酉,我……我喜欢你。”
是梦。
山本怀疑自己那天晚上其实是连续做了两个梦,第一个梦是小酉变成自己的后妈,第二个是他在屋顶上和小酉一起吹风。
琥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他才会有那两个梦。
在梦中的行为不需要负责,所以潜意识里才会做出诸如“抢老爸的新娘”以及“无责任告白”这种事,可是他却觉得后者之于前者反而更加困难……说出“我喜欢你”这种话好难,尤其,在对象是小酉的时候……
樱花开了,而他,毕业了。
有些狼狈地从礼堂里跑出来,他躲避那些觊觎他校服上衣上第二颗纽扣的少女们……说来,他很久不曾被那些少女们围追堵截过了。
他一直以为,是小酉帮他挡掉了。
他一直以为,她在他身边,只是他从来没有找到过她。
可现在这样的状况,他担忧……小酉她,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沮丧。
拽了拽校服上的第二颗纽扣,挺结实的,没能拽下来。
除了小酉,他谁也不想给……可是,小酉在哪里?
想到这里,又有些沮丧。
于是,迁怒到了衣服上的纽扣,结果用力过度,让纽扣从指缝间蹦了出去。
那颗扣子,滚啊滚,滚了很远才停下来。
他大步跟上,蹲下,去捡。
指尖才触及纽扣的正面,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绣鞋。
刹那间,他浑身的细胞都战栗了起来。
缓缓抬头,他的视线缓缓从绣鞋往上移去。
一如以往的黑色旗袍,盘扣扣得很整齐,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既端庄又得体。
她矮下身子时,旗袍下摆旖旎的弧度,发丝柔软地落地飘来的熟稔的发香……让他瞬间恍惚。
恍惚地说不出话……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不是又在做梦……
“这个扣子,你不要了么?”温柔的女嗓,带着清浅的笑意。
他不答话,只是看着她,张大了嘴。
“你不要的话,可以给我么?”弯起唇角,她笑起来的样子,温柔又婉约。
他终于回魂,捉住她想要拿起扣子的手。
她依旧微笑,等待他开口。
只是他握着她的力道,果然……挺重的。
重得让她有些痛。
“不管……是不是梦了。”山本拿起纽扣,放进她的掌心,“小酉……我终于,找到你了。”
起身,他还不放开她的手。
双手包覆着她的手,山本终于咧开笑容,有些紧张,有些脸红,但出口的话,还是老样子:“小酉……请你和我交往,好吗?”
有些忐忑,有些不安,但他仍然笑着直视她。
不放弃寻找她,勇敢地说出自己的心情,他终于看到——小玉绽放的笑容,比飞舞的樱花更加绚烂,更让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