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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纪录片拍摄对象见面的过程, 没有韩训想象中严肃正经。
毕竟顾爷爷和孟奶奶都是盖路的长辈, 他们一见面就透着浓浓的亲情。
还问盖路的舅舅、小姨怎么不来。
然而,亲切的老两口见到韩训, 都诧异了起来。
他们可是亲耳听过郑雪松夸奖韩训的话,完全没想到这位能够负重跑、翻障碍、扛机枪的年轻人, 长得如此瘦弱。
孟奶奶困惑的打量他, “小韩,你真的当过兵吗?”
韩训苦笑道:“没有, 我那时候只是跟着剧组在军营里训练了几天, 我没入过伍。”
“难怪、难怪。”孟奶奶点点头,“这郑雪松怎么满口胡咧咧,说你人高马大,膀粗臂圆, 搞得我和老头子在网上查到你的照片都不敢信。”
一屋子的人都笑出声来。
郑导演那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韩训这种俊秀温柔的体格和外貌,怎么都和那两个形容词沾不上边。
韩训还以为, 顾爷爷和孟奶奶老两口, 是为了亲眼看看自己是不是和照片里的人不一样,才叫盖路来找他的。
没想到,孟奶奶端详他半晌,招招手就让韩训跟她来。
“是小韩来了,就好了。”她领着韩训往书房走,巨大的书柜抽屉无数,她站着抽出一格, 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
她摸出眼镜戴上,一边翻一边说:“小时候,我们也见过邱家的小子几面,后来工作忙了,邱富龙带着斌斌搬离了这块地方,我们也联系少了。我跟老头子十几年没去过什么电影院、录像厅了,《代号枭鹰》上映的时候,我们还是特地去看了看。”
韩训听这意思,孟老奶奶和长空影视的邱主任也算是多年的故交了。
孟奶奶没多一会儿就找到了照片,她说:“你看,这是斌斌,这是邱家小子。这张照片快三十年了吧。”
三十年前的老照片,精心收藏在相夹里,也带着老旧的色彩。
韩训见到了许多模糊不清的小头像,一个大家族似的合影,邱烨斌和怀抱里的小婴儿,只占据了一块边角位。
也许老人家总会怀念过去,看着这张照片,他说:“这是我们院子里的人拍的合照。这是我,顾老头,盖家媳妇……”
她点着照片上无数的陌生头像,手指划在以为笑容灿烂的中年人身上。
“这个是张工。”
孟奶奶沉默了一会儿,拿起这本老照片,往外走。
她说道:“张工是英国留学回来高材生,我们好多东西都是他教。”
见了韩训,老两口言而有信,面对纪录片摄像机一点儿也没推脱。
盖路安排着收音和架设,老两口凑在一起看照片,偶尔看韩训一眼,问上两三句话。
韩训听得出来,他们对《代号枭鹰》很感兴趣,可他没想到,这两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竟然还看过《我不想上班》和《美味的心》。
顾爷爷笑着说:“文鹤山给我们吹的嘛。他年轻时候来我们工厂进进出出,说要拍电影,结果没待半个月就被轰出去了,政委说他妨碍项目进度,不准他进厂。结果他就在厂子门外画素描,支了个画架,搬了把破椅子,一画就是一天,有时候还背一把照相机,问我们愿不愿意去当演员,演工程师。”
韩训想象中文老年轻时候桀骜不驯的模样,好奇的问:“后来您去演戏了吗?”
“怎么可能去。”顾爷爷笑得脸上纹路加深,“我们没日没夜做实验,恨不得一天三十六小时,为了测试一个数据到处找能用的东西,谁理他呀。”
孟奶奶却无情拆穿说道:“也不知道谁拉着张工去门口,骗文鹤山那小子说,给你们照张相,等忙完手上的项目,就去给他当演员。”
“没有、没有。”顾爷爷摆着手,不承认,“我们忙着呢。”
然而,孟奶奶相册本子一推,指着一张黑白照片给韩训看,“就是这张,文鹤山给他们拍完,洗出来专门送到门卫室的。”
证据摆在眼前,韩训肯定是信孟奶奶的。
工程师们年轻时候的照片,黑白色泛着时代的黄痕,仍是可以看出两个穿着老式军装,带着五角星帽子的年轻人。
也许是见过三十年前的张工,韩训很容易从照片上分辨出这位离世的研究人员。
他比身边的人更高,白色皮肤有着清晰的灰色阴影,笑容灿烂的样子,与中年时候的模样气质相似。
“这是张工,这是顾爷爷吧?”韩训指了指,并不害怕认错人。
“小韩眼神好。”孟奶奶一阵感慨,“我们张工啊,就是站在人堆里都能一眼看出来,人长得好,脾气好,唉。”
她叹息一声,顾爷爷伸手拍了拍她后背,“高兴点儿,今天小路给我们拍电影,小韩来听我们讲故事的。”
孟奶奶翻过照片,笑着说:“好,我高兴。”
盖路准备好了拍摄角度,没有做任何的特殊要求,这是一场后期剪辑的拍摄,无论爷爷奶奶想说什么,他都不会扫兴。
一开始,盖路还是引导性的,让他们回忆回忆当初制造歼击机的故事。
韩训看过不少那个年代的资料,然而那些写在纸上一两句带过的描述,远不如亲历者的讲述。
1960年代中苏决裂,落后的中国彻底告别大规模引进武器生产技术的便利,开始依靠这些学习过制造技术的研究员,从零开始制造国产军备。
资源匮乏、毫无经验简直是他们话题里最为感慨的事情,顾爷爷说起那时候熬夜开会,大家一起翻资料的常态,总是不免提到总工程师张国庆。
盖路叫他张总工,而顾爷爷和孟奶奶叫他张工。
两位老人只要说起张工,似乎都能聊上整整一天。
留学归国,临危受命。
张工在两位经历了多年风雨的老人心里,是一位谦逊的博学救星,他比项目里的研究员都要年长,仿佛只要有他在,任何的困难都能够越过去。
盖路不催,也不打断,他们把两位老人请在摄像机前,慢慢说过去的故事。
而自己和韩训坐在对面,慢慢的听。
老年人讲述过去的事情,并不枯燥,那个遥远而贫瘠的年代,造就了他们苦中作乐的性格。
说着说着,孟奶奶忽然翻起旧账:“当年如果不是任务时间紧,我还没那么早结婚。”
顾爷爷听了特别不服气,说道:“还没那么早结婚呢,当年不知道是谁看上我了,非要扭着我去打申请,我不去,她还横眉冷眼的哟。”
“别给自己长面子啊。”孟奶奶瞥他一眼,“政委都找你谈话了,说影响不好,叫你不要晚上给我讲课,我再不去和组织申请结婚,让你把课讲完,还怎么完成张工分下来的任务?我哪儿是看上你,我分明是看上了你脑子里的知识。”
韩训和盖路都在笑,还得压抑着声音。
那个年代火线入党、火线结婚,完全没有什么浪漫色彩,为了能够晚上一起学习研究,顾爷爷和孟奶奶成了科研组里第一对夫妻。
然而,结了婚,他们直接把家安在了工厂里,有时候半夜起来去做实验,还能遇到好几个夜猫子。
研究员抬头见面不调侃不说笑,开口就嚎:你们两口子不睡觉,跑来跟我们抢什么设备!
两位老人回忆起那时候的苦日子,满脸都是笑意。
国家级的研究,设备是最简陋的,还只有一台,谁先拿到谁先做实验,大家负责的部分都很重要,很多人选择凌晨起来赶紧测试,经常还要等候设备冷却,重设参数。
他们聊着聊着,忽然问道:“小韩结婚了没有啊?”
刚刚还在偷笑的韩训,顿时受到长辈点名。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转着手指上的环,温柔笑道:“结婚了。”
顾爷爷点点头,“结婚了好,结婚了就要对老婆好,像我一样。”
老年人的自吹自擂,只会让韩训觉得亲切。
他们互相扶持,建立在共同爱好上的感情,远远超过了单纯的恋爱,完全和工作、事业没法分隔开。
“嗯。”韩训笑着答应,想起自己家里那位,“我肯定对他好。”
整整一天,韩训都在听老人们聊当年的故事。
那些珍藏在相册里的老照片,大多数是黑白的,还有一些颜色单调的彩色照片,依稀能够拍摄出军绿色与大红。
这本相册,大多数的照片都有张工的身影。
那位身负传奇色彩,总是为项目组解决难题的工程师,无论哪一张照片,都带有灿烂的笑容。
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
即使他已经白发苍苍,在色彩鲜艳的数码照片里,仍是笑出了年轻时候的样子。
韩训可以从顾爷爷和孟奶奶的描述里,轻易的拼凑起这个陌生人清晰形象。
他有着高级知识分子的风骨,又有传统中华人民的脊梁,在没有任何捷径可走的摸索道路上,承担起了复杂且沉重的责任,一年一年的投入到崭新的军工制造项目里,即使背脊微微弯曲,眼神都如年轻时一般坚毅。
难怪……
韩训听着两位老人对他的崇敬之情,只觉得心头无限感慨。
难怪这些老人以他为榜样,宁愿默默无闻渡过一生,也要在这块领域里坚持战斗,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怎么可能不受触动。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临走的时候,孟奶奶笑着问:“小韩,以后有什么剧本打算吗?”
他们对韩训故事的喜欢,在见过本人之后,似乎更加的强烈。
韩训下一部剧本时惊悚悬疑的徐总大冒险,这样的题材过于刺激、血腥,好像不太适合老年人观看。
于是,他笑着说:“暂时还没有新的打算。”
听到这句话,孟奶奶犹豫半晌,说道:“那你有没有打算写写军工相关的故事……”
说完,她又觉得不妥似的赶紧补充,“唉,不。小韩啊,你要是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比如科研、军工、阅兵之类的,你就告诉小路,这方面你要取材,我们和谁都挺熟的。”
韩训几乎是瞬间回忆起邵舰长的话,在军人眼里,他似乎成为了一位能够让消失的人重新活在荧幕上的编剧。
这样的以讹传讹,令他有些诧异的问道:“您是希望,在电影里见到张工吗?”
“唉……”孟奶奶叹息一声,“人都走了,哪儿有什么见不见的。小韩,郑雪松夸你的剧本真实呢,因为真实,我们就止不住多想。你别当一回事,张工不爱接采访,也不上电视去,恐怕根本不希望大家记住他这个人,而是记住他做过的事吧。”
离了两位老人的家,韩训有些怅惘。
他自问对曾经那个年代知之甚少,并且从不喜欢读那个时代的史料。
穷困、疾苦、贫乏的历史,仿佛一片荒凉的土地上,一群不服输的人凭借蛮劲干出了小小的进步。
那些年的发展,和近年的飞跃比起来,可以称得上缓慢。
而在资源匮乏的年代,要做出送卫星上天、凭空制造世界一流军备的壮举,听起来都像是痴人说梦。
可回过头去看那些梦,竟然没有成为泡影,竟然全都实现了。
“韩老师,您别介意奶奶说的话。”盖路以为韩训在沉思剧本,“以前她也经常叫我拍张总工,就是随便说着玩玩。”
韩训笑了笑,靠在椅背上,“我今天是彻底懂了什么叫人格魅力了。”
去世三年,仍旧活在老友们的心里,张总工确实是一个深受爱戴的人物了。
“张总工确实特别优秀。”盖路说,“以前我都叫他张爷爷,后来听完他的故事,我也跟着叫张总工。总工、总工,这个称呼只有最优秀的工程师,才能让人叫得心服口服。”
聊起张总工,盖路也有许多话说。
他拿出那本纪录片人物传记,翻到张国庆那一页,讲述自己过于了解的一切。
张总工的同事、同学,只要是家庭聚会上的老人,盖路都能听到他们对张总工的评价。
盖路谈得越多,韩训越容易忧伤。
他本就是对死亡敏感的人,在和平年代为事业奉献生命的故事,听起来额外感伤。
而军工这一块的工程师,与军人们密切相连。
那些为航母、战斗机、导弹、卫星失去生命的军工人员,没能亲眼见到手上的项目完成,令韩训无比感慨。
这样的牺牲,纪录片是拍不完的,剧本是编不完的。
可是他们就算走了,还是在活着的人心里留有深刻的印象。
韩训说:“你的纪录片里,应该有张总工的位置吧。”
盖路愣了愣,迟疑的说道:“计划是有的……但是……我害怕我还原出来的张总工,不是真实的张总工。”
他会为了著名纪录片的造假,当着雷克斯的面进行批驳,以至于在亲手主导记录的时候,变得战战兢兢起来。
他说:“可能张总工的故事,更适合拍成电影,而不是我拼拼凑凑,请人演一个假的总工。”
韩训明白他的心情,笑着说道:“基于事实的演绎和纯属虚构的编造,完全是两个概念。比起编写一个故事展现张总工的过去,我更期待你让他真实的活在这部纪录片里。”
虚构的人物,再真实也是假的。
张总工这样令人记忆终身的工程师,韩训已经迫不及待想在无数老照片和老人追忆之中,见到真正的他。
得到韩训的认可,盖路表情有些振奋的将纪录片大纲抱在怀里,激动说:“韩老师,您和我一起做纪录片剪辑吧!”
“不行,这部纪录片是你的,我只是一个参与拍摄过程的观众。”韩训说,“我还是不适合拍纪录片,听他们的故事,我脑子里根本没有剪辑和后期,只有剧本。”
“什么剧本?”盖路充满好奇。
韩训笑了笑,“写那个年代科研人的剧本吧,一穷二白,混身志气,他们什么都没有,但有爱。”
韩训风尘仆仆回到临海别墅的时候,徐思淼已经拆掉了石膏,过了好几天忙碌的董事长生活。
他见到韩训时,立刻勾起笑意,说道:“走,带你去看我的航母。”
幼稚的徐思淼先生,完全冷落了山顶的热气球,改为玩模型了。
临海别墅山脚的海岸线,平坦的海滩是对外开放的,但是背靠山脊的这一片,徐思淼圈出了一块区域,准备给韩训演示什么叫学霸的玩具。
一艘长达两米的航母模型,在平静的海面漂浮,它每一个部件都精致得如同真正的海上霸主,连整个船体在海面都显得沉着稳重,仿佛随时会有飞机从甲板上起飞。
徐思淼一边操控,一边煞有介事的说道:“今天,是韩训号航母的首次出航,我丹尼尔.罗斯身为舰长,尤为荣幸。”
“你买的?”韩训问。
“我做的。”徐思淼格外骄傲的说,“不过,这都是小时候做的了,只是我叫人特地从庄园仓库里找出来,运过来的。”
十年前的玩具,放在现在也不觉得过时。
韩训深深怀疑,这艘航母模型上的材料,可能是徐思淼这个豪门大少爷跑去弄的真材实料,搞出了一艘迷你航母。
徐思淼说:“我这几天在家里稍微改造了一下,虽然这艘航母线路老化了,但是改完之后,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而且你看——”
他按下手上遥控器的按键,航母的近身炮缓缓抬头,砰地一声,洒出不少亮片彩纸。
韩训觉得,这玩意儿拿去给别人婚礼上放礼炮估计还不错。
他赞许说道:“没想到徐总还有这种特长。”
徐思淼格外骄傲的说:“这算什么呀,还不是哄小孩儿练出来的。小时候雷克斯被我打,气到哇哇大哭,妈妈命令我必须哄好他。于是我组装个飞机玩具,围着他转,爱哭鬼就不哭了,”
他别有深意的看向韩训,说道:“我以前哄雷克斯,现在哄你。怎么样,出去拍纪录片累吗?”
“不累。”韩训摇摇头,看着海上来来回回航行的迷你航母,“我又没做什么事,只是听听老人们聊天而已。”
徐思淼对老人向来充满怀念,他能够清晰想起外公和他谈起过去艰苦生活的样子,语气里都是对那个年代人们狂热且执着信念的喟叹。
他淡淡笑道:“我听说那个年代的老人,全是无产阶级革命家,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年轻人啊,要甘于奉献,脚踏实地,不求回报?”
韩训伸手揽住了徐思淼的腰。
他勾起一个挑衅的笑,说道:“这倒没有,不过,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教育我——”
“要对老婆好一点。”
徐思淼垂下视线,看着那只放在自己腰部宣示主权的手。
他难得没有计较,握着手上遥控器,偏过头去吻在韩训得意的嘴角,低声纠正道:“是我对你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