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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大选的时候。
虽然连续三届的选秀, 天子都没有往后宫里收一个人, 但还是有无数有资格参加选秀的少女,满心期盼, 自己会成为最特别的那一个,从此宠贯六宫, 与天子心心相印, 双宿双栖。
对此, 正指挥绣娘给自己缝制新的cos服的顾飞琼嗤之以鼻。
“果然是宫斗小说看多了。”
“你可别侮辱宫斗小说作者的智商了。”
徐羽然正坐在一旁嗑瓜子,每嗑一颗,就对准了不远处的小竹篓, 用力一吹, 两片瓜子壳就准确无误地飞进了竹篓里。
她一边咀嚼着喷香的菊花味瓜子仁, 一边嬉笑着反驳顾飞琼, “不说咱们晋江书局旗下的几个厌恶三妻四妾的大神,就是对家的写手, 写出来的宫斗文也是腥风血雨, 刀光剑影,暗潮涌动的。”
无论什么生意,只要做得好了,都免不了被人效法。
在这个没有版权意识的时代,模仿者更是胆大包天,企图后来居上。
更何况,开书局这种事,本来就和版权没有什么关系的。
自从晋江书局捧红了几个大神, 靠通俗小说赚得盆满钵满之后,类似的书局就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崛起。
一开始,这些书局只是招募一些原本就以写话本为生的落第举子,让他们仿照晋江书局的热门畅销书来写。
但同一个故事,就算是放在后世,让男人来写和让女人来写,本来就有很大的差异。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男人,普遍蔑视女子,把女子当做附庸。对于女子为自身权益所做出的努力,在他们看来,全都是离经叛道,不知所谓。
为晋江书局提供书稿的女作者,正是为他们所鄙视的女子之罪。
他们觉得,这些女子不守妇道,都该沉溏以正视听才是。
所以说,那些书局的老板让他们仿照那些女子的书写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侮辱。
当即就有一大半的人严词拒绝了。
对此,那些老板也不强求。
毕竟,这世上的落第举子那么多,肯为五斗米而折腰的,更是不知凡几。他们不肯写,自然有的是人肯写。
这些老板想的是不错,当他们开出高价之后,那些口口声声不屑与女子争锋的落第举子,至少有一半都屈服于“钞能力”之下了。
但钞能力可以让他们屈服动笔,却不能改变他们根深蒂固的蔑视女子的思想。
这样一群人,纵然给了他们蓝本,能写出什么东西,可想而知。
而这类书的受众都是闺中女子,所以理所当然的,这些书局的第一批书,全部扑街了。
商人重利。
他们的道德底线可能不低,但是对新事物的接受速度,比一般人要快得多。
在知道了什么样的小说能够赚钱之后,他们自然会和那些拿钱写书的人商议。
另一方面,他们也花高价,从晋江书局去挖已经成名了的女作家。
那个年代,还是一个笑娼不笑贫的年代。
而这些从家里出来的女孩子,很清楚她们安身立命的本钱究竟是什么。
是她们的一腔心气,还有就是不属于男儿的气节。
在她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晋江书局给了她们生路。
如今她们成名了,如果因为钱财弃晋江而去,别人当面或许不会说她们什么,但背地里却一定会说的很难听。
当初她们不顾前途磨难,毅然离开了安逸的家,世人大多数都不理解她们,但也未尝不佩服她们那一腔孤勇之气。
所以,挖人计划以失败告终。
通俗小说这块肉,实在是太大太香了。要让他们舍去不吃,那无异于让一个饿了三天的乞丐,面对一碗香喷喷的肉粥,却嗤之以鼻。
既然舍不下,挖人又不成,那就只有自己培养了。
他们坚持认为,那些书生之所以写不出让人满意的东西,肯定是钱没有使够。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个道理用在这里,也适用。
钱果然是个好东西呀!
特别是对于生活窘迫的人来说,钱的确是万能的。
毕竟,他自己可以有气节,可以不吃饭,但总不能让父母妻儿也跟着挨饿吧?
那些真正不顾家人死活的,哪怕到老都没个功名,也还一直考呢。
可以说,书商们用钱,成功策反了一批读过书的男人,让他们站在女人的角度,写通俗小说批判男人。
这世间有一个很通俗的道理,那就是叛徒比敌人对曾经的同胞更狠毒,就为了证明他们的选择是对的。
有了这一大批对男人的劣根性更了解的生力军的加入,给晋江书局的小姐姐提供了大量她们从前未曾接触过的素材。
随着畅销书捧红的人越来越多,也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投身其内,想要分一杯羹。
人一多,一个题材很快就写老了。
在人天生就有的无穷的创造力的趋势下,各种各样的题材应运而生。
由于肯替这些闲书花钱的主体仍然是闺中女子,无论是什么人写什么题材,批判男性和倡导女子自强这两个核心内容,是永远都不变的。
更让顾、徐二人觉得有意思的是,批判男人劣根性这一个题材,恰恰是后加入的一批男作者带热的。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火遍大江南北的宫斗小说是什么样的,用脚趾头都能想的出来。
所以说,那些争先恐后地来参加选秀,企图以自身可能存在的独特魅力博得帝王欢心的小姑娘们,才变成了顾飞琼和徐羽然的调侃对象。
其实吧,她们俩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对这些小姑娘们的心态一清二楚。
——谁还没有个中二时期,觉得自己独一无二,天下无双呢?
同时她们也相信,现实的毒打很快就会教这群小姑娘做人的。
“诶,对了。”
徐羽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顺手把没嗑完的瓜子放回干果碟子里,起身拍了拍手,“你的事若是不要紧,过几天咱们到宫里,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吧。”
顾飞琼媚眼一撩,细声细气地问:“怎么了?”
一旁正绣飘带的绣娘被这一声酥得浑身一抖,细细的绣花针就扎在手上了。
“哎哟,坏了!”
绣娘懊恼地看着被血珠浸染的雪纱飘带,“这个料子可不好清洗。”
顾飞琼一惊,想到这匹料子的价格,登时肉痛不已,忍不住嗔怪道:“哎呀,阿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这个绣娘阿晴也是经常和她打交道的,知道她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两人相交日久,一个爱提稀奇古怪的要求,另一个有一双巧夺天工的手。
久而久之的,就成了要好的朋友。
因此,阿晴也不怕她,直接便实话实说:“还不是你那一声……真真是酥媚入骨,我一个女人都受不住了。”
要阿晴说,这顾娘子可真真是个妖精转世的。若不是后台强大,指不定就被哪家有权有势的给抢了去了。
对于她的观点,徐羽然是嗤之以鼻的。
对于顾飞琼的老底,她知道的太清楚了。
但顾飞琼本人,对于这样的赞誉,却是欣然笑纳了,并且很谦虚地说了一句:“阿晴谬赞了。”顺便再附上一个销魂蚀骨的媚眼。
阿晴想说:我不是在夸你。
只是,被顾飞琼的眼风一扫,她脑子就有些空白。
怪道有历代都有昏君为了宠妃不早朝呢。
见这个爱好越来越奇葩的妖孽又开始胡乱放电,徐羽然嘴角一抽,急忙出手解酒了阿晴。
“好了阿晴,不就是一滴血吗?你干脆绣上一枝红梅便罢了。反正小说里也没交代,这扶华仙子的飘带到底是什么样的。”
阿晴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不过,顾飞琼才是甲方,她觉得好没用,还得问问顾飞琼自己的意见。
“顾姐,你觉得呢?”
顾飞琼团扇遮面,挡住了阿晴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徐羽然,柔柔应道:“然然都说好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徐羽然浑身一抖,“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顾飞琼无辜回望。
不知道为什么,阿晴总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她立刻就遵从了自己的内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那行,既然顾姐没有意见,我就绣成梅花了。这天色也不早了,顾姐的要求我也都了解了,剩下的活,我就拿回家去做了。”
“那阿晴你慢走,这批活儿不急。”
“行,顾姐和徐姐不用送我了,我家离这里也就几步路而已。”
等阿晴走了,顾飞琼才问:“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来要进宫请安了?”
“嘿嘿。”
徐羽然露出了一抹略显猥琐的笑容,“根据原著的描写,女主连芝,就是昭德年间第三次选秀入宫的。”
顾飞琼瞬间无语,“剧情早就放飞自我到这个地步了,你怎么还惦记着原著呢?再说了,现在的昭德帝可是比原著晚登基了好几年,那里还有什么剧情可言?”
“话不能这么说。”
徐羽然严肃地说,“你要相信剧情的顽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