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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八, 即上午两家权贵之子失踪这一轰动的消息之后, 不到下午,就又有另一个消息轰动了京城权贵圈儿。
——昨天晚上失踪的恒亲王嫡长子, 又回来了,而且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最先发现恒王长子的, 是王妃的娘家胡家。
大约中午的时候, 胡家的二公子出门的时候, 在大门口发现了昏迷的恒王长子。
作为曾经因为站错队而没落了的人家,胡家自然不敢怠慢如今慢慢有了起色的恒王府,第一时间就往恒王府送了信。
这也是为什么齐述选择了往自己外祖家写信。
他很清楚, 自己这个外孙, 是胡家和恒王府最牢固的纽带。
从前, 胡家对恒王府有多唯恐避之不及, 如今就扒恒王府扒得越紧,也越不希望他这个纽带断裂。
接到胡家的消息之后, 恒王夫妇亲自乘车来接儿子, 生怕再出点儿什么意外。
也正因为昨天夜里才报了案的恒王府这样大张旗鼓,才第一时间就引起了顺天府的注意力。
于是,恒王嫡长子已被寻回的消息,迅速就传遍了。
顺天府尹这样做,也是为了分担来自长宁侯府还有宫里天子施加的压力。
顺天府尹虽说是一府之长,若在地方上也是一方父母,可以作威作福的那种。
可是很不幸,他这个府尹当到了京城地界, 天子脚下。
这个地方,说句不客气的大实话,随便往大街上撂块儿砖头,落下来砸到十个人,起码有六个都和权贵沾亲带故的。
顺天府这个府尹做的,没有油水不说,还纯粹就是受夹板气的。
反正是一旦有了案子,各方都会来施加压力,这个威胁要砍他的脑袋,那个威胁要让他丢官罢职。
要他说,哪一年七夕灯会不丢几个孩子?
也就是今年丢的孩子里有了身份贵重的,惊动了天子,这才让大家伙儿都重视了起来。
要不然,还不是随便找找就能糊弄过去了?
但这件事已经上达天听了,而且天子对拐卖人口的事十分震怒,今日在早朝上严令顺天府彻查。
天子自来天威难测,多数时候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像这种震怒的时候极少,但每一次都是杀得人头滚滚。
顺天府尹可不想成为第一个刀下亡魂。
所以,他需要分担压力。
而和别人同样失踪,却一大早就被找回来的恒王嫡长子,就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齐述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下人禀报,说是顺天府尹贺章来访。
贺章很客气,可恒王却比他更客气。
恒王很有自知之明。
虽然天子默许了他们王府借着钟粹宫的势,压服了封地的官员,只是那未尝没有不满地方官员欺压宗室的意思。
但是,如果对上肯定是在天子那里挂了号的顺天府尹,天子会站在哪一边,这还用问吗?
所以,面对顺天府尹亲自上门查问,恒王父子的态度好的很,齐述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恒王则是一脸尴尬地在一旁不停地为自己儿子描补。
饶是如此,贺章也经受了一番不可思议地摧残。
一开始,他还以为恒王父子是故意的,不敢正面刚上他,就使旁门左道恶心他。
可是,察言观色之后,他发现齐述的诚恳是真诚恳,恒王的尴尬也是真尴尬。
再联想恒王嫡长子年年参加爵位考核,却年年都落榜的事。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忍不住在心底忏悔,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竟然腹诽过陛下小肚鸡肠,因着恒王当年参与夺嫡的事,竟然迁怒后辈子侄。
他决定知错就改,回去之后就要在同僚之间为陛下正名。
齐述可不知道,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纯天然学渣的事,很快就要人尽皆知了。
实际上,他到现在还一脸懵逼呢。
明明睡觉之前,那些绑匪还丧心病狂地威胁他,企图敲诈他一百五十两银子。可是一觉醒来,他就安稳地躺在胡家的客房里了。
贺章自己询问,让师爷在一旁记录,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一百五十两?”
这年头,绑匪勒索,还有整有零的?
恒王心里“咯噔”一声,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可是,他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齐述完全不觉得实话实说有什么毛病。
“本来他们是想要五百两的,可是我不同意。”
贺章用一种堪称奇异的目光看着他,问:“你不同意,他们就……就降价了?”
贺章纠结了片刻之后,才勉强找出了一个能够表达自己的意思的词。
这下不但是他,就连因为顺天府来的太快,还没来得及了解儿子失踪这一夜又半天的遭遇的恒王也是满脑袋的问号。
——???还能这样操作?
被问到了自己的得意之处,齐述的尾巴更是恨不得翘到天上去,得意洋洋地炫耀:“他们不降价,我就不写信。就算他们威胁我要撕-票,我也坚贞不屈!”
再次被这位公子的用词不当煞到的贺章:“…………”
——虽然意思差不多,但坚贞不屈和宁死不屈还是很有区别的。
已经习惯了自家儿子语出惊人的恒王捂脸:“…………”
——儿子,不求你不丢人,你能少丢点儿人吗?
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的儿子到底是有学问还是没学问。
要说他有学问吧,他每次说话都张冠李戴;要说他没学问吧,他也记了这么多的成语,而且每次都错的那么精准。
唉~
他们家虽然搭上了天子的宠妃,但也只是保证该自家的食邑不被克扣而已。
想要靠走后门让儿子通过爵位考核,估计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现如今,恒王就希望自己这个儿子能牢牢抱住六皇子这根大腿,这样将来就算爵位被连降几级,有六皇子这个至少是个王爵的同宗拂照,日子会好过很多。
到最后,贺章心累地告辞了。
不是他不想再问的清楚一点儿,实在是怕自己再和恒王长子说一会儿话,就会被气得血管爆裂。
这个时候,贺大人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庆幸。
——幸好他们家不是勋贵,自己也不是朝廷重臣。要不然,把自己的儿女送到能教出恒王长子这样的学生的崇文馆,将来还能考上进士吗?
至此,崇文馆风平被害。
“哈哈哈哈哈……”
接收到齐述充满怨念的目光,在他的叙述中第六次爆笑的齐晟连忙绷住了笑脸,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阿述哥,你继续。”
“不是,到底有什么好笑的?”齐述万分不解,“我都这么惨了,你还笑?”
“呵呵。”坐在齐晟旁边,一开始还能跟着齐晟一起笑,可是后来却脸色越来越黑的五皇子冷笑了两声,就满足了齐述的求知欲,从他用错的第一个词开始,一个一个地纠正。
较真的五皇子被他气得三尸神暴跳,偏齐述还一脸诚恳受教的模样,连连点头。
五皇子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出了一拳,结果却全打在了棉花上。
那滋味,倍儿酸爽。
眼见五皇子都要气炸了,齐晟急忙打发了齐述,让他先回家去了。
“好了,五哥,他就那样,改不了了,你何必和他较真儿?”
这不是纯粹和自己过不去吗?
五皇子咬牙道:“怪不得他年年考评,年年落榜。就这水平,要是考过了,我才要怀疑宗人府负责考评的官员作弊呢。”
齐晟心道:你可算是遇见克星了。
但他毕竟自小和五皇子玩儿在一起,见他气成这样,自然不想再让他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五哥,你说抓走阿述哥的人,和抓走卢文的,是一伙儿吗?”
五皇子直接掏出了开元通宝,“我算算。”
齐晟:“…………”
——行吧,为了让你消气,就陪你再迷信这一回。
五皇子连着抛了三回铜钱,然后一脸严肃地说:“不是一伙儿。”
齐晟:“……哦。”
因为没有真凭实据,齐晟也不知道,这一回他到底是算对了,还是算错了。
不过,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判断,十有八九是错的。
或许是他的神色太外露了,一向有些憨憨的五皇子都看出来他的不以为然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五皇子不满地问。
“啊?”齐晟的眼珠子心虚地转了好几圈,在没有想到什么合理的解释的情况下,他决定投其所好,“五哥能不能算算,卢文现在被劫到哪个方向了?”
果然这招有用,五皇子好不容易盼到齐晟主动请他起卦,就立刻把其他事都抛到了脑后,神情十分兴奋,兴致万分高昂。
“这一回,绝对不会再错了!”五皇子说的信誓旦旦。
齐晟“呵呵”干笑了两声,嘴上没有发表意见。
——就听你这精准的用词,我也不敢相信这一卦会准呀。
五皇子将六枚铜钱在手里摇晃了半天,猛地一抛,铜钱在地上滴溜溜转了许久。
然后……
齐晟:“…………”
——这是什么情况?
五皇子:“…………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