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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能用的时候是有今年二月,她第一个卖给了云衣绣庄六台,是以一台二千两银子收的,便与姚氏父子分了六千两银子。
“老姚和姚大父子答应不会说出去的……”她心头一慌,从蓝匣里拿了一个簿子出来,“你见到的缝衣机是什么样子的?”
慕容恒翻开簿子,上面是缝衣机的设计图纸,最开始是两个人使的,一个转着轱辘,另一个将布料放在车头下。
慕容恒又继续翻,转成了一个人使的,一个妇人坐在缝衣机前,一手抚着衣料,一手转着缝衣机,这式样小,但必须要有手劲的人方好围。
温彩扬了扬头,“你看的缝衣机是一个人使的还是两个人使的?”
慕容恒问道:“是两个人使的,和这图上的一模一样。”
温彩面色更沉,“是云衣绣庄的人背叛我,可恶!他们竟然背叛我,我卖给他们的六台缝衣机是两人使的。第二代的缝衣机老姚父子一直在研究改进,直到半个月前才递话给我,说是快成了,一旦第二代缝衣机可成,便能避免第一代缝衣机笨重、费力的缺陷,第一代缝衣机若是两个人配合不当,这缝衣操作的人随时都会扎手……”
她讷讷地坐在案前,耳畔又忆起年初时她把缝衣机交给云氏母女时,她们的欣喜若狂,尤其是云氏的女婿,乐得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羿。
“一定是云氏把缝衣机高价卖给了旁人从中获利,既然是这样,就别怪我不义……”
慕容恒今儿听说缝衣机时也吃了一惊,内务府有人把这个献给皇后,赢得皇后的大为赞誉,这宫中每年要做多少宫袍,如果有了这个就能事半宫倍,朝廷有百万雄兵,每年在制作军服上颇是费时费力。
“不如,你把第二代缝衣机卖了,我出面寻皇商……”
温彩明白他的意思,慕容恒是想大批量的制作生产,第二代缝衣机上用到了一些齿轮还有特制的牛筋绳,就这个一时半会儿就备不齐。
“好!想要第二代缝衣机,图纸和样机二十万两银子。”
慕容恒只提一句,她就喊出了价格。
“二十万两?若是江南做军服的皇商,只怕就是三十万两也愿意。”
“我绝不放过背叛承诺的小人,你帮我查查云衣绣庄,是云氏母女还是那云家的女婿捣的鬼?”
“何必查他,如果那大批量制出缝衣机的人知道,他所造出的缝衣机没了用处,自己就会惹来麻烦。”
温彩微微点头,她拿着簿子,将那张妇人使用织衣图的图纸撕了下来,“你拿这个与人谈,明儿我就与嫂嫂说,带杜鹃先回一趟西山县,再看看老姚父子那边的情况。”
慕容恒轻声道:“我帮你设计镇远候府的图腾如何?”
说在问,他已执起笔,神色凝重,下笔如神,不多会儿,一头飞奔的骏马跃然于纸。
温彩细细的观赏,骏马如飞,马毛飞扬,虽不是栩栩如生,却给人一种活泼向上又热情的感觉,“不错,比我画得好,再在下次绣上‘镇远候府’几个字就可以。”
慕容恒又拿笔在下面画了一个长条框,在框内写上四字。
他问:“明日拿给你哥哥瞧瞧,看他可满意?”顿了一下,他道:“我派几个侍卫护送你回西山县。”
“哪有这等麻烦。”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我派人护送你过去,他们的嘴会很紧,你不会担心。另外,十月二十日秋狩,原是九月就要出行的,因皇上感染了风寒只得延后,所有武将、重臣允女眷同行,你嫂嫂有了身孕,你哥许会带你和徐三小姐。”
温彩想着自己尴尬的身份,一个和离的女子,外头又传得难听。
慕容恒似瞧着她的心思,“我希望你去。”
“哦。”
慕容恒伸手以她脸上捏了一下,很轻,“我走了。”推开窗户,却见外头套了根绳索,他拉住上头的套子,吱嗖一声如夜鹰划向天际,眨眼间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仿佛他今晚未曾出现过,又似之前与她叙话的一切都是梦境,唯有手中的缝衣机图簿上残缺了一页。
“云大娘、云大姐儿……是你们还是傅海。”
傅海是云衣绣庄的女婿,听说是个流落至京落魄书生。云大姐儿三年前去护国寺烧香,偶遇傅海,一见倾心,非得不嫁。
温彩对外头值夜的茉莉喊了一声。
茉莉翻身起来,道:“小姐有何吩咐?”
“明儿一早,我要赶在候爷出门前见他一面,有事商议。另,你去告诉杜鹃,明日我准备回西山县一趟,让她收拾好了。”
“是。”茉莉应完,方回过神来,道:“小姐……要回西山县?”
温彩道:“你忘了么,西山县还有老太太留下的田庄店铺,都大半年了总得有人回去瞧瞧。”
茉莉原在一个罪臣家里做丫鬟,九岁那年罪臣被贬,全家被充为官奴,她也入宫做
了宫婢。皇帝给温青赐府邸,又令户部和礼部选下人,便把她一道选入其间,她算是府中下人里少有的年轻丫头。
她笑了一下,“小姐能不能带上奴婢?”
温彩道:“杜鹃定会随行,你和忍冬只能去一个,你与忍冬商量。”
“那小姐就带上奴婢吧,奴婢虽然打算盘没忍冬姐姐打得快,可我算账也最用心了。”
“不嫌害臊,自己夸起自己来了。”
温彩撇了一下嘴,“快下去告诉杜鹃,别误了我的事。”
杜鹃与麻嬷嬷有单独的房间,茉莉和忍冬一间,二等丫头们也是两人一间,粗使丫头又一间。
茉莉下了楼,先敲了杜鹃的房间,把话说了。
杜鹃一喜:“真的啊!太好了。”一扭头望着楼上,“小姐这么晚了还没睡?”
“绘了一晚上了,我劝也不听,小姐说明儿带我和杜鹃师傅一起去呢。”
因杜鹃教她们几个丫头看账目,学算盘,安然阁内都唤杜鹃为师傅。
杜鹃微眯着眼,“我猜小姐说让你们商量,你和忍冬只能去一个吧……”
茉莉脸一热,只不说话。
真是小姐的心腹!连这事她也能一猜一个准。
杜鹃冷声道:“就你那点小心思,还想在我面前玩呢。”一扭头合上了房门。
茉莉咬了咬唇,进了屋里,忍冬睡得迷糊,道:“怎么回来了?”
连杜鹃都骗不过,还是实话实说,免得被小瞧了去。
“明儿小姐要回西山县取店铺上的收益银子,让我们俩商量商量,你是去还是我去?”
忍冬眼睛一亮。
茉莉拉着她轻声道:“好姐姐,我除了京城哪儿都没去过,你又是小姐他日要送去夫人身边的,就把这机会让我吧,我想去西山县……听说……听说当年与青梅竹马的一个表哥就被卖去西山县一个大户人家为奴了,我想随道去打听打听他的下落。”
忍冬原也想去,见茉莉说得可怜,道:“以前怎没听你提过。”
“以前也不知道有机会去西山县啊。”
“好了,你去吧。”
忍冬一倒头就睡了。
茉莉收拾了自己的一身换洗衣裳,背着包袱上了二楼。
温彩让茉莉打了热水,洗了脸,又泡了足,这才歇下。
次日睡得正香,就被茉莉给唤醒了:“小姐,你不是要与候爷说话么,我让小丫头去截候爷了,正在三门上。”
温彩几下着好衣,头发也不梳,披着长发就往外头去。
温青拧了拧眉,“天儿冷了,你不是爱睡懒觉么,怎的起这么早。”
温彩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哥哥,京城各家都有自己的图腾,比如肃毅伯谢家是梅花,贵妃娘家是竹,还有护国公李家是虎头,昨晚也弄了一个,你瞧瞧可满意,要是能成,就定下来了。”
温青接过,就为这事,也值得她起了一大早。
图上一只威风凛冽、飞驰长啸的骏马,是侧面的,看上去很有精神。
“不错,就这样了。”
“蓝底红马黑字,还是红底黑马黑字的好?”
“妹妹瞧着办就好。”
“那我试试看,哪种好看就定成哪种。”
温青正要走,温彩一个着急,拉住他道:“哥哥,我还有事与你说呢?西山县那边的店铺、田庄都有大半年没查账了,我想带了大账房回西山县一趟,把收益银子都带回来,再顺道看看祖田收的粮食如何了。你是长房长子,年底也要接济族人的,我这次回去把这些事都给办了。”
“妹妹出门,多带些护院。”
“哥,前几日你是不是因为我的事与人吵架了?”
温青心头一紧,这是哪个人说出去的。他就怕温彩知道了多想,让身边人都休要提及。
温彩低声道:“有我这么一个和离的妹妹……”
“无论怎样,你永远都是我妹妹,你莫要多想。”
温青说得果决,他就这一个妹妹,当年他回家看到母亲生下又小又弱的妹妹时,他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做个好哥哥,一定要保护妹妹。八、九岁的他,渴望着自己有个兄弟姐妹,这样他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温彩道:“哥,你答应我,不要因为我与别人打架,更不要与人对骂,别人要说什么就由得他们去好了。你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军中若缺了你还有旁的武将,家里缺了你,这个家就塌了。嫂嫂会伤心,我也会难受,还有徐伯母、芝芝更会痛苦……哥,就算是为了我们,你也要好好儿的。”
“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他给了温彩一个安慰的眼神,神态坚毅。
那些个多管闲事的臣子,充什么大好人,“温候爷,听说你妹妹和离了,你该把她送到庵堂去,免得让她误了温家的名声。”
温青想到这些话就恼,那是他妹妹,这些个人,吃饱了没事干,温彩与他们有何干系,不吃他们的、穿他们的,尽跑来多管闲事。
再有人多管闲事,他还是会继续臭骂。
温彩心里暖暖的,即便近来辛苦,可这是为自己的亲人做事,这让她觉得快乐。
收拾好东西,温彩去了桂堂,与徐氏说了自己要去西山县取店铺收益,又要看祖田、田庄收成的事。
温家有祖训,长房长子接掌各房的祖田,温老太爷这支的祖田是记在温玉堂名下的,由族里人代为照看。
徐氏近来妊娠反应大,尤其是早上,稍油腻、有异味的都闻不得,一闻就恶心,徐太太更是让大厨房变着花样地给她做好吃的。
徐氏生怕徐太太闲着会胡思乱想,便让徐太太掌管了大厨房和花木房,对于这两处徐太太倒是懂的,其实也不需要她操心,这两处都有专门的管事。
徐氏道:“今天就走,会不会太快了些?”
“不快了,到了年底又要给族中长辈送节礼,还要店铺利钱,挤到一块反而不好,我倒觉得错开来也不错,往就改到三月收一次,九月收一次,如此多方便。”
徐氏对杜七婶道:“把二管家唤来,让他给小姐挑几个武功好的护院带上。”
温彩道:“带一个账房先生,杜鹃和茉莉随我一道,忍冬这些日子学会了看账,还会算盘,人也机灵,待我从西山县回来,就让她到嫂嫂身边侍候。忍冬瞧着像十六七岁的姑娘,其实翻年就二十一了,嫂嫂先给她在府里特色一个好的配人,这样用着她也放心。”
忍冬的未来,温彩一早就打算好了,要让她做徐氏的副手,代徐氏巡视生意等。
寅时二刻,温彩等人出行了,从京城到西山县约有近二百里的路,若是坐车,得五六个时辰,也就是说,待晚上时他们就能抵达西山县。
*
黄昏,温青从军中归来。
徐氏备了饭菜等他。
一进门就把斗篷解下,道:“温翠与任其修的婚期订了,冬月十八。”
徐氏道:“不到一月了。”
徐太太道:“她的嫁妆良田、铺子都是备好的,再备两套头面首饰,不用太好的,就备一套纯银的,再陪嫁一套像样的春裳,这样放到一处体面得很;备一套银质红珊瑚的,又置一套春裳。”
她说的是下头放春裳,上头用漂亮的锦盒装首饰,只用红绸简单一结就算一抬,明眼人一瞧就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是首饰,也很体面。这种做法是小户人家嫁女的规矩。
徐太太又道:“另备四匹茧绸拢成一抬,四匹随常花布拢成一抬,再备一床百子千孙被、一张大红绣帐、百子千孙绣枕、床单就可置成一抬,再备富贵长春的一套也能算作一抬,如此一来就是体面的六抬了,再备一套锅碗拢成一抬,铜镜、妆台、妆盒又拢成一抬,便是体体面面的八抬。”
徐太太说的是照小户人家的样子备,温翠嫁的原就是小户人家,这在庶女里头算是体面的了。
徐氏没吱声,直等温青发话。
徐太太又道:“如果这样的八抬少了,可以送两石粮食,一石大米,一石白面。”
温青微微凝眉。
徐氏道:“娘,这是在京城,不是北疆。在北疆,送粮食算是最体面的,可这里不一样。”一想到送了那么多东西,还要备粮食,徐氏就一阵肉疼。
温青想了一阵,“我们这里预备了八抬,温府那边总有四抬吧?”
徐太太道:“还真怪了,前一阵子,温二爷隔三岔五地就往咱们府里来,有大半月没瞧他上门,连温二\奶奶也不登门。”
温墨正一门心思想与冷昭结亲,因温青与冷昭不和,生怕惹了嫌隙也不登门了,亲哥哥竟比不得一个外人。
温青冷笑。“回头,遣个下人问问,就说我们这边预备了八抬陪奁,问那边预备几抬?岳母早早着人把陪奁都拢好,列好清单,冬月初十就送到温府去。”
徐太太道:“明儿我就和兰香把这东西都备好。”
温青问:“妹妹走了有五天吧?”
徐氏轻轻柔柔地道:“有五天了,走的时候与我说了,给温家族人的接济也得照例送去,得把那边的事打理好了才回来。”
温青坐到饭桌前,徐太太把盖在上头的碗揭了,“兰贞估摸着你要回来,就让丫头们摆上了,又恐冷了,这才用碗盖上的。外头冷,特意给你温了一壶酒,大女婿先喝口暖暖身子。”
徐太太取了银酒壶、银酒盏,倒了一盏递给温青。
徐氏坐在一边,定定地看着丈夫,突地伸手一摸,“你脖子怎么回事,像是指甲掐的。”
“妈的!”温青骂了一句,捧起酒盏一饮而尽,“竟有人说妹妹嫁不出去,还有人冒充好人,要给妹妹说亲,让妹妹给人做续弦……岂不是欺人太甚。”
徐太太道:“大
女婿莫要往心里去,只作没听到,待这件事淡了,一切都好说。”
“我好好的妹子,还是黄花大闺女,竟被人说得这般不堪,我怎能咽下这口气。那老东西眼里就没我们兄妹,妹妹没及笄还是个孩子就把人嫁到冷家任人遭践,现在又为他们要巴结冷家,任着冷家人抵毁妹妹也不吱声……”
温青气哼哼地又倒了一盏,又是一口而尽。
他正要倒第三盏,徐氏把酒抢去了,“你再喝闷酒,我便不给你。早前妹妹在冷家,你见天的不放心,而今人回来了,你还生闷气。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气一阵又有甚法,连妹妹自个儿都当没事一般呢。不许喝酒了,你吃饭吃茶。”
徐氏不给他喝,他瞪了一阵眼,见还是不成,温青只得作罢。
丫头盛了饭,又取馒头递给他,他抓了一个大馒头,一口下去就去了一小半,鼓囔囔地道:“今儿,我去飞骑军挑战冷昭了,哈哈,痛快!痛快!我狠狠地把他给揍了一顿。”
徐氏道:“那你脖子上的伤痕是……”
“安王给掐的,我不能和他打。我将冷昭揍得正痛快,他就到飞骑营了,跑到擂台上要与我打,我只能退让,却被他掐住了脖颈。”
徐氏轻啐一声“你呀。”
“安王的工夫不好,比雍郡王来差了许多,他还只当他是高手呢,说是下次我再打冷昭,他便打我。闹到今日,我与安王、与冷家成对头了。”挑明了也好,定国公刘家也拒绝了安王的示好,但刘家同样拒绝了顺王。
温青吃了两个大馒头,捧了一碗米饭,直往嘴里扒。
徐氏给他布了菜,捂着嘴想呕又强行憋住,“慢点吃,多吃点菜,娘说你近来军中事多,特意给备的,全是你爱吃的菜。”
温青几口扒完,让丫头添了一大碗,依旧是几下就吃完了。
而徐太太的小瓷碗里竟是一半都还没吃完。
温青道:“兰贞,让我喝点酒呗,刚才那酒是同盛金烧酒吧?”
徐氏道:“你又猜出来了。这是妹妹让二管家亲自去采买的,统共采买了二十坛,都搁地窖里头。”
二管家这回采买的东西不少,杂库房不再是当摆设了,又采买了一批摆件,如瓷瓶、花盆等物,也放在专门的一间屋子里;又有些或旧或新的家具,也满满地堆放了两个屋子;又采买了些厨房里用的锅碗、盆子等物;各房用的蜡烛、灯油,夜里用的灯笼等;小到骏马身上缰绳,大到床榻皆有,里面五花八门,品种齐全。
杂库房,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存放杂物的库房,管事是从宫里头出来的一个嬷嬷,里面又配了小厮、丫头在那边帮忙。
大库房里存放着一府人足够吃上半年的米粮,院子里备了一个石碾,大库房的管事没事时,就领着手底下的人在那碾米、磨面。专用一间屋子存放干黄花菜、木耳、海带、燕窝等物,按照贵贱分门别类地存放在货架上。又一间,用来存放没派发完的新裳、布料等,有做好的绣帐,有从主子房里拆下来半新旧的窗帘,主子们不用了,但给下人屋里挂上还能用。
大库房存的都是吃的、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