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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拉,你要跟谁没完?”
低沉的声线,冰冷地透着质问。
火山和厨子挎着猎枪匆忙追上二楼,正看见上一秒还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的Silber,“咚”一声朝地上跪去,向着屋内匍匐下了身体——那卑微的姿势,顿时把两人惊得愣住了。
火山张口要叫她,被厨子用手一下捂紧了嘴,紧跟着就听见Silber向屋内低喊出声:“主人……主人,我不知道是您。”口气是那么惶恐,叫本欲上前看个究竟的两人讶异地站住了。
一堵墙,和跪在门前的Silber,就这样阻隔开了身为麻瓜的他们,和屋里那位传奇黑巫。
向晚风起,云翳铺满苍黑的夜幕,本尼维斯变成了巨大的淡淡黑影,在Voldemort身后的落地窗外岿然矗立。黑暗公爵,在这个寒冷的冬夜突然驾临苏格兰高地,谁会想到?Silber木讷地跪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那件被她扔去砸他的物事从地上飞到了他的手中,他握着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只塑料花瓶,他随手又将它丢开了,花瓶的落地声激得Silber混身一抖,惶然地膝行过去,在他脚下低头:“主人,我不是故意要冒犯您的,我刚才真的不知道是您……”
“你以为是罗道夫斯……恩?”Voldemort将双手搭在分开的膝盖上,向她俯下|身来:“贝拉,你让罗道夫斯来苏格兰找你了?”
“我没有!”Silber看着地面飞快地摇头,“他在英格兰有要事,是您亲口吩咐的,我怎么敢擅自叫他离开……我是想,只有他知道我现在的地址,所以刚才听到幻影显形的声音还以为……”她迭声解释着,肠子都悔青了,她竟然忘记了自己手臂上的黑魔标记,通过它这魔头随时都知道她在哪,她怎么能犯如此愚蠢的错误啊!
她语无伦次地请求他的宽恕,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了,她的心思早已跑到了走廊上去,恐惧地祈祷着火山和厨子千万不要进来不要进这个房间!她知道他们正躲在外面,握着要用来对付德国人的猎枪,诧异地听着她一声声“主人”的乞求一个男人的原谅——走吧!Silber多么希望他们能听见自己心里的呐喊:赶快离开这儿啊!
走廊上迟迟没有脚步迈开的声音。而Voldemort开口了。他讲了一句话,让Silber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我们有客人在外面,贝拉……两个苏格兰麻瓜,一声不响地偷听着我们的谈话。”
他的食指扶上唇畔,视线停驻在客房的墙上,仿佛在打量挂在那上面的那张风景油画,又仿佛在透过它注视一墙之隔的走廊……他将自己高大的身躯慢慢地靠进沙发的靠背里,慵懒地坐住,用他那惯常的沉思的语调接着说道:“这两个麻瓜,难道他们的长辈没教导过他们,偷听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吗?……贝拉,经过一天的和睦相处,你应该和他们已经很熟了,快交上朋友了,嗯?为什么不请他们进来呢,为我介绍一下,让他们坐下来听我们接下去的内容。”
她已全身发抖,深埋着头,一语不发,而为了表示他的欢迎,他的手指轻轻的弹动了一下,让角落的壁炉噼啪地燃烧了起来。被照亮的走廊上,没有人出现,Voldemort静静地聆听着:那两个掺杂着疑惑和紧张,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被突然屏住了。他眼神残酷地往脚下看去,火光已驱散走房间里浓稠的黑暗,此时躁动着,笼罩住Silber开始砰砰磕头的身影。
“是我的错!主人,我应该让他们待在楼下,威廉堡没有巫师开的旅店,我只能选择住在这里——这两个麻瓜听到您幻影显形的声音他们以为是枪声,以为是德国人来了——这都怪我!麻瓜不懂规矩,他们是老鼠是虱子,主人,我求您!别让他们进来玷污了您的眼睛——”
Voldemort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贝拉,你在为那两个麻瓜求情?”
他俊逸的眉峰深深的蹙起,眼中密布疑云,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她额头被磕出的那一大块紫青。她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旁,双眼空洞地回望着他,嘴唇颤抖的嗫动出回答:“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替麻瓜求情?我只是不想您被这些垃圾影响心情。”
“不要对我撒谎。”他捏住她的下巴让她偏向火光更亮的地方,漆黑的双眸在她脸上敏锐地搜寻着另一种答案,“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处理掉他们?”
“您吩咐过最近都不要对麻瓜动手。”她飞快地说,“您说魔法部正密切地监控着麻瓜界,不让我们随意的使用黑魔法——啊!”她吃痛地低叫,他捏住她的大手正猛然收紧,不容她再狡辩下去地截断了她的话:“魔法部管不到这么远!这里是苏格兰,只有一个空壳子巫联,连一个坐镇的傲罗都没有,你可以对任何人使用任何黑魔法——这不是你一直最渴望的事吗?”他不放过任何细微表情地审视她,这种近乎剖析的逼视让她强装的镇定下的恐惧无所遁形。
然而Silber没有动。
即使他已明确地给出命令:“杀了他们!”她依然没动。她跪在他的脚下,仰着纤瘦的脖颈,用沉默的目光望着他。
这一刻首先出现在Silber脑海里的,是食死徒叛徒法布,被杜鲁哈吸干了血,凄惨地死在贫民窟的泥泞里,躺在他冷漠的注视下;
然后,她看见了汤姆。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那个在梦里会对她款款微笑的少年,有一双她此刻正迎视的眼睛,它们摄人心魂的深邃,用全然不同于此时的眼神凝望着她——
“汤姆。”Silber在心里轻轻地叫了一声。
然后又叫了一声……
“贝拉,你是要我亲自动手吗?”
男人冷酷的声音好似寒冬的湖水,瞬间浇灭了她将那个名字叫出口的热望。
Silber的身体向后退去,从他的掌控中脱离,她双手撑地,从他的脚下站起来了。
她走进了与客厅相连的卧室,片刻后出来,手里已握着魔杖。经过客厅的沙发时,她卑恭的向严厉地盯视着自己的他低了低头,轻声说:“如您所愿。”
她手握魔杖,转身向门外走去。
把希望寄托于梦境的是疯子。
做人要现实一点,Silber。这句话童海对她说过,罗道夫斯对她说过,华莱士家的胖光头爷爷也对她说过。
她想她真的听进去了。
Voldemort从沙发里长身站起,未及步出房门,走廊里两声尖锐的“Avada Kedavra!”已干脆地结束了。没有逃跑的机会,他能听见那两个麻瓜砰然倒地的声响。下手非常利落,麻瓜没发出一下被折磨的叫嚷。
这不是贝拉的习惯,真正的贝拉不会舍得让猎物如此轻松地死去,脑子里有一个声音轻轻的向他提示着……
而杀了人的女人已迅速回到客房——她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堵上来,向迈步欲向门外走去的他单膝跪下,请示地问他:“楼下还有四个女仆,都是麻瓜,也要处理掉吗?”
他没有立即做决定,却是问道:“你这次来苏格兰,有没有带家养小精灵过来照料起居?”
“没有。莱斯特兰奇庄园没有家养小精灵。”她声音平直地说道,“您让我杀掉的那两个麻瓜一个是这间旅店的老板,另一个是这里做饭的厨子。”
原来如此,所以她会犹豫不肯下手?他垂眼看向她散乱的发髻,浓密的黑发散落在她嫩黄色高领毛衣的衣领里,后颈上全是汗水。她是真被他刚才的态度吓着了。
“留着吧。”终于他如是说道,“——那四个女仆,只要你受得了和这么多麻瓜生活在一起。”
“说实话,我很受不了。”她盯着他旅行斗篷漆黑的下摆,语气僵硬地回话道:“可是从大局着想,这点忍耐不算什么,我包下这间旅店不是给自己住的,那些协助管理矿场的巫师,包括卢修斯和艾米克过来的时候,都需要需要一个体面的住处——”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打断了她,再不想听她说什么矿场和麻瓜。他来这里并非为了这些。
英国战败,麻瓜首相带着内阁大臣在军队的护送下秘密逃至苏格兰,日前已潜入本尼维斯。这消息他今天下午收到,是他安插在那麻瓜首相身边的食死徒传去的,对方征询他是否有新的指示。
无论那指示是什么,都犯不着他亲自来。
然而他还是来了。几度幻影移形,接数段远距离飞行,飞至威廉堡上空,他没上本尼维斯,却在山下这间麻瓜旅店里现了身。他将这行为判定为鬼使神差。
鬼使神差的结果就是差点被这女人用花瓶砸了。
真险!他想。倘若那只塑料花瓶真的砸中了自己,他到底要不要责罚她?
死了两个麻瓜,算是迁怒,她应当明了。低头看她,下跪的姿势规规矩矩,那脸上的羞恼简直不加掩饰,就为了两个麻瓜,她还敢跟他造反不成?
“你起来。”他说道,两眼很快地扫视了一圈房间的布置——这屋子到处都是麻瓜制造的垃圾。那些用电的灯具,粗制滥造的家具和装饰品,贝拉特里克斯没放火烧了这地方,还居然安心的住下了?
“你要在苏格兰待多久?”他问道。
“半年,到大选结束,劳勃坐上魔法部部长的位置。”
是了,她说过的。
而他依旧还是那句话:“半年太久了!这里不需要你一直守着,你回去,叫卢修斯或者艾米克来替你。”
她想也没想,一口就把他回绝了:“不!我不信任他们。”
Voldemort严厉地盯着她:“食死徒里你信任过哪个?”
“哪个都不信!——除了罗道夫斯。”
他微微地愣了愣神。贝拉像这样跟他顶嘴,好像还是第一次。而她此刻的表情告诉他,此话是发自内心。
Voldemort最近时常在想一个问题:贝拉和罗道夫斯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打小就处不到一起,见面就鸡犬不宁,如今被他安排着结了婚却马上好上了,听卢修斯形容,他俩现在简直如胶似漆——连罗道夫斯曾向他赌咒发誓说坚决不度的蜜月也在苏格兰度了。“罗道夫斯对付女人就是有一套!”卢修斯如是感慨道,“连贝拉那么心高气傲的女人都被他迷住了,我和艾米克真是佩服之极!”末了又不忘拍他马屁:“还是主人您有眼光,硬是撮合了他俩,罗道夫斯当初还逃婚呢,这会不知道美成什么样儿了,要我说,这世上再没人比他和贝拉更适合彼此的了!”
这马屁拍得他莫名的心头火起。
纳吉尼一向对他的情绪感应锐敏,今早上知道他把去苏格兰送贝拉的罗道夫斯急召回风语堡后,当时就跑去找他,“你搞什么呢?”它问他,“隆巴顿那件事又不是只有罗道夫斯能办,明明是你把他和贝拉特里克斯硬凑成一对的,现在又横插一脚不让人家新婚的两口子待在一起,汤姆,你这么倒行逆施的到底是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很想知道。就像他此时很想知道,明明要去本尼维斯的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跑来这女人所在的威廉堡。
他往走廊上去,女人那细碎的步子就对他亦步亦趋,走廊里躺着两具男性麻瓜的尸体,茫然地闭着眼的模样仿佛只是睡着了,两人的身旁各躺着一柄麻瓜武器,是枪,他冷笑,哪个巫师要是连这破玩意都能打中,那真该被扔回霍格沃兹回炉重造。他向默不作声跟在自己身旁的女人看去,她立即说道:“这间旅店后面有一个大湖,我会在那处理尸体。”
他便不再多话,抬脚跨过尸体,往楼下去。他没有细看那两个死掉的麻瓜的长相,这已无意义,作为单攻击魔法之最,阿瓦达一击毙命。这魔法是他手把手教给贝拉的。很多很多年前,另一个女人手把手教给了他。死在那女人魔杖之下的人有多少?他不清楚,但有一点:她绝对不肯伤害麻瓜。
为此,他们不止吵过一架。每次都是她赢。
旅馆一楼的大堂,四个麻瓜女仆戚戚惶惶的挤在一处,望着他们走下楼梯,其中一个哭声问道:贝拉,火山呢?Voldemort转头去看她,只见她厌弃地看看女仆们,而后又望向自己,眼神在问:真的不用杀了她们?
他突然一刻也不想在这地方待了。
出了旅店,猎猎晚风送着测测的清寒,将庭院里的松柏摇曳出沙沙的声响,中央最高大的一棵松树上挂满了金色的星星,在风中闪烁着迷离的光亮。Voldemort驻足在树下,借着星光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件物事来,“拿着。”他将它放进Silber连忙伸来的手心,“我来这附近处理点事情,顺路把这个给你。”没错,这才是他来威廉堡的目的。
他交给她的是一只袖珍小巧的皮包,棕色的皮料已非常旧了,显得丑陋,而她显然不懂它真正的价值,就那么茫然地捧着在手上:“主人,这是?”
她不会认得这东西的,认得这东西的人活在世上的已没几个了。
“纳吉尼的玩意,你出门在外应该会用到。里面还有一些纳吉尼的东西,要是觉得占地方就扔掉……别让纳吉尼看见你带着它。”
听着他的交代,她发出受宠若惊的低呼,就在她的感激涕零声中,他离开了缀满星光的圣诞树下,没再回头:“待着吧,别送了。”
其实,若是他回头,他会看见Silber说主人您慢走时言不由衷的虚假;若是他腾空飞起时往下瞧上一眼,他会看见她眺望他离去的眼中的警惕。但是他没有。
他乘风飞翔,飞向夜空下云雾苍茫的本尼维斯,没听见云端下“啪”的一声,他送给她的那只珍贵的皮包被摔在了潮湿的土地上,被脚狠狠地踩进了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