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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歆受太子所托, 第二日晨间才将此事告知太子妃瓜尔佳氏,并耐心地安抚她:“太子妃且宽心,殿下身边有众多侍卫保护,必可安危无恙。”
太子妃眉眼间生出些许担忧,然并非是为太子离京,而是因为皇阿玛的病情。
而对于太子的出行, 太子妃极宽宏道:“自是当以皇阿玛为重,殿下一片孝心, 我身为太子妃,理应全力支持,教殿下无后顾之忧。”
容歆恍惚之中,耳边似是响起多年前, 小小的讷敏笑着对她说:“容姐姐,我定会操持好后宫,教皇上无后顾之忧。”
“也会保护好我和殿下的孩子……”
太子妃的声音扯会她的神思,容歆勾起唇角,极肯定道:“您只管放心, 我既是回来,定不会有‘意外’发生。”
太子妃腹中的孩子, 于太子至关重要, 除非他注定命薄,否则容歆不会教这个孩子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太子妃闻言,信任道:“幸好姑姑您回来了。”
“太子妃谬赞,此为应当应分。”
然而容歆心中也在替太子欣喜, 太子妃心性坚韧,对太子而言,实乃一大幸事。
两人又闲话了些宫内外之事,太子妃忽然道:“姑姑,前日我去向皇玛嬷请安时,巧遇了钮祜禄贵妃,她听说您要回来,想请您回宫后去长春宫坐一坐,您若是已休息好,随时想赴约不必特意知会我。”
容歆闻得太子妃所言,微一沉思,想起太子妃方才听她提起宫外时的向往之色,便笑道:“长春宫凉爽,太子妃可要一同去稍坐片刻?”
太子妃瞬时眼睛一亮,确认道:“姑姑,颂宜可以同往吗?自我怀孕,丹彤姑姑她们生怕我出事,轻易不敢教我出毓庆宫,我也控制不住地着紧起来了。”
“谨慎有必要,只是过犹不及。”容歆温和道,“您有孕,正该心情开阔,若是心情憋闷,反倒于腹中孩子不好。”
更何况,康熙的逆鳞便是皇嗣。
前期进宫的嫔位们,如今剩下的不多,惠妃呐喇氏和荣妃马佳氏皆经历过丧子之痛,且又有当年御花园惊猫一事以及某些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后宫中少有以子嗣生事之人。
至于太子如今的后院,还真没有能掀起风浪之人,所以小心些有必要,但确实不必战战兢兢。
而太子妃一听她如此说,当即便点头道:“那姑姑您稍等我片刻,我梳妆之后便和您一并出去。”
容歆温和地看着她,“不急,您慢慢来便是,我有些礼物要带给赫舍里贵人,也要回屋去准备。”
她是昨日才知道珂琪也查出了身孕,比太子妃的月份要早一些,听绿沈说现下已经稍稍显怀。
回来前,容歆有为珂琪准备礼物,而现下她是两个人,容歆便又加重了礼,其实昨日便已准备好,未免太子妃着急才如此说而已。
容歆暂且离开,浅缃随后便来到她的屋子,又与她细致地说了些毓庆宫的情况。
这两年太子妃管着毓庆宫,一丝差错也无,只如今太子妃有了身孕,不便过于劳累,其她人便多照看一些。
“如今女官回来了,咱们便又有了主心骨。”
容歆不置可否,反而笑着说:“这两年你们做得极好,倒也不必我多事。”
浅缃紧张地问:“女官您不管吗?”
“毓庆宫虽小,如今却是太子妃的修行,咱们也该多给年轻人些历练的机会,事必躬亲恐会养坏了他们。”
她们的人生已经走上后半段,太子妃等人却正是好时候,没有人能永远地陪着谁,适当地放手是必须要做得,
而浅缃若有所思良久,笑道:“您说的是,像从前齐嬷嬷放手让咱们陪娘娘一同成长一般,咱们也该信任太子妃。”
容歆笑着颔首,见窗外太子妃的贴身宫女过来,便捧起手掌大小的雕花木盒,起身,和太子妃一同前往长春宫。
太子妃有孕,但她往日里便身体极好,遂从毓庆宫到长春宫这一段路,她毫不费力,轿辇只能一直跟在后头。
丹彤一直不错眼地盯着太子妃,生怕她有一点不适,然而容歆始终若无其事地陪太子妃说话,丹彤只得忍下想要脱口而出的话。
容歆先前已经派人到长春宫禀报,遂她和太子妃一到长春宫门,便被宫侍恭敬地请进去。
钮祜禄贵妃和赫舍里贵人皆在葡萄架下乘凉,而除了长春宫的两位主人之外,荣妃马佳氏也在。
三人一见到太子妃,纷纷起身相应,众人寒暄过,钮祜禄贵妃便请太子妃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落座。
石凳上皆包着软垫,容歆眼瞅着丹彤眼中神色从紧张转为放松,暗暗记在心中。
长春宫在钮祜禄贵妃和赫舍里贵人的经营下极与众不同,这个炎热的天气,一并坐在葡萄架下,吃着新摘下的蔬果,甚至不需要放冰解暑。
钮祜禄贵妃三人,钮祜禄贵妃和荣妃位高,赫舍里贵人和太子有另一重关系,姑且可以算作是太子妃的长辈。
几人又皆有心亲近,说起话来便随意一些,气氛也极和谐。
而如今这个时候,因为战事,几人便是闲话家常,也不免提及前线和皇上的安危,眉间皆是沉重。
二十八年,清军与准噶尔两万精兵于□□会河大战,噶尔丹的弓形阵作战灵活机动,十分难破,加之准噶尔火器优势,清军溃不成军,几乎全军覆没。
康熙闻得战败之讯,大怒,而此时,俄国已与大清签订合约,却仍然与噶尔丹频频接触。
康熙为大局,一边命人挑起准噶尔内部争端,一边遣人去俄国交涉,阻止俄国为准噶尔提供任何火力支持。
然而战事依旧焦灼,噶尔丹率精锐之师已攻至长城外,距离京城仅六百多里,京中粮盐商铺价格飞涨,人心惶惶,康熙因此决定御驾亲征。
五万大军出征,分左右两路,授和硕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领三万左路军,皇长子胤褆为副将;授和硕恭亲王为安北大将军,领两万右路军,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札为副将。
与此同时,康熙钦点佟国纲、佟国维兄弟,明珠、纳兰性德父子等朝中重臣一同随军出征,而后命索额图留在京中辅佐太子。
就在两军将于乌兰布通交战之际,康熙染病,方才有了太子胤礽和三阿哥胤祉连夜离京,日夜兼程赶往乌兰布通之事。
然而实际上,康熙只是战事压力过大,一时不慎便染上风寒,初时确实高热不退,病情显得有些危急,因此才有人快马加鞭送信给京中的太子。
等到太子得了信儿和三阿哥赶往乌兰布通时,康熙的高热已转为低烧不退,危急程度大大降低。
他头几日高烧不退,头脑不清之时仍然忧虑不止,为大清,为战事,为太子……
因此,在某一日稍微清醒之际,康熙便命人寻了几位内大臣到他病榻前,立下旨意,倘若他有任何万一,便由太子继位,继续统率大军与准噶尔军作战,务必将敌寇逐出中原。
至于对旁人的安排,康熙精力不济,只留了一句“太子仁善友悌,必不会亏待太妃兄弟”,便陷入昏迷。
待过了几日,康熙身体渐渐好转,思及他先前留下的“遗照”,只道回京后需得细致补充,并未收回。
不想,众人劝请康熙回朝养病之时,明珠向康熙密奏:“回禀皇上,臣昨日闻得京中传闻,太子已命九门提督等严加监管京城、皇宫,另……索额图私制为太子制龙袍皇冠,如此不臣之心,奴才实在无法视而不见。”
康熙面色沉沉,声音中隐含风暴:“明珠,朕暂且宽恕于你,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知构陷太子和朝中重臣的后果?”
明珠“噗通”一声跪地,以头抢地,“奴才万不敢欺蒙于皇上,请皇上明察秋毫!”
康熙眼前一阵黑沉,怒道:“滚!”
而他气昏过去之前,心中却是相信,若非确有其事,明珠定然不敢这般直白地状告,可他又是那般相信太子,绝对无法相信太子有任何迫切继位的不孝之心……
这一遭刺激,康熙原本稳定下来的烧热,隐隐又有起复的趋势,经御医连夜诊看,方才再次稳定下来。
第二日康熙醒过来,并未先过问前线战事,反而问道:“太子可是已经在路上?”
梁九功恭敬道:“回禀皇上,才收到的孝心,太子殿下和三殿下马不停蹄,若无意外,晚间想必便会抵达营地。”
“派人回京查验明珠所言。”康熙面无表情,但他喉间溢出的咳声,明确地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梁九功应诺,随后又孝心地劝道:“请皇上保重身体,太子殿下向来孝顺有加,此事恐怕是有些误会……”
康熙凛冽的眼神倏地射向梁九功。
梁九功立即跌跪地上,畏惧道:“奴才多嘴,请皇上恕罪。”
康熙躺在榻上,眼神渐渐恍惚。
他亲自教养太子长大,对太子倾尽心血,也正是因此,他心中不可控地便会在感情上对太子更加苛责,哪怕他理智上相信太子不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正在此时,毓庆宫中,容歆也听闻索额图私下里命人为太子准备龙袍皇冠,渐渐攥紧拳头。
太子分明只命人护卫京城,不准人扰乱京城秩序,纵是言辞严酷,也绝无皇上未崩便登基之心。
容歆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备马车,去赫舍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