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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不是如他表面上那么温润可亲。
她也知道,他定不会将她这棵安家里唯一的废材放入眼里。
她更知道,她在他的面前,地位会比路人甲更高一点……只因为,她姓安。
想来,有些可笑。
安纾语,安泉见了她也要要规规矩矩地喊她一声堂姐,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安家的族谱中没有父亲的名字,她在安家,不过是个冠了安姓的外来人。
她总是强调,她姓北。
北城世家,北纾语。虽然,北城世家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但母亲的姓氏,让她始终感觉点温暖。
她记得,很多年前初见琥珀时,她就冠着北姓。
拍拍脑门,她有些恼。
那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打起精神,她拿起教鞭,抱起书,准备去学校。
求婚被拒绝,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她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
不气馁,不难过,不裹足不前。
她会一直笑着,活下去。
打开门,他站在门外,微笑的模样很是可亲:“侄小姐,我来接你了。”
她忽然觉得甚是薄凉……却也展开笑靥:“琥珀先生,麻烦你了。”
她不喜欢他的笑容。
也不喜欢他似乎对所有人都温和实则疏远的做派。
更讨厌他拒绝她的求婚之后反而比她这个当事人更云淡风轻。
琥珀。琥珀。琥珀。
她就是想见他,所以才来到这里。
安家人亏欠她,所以,他们愿意用一个愿望来弥补。
她的回答,就是到琥珀身边去。
可来到了日本,她才发觉,记忆中的少年和面前的这个人……完全不同。
少年时那么毛躁的琥珀,现在却如他的名字一样沉稳温润……而她,看不清他的心。
但有一件事她懂。
那就是他看大泉的眼神。
隐忍着,克制着……却放不下。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是她先看中他,为什么……却被大泉后来居上?而让琥珀如此钟情的大泉,却宁可去迁就那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云雀?
真是一堆孽缘。
她说自己路痴,她说自己胆子小,她说自己社交障碍……这样缠着他,或许她卑鄙了些。
可是,她却喜欢这样缠着他。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表现出他厌恶她的模样。
他面上的面具,一旦戴上,便不会摘下。
那般温润如玉的男人,大家都喜爱。
可她却更喜欢,他年少时的摸样。
是喜,就是喜。是怒,便是怒。
说讨厌就是讨厌。说喜欢就是喜欢。
没有那么多曲折拐弯花花肠子让她搞不懂弄不清。
“你救了我一命,他日如果你有任何困难,来九州会馆找琥珀!我罩着你!”记忆中的少年满身污渍,说话大咧咧,声如雷,眼神灼亮。
“对不住……侄小姐,琥珀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天,他拒绝她的求婚时,温润的嗓音不变,温温柔柔,听起来温暖……却让她从脚底泛起寒意。
其实她知道,她会被拒绝。
从再见他他没认出她开始,她就知道。
再看到他看大泉的眼神,她更明白……他不是当年的那个人,或者,他已经变得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
再次回到苏州,是一年之后的事。
记忆是倒在掌心的沙子,无论如何紧握,都会从指缝间漏光。
光阴,也是如此。
至少,在光阴的消磨之下,她对很多年前的那个少年的印象,变得越来越模糊。
看着他淡笑的模样,忽然觉得凄凉。
记忆里独属于她的那个少年,消失了。
“纾语纾语,纾心解语。”恍然回神,听到琥珀这么介绍她。
兖州堂主扇珏是个有趣的人,说起话来大大咧咧……到颇有当年琥珀的影子,直来直往,她欣赏这种人。
她就是个老学究,除了书本上的课堂上的东西,她一概不会去做……唯一一件出格的,也就是在孑然一身的时候来到九州会馆,找到他。
“纾语,这名字当真不错。”扇珏笑起来笑容很温暖,“侄小姐,不介意我喊你纾语吧?”
“恩,不介意。”回以微笑,她客套。
“听说纾语一直住在北方?”
“恩,住在山东的旁边,离兖州不远。”
“咦,那我真是很感兴趣~~不知道侄小姐住在哪里?”
“太行上地,北城北家。”
“咦……”扇珏的脸有点僵,接着恍然大悟,“原来是北家啊,怪不得怪不得呢~~”
“让堂主见笑了。”
“耶?怎么会怎么会?”扇珏摆摆手,“那些旧事不提也罢,不过,纾语你叫我堂主倒是显得生疏了,你如果不介意,叫我扇珏吧~”笑得一脸阳光的青年丝毫没有避讳,大咧咧开口。
“好。”淡淡应口,她的目光不经意瞥向一旁的琥珀。
“琥珀,好久不见,你倒显得生疏了。”扇珏拍上琥珀的肩,大咧咧笑谈,“比以前还话少,怎么,被大小姐给彻底抛弃了么所以一年半载都恢复不了?”
“兖州堂主真是个大嘴巴……不知侄小姐认为如何?”不回答扇珏的问题,琥珀只是回身,让开扇珏的手掌,问她。
有些负气,有些恼,面上却漾起笑,她回声:“我认为如何而又能如何?琥珀馆主,真是为难我。”既然不想回答问题,那就不要拖她下水。
“唉?你们……这是……”扇珏摸摸头,笑了,“原来如此啊……怪我眼拙怪我眼拙~~~”
“你眼拙什么?”琥珀睨眼,嘴角依旧勾着笑,只是眸子里的光芒,似乎冷了些。
“纾语呆在日本的个中原因我现在才发觉,真是眼拙啊眼拙~~~”扇珏大咧咧笑出声,手臂一扬,带开她几步,“不过,纾语,不解风情又装腔作势的家伙,你何必浪费时间?说来,我与你,真是相见恨晚呐~~~这次大小姐的成人礼,不如就让我带你去玩转苏州吧,说来,北城虽然我常去,不过倒没和北家没打过交道,下次去了,我定要去拜见一下——”
以下扇珏巴拉巴拉巴拉罗嗦的废话省略千字计。
被扇珏拉走在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琥珀的笑容,依旧温文有礼。
可因为这样的笑脸,她的心尖,忽然拔凉拔凉的。
心尖拔凉,眼眶却微烫。
他啊……果然,不在意她。
相处一年,接送上下课,照顾她无微不至三百六十多个时日,他还唤她“侄小姐”。
侄小姐——多生疏的称谓,淡淡划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可是,她不要这样。
揪着他的衣袖,缠也要缠着他。
可就算缠得这么紧,他还是他自己的。
琥珀。琥珀。琥珀。
那个刻在她心版上的少年,果然……没有了。
成人礼上见过大泉,琥珀开口邀请:“馆主要去日本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
她垂眼看自己的脚尖,攥着他衣袖的手指,固执地用力,指节泛白:“我讨厌这样。”
讨厌他待大泉的方式,讨厌他看大泉的眼神,讨厌他的温柔体贴全只为别人……她讨厌他那个样子,又可怜又可气。
想来,那大约是她第二次向他表白心迹。
但他仍不为所动,云淡风轻地不屑于回应她……倒是大泉很有兴趣地凑过来,微笑不语。
“与其每年去见他,你干嘛不直接把他抢回来!” 看到大泉的笑脸,火气一上来,她说的话……就不像平日,“反正抢一个也是抢抢两个也是抢!”抢了一个六道骸,再抢一个骄傲的云雀又有何妨?!“抢回来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这才是王道!”有些自暴自弃,有些歇斯底里,她说这些话……又似乎是自嘲。
抢回来就是王道?
呵……就算抢回来放在身边又有什么用?
就算天天缠着他,看着他,死皮赖脸不肯走,又有什么用?
他还是,不在意她。
低头,她继续看自己的脚尖。
揪着他衣袖的手,微微松掉。
这样的情况之下,他竟然带着她,离开了大堂。
“如果可以抢,大小姐早就抢了。”他的声音淡淡的,有微的笑意,“我倒是头一次见你这么激动,侄小姐,你没事么?”
“没事。”他的衣袖从掌间滑落,她抬头看他,“只是……琥珀,我可否再次向你求婚?”
缓勾起笑,他一如以往:“侄小姐,我可否当做没有听到?”
混账——他将她鼓起勇气的第三次表白当做什么了!
这一口气闷在胸口没处发泄,她郁闷非常。
从苏州一路闷到日本,闷得两眼发晕,晕机晕车晕来晕去,一不留神就躺床上休养了。
她叹息,自己果然是根废柴……啊,不对,废柴到这个程度,她也只能算是块朽木了。
和琥珀怄气,最后伤到的还是自己。
休养了一个月,她的床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中文日文典籍,其中不乏珍贵的手抄本,这让她很是满足。
而他,则在闲暇之余,陪着她读书。
读书之于她是事业,之于他却只是赔礼的方式。
可他这样的赔礼方式,却让她觉得好好笑,以至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为什么不继续对云雀施行【令行】?”读了大泉私下里塞给她的【言术】卷轴,很久之后,她这样问他,“只要继续施行【令行】,想要云雀一直忘记大泉是件很容易的事。”
“……我可不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有些无奈,琥珀转开头,却被她揪住了衣袖。
“不行。”她是很固执的【打破沙锅问到底君】。
“……那好吧。”撇开脸,他看天,“因为我不想。”
“不想什么?”他撇开脸,她伸手,两只手继续揪着他,“不想云雀忘了大泉,还是不想大泉失望,还是……还是你不想让大泉讨厌你?”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微笑着……沉默。
“你这样……放得下她么?”她也咧开笑容,苦涩难当,“你放不下她,我会有机会么?”
他拍拍她的脑袋,安抚她。
就算他不再是记忆那个暴躁的少年,可他现在的温柔,却让她忍不住想哭。
不应该是他来安慰她,应该是她安慰他……不该是她被他摸脑袋,而应该是她揉乱他的发顶……不应该是这样的互相伤害,而应该是——
她拥抱他。
放开揪着他衣袖的手。
胆子大一点,脸皮厚一点,把结果抛到脑后,她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腰。
“琥珀,为什么……你要忘记我呢?”
当她还是个不甚懂事的孩子时,他闯进她的天地。
慌张地藏在她的花圃下面,她好奇地将视线从书中移向那个少年身上。
父亲气势汹汹执刀追过来,看到她在花园的躺椅上看书,慌忙把武器藏到了身后:“纾语,你…呃…我只是路过。”父亲忐忑的样子,似乎是怕吓到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纾语,如果看到怪人记得要大叫,我一定会飞奔过来的!”
“恩。”她装着镇定,心却怦怦直跳。
那时候的她,对外界总是有着好奇与渴望的。
再看那个躲在花圃下的少年,他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很是灼亮。
待父亲走远之后,他小心翼翼地从花圃下冒出头:“我叫琥珀。”
她迟疑了会儿,才回答他:“我叫纾语……北纾语。”
好吧,这是个很狗血的英雌救美的故事。
当年父亲和母亲私奔,抛弃了安家的责任,他也被从安家宗谱里除名,所以……她姓北。父亲忌讳安家的惩罚,对于安家派来的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这样的父亲戾气太重,她承受不住,只能避让,所以才成日窝在书苑里。
她遇到他时,她姓北。
她遇到他时,他还只是个暴躁的少年,被父亲追得走投无路。
在她的书苑呆了几天,休养好了,他拍着胸脯对她说:“你救了我一命,他日如果你有任何困难,来九州会馆找琥珀!我罩着你!”
那大约是她封闭在书苑里十几年来听过的,最大声的话。
……也是她最灿烂的回忆。
所以,他的话,她一直记得。
不曾忘记过。
就像她不曾忘记过,他在离去之前,问的那个傻问题。
他眨着眼,有些疑惑地开口:“纾语,你的名字,是哪个纾哪个语?”
她笑答:“纾语纾语,纾心解语。”
她以为,要记住她,是很需要力气的。
可她却没想过,他忘记她,却不用花一丁点力气。
因为,对于安家人来说,忘记一个人,只需要一句话的时间。
浑浑噩噩又过了几年。
并盛中学的客座教授来了一拨又一拨,就只有她还继续在这里浑水摸鱼。
她照旧在兴致来时跟他表个白求个婚,他也依旧微笑不语,连拒绝也懒得给。
直到大泉要她回苏州。
“九州会馆的藏书塔里有好些书我想纾语你会有兴趣的。”大泉微笑,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琥珀,烟杆一勾,把她拽到身旁,“我带你进去。琥珀,你就在外面候着吧。”
她回头看他。
“是,馆主。”毕恭毕敬地顿住步子,他的笑容一如以往,只是眼神里……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她不懂的东西。
看不懂,她也没有深究。转回头,她跟着大泉往里去了。
她揪住他衣袖的习惯改掉了。
所以,现在,都是别人揪着她的衣袖。
大泉揪着她的袖子,笑眯眯地:“一层是各州的县志,二至六层是历年的案例,七至十一楼是术法典籍,十二、十三层是安家秘史。”
“安家秘史?”她眨眨眼睛,不太明白。
“啊,就是历任的馆主及宗谱上记载的安家人的故事。负责这一项的事务的人是馆里负责监管的馆生,我曾经好奇去问过老爹,他才告诉我当年监管我的人是琥珀。”安泉的声音有些横,“我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他监管过,真让我深觉耻辱。”
“是么?”纾语微笑。
“日前我去看了看,发现琥珀在监管我的期间,曾经也去监管过你的父亲。”安泉领着她往上走,走走停停,“不过,只有寥寥几页,可见他那次任务真是……不怎么样。”
“哦?”想起他被父亲追得走投无路钻下花圃的样子,她笑了,“恩,应当是……真不怎么样。”
“馆规里明文,任务失败,抹除存在。”旋梯狭窄,安泉走在前面,没有回头,“所以,不是你忘了琥珀……便是琥珀忘了你。”
“哦……那些我知道。”纾语勾起唇角,笑得有些苦涩。时日这么多,她总是有些猜想的,想来想去……今日,大泉倒是给了她真正的解答,“原来你想和我说这些所以……才找我来的么?”
“不是,我请你来,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入安家的门,回归宗谱之上?”顶层到了,安泉伸手,看着她,眼神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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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那么在藏书塔住下了。
其实她还是有长才的,比如她的好记性——俗称的过目不忘。
从一层开始读,一直读到十三层,花了两年的时光。
她最爱读的,其实是每个月不断更新的安家秘史。当然,琥珀的手稿,她从来都是珍而重之,虽然那上面记载的不过都是一些安泉的训练血泪史,她读起来却能读到……他藏在字里行间的淡淡羡慕。
他的行文,从最初的白目到最后的内敛……她似乎能看到他缓慢成长的过程。
这样,似乎就好像她和他一起长大。
可总归是有些嫉妒他这样看着大泉近于十年的时光,忍不住唉声叹气,叹气又唉声……所以,看完一遍就会抑郁好几天,可过了没几天她又会忍不住翻下来看。
真是贱格了些。
琥珀常来看她,带着清酒、带着糕点,都是些她爱吃的东西。
然后,就陪着她看书,看上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再回日本。
陪她看书是赔礼,可她都不知道他要赔礼些什么。
想不通,索性,她就不再去想了。
藏书塔在苏州本馆。
当藏书塔失火的时候,其实她正好看书看得乏了,就到周围走了走。
等回来的时候,发现整座塔烧得旺旺的,让夜空也失色,美极了。
救火的下人看到她,惊疑:“咦……侄小姐?你怎么在这里看火?安馆主和琥珀馆主都冲进去救你了!”
一个问题闪现,她忍不住发问:“……大泉先冲进去的?”
“不是的,是琥珀馆主先冲进去,安馆主才冲进去的!”救火的下人把一个水桶搁到她手上,让她一块儿帮忙。
她想往里去,可火势太大……自己进去又实在是多了个负担……于是,她只能拿着水桶,一块儿救火。
当大泉拖着琥珀从顶楼跳下的时候,她睁大了眼睛。
【青龙!】大泉扬手,耳饰化身而出的青龙从顶上张着巨口将燃烧的火塔整个吞下了口……到最后,大水浇了他们一头一身,塔身也整个……塌了。
火灭的好,人却不怎么样。
她拨开人群,往前跑去,终于看到烧得焦焦的半死不活的琥珀。
大泉拖起他,看到纾语忍不住碎碎念:“找不到你他死活不走,从来没见过这样暴躁又固执的琥珀……”接着转头就朝着人群大喝出声,“围着干什么,医生呢?去把医生给我挖出来!”
探他的鼻息和脉搏,听他的心跳,纾语拖起他:“大泉,医生来了,恐怕也不管用。”
“你在说什么丧气话?!”大泉恼了,斥声,“你要干什么?”
“我要救他。”冷静地开口,她直视大泉。
“那你要怎么救?!”
脑子里百转千回,她嗓音干涩,只能回她三个字:“……长生咒。”
琥珀醒来,阳光有些刺眼。
抬手挡住阳光,却发现手上的皮肤,完好如初。
他起身,看到床边的卧榻上,纾语抱着卷轴,蜷成一团的睡相。
大泉推门进来,看到他醒了,食指竖在唇边,让他噤声,然后拿出纸笔,开始写——【你没事了吧?】
他接过纸笔,觉得这样的交流方式很好笑——【我没事。小小姐来过了?】
大泉看了他的话,挑了挑眉——【不是安心,安心才没那么好心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救。】
琥珀看到那个“阿猫阿狗”,眉尾也有点跳——【那是谁?】
安泉瞪了他一眼,收起纸笔,指向他身后。
他回身,只看到纾语蜷在卧榻上,睡得很沉。
再回头,安泉已经退了出去。
他走到卧榻旁,细细地看她。
然后,五指张开,轻触她的衣袖。
笑音被压抑在喉口里,他攥紧指掌,也攥紧她的袖袍。
他心中喟叹的,只那么两句话:
——她没事,真好。
——她又救了他一次,真好。
慵懒地睁开眼睛,纾语看到近在她眼前的琥珀,霎时瞪大了眼睛。
晨起的声音涩涩的,她好半晌才出声:“耶?你醒了。”
“恩。”看她这样子,他的掌心,有些痒。
“看样子你没事,那么……你要记得这次可是我救了你,记得报恩。”下床,把卷轴收好,她整整袍子,准备出门。
“侄小姐又救了我一次。”琥珀的嗓音,温润如夕。
“啊……你说又,那就是你记起来了。”反应过来,她点头,跨步往前,“那你记得,应当要报两次恩。”
“侄小姐的两次救命之恩,琥珀无以为报。”见她要走,他也迈出步子跟上。
闻言,她顿住,眉头拧着回身看他,沉思他话里有什么意思。
“侄小姐的恩情,琥珀,无以为报。”他又重复一次,让纾语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无以为报?”纾语抱紧怀里的卷轴,眼珠子转了转,试探地开口,“既然无以为报,那不如……以身相许吧?”
琥珀笑了,依然笑得温润如夕,只是这回,他漂亮的眸瞳里,只有她的影像。
见状,她也咧开笑脸:“既然你不反驳,那我权当你……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