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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还是嫁妆
刘艳儿没在张三姐儿这里住几日,王氏就来把她叫回了家去。
王氏道,“你也不想想三姐儿现在是什么个名声,你还往她儿去,只嫌自己名声好呢。”
“名声好不好有什么要紧?若没三姐,咱家也得不了县里衙门的采买,我跟三姐走得近,也是为家里拉拉关系,再有什么大宗的采买,娘你好多赚些钱,别勒肯闺女的嫁妆呢。”刘艳儿依旧没什么好气。
王氏叹道,“这样,我跟你爹商量了一下,给你十五两银子买家俱,如何?”
那日,刘艳儿气哄哄的离家出走后,王氏也狠狠的生了一场气,待丈夫回来,且跟丈夫念叨了大半夜。刘羊道,“婉儿那时成亲聘礼也不如现在的多,嫁妆自然少。现在到艳儿这儿,孟家又是好人家儿,略略添些吧,别到时艳儿嫁过去叫孟家挑眼呢。”
王氏道,“若是给艳儿添了,到时叫婉儿怎么想呢。肯定觉着咱们偏着艳儿呢。”
“好好儿跟孩子说说,婉儿不是那样的人。”
“你可不知道她心有多细哩。”两个女儿能干,为家里赚钱,王氏高兴。但现在觉着,两个女儿太能干,也不是什么好事。
像聘礼这事儿吧,若是脾气好的闺女,还不是家里说什么是什么,哪里似刘艳儿这般,非要搅个一二三出来呢,没的头疼。
想了想,也是这个理,王氏叹道,“那就再给她添上五两,十五两如何?”
“二十两吧。多置些好家俱,艳儿面儿上好看。”
王氏一提十五两,刘艳儿冷脸道,“二十两。没二十两的家俱钱,我不嫁。”
眼瞅着是省不下这五两银钱了,王氏只得依了刘艳。见王氏点了头,刘艳儿再道,“安然家给的定亲钱跟聘礼钱,你都得给我当私房。”
王氏一听头就要炸了,眼都红了,怒道,“个不知好歹的妮子,你干脆炸了你老娘的骨头油儿吧!家里不用过了!都给你带到孟家去吧!”
刘艳儿坐在炕上,不紧不慢,冷冷道,“现在村里就这个行情,体贴闺女的人家儿,定亲钱聘礼钱都是给闺女自带走的。这些钱,是安然家给我的,我要拿走,也没什么不对的。安然家定亲钱就有二十两,聘礼钱也不会低于这个数。少算也有四十两银子,娘你只肯出二十两给我打家俱,余下一分钱不给我,倒还净赚二十两。我自小长这么大,估计也花用不了二十两银子呢。再加上从十二岁到现在,给家里干的这些活,娘你还净赚几十两呢。都说闺女是赔钱货,我看娘你一点儿不亏,全指望着闺女发家致富呢。”
王氏给刘艳儿一顿抢白,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四下一扫,临墙条柜上的花瓶子里插着根毛羽婆娑的鸡毛掸子,王氏抽出来就要往刘艳儿身上招呼。刘艳儿将手一捞,捞到了妆柜上脸大的梳妆镜,劈手往柜上一砸,玻璃镜就碎了,刘艳儿抓起一角碎玻璃,手里当下割出血来,倒把王氏吓得倒退两步,尖叫道,“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单不想挨打罢了。”刘艳儿冷冷的看向王氏,“我自问对家里没亏心的地方,活一点儿没少干,饭半分没多吃。娘你供着刘衡上州学,大把的花银子。翻盖了这好房好屋的,也是给刘衡的。就是娘你的私房,照样都是刘衡的。我一句话不多说,谁叫我是闺女呢,日后不能给爹娘养老,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娘你拿我当粪坑里捡来的,这也无妨。可我要的,都是我应得的。”
“你不给就不给罢,反正我虽然喜欢安然,也不是没他就不活了!”刘艳儿手上的血滴滴嗒嗒的流到裙裳上,她却是仿佛感觉不到半点儿疼痛,只管道,“明天我去跟安然说,把婚事退了!然后我去外头做工,你放心,以后我再不吃家里一口饭!但,你也休想从我身上再赚什么!既然喜欢儿子,只拿着儿子当人,你以后,就指望着儿子去吧。”
最终,母女俩的对峙,以王氏的嚎啕大哭而告终。
王氏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抢地,“我这这做得什么孽啊,这哪儿是养闺女啊!一个个的,全都是来讨债的啊!你干脆一刀捅死我算了……”
及至邻居听到哭吵的声音,过来相劝,刘艳儿干脆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王氏泪眼模糊的跟自己的丈夫诉苦,“生她时就不好生,可见就是个索命要债的,真个狮子大开口。做女儿的,哪个不是想方设法的补贴娘家的,就她,现在还没嫁呢,就一门心思的向着婆家去了。以后还敢指望她什么?”
刘羊巴嗒巴嗒的抽了一袋子汗烟,皱眉叹口气,“人孟家给那么多银子,论理,嫁妆跟聘礼相当才好呢。艳儿都这样了,就给她吧,家里除了她,就是刘衡了。他们姐弟三个,若因这个心里生分了倒不好呢。”
王氏哭道,“哪里是嫁妆聘礼相当,定亲的银子聘礼的银子,那死丫头都要带走当私房,就这样还不知餍足,再要二十两的家俱钱呢。家里现在哪有这么多的银子。衡儿难道不用成亲了?”
“你不给她,这万一跟孟家的亲事黄了,到时侯这些银子不是就要退给孟家的吗?”
王氏将眼一横,带出几分厉害,“死丫头精着呢,她哪里舍得黄了亲事。当我不知道呢,早就跟孟安然勾勾搭搭的,相亲前就认得的,都是张三姐儿搞的鬼。若不是去了张三姐儿那里一趟,死丫头再不会这样的。”
“算了,你就给她吧。”
“不成,顶多四十两银子,她再不成,就让她去退了亲事吧。”王氏怒道。
刘艳儿是真发了狠,晚上就收拾好了包袱,听到王氏只肯给四十两,什么都就说,拎着包袱就要走人。刘羊忙拦着,“这是做什么?莫非家里短了你的嫁妆,就六亲不认了不成?”
刘艳儿肩上背着包袱,道,“我只值四十两银子,孟家出银子把我买去的,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与其这样,还嫁什么?”
王氏气的头风犯了,额角贴着两块儿小小的四方形的膏药,隔着窗子喊道,“爱嫁不嫁,拿这个威胁谁呢?家里不只你一个,莫非为了你,家里日子不过了不成?滚,想滚就滚吧!谁也别拦她!”
刘艳儿抬脚就要走,刘羊一面拦着闺女,现在对着屋里喊道,“你就少说几句,刀子嘴豆腐心的,就不会说一句好话来着。”
刘羊好说歹说的,“你先屋里去,我再跟你娘商量商量。”这才把刘艳儿劝回去了。
王氏听到丈夫进屋的声音,阖着眼睛怒冲冲道,“别管她,看她还不走呢!一个个的没了规矩,都要翻到天上去了!狮子大开口,我没钱,就十两银子,爱要不要,爱嫁不嫁!”
刘艳儿是个心狠的人,虽然没能走,只管躺在屋里,一口水不喝,一口饭不吃。直把王氏气个半死,王氏现在都以“讨债鬼”来称呼刘艳儿。
刘婉也去劝了几回,刘艳儿是铁了心的,只管在屋里绝食。
倒是王氏的头风病没两天就好了,因张老板又要了一批货,刘羊带着刘衡去各村收了大批的鸡蛋来,王氏带着刘婉、大女婿,不分白天黑夜的验鸡蛋。少了刘艳儿一个帮手,活就显得格外的多,王氏跟大女儿道,“去把那讨债鬼叫起来干活儿。”
刘婉道,“我可叫不动她,艳儿两天滴水未尽,哪里还起得来?”
王氏虽然重男轻女的厉害,到底闺女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呢,气一阵骂一阵,“上辈子不知道欠了她什么,到今世报应到了头上来!”
刘婉也不劝王氏,其实这事儿,刘婉心里也不大痛快。当时她成亲时,家里条件不如现在的好,嫁的婆家也不比孟家好,不过丈夫温柔会疼人,又肯干活顾家,夫妻两俱到也和睦。
只是当年王氏只出了十两的嫁妆,其余的定亲钱聘礼钱一文没给她。如今刘艳儿为这个跟王氏折腾,就是刘婉心里对王氏这颗偏的过了头的心都有些不自在。
刘婉一面点验着鸡蛋,心里头就是有那么口气,梗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
到了第三天,王氏憋不住去了刘艳儿的屋里,打算再跟刘艳儿谈谈价钱之类的。见刘艳儿梳妆的伶伶俐俐的,头上簪二三金钗,全是往日里舍不得用的,脸上打了薄薄的胭脂,身上着一身石榴红裙袄。王氏心里咯噔一声,连忙上前唤了几声,刘艳儿都没声响,王氏心下已慌的不行了,惊叫着喊了刘羊。
刘衡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心里也是个有算计的,想着二姐带走大笔的嫁妆,将来留给他的东西自然就少了。面儿上虽然没啥表示,心下怎会好受?
但如今,一看二姐这样,脸色灰败,死活不知,刘衡吓的腿都软了,扶着门才勉力的站起身,喃喃道,“二姐,二姐这是死了?”
王氏嚎啕一声,痛哭流涕。刘羊哆嗦着伸出手指往刘艳儿往鼻息下探了探,腔调都变了一个音的喊,“没,还有气,快,快去村东头儿叫老刘大夫来。”
刘衡跑到院子里,抄起自行车就出去了。
还是一剂参汤救了刘艳儿的性命,王氏哭道,“给,都给你。你要啥,我都给你,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刘艳儿阖着眼睛,并不说话。
刘婉把王氏劝回了堂屋,对王氏道,“你要早些应了她,哪里还有这一出,参汤不要钱还是汤药不要钱,娘,你真是的。”
“我这不是怕你心里不自在嘛。”王氏掩袖拭泪道,“你出嫁时是什么光景,现在这讨债鬼狮子大开口的要这么些银子。都是我的闺女,一碗水端不平,算是怎么回事?”
“行了,娘。我那时有我那时的行情,那会儿怎么能跟现在比呢。”刘婉心里怎能痛快,只是她到底比刘艳儿年长几年。再者,她婚也结了,再怎么不痛快,依着母亲的脾气,也不可能补银子给她。以后指着娘家的时候多的是,与其如此,何必要闹崩呢。刘婉遂摆出一脸的善解人意道,“我婆家,也不能跟孟家比。娘你想想,人家孟家大笔的给银子,这是看中艳儿呢。像您说的,只给她十两银子打家俱做嫁妆,将来叫艳儿去了孟家,怎么在婆婆跟前抬得起头呢。”
“你放心吧,我跟艳儿是亲姐妹,不计较这个的。”刘婉浅笑道,“你就是从衡儿这儿想。衡儿也是要成亲的人了,你给朱家给的定亲钱也多,到时聘礼也少不了,若是到时朱家就给衡儿他媳妇十两银子的东西做嫁妆,你会怎么想呢?”
王氏这样精明的妇人,什么道理不明白。
刘婉能想到的事,王氏怎能想不到。
说来说去,不过是想少出嫁妆罢了。VVwW,,王氏泪眼叹道,”我只是气那讨债鬼胳膊肘向外拐,孟家还没说什么呢,倒是她先跟我跳脚呢。还好有你,若个个都像她,我也不用活着了,迟早给气死。””嫁吧嫁吧,嫁到外村儿去,她就知道娘家的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