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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念棠并非抗拒抽验骨髓,而是之前杨穸的所作所为让她有些抵触,她不喜欢被人限制自由,先不说杨穸说的事是否真实,但他还是有几分想要将她锁在这宅子里的可疑,纵使她再怎样不想承认,有些事情也并非她不愿看到它就不会存在。
她向来都是说到做好的人。
如同这几日一般,她下楼到饭厅去吃饭,吃过饭后去艾虹房里探望,聊到了差不多十一点的时候便回到自己房里。
她在等着凌晨以后,因为那个时候大家都睡了。
房里并没有开灯,她坐在床上看着这屋子里的每一景每一物,心底不自觉地浮现外婆艾虹方才跟她说过的话旄。
艾虹说,这房间她母亲杨芸曾经住过。
或许是时间过去太久了,这里没有留下属于杨芸的痕迹,她想了想,或许衣帽间那几件久有历史的衣物是母亲穿过的。
她迟疑了一下,下床走进衣帽间翻出那几件衣服嵛。
之前她并没有留意,只是略略扫过一眼,如今,站在那几件衣服前头,她看着那浅浅花纹的衬衣裙子,忍不住伸出手触摸。
轻柔的布料,是她唯一的感觉。
她将衣服拿下,放在鼻前细细地嗅着。
然而,除了衣橱里樟脑丸留下的气味以外,她根本就闻不出其他的气味。
眼泪不自觉地流下脸颊,她举起手抹了一把,却发现越抹越多,干脆就将脸埋在了衣服里。
鼻腔内淡淡的樟脑丸的气味,成了她对母亲记忆中唯一的气味。从小到大,她都在无数次地幻想着,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母亲身上是不是好像那些电视小说里说的那样有着温暖的气息。可是,她越是渴望知道,就越是心酸不已。
她没有母亲,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没有看过母亲的模样。小时,每每看见洛森躲在二婶怀里撒娇,她就特别的羡慕,等到回到房里以后,躺在床上描绘着母亲的模样。
记得小学有一篇作文,题目叫作“我的妈妈”,每个同学都交了作文,惟独她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落笔。
直到拖到不能再拖,她才胡乱地写了一篇,将自己想象中的母亲写了出来。
作文意外得到了老师的赞赏,最后,她却将那篇作文丢进了垃圾桶。
没人知道,她曾经对母亲有多大的渴望。
后来,年岁渐长,她便有些看开了。她告诉自己,没有妈妈没关系,她还有父亲,还有妹妹,还有很多很多的亲人。这些亲人,足以替代她没有母亲的缺陷。
然而,直到那一次顾宸带她去看母亲的墓地时,她才恍然醒悟:原来,那些缺陷仍在,她只是自欺欺人地选择了逃避。
自小,她第一件事学会的就是逃避。她的性子是懦弱的,却固执得倔强。她这样的性子不好,导使她犹如墙头草一般左右摆动,有些时候,她也是极为痛恨自己。
她不得不承认,她在洛家活得并不快乐。
她将洛家当作了精神寄托,稍微一些的冷漠就能让她痛得撕心裂肺。慢慢地,她为了讨好洛家的每一个亲人,她顺从她乖巧,在洛家卑微地活着。她将父亲的漠视爷爷的冷淡藏在心底,想要努力去赢得家热闹的关注。
这么多年的努力,在洛葶葶的那一句话后,似乎失去了想要努力的目标。
而突然出现的杨家、突然出现的亲人,这一切,对她来说尤为陌生,可是,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由着压抑了二十二年的情感全数爆发。
她从不否定自己对亲情的渴望,就是因为这种渴望,让她丧失了对事物的判断力。
当听见母亲与父亲之间自己犹如一场买卖交易,她难受过心痛过;当知道母亲与别的男人丧生在车厢内,她震惊不敢相信。
但是,现实却始终都是那么残酷,任是她再怎么试图逃避,也始终避不过去。
她在想,或许,杨乐比她幸运。
杨乐虽然患了急性白血病,但起码他是快乐的,是被家人认可的。他跟她不一样,过去的这些年,如果说杨乐活在天堂,那么她便是活在地狱里头。她惟有不断地努力不断地放下尊严,才能得到微薄到不能再少的亲情。所以,她嫉妒杨乐,真的很嫉妒。
她慢慢地放下衣服,泪水沾湿了布料,渲染出了很大的一块。
她将被自己拉得皱皱的衣服重新挂了回去,摸了摸那湿湿的布料,有些不舍。
最终,洛念棠还是没将那些母亲留下的衣服带走,而是拖出自己带来的行李箱子,蹒跚着脚步走出衣帽间。
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拿出纸和笔。
在薄薄的纸上写了一句话,她便将纸条放在了床头柜上。她低头看着纸上那带着几分潦草的字迹,握着行李箱杆子的手不自觉地一紧。
纸上只有廖廖数字,简单不过的一句话。
“你们不用担心,我过几天会去医院抽检骨髓。”
她说她会去医院,那么她便真的会去医院。虽然她嫉妒杨乐拥有了她想要拥有的一切,但那样一个阳光般的大男孩,实在不该这么离开人世。
只要有一线希望,那就得紧紧抓住这些希望。
洛念棠如同属于杨乐的最后的一线希望,别人对她无情,她却不能对别人也做到无情。既然杨穸想要抓住她这个希望,那么她便会去试一试,不为杨穸,不为杨家,只为了杨乐对她露出的那抹灿烂的笑脸。
倘若血缘关系是无法抹清的,那这就是她这个做表姐的唯一能给予杨乐的东西。
但是,却并不代表她能任人掌控。
洛念棠等了很久,直到墙上的钟显示一点多的时候,她才稍微移动了一下身子。
她先是走到落地窗外看了看,发现由于夜深,周遭都是一片静谧。
她的身上没有钱,也没有手机,出了这宅子以后根本就无处可去。但是,她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她想要远远地离开这宅子,即使是只有一天也好,好让她能够喘喘气。
突地,她想起了几个月以前。
那个时候,她走投无路无家可归,躲在阴森的角落里冻着挨着,最后,是顾宸出现将她带回家。
顾宸从来都是在她绝望的那一刻如神诋般降临,她无论多难过多痛苦,守在她身边的人也依然是他。那么,这一次,当她失去所谓的亲情,他还会如同过去的每一次出现在她的身边吗?
她看着外头漆黑一片的夜,敛回了所有的思绪,转身回到了房里。
提起行李箱子,她推开/房间的门,先是往外探头看了看,确定没人以后才轻手轻脚地走出。
在晚饭后,她就已经在这屋里屋外走过了一遍,大致记得哪里有摄像头哪里是大门,她凭着记忆穿过无人的走廊,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一点,在走下一楼时,她还特地往旁边不远处那一排佣人房看了一眼,确定没有动静后才往门口的地方走去。
她尽量将动作放轻,所以在拉开宅子大门的时候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她提着行李箱子走了出去,再反手将门关上。
宅子外还有一个不算小的花园,惟有走过这片花园才能到达铁门。
花园里本来有挂灯,可是每过零点都会关掉。面前的路一片漆黑,她走得有些急,月光微弱的光照在她的身上,印出了长长的影子。眼看着铁门就在面前几十步外的地方,她举起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这才继续往前走。
只是,当她的手触到那铁门的边缘,突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随即,杨穸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
“棠棠,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洛念棠的心猛地一沉,她明明确定屋里的人都睡着了才走出房来的,就连下楼的时候也仔细看了看,鞋子踩在地毯上根本不会发出任何声响。既然如此,杨穸怎么会发现她?还是说,杨穸有夜深出来游荡的习惯?
她自然不会愚蠢到真的那么认为,光是听那脚步声,她就知道来的不仅是杨穸一人。
将行李箱子放下,她慢慢地转过身子。
果然,在她的身后除了杨穸以外还有十来个佣人模样的男人,杨穸就站在了他们的前头。他穿着一件悠闲服,并没有似她以为的那样穿着睡衣,他朝身后挥了挥手,一个男人走到不远处的门房里,随即,花园里的灯全部都被打开。
突如其来的光亮很是刺眼,她有些不适应地闭了闭眼,而后才缓缓睁开。
杨穸将双手放在身后,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洛念棠见他这一副模样,便知道他是有意事先守在这里,等着就是这么一刻。
她知道,杨穸将她当作了救弟弟性命的最后的稻草,所以理所当然地紧紧捉着不放。虽然下午的时候他放她休息,却明摆着怕她不愿意,即使她说得再怎样信誓旦旦,他还是心存警戒,就怕这最后的稻草从自个儿的眼皮底下溜走。
而这一个阵势,恐怕他早就准备好了。
他……从没相信过她的话。
得知这样的一个事情,她的心难免轻微地揪痛。她在心里自嘲地笑着,原来,即使彼此间存在着抹不掉的血缘关系,但毕竟是相隔了二十二年,当然比不上呆在他身边十九年的亲生弟弟。
她不过是表亲,表亲罢了。
洛念棠站在那里,与她几步之遥的地方以杨穸为首,十几个人与她相对而立,气氛难免剑拔弩张。
她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解释,杨穸仍然会认为她这是有意逃走。所以,她并不想过多地解释些什么。
她昂着头,眉宇清冷,淡淡地瞅着与自己对峙的人。
“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没有忘记。”
他挑了挑眉,脸上的紧绷清楚地告知她他并不相信她的话。
“既然如此,那么就回屋去吧!只要你回屋里头,我就相信你。不然的话,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么?”
这样夹杂着威胁的话,让她隐隐有些不悦。
她蹙起了柳眉,尽量将情绪压抑。
“我不会回去的,我要离开这里。”
她的回答,似乎早就在他的意料之内。
他冷笑出声,眼底渗着刺骨的冷意。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你只能跟我回去!”
“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明显的恼怒,“我是一个人,我有人/权,我想要去哪里就去哪里。当初我是为了外婆而来,现在我也没了留下来的必要。但是,我还是会遵从我之前说过的话去做,明天一早我便到医院抽检骨髓,绝不食言。”
她以为自己这么说就已经足够了,可是,他仍然笑着,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我说了,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握成了拳头,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些不敢置信。
这几天相处下本以为他是一个温润公子,可此刻在她面前的他又岂像以往一样?或许,那些温润都只是表面,而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杨穸。
他对弟弟极宠,而弟弟杨乐性命危在旦夕,不容再多的拖延。在如此迫切的环境下,他不可能放过眼前的这一线希望,所以,他选择了强势的手段。
杨穸走了过去,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地将她拖住往屋里拉。
“你放开我!”
洛念棠不住地挣扎,奈何他用的力度很大,即使她再怎么反抗也挣脱不了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被他拖行了好几步,险些就狼狈地跌在地面上了。
他可不管这些,他只想将她重新带回房间里头,他根本不顾自己粗鲁的动作会不会伤害到她,因为他的心里只有生病等待骨髓移植的弟弟杨乐。
他在想,杨乐只有十九岁,他还那么年轻,不该就这么死去。
至于其他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为了让弟弟活命,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更甚是赔上别人也无所谓。
他的行为让洛念棠由心而生地恐慌,他的强迫已经到了无人可以阻止的地步,所以她的反抗她的挣扎根本就得不到什么回应。她难免有些急了,明明差一步就能走出这宅子,却偏偏在这节骨上眼被发现,想着这一被发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逃跑的机会,说不定往后的看守会更加严厉,她就忍不住低下头狠狠咬住他的手臂。
她是发了横地咬,几乎是没多久的时间,唇齿间就尝到了咸涩的血腥。
杨穸的脚步一顿,却仅仅只是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往前走。她自然没有松开,仍然狠狠地咬着不放,不一会儿,空气里就蔓延开了一种淡淡的血腥味。
拖行再加上手臂上的疼痛让他的动作比方才缓了一些,然而,并不代表他完全止住脚步。眼看着宅子就在面前不远处,她的心里更急了,正想要用上自己的爪子,却突然听见了一道异常熟悉的声音。
“杨先生这样拉着我的太太,这传到了外面可不好看哪!”
明明是略带轻浮的一句话,但是,听在她的耳里却成了一束她期待已久的光亮。
拖着她的杨穸明显也听见了,身形稍微一晃,还没回过头去,擒住洛念棠的手就被一只宽厚的大掌覆上,随即,施展的重力让他下意识地松开一直拖行的人。
洛念棠也还没反应过来,杨穸紧抓着她不放的手就已然松开,得到自由的手本是顺势滑回身体两边,却在半途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截住,那带着薄茧的手动作熟稔地与她十指紧扣起来。
同一时间,她的颌骨被握住,强行让她松掉牙关不再咬着杨穸的手臂,退开时,她的唇角还沾有明显的血迹,男人发现了,用腹指温柔地抹掉,看着她呆滞的脸容,勾起了一抹淡笑。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男性气息,不过是几日的时间,却仿如几个世纪没有接近过。所以,当顾宸的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她的眼眶忍不住一红,随后,眼泪便像关不掉的水龙头一样不停地流下,滑落脸颊。
他的掌心紧紧贴合着她的掌心,那温暖不停地传送到她的身上,让她冰冷的身体重新暖和了起来。
这一刻,洛念棠不得不承认,自己原来是这么期待顾宸的出现。
他的出现就犹如寒日里的一缕眼光,将她的世界彻底照亮,连带着把那些阴霾全部扫走,丝毫没有留下半分。
杨穸转过身来便看见了将洛念棠护在身后的顾宸。他自然是认得他的,那一日在凌菲病房里他就曾经见过他一面,虽然是不愉快的,但他对他的印象还是尤为深刻。
他没有想到,顾宸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出现。蓦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紧紧地瞅着面前的男人,他的眼底闪过了阴鸷。
然而,男人却丝毫不放在眼里,只是淡淡地斜睨了他一眼,就一心一意地看着他面前哭个不停的小女人。
干脆利落地将她拥进怀里,顾宸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好了,别哭了,你再这样哭下去眼睛会哭瞎的。”
洛念棠不说话,只躲在他的怀里不断地抽泣,肩膀一下一下地耸动,样子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叹了一口气,大掌稳稳地箍住她的细腰,动作很是温柔。
他抬眸看了一眼杨穸,见他的面容难看,他反而嘴角噙着一抹兴味的笑。
“这么晚了,杨先生还不回屋去睡吗?”
杨穸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虽然表面和谐,却只有对方才对这难得的和谐心里有数。
“顾先生也好兴致啊,这么晚了竟然逛到我家的大院来了。”
用“逛”这个字来形容他的出现,倒是有些暗讽他这若是逛街也逛得太远了些。然而,他不怒反笑,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没办法,我已经从X市逛到S市来了,自然也不差这几步,顺便过来这边将我妻子带走。杨先生有所不知,我这个人怪癖很多,其中一个就是喜欢睡觉抱着我妻子,没有抱着她我就睡不着觉。这几日我妻子不在身边,我可是翻来覆去睡得不太塌实,看来,今晚回去我就能睡好了。”
这样的一席话,让杨穸倏然变了脸色。
“顾先生这是要带她走?”
闻言,他挑了挑眉。
“怎么?难道我要带我妻子离开这里,还得经过杨先生的批准?”
不等杨穸开口,顾宸的声音就带着几分淡漠地传了过来。
“杨先生虽为我妻子的表哥,但也不至于这样将一对夫妻活生生地拆散吧?这毁人好事的举动,劝杨先生还是少做为妙。”
杨穸将本欲吐出口的话重新咽回了喉咙里,他调查过这个男人,自然也知道他的背景不容忽视。当初,他轻而易举地从看守所出来,他便知道这个男人并非什么等闲之辈,后来为了将洛念棠带回S市,免不了费心去查他的身份。得知他背后的势力,他便自然而然有些忌惮。
即使S市与X市相隔甚远,但他向来步步谨慎,理所当然不会去正面挑衅。本想着只要将洛念棠藏起来就好,没想到他以为藏匿得很好,这个男人却还是出现了。
只要一想到洛念棠会被顾宸带走,他的面容便开始不自觉地扭曲,狰狞得让人无法寻到之前常挂在脸上的温润。
“如果我说,她不能离开呢?”
到底还是有几分忌惮,杨穸吐出口来的话只是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顾宸微抿薄唇,看着他的眼神慢慢地变冷。
“哦?不能离开吗?那要是我执意要带她离开呢?杨先生能拿我怎么样?”
不同于杨穸的隐忍,顾宸是从不需要在别人面前软下姿态的。他有这个自傲的本钱,自然不畏惧面前的这个男人,更别说是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妥协。
他的手依然放在洛念棠的腰上,虽然话是对洛念棠所说的,但眼睛却是望着杨穸。
“棠棠,我们回去吧!”
杨穸想要出手阻止,但顾宸出现得太过突然,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带着人过来。他的家人都在屋内,而这个宅子里他留下的人并不多,若是只有他一个人前来还好,但若是有一大群人藏在暗处,他可冒不起这个险。
所以,他惟有看着顾宸带着洛念棠一步步地向着门口走去,那十几个佣人分别站在两边,面面相觑却无人出来阻止。
直到走到门口,顾宸拖着她的行李箱子,她才发现那扇本是紧紧合拢的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启,而铁门外甚至还有一台黑色的车子。顾宸打开后座的门将行李箱子直接丢进去,然后将她安坐在副驾驶座的位置,这才绕过车头一并钻了进去。
杨穸就站在铁门前,他突兀地站在那里,双眼紧盯着车子。然后,那车子缓缓滑行,驶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浑身上下散发着可怕的气息,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车子消失的那个方向,眼眸一眯,里头的阴狠若隐若现。
坐在副驾驶座,洛念棠仍然有着一种不真实感,目光直勾勾地望着驾驶座的男人,连眼都不敢眨一下,就怕自己一眨眼这个男人就会消失不见。
她过分灼热的目光让某个男人轻勾唇角,抽空瞥了她一眼,发现她仍带泪痕的脸上神情呆滞,他就不由得笑出声来。
“怎么?现在才发现我很帅吗?”
洛念棠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轻佻,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你真的是顾宸吗?”
对于她这样的话,男人明显有些意外。蓦然,他突然踩下了刹车,将车子停在路中央。
她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前倾去,还没反应过来,温热的唇便带着侵略意味猛地攫住了她微微颤抖的唇瓣。
男人霸道的气息灌入口中,她整个人僵住,只能由着他随意摆布。
他灵活的舌头溜进她的口腔内,卷住她的粉舌含住吮/吸,发出啧啧的淫/靡声响。
她忍不住娇吟出声,那又糯又软的声音让他的呼吸加重,他的大掌悄然伸向了不停抖动的娇躯,在她的背部上下抚摸,流连不止。
他的舌头如同惩罚般在她口腔内肆意横扫,她被他吻得有些头昏脑涨,软软地依偎在他的胸前,无意识地回应他如火的热情。
她双眸迷蒙,脸颊也浮上了一片酡红,这样娇媚的她让他心情变得十分愉悦,他勾起唇角,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在她微肿的唇上再度舔/吮一番,这才善罢甘休。
“现在,你可以肯定我到底是不是顾宸了吧?”
洛念棠软瘫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他一脸得意地重新启动车子,随后,车子很快地继续往前行驶。
幸好,这是大半夜的路上没有车辆经过,要不然他们就这么停在路中央,肯定会遭到指骂。
然而,顾宸是从来不计较这些的,所以听下车来吻她的时候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些有的没的,她问他是不是顾宸,他用吻来证明,仅此而已。
二十分钟后,车子很快就停在了酒店门口。她看了眼车窗外酒店的门口,总觉得这家酒店怎么看都有点眼熟,仔细想了以后才终于记起这是他们当初来S市时下榻的酒店。
没想到,顾宸此行竟然还是订了这间。
洛念棠自然不会认为这个男人是因为这酒店有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美好回忆而订下的,她反而觉得顾宸是因为懒,懒得再重新去找新的酒店,干脆就订了这以前住过的酒店了。
顾宸率先下车,将她拉出副驾驶座后才开后座的门将行李箱子拿出来,看到他手里的箱子,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貌似有些疑惑还没解开,连忙走上前去询问。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出现在杨家的老宅里?你是从哪冒出来的?你不是应该在X市的吗?”
男人瞥了她一眼,一手拖着行李箱子,一手牵起她的小手,直到确定两人再次十指紧扣了,这才懒懒地开口。
“你的问题太多了,你确定你要我站在酒点门口跟你讨论这些?”
她的脸蓦地一红,听他这么一说才记起两人仍然站在门口,她自然知道在这个地方不好说话,所以,她便扯着他往里走。
“那我们快上去!”
就这么地,大半夜的酒店大堂出现了一男一女,女的走在前头,半拖半拉地牵着男人往电梯方向走去,与女人一脸急迫相比,后方处于被动的男人反而是满眼的悠闲慵懒。
“走那么快做什么?你就这么急?”
这话若是稍微听岔了很容易想歪,但若是听了女人的回复,倒是不愿想歪都难。
“快点!我们快点上去,我很心急!”
这样的话,这样的大半夜,这样的地方,无一不会让人浮想翩翩,只是,当事人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回答哪里有问题,然而,某个男人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可疑的笑,怎么看都显得有些痞子气。
“既然你这么急,那我们就赶紧上去吧!”
洛念棠是隐隐觉得他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由于她急着想要知道他突然出现在S市,并没有深究这话其中的含义。等到他们走进电梯,电梯门阖上以后,她才醒悟自己方才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转眸看着身旁的男人,他的眼角微弯,黑眸里充斥着满满的笑意,她险些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顾宸!”
她本是恼怒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却故意曲解,雄壮的身子往她这边挪了挪,俊脸凑到了她的面前。
仅仅是只有几厘米的距离,近到她能感觉到他喷在她脸上的灼热呼吸。洛念棠僵在那里,由着顾宸的手抚上了她的后背,带着几分挑/逗地隔着薄薄的布料摩擦着她衣服下光滑的肌肤。
她屏住气息,看着近在面前的俊脸。顾宸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举手投足间都尽带一种说不出的男性魅力,让人无法不深陷在他的温柔里不可自拔。
“你……你凑得这么近做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是带着明显的抖意的,两人早就不知道有多少次的肌肤之亲,然而,每一次他的接近和触碰都会引起她的颤栗,这样的羞涩反应让她有些懊恼,却怎么都改变不了。
男人不说话,那双如黑夜般深邃的黑眸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她难免看得有些迷醉,甚至就连他什么时候退开也不知道。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顾宸牵着她走了出去,洛念棠这才知道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在电梯里对视了一分钟。
可为什么,她总有过去几个钟头的感觉?
顾宸订的依然是之前住的总统套房,走到房门前拿出房卡打开,这才牵着洛念棠走了进去。然后,也不等她说话,就从她的行李箱里拿出她的衣物,将她推进浴室。
“先进去洗个澡吧!洗好以后出来,我再好好跟你说。”
洛念棠现在是满脑子的疑惑等到解答,便胡乱地洗了几分钟,随后便套上了衣服走了出去。
见她这么快就出来,顾宸明显有些意外。他站在落地窗前,之前身上穿着的外套已经脱下来放在沙发上,如今只穿着一间白色的衬衣,最上头有两颗扣子没有扣上,露出了大片的古铜色肌肤以及性感的锁骨。
他的手里还握着手机,似乎刚才是在打电/话。见她出来便向她招了招手,等到她走到自己面前,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怎么没洗头?重新进去,把头洗了再出来。”
这样来回的折腾让洛念棠下意识地蹙起了眉,想着反正已经回到他的身边了,相处的日子还有很长,再多的疑惑根本就不急于在这一时索要解答,所以,她便乖巧地迈向了浴室,听从他的话进去把头发给洗了。
等到她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以后。
顾宸拿出吹风机,让她坐在床上自己则站在她的面前帮她吹头发。吹风机“嗡嗡嗡”地响着,她看着身上这个神情专注认真的男人,眼底不由得浮上了一丝暖色。
才刚帮她将头发吹干,房间却在此刻被人敲响。这大半夜的有人来访实在诡异得很,洛念棠蹙起了眉头,抬眸望着放下吹风机的他,只见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低声让她记得把头发梳理,这才走向了门口。
外头门开了又关,她隐约好像听见有人说话,但是由于声音太小,她根本就听得不太清楚。她快速地把头发梳理好,站起身来的时候又听见房门开了又关的声音,随后,才抬步走向外头。
外边除了顾宸以外再无其他人,倒是在顾宸的前边停着一个小推车。她唤了一声,男人转过身来,她这才看见男人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几样精致的美食。
洛念棠想起刚才的敲门声,终于知道原来那是酒店的服务员。
这么晚了让厨房烹饪食物,怎么都有一些不好意思。洛念棠跟他说了,岂料这个男人挑了挑眉,吐出一句“顾客就是上帝”的话,让她刹时觉得无言以对。
“过来,吃点东西。”
她走了过去,看着桌子上的食物,肚子隐隐传来饿意。
晚饭她有出席,但由于藏着心事根本没吃下多少,此时看见桌子上冒着香气的美食,她没有拒绝,而是坐了下来开始吃了起来。
之前在杨家,处在陌生的环境里她总是不太习惯,而杨穸虽然是她的表哥,但毕竟相隔了二十二年,对彼此间并不熟悉,所备的饭菜当然也不是她的最爱。洛念棠很少吃西餐,她比较传统,自然也是比较喜欢中餐的饭菜,而杨家却恰恰与她相反,每一顿都是以西餐为主,所以,她吃得并不多。
而现在顾宸就在她的身边,身处的地方也是她曾经入住过的酒店,这样的熟悉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得到了很好的放松,再加上桌子上的食物都是她的最爱,她的吃相难免有些狼吞虎咽,直到最后,还噎住了。
男人自动自发地将一旁的水递给了她,她顺势接过,“咕噜咕噜”地喝掉了大半杯,这才感觉舒服了点。
吃饱喝足,睡意自然而然地上头来了。洛念棠强撑着睡意,小手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袖。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S市?你不是在X市的吗?”
他笑了笑,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
“我的老婆人在S市,做老公的怎么可以留在X市?”
这样的答案明显就是逗她玩儿的,洛念棠嘟起了嘴,一脸不满地瞅着他。
“说实话!”
他放下杯子,看着皱着小脸的她,眼神不由得放柔。
“你来到S市的第二天,我就赶了过来。”
她一怔,想起自己曾经给他留下的纸条,神色有些迟疑。
“顾宸,你……怪我不告而别吗?”
他不说话,她以为他这是生气了,连忙开口解释。
“我也不想的,实在是当时情况太过急迫,我来不及告诉你,连收拾衣服也是胡乱塞几件进行李箱。当时,王妈回了副楼,我心里急,想着留了纸条在床头柜上就算王妈没看见你也会看见,所以就跟杨穸上车了……”
说到这里,她低下了头,想起上车后的事情,嘴角扯起了一抹苦涩的笑。
男人伸出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让她坐到腿上,双手环住她的身子,看着她的脸靥浮上一丝丝的红晕。
“手机丢了?”
他这么问起,她自然也就想起了丢失的手机和那不知所踪的证件,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些事情全盘托出。
她把杨穸不准她出入的事告诉了他,还有将杨穸带她去疗养院探望杨乐的事也说了出来,却惟独瞒下了从外婆艾虹那里得知的那有关于母亲杨芸车祸当天的事情。对于那件事,洛念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跟顾宸提及,记得之前顾宸并没有说出她母亲那时是与一个男人一同出事,她以为关于这些他全然不知,毕竟是那么久以前的事,那个时候的顾宸只有六岁,又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详细?打听到她母亲的墓地和当初出事的大概,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顾宸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他的脸沉了下来,眼底透着冷意,就连箍着她细腰的手也不自觉地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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