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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奔宁山巅,无雨,沉暗的云潮被狂风驱赶鞭笞,在人们的头顶和脚下翻滚,日光刺出云隙,像一根根金色的手指,庄严地簇拥着那座雄伟的城堡,它被烙印着食死徒标记的古老城墙巍巍拱卫着,睥睨苍生般屹立在这万丈山巅之上。
风语堡,堡如其名,深渊环伺四周,狂风于此无时不在。与峭壁浑然一体的古堡被风蚀出了千万个沧桑的孔洞,山风灌涌其中,发出的声音像无数的鬼魂在低语、在叹息、在哭泣。
谁会愿意住在这种地方?
这是Silber第二次来到这里,上一次她满怀获救的感激,在城墙下将双手交给了这座古堡的主人;而这次,忐忑的汗水爬满了她的背脊,她站在及膝深的白雪上,向众神祈祷自己今日能从这地方全身而退。
陆续有食死徒受到手臂上标记的召唤,从英国各地赶了过来,这是一场食死徒骨干成员的例行集会。在往常,这种集会每周都会举行,但今天的集会距上次已过去半月有余。没人知道黑魔王消失这段日子去了哪里。古堡内外设有魔法禁制,不能幻影显形【注1】,食死徒们都在山坳处现身,再沿陡峭的山路徒步爬上山顶,仿佛是某种虔诚的朝拜。Silber和罗道夫斯是最先抵达的一批,但两人站在城墙外并不进去,借着这难得的机会,罗道夫斯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帮Silber认着人:
“左脸有烧伤的是吸血鬼安东宁·杜鲁哈,你已经见过了;在他后面进门的那个小个子是埃文·罗齐尔,有名的矿场主,他是新加入的食死徒,在我和贝拉特里克斯结婚那天他才对黑魔王宣誓效忠……唔?”他忽然面露狐疑,低声道:“罗齐尔怎么会收到集会的消息?我记得主人还没给他黑魔标记啊——”
他想要吗?Silber默默心道,我把我的剜下来给他。
巫师斗篷下,她的左臂依旧缠着纱布,那是一次天真而徒劳的自残式尝试,唯一的收获就是她的手臂被小刀划得血肉模糊,罗道夫斯知道后差点笑破肚皮,“就算你把这条胳膊整个都砍了,你也逃脱不了这个标记的控制。”他说,“这辈子你只能做随传随到的贝拉特里克斯,认命吧。”
Silber是真的认命了。
而今天,考验的时刻终于来了。这段时间她每天都对着巴拿督的镜子练习,按照罗道夫斯的描述模仿贝拉特里克斯的一举一动,然而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自己什么也模仿不来了,她好想下山跑掉。
一名男巫从两人身边经过,对她点头笑了笑才迈入风语堡的镂花铁门,Silber听见罗道夫斯低声对自己提点道:“那是卢修斯·马尔福,马尔福家这一代的独子,他在下个月将成为你的妹夫。”
那巫师有一头珀金色的平直长发,身板瘦挺,他冲她笑时Silber愣愣的毫无反应,却听罗道夫斯称赞道:“就是这样,不用理会他。下次把下巴再抬高点,记住,除了黑魔王,所有人在你眼里都是垃圾。”
“那你呢?”Silber问道,“你在贝拉特里克斯眼里又是什么?”
罗道夫斯咧嘴笑笑,发出一声无所谓的叹息:“啊,她总说我是垃圾中的垃圾。”
如果有女人在婚前就千方百计想置自己的丈夫于死地,这个女人就是贝拉特里克斯。她疯狂地迷恋着不爱她的另一个男人:她追随的主人,黑暗公爵。
而Silber从今天起得做这个贝拉。
Silber紧张得两腿发软。
“马尔福要娶的是你的哪个妹妹,还记得吗?”罗道夫斯考问她。
“是小妹纳西莎·布莱克。”Silber回答。“不是安多米达·布莱克。安多米达跟麻瓜私奔了,这件事被布莱克家族视为奇耻大辱。”不仅如此,就连贝拉也因为此事而被黑魔王冷落了,例行集会时不再被允许坐他身旁——黑魔王极其厌恶麻瓜,罗道夫斯已再三强调她要牢记这点。
那么,要是他知道她现在住在一所麻瓜孤儿院里,每天都和二十多个他讨厌的麻瓜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会怒得怎样处置她呢?Silber心想,这种事还是不要发生吧……罗道夫斯的一句话让她全身发起抖来:
“人到齐了,我们该进去了。”
他当先走向了那座巍峨的铁门,伸出纹有食死徒标记的左臂,脚步却不停下,他径直从紧闭的铁门穿了过去,仿佛那黑色的金属只是一团烟雾。Silber紧张得忘记了学习他的示范,没有伸出左手让铁门验明正身,被猛得弹翻在雪地上,只好爬起来重新再来。
穿过一座铺满了积雪的巨大庭院,便进入了风语堡的前门。古堡的内部远比外面看上去的要庞大,这里地处北奔宁,不仅曾是中世纪封建领主的领地,更是历史上极为重要的军事要塞,因为,再往北,就是爆发过无数次独立战争的苏格兰了。如今,麻瓜领主们积累了数个世纪的财宝已被剔除一空,弃若敝履,黑魔王的收藏取代了它们,那些妖精和矮人才懂得炼制的奇珍异宝,就那么随意地堆放在古堡各处,随便挑出其中一件,都是价值连城,即使以Silber此刻忐忑到极点的心情,也看得膛目结舌。‘等我可以摆脱贝拉特里克斯身份的那天,’她想,‘一定要偷走几件,去卖钱……’
也只敢想想而已。
率先进入风语堡的食死徒们已不见了踪影,罗道夫斯领着Silber沿着曲折的回廊穿过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厅堂,向举行集会的风息厅赶去,一路上,镀金的钢手握着火把从墙上投下摇动的光晕,风的声音在墙体中游荡,高似怪笑,低似鬼泣,他们经过了无数扇雕工华丽的橡木门,那其中一扇后的房间Silber曾住过一晚,并且在离开前干下了一件蠢事:她给黑魔王留了一封感谢信……
这件事,罗道夫斯是知道的。
在过去的这一星期里,罗道夫斯不仅让Silber学习贝拉的言行,连贝拉的笔迹也曾试图让她模仿,然而由于Silber的无可救药,他最后不得不宣布放弃。当时他愤怒地说:“贝拉特里克斯就算用脚写字,也写不出你这副鬼样!你的字能让所有看见的人全部变成瞎子!”
然后从那天开始他不准Silber再摸笔。
自己挖的坑还得自己填上,Silber必须在她的“感谢信”被黑魔王看到之前把它拿回来。
可是这地方复杂得跟迷宫一样,“罗道夫斯,我找不到我住过的那个房间了,怎么办?!”
“你能不能先担心眼前的事?”罗道夫斯烦躁地说:“马上就要见主人了你不当场露馅就是梅林保佑了!”
此时他们正往上爬一段螺旋形楼梯,有火把照明的回廊在脚下远离两人而去,四周变得黑暗,罗道夫斯掏出了魔杖,点亮荧光闪烁在前面照路,Silber跟在他身后说:“可我得把我留的字条找回来啊。他平时会把小白带在身边吗?小白可以帮我把字条偷偷拿回来。”
“首先——也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那只鸟不叫小白!”罗道夫斯暴躁道,“你当着黑魔王的面乱叫试试,我看你怎么收场!其次——也是我重点跟你说过的——黑魔王有两只宠物:那只老不死的猫头鹰和大蛇Nagini。它们俩对贝拉特里克斯的反感不亚于任何人,所以你最好祈祷别和那只鸟碰面,它对你的态度转变得太诡异了,任谁见了都会起疑……最后,我要告诉你,你的担心纯属多余!风语堡有上百个房间,黑魔王没事去你睡过的房间做什么?你那张字条,就算被他的家养小精灵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你写的东西又不重要,就是一张废纸,它是不会多事上交的。”
他的口气很不好,到了这个时候,紧张的人又何止Silber,站上最后一级楼梯,两人的面前现出一条宽敞的走廊,尽头处敞开着一双高大的橡木门,风声在这里止息,火炉的热气卷着人低沉的说话声从橡木门后扑面而来,风息厅到了。
罗道夫斯绷紧着脸,转头对Silber说道:“需要我再一次提醒你出了差池的后果吗?”
“不需要。你放心,我会谨守誓言,如果出了纰漏,我绝不拖你下水。”
他喉结滚动,却不再说话,迈开双脚,向风息厅走去。
‘尽人事吧,然后听天由命。’Silber吞了口唾沫,在身上擦了擦手心冒出的冷汗,跟了上去。
这里听不到风声,两座蛇嘴形状的壁炉在巨大的厅堂左右呼呼地吐着火焰,高阔的天花板下,纵深地陈列着一张八十英尺长的大理石会议桌。银绿、漆黑,是这里的主色调。冷,一如会议桌两旁那数十名男巫明里暗里望来的目光。
Silber用眼飞快地扫了一圈四周,没看见小白。
坐于桌首的男人慵懒地靠在高背椅里,身穿黑色塔夫绸长袍,袖口与竖领上皆绣着银色的蛇形饰纹。矿场主埃文·罗齐尔抱着一只文件夹站在他身旁,正在磕磕绊绊地陈述着什么,男人微微地低着年轻而英俊的脸庞,手指扶在额际,在侧耳倾听。Silber和罗道夫斯的脚步声让他抬起了漆黑的眸子,他的手指从额角落回高背椅扶手,隔着长桌,向这对相继步入风息厅的夫妻瞥来——
那淡无温度的眼光叫Silber几乎没忍住当场给他下跪。
‘例行集会上不需要行跪礼。’这是罗道夫斯教她的规矩之一。
罗道夫斯进门后就将自己的斗篷挂到了壁炉旁的衣帽架上,越过暗地打量着他俩的一干食死徒向桌首走去,他的位置在那里。Silber却仍在门边踟蹰,想找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过去。
可这时Voldemort开口了。他说:“贝拉,过来,你坐我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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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风语堡内外不能幻影显形,但堡外可以幻影移形。V殿偶尔会乘马车上山,就像西瑞斯来找他那晚那样,不过大部分时候是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