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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你不知道,从你昨日回来开始,便有人紧接着硬闯密竹林。本以为不过是个不知所谓的毛小子,却不知他竟这般顽韧,都一天一夜了,还在闯关破阵。”
三叶于一旁说道:“做什么和丫头生气,你这迷阵紧密的很,便是来一个军队也不一定能闯得进来。那人单枪匹马,战到现在,估计也差不多了,这一条命,怕也是折了七八分,就是回头要给他收尸,着实麻烦了些。崾”
桑柔脸色已大变。
三叶看到见她脸色不好,手中筷子一放,探手把在她腕上,神色一凛,说:“丫头,你怎将身体搞成这样?”
桑柔却已完全再听不进去一句话,扔了碗筷,急忙往屋外跑去。
桑梓缓缓吞下一口新鲜冬笋,说:“年轻人的事,我们终究管不了。但是三叶你也颇不厚道,说的那么严重,看把公主吓的!”
三叶却不以为然,说:“这丫头有多机灵你不知道?我三言两语激将法,她会看不穿?只不过情极智亏,感情呀……”终没有再说下去,安静地吃起了饭。
鹤枳关上窗,回到饭桌前,说:“你们真不觉得这里受害最大是我吗?我之前辛辛苦苦布置的迷阵,经他们那么一闹,得毁了多少,往后要恢复,又得费好大一番功夫!”语气甚是不平。
三叶说:“你放心,这个你有的是机会报仇!”
鹤枳从三叶几分意味深远的笑容里悟出什么,登时就释然了,说道:“吃吃吃!菜都凉了,赶紧,不用等他们了!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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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迫暮,余晖已式微。
顾珩堪堪躲过一支流剑,却被后方扫过的竹节击中,登时被打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一身白衣已尽数染红,衣裳上到处都是口子,渗着鲜血,俊美的一张脸此刻全是污浊的血迹与泥尘,鬓发微乱。
这时她不曾见过的,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模样的顾珩。
无风的竹林,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她在他五十米开外站定,望着他,夕阳透过枝叶子在她身上烙出斑驳纹样。
顾珩猛地抬头,目光凌厉,一下便捕捉到她身影,眼色深深,攫着她。
他挣扎地站起来,向她一步步走近,动作缓慢却坚定,可每走几步,都要停下大口喘息休息。好不容易走到离她距离一丈位置,他停下,朝她伸出手,说:“阿柔,随我回去!”
桑柔面色冰冷地看他,说:“你对我使用苦肉计,但你可知,如今,我一点也不会在意!”
顾珩看着她,双唇紧抿,眼神却愈发温柔,将她包裹。
“阿柔……”他咳出声,身体颤动,扯到身上伤口,痛苦难耐地躬下背,好一会儿,才缓了几分,继续道,“你是不是不喜欢章临?若你不想回去,我留在这里陪你,可好?”
“不好!”桑柔回得干脆决绝,“我不需要你陪,亦不想你陪!你回你的章临坐拥江山美人,我们互不干涉,各自相安!”
顾珩摇头:“没有你,坐拥天下也是一生寂寥。美人……我眼中心中只入得了你一个人,他人与我何干!”
桑柔似是恼了,双眼通红满是怒色,声音抬高,说:“你不必说这样的话与我听,你如何想法,我一点都不关心。”
“不关心吗?”顾珩低喃,直起身子,抬腿又向她走来。
桑柔却是忽然脸色大变,疾步冲上前,一把将他推到在地。
头顶有箭矢嗖嗖而过,桑柔吓得脸色惨白,但被她压在身下的人脸色更要白上几分,一张脸无半分血色,憔悴不堪,却偏生那一双眸子,璨烂如明阳,灼灼地盯着她,眼里满是志得意满的欣悦。
又算计她!
桑柔气急败坏地瞪着他,双目红冶,抬头一拳就向他身上招呼过去,抡到他血染如泊的胸前时又生生停住,改为一手撑在地上,欲爬起身来。
可半晌,没能动得了半分。
顾珩双臂紧紧箍在她腰背上,将她稳稳掌控在怀中。
桑柔气炸,吼道:“放开!”
顾珩浅浅地笑:“不放!”
桑柔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放不放?”
顾珩答:“不放不放就不放!”
桑柔说:“你现在身受重伤,你以为你还困得住我?我警告你,再不放手,我可要动手了,待会儿把你打趴下,你可别怪我!”
顾珩笑看着她说:“有自信挺好的,但是,夸海口不是什么好习惯……”说着,一个翻身,已将桑柔压在身下。
桑柔怒愕不已,却见身上的顾珩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咬着牙,额角青筋凸显,隐见痛苦压抑之色,眼里的笑谑却只增不减。
桑柔炸毛:“我真不客气了!”
顾珩缓缓俯下身,凑到她耳边,吐息微乱地说:“不用客气,我最不爱你跟我客气。”
“这可是你说的!”
话间,桑柔腿一抻,顶到顾珩腹上,手上再用力一推,轻易地将他扳倒在地。桑柔连滚带爬起身,一下跑到十米开外。
直至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以及男人隐忍的痛吟,桑柔逃跑的脚步不自觉停住,拳头握了握,转头。
只见顾珩双手正撑在地上,要爬起来,可还未直起身子,就已重重摔回地上。他又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爬起的动作,无一例外地摔倒,地上树叶被染得血迹斑斑。
倦鸟已归林,夕阳已下沉,月儿升起。
不知第几次,顾珩一手把着竹竿,才慢慢站起身来,双腿却微微颤动着,仿若下一刻就要软下摔倒。
桑柔站在不远处,已哭得不能自已,泪眼朦胧中,见他朝自己艰难地迈出步子,终再忍不住,掩着脸,哭说出声:“好,我随你回去。”声音消落后,紧接着顾珩再次栽倒在地的闷响。
她急忙跑过去,将他扶住,顾珩却一下将她猛抱入怀中,分明已经筋疲力竭,却仍斥尽全身气力地紧拥她。
他额上满是汗水,伤处痛得身体直打颤,在她耳边一遍遍说着:“你说的!你说的!不许反悔!”
桑柔不敢抱他,怕碰到他的伤,哽咽着回答:“我说的,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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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阴寒。
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桑柔站在门外,冻得直打哆嗦。鹤枳再看不下去,叱骂道:“不放心就进去看看,不想看就滚回去睡觉,杵在门口做什么!”
桑柔不似往常那般半分不让反唇相讥,而是低低地问:“他怎样了?”
“快死了!”鹤枳出言带刀,桑柔却猛然一震,惊恐万分地看着他。
鹤枳回看她:“不信?那你可以进去见证一下,看我说是真的是假啊!”
桑柔盯了他好半晌,这才抬腿往房内走去。
扑面而来浓重的血腥味,直逼的她快要晕厥,屋内散落一地的布料染透血水,触目惊心。榻上的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三叶正给他包扎伤口,不听他喊痛,只见他眉头紧拧。
似是感受到什么,顾珩猛然睁开眼,看到她后,眉心松了松,朝她伸出手。
桑柔走上前,却一掌拍掉他的手,说:“为什么不肯上麻药?觉得逞英雄很帅?”
“阿柔……”顾珩似乎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话,只是轻轻唤了她一声,桑柔却霎时泪如雨下。
三叶暗叹了声,加快手中动作,处理完后,交代了几声,便收拾收拾,出门去。
桑柔坐在床前矮塌上,抓过方才被她打掉的手,将脸埋在其中,无声地哭。
“阿柔……”顾珩的声音憔悴无力,轻轻地叫她,其中有柔情万种。
桑柔吸了吸鼻子,抹了一下脸,坐到他身侧,看着他,问:“疼吗?”
顾珩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伤口不是很疼。但让你难过了,我心疼!”
桑柔努力忍住又要涌出的泪水,俯下身,慢慢靠在他没受伤的臂弯处,手下抚他裹着纱布的伤口,说:“不肯用麻药,是怕我走掉吗?”
顾珩静默了会儿,应:“嗯。”
桑柔眼中泪水又涌得厉害,清了清嗓子,又说:“如果疼了,就叫出来,没什么好丢人的。”
“嗯。”顾珩搂着她,“我有些乏了,陪我睡一会儿,不要走!”
“好。”
“别让我醒来看不到你!”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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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