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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钮祜禄贵妃的邀请, 实则应该是赫舍里贵人的邀请,太子拒绝了,容歆便问了三阿哥和四阿哥,三阿哥想去。
而三阿哥话多,在慈宁宫说出此事,皇太后见五阿哥胤祺眼中羡慕不已, 便叫容歆多照看一个五阿哥。
所以容歆出现在长春宫时,带着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以及五阿哥胤祺。
赫舍里·珂琪没有看到太子, 眼中有一瞬间的失望闪过,但随即便掩饰过去,眼神温柔似水道:“容女官是先喝一壶茶,还是直接带着几位阿哥去摘葡萄?”
容歆询问地看向三阿哥。
三阿哥立即便道:“不渴, 现在便去摘葡萄。”
珂琪含笑点头,“既然如此,便随我来吧。”
几个阿哥随着她来到葡萄架下,在宫人的帮助下嬉笑着摘葡萄玩儿,而珂琪始终对他们温声细语, 笑意盈盈。
容歆的温柔,暗含锋芒;而赫舍里·珂琪的温柔, 却是浑身上下透着暖玉般的温润, 自内而外。
犹记得她初进宫时的胆小,如今这般模样,便证明她在宫中过得确实极好,容歆不由自主地看向钮祜禄·济兰……
贵妃钮祜禄氏察觉到, 回视,“容女官?”
“太子未能前来……劳烦贵妃宽慰赫舍里小主。”
“无需言明,我懂得。”钮祜禄氏望着葡萄架下的珂琪,轻声道,“珂琪姐姐也懂。”
容歆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转开。
这世上许多东西会变,也有很多东西难以转移。济兰和珂琪,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延续……
“贵妃娘娘,宜妃娘娘来了?”
“宜妃?”钮祜禄氏对郭络罗氏的不请自来有些惊讶,却不能拒之门外,便道,“请到这儿来吧。”
待宫人退下,钮祜禄氏道:“这可真是稀奇……”
“也不稀奇。”容歆示意她看几位阿哥,道,“宫中消息走得快,想必是知道了。”
钮祜禄氏眼睛停在五阿哥胤祺身上,颔首。
而宜妃进来,与贵妃屈膝行礼,寒暄的话也没有,径直走向葡萄架,小心翼翼地与五阿哥说话。
两刻钟后,荣妃马佳氏也到了长春宫,和钮祜禄氏、容歆站在一处说话。
荣妃之所以不像宜妃那般急着和儿子亲近,具是因为她偶尔会直白地邀请容歆带着三阿哥去钟粹宫,母子两个隔段日子便能够亲近一番。
母子分离一事,后宫中有子嗣的嫔妃心情大致是共通地,遂她难得没有挤兑宜妃。
然她那张嘴,宽容只是一时的,对象也不拘于在眼前的人。
“我这进来才知道宜妃在这儿,该不会过一会儿,淑贵妃和德嫔也来了吧?”荣妃勾起嘴角,戏谑道,“那可真就是长春宫的稀客了。”
钮祜禄贵妃淡定回道:“不会来。”
“德嫔位分低,不好不请自来,淑贵妃可不见得。”荣妃将鬓边的一缕头发拂到耳后,假惺惺地赞道,“毕竟咱们淑贵妃最是面面俱到,更何况是做个慈祥的养母呢?”
钮祜禄贵妃依然简洁道:“不会来。”
容歆抬眸,正好与钮祜禄贵妃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睛中看到几分意味深长。
而荣妃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并不真的关心淑贵妃佟佳氏和德嫔乌雅氏到底来不来。
七日后,康熙回京,太子与众年长些的阿哥们随后宫妃嫔们一同列在宫门口,迎接皇上归宫。
容歆待在毓庆宫,和齐嬷嬷在一处坐着,两人俱对康熙的回归反应十分平淡,不见欣喜。
康熙回宫之后,第一时间便前往慈宁宫探望太皇太后,亲眼见太皇太后已恢复康健,这才放下心问询旁的事情。
太子很晚才回来,容歆也不许他再看书,催着人早点儿睡下。
第二日,大阿哥胤禔出现在毓庆宫,一直到晚上,他才提着一个绸缎包裹来到容歆面前。
容歆一见到他,便关心道:“大阿哥,您围猎可有受伤?”
大阿哥酝酿的话堵在口中,回答道:“并未受伤,身边一直有护卫保护。”
“如此便好。”容歆平和地笑了笑。
“姑姑,”大阿哥这才将包裹状似不经意地放在茶桌上,道:“这是我猎得猎物硝制的皮毛,您若是不嫌弃少,便收下做个毛领……”
“我自然是不会嫌弃的。”容歆拿起来,笑着询问道,“我这是第一次收到亲手猎到的皮毛,您不介意我直接打开吧?”
大阿哥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抬抬手,道:“您随意。”
容歆拆开绸缎包裹,见里面是雪白的兔毛,有三张,确实不多,但可以做一个毛领一双袖口,想必还会富余些。
“这个颜色正适合我,我一定会物尽其用,一丝一毫都不会浪费。”
“那、那倒也不必。”大阿哥眼神瞥向一边,不去看容歆,“姑姑若是喜欢,明年围猎我再送给你便是。”
容歆眼角眉梢尽是笑意,“谢谢大阿哥。”
这时,太子与三阿哥、四阿哥一同进来,三阿哥几步跨到大阿哥跟前,兴致勃勃地追问道:“大哥,兴安围场事什么样子的?”
许是许久未见,大阿哥难得耐心道:“广阔无垠,人眼难以望到边界,且野物众多,那是真正的猛兽,极凶猛!”
“大哥,听说皇阿玛猎得了黑熊,当时场景如何?”
三阿哥问出此话,太子与四阿哥也双双看向大阿哥,等待他的回答。
大阿哥极骄傲仰慕道:“那黑熊几乎有两人高,出现时周围尽皆惊呼,然而皇阿玛镇定自若,硬弓拉满,瞬间利箭飞出,正中那黑熊的眼睛,待到第二箭射出,直直地插向黑熊喉部,它挣扎几息,便轰然倒地,霎时欢呼震天!”
太子并三阿哥、四阿哥眼神中尽是敬仰,容歆失笑,低头仔细收起兔毛。
而大阿哥说过皇阿玛猎得的猎物,又道:“咱们八旗的子弟,皆十分英勇,最少也猎得一二猎物,更有勇猛者,收获极多,可惜我臂力有限,拉不得硬弓。”
“大哥你快说一说。”
“就说明相家的纳兰性德,我几乎一直与他在一起,利箭直接穿透了野狼的喉咙,极勇猛;还有安和亲王的儿子经希,看起来不甚强壮,不想骑术极好……”大阿哥又说了几个在此次围猎中收到嘉奖的子弟。
太子眼神微沉,大阿哥后面的话便没有继续听下去。
容歆注意到,待几位阿哥离开阿哥所,便来到他的书房,也不打扰他读书,只安静地陪着。
太子多年来养成的勤学专注的习惯,直到就寝的时间到了,才放下书,道:“我听得大哥所言,尚且对赫舍里家子弟有一丝恨铁不成钢,更遑论皇额娘。”
竟不是因为别家子弟更优秀,而是因为赫舍里家的年轻一辈不上进……
容歆手轻轻搁在他的肩上,道:“有些人,权势富贵享受久了便会沉溺于其中,不知上进,您如今瞧着明大人家的子嗣优秀,许是两代三代之后,也是如此。”
索额图与明珠二人,虽皆是出自满洲大姓,但索额图是首辅索尼的儿子,仕途几乎一帆风顺;明珠祖上叶赫呐喇一系也显赫,然他走至今日这般权势,更多的是靠着自己一点点爬上来的。
明珠的长子纳兰性德极得康熙赏识,据闻与太子同岁的次子纳兰揆叙也是极出色的,同龄的八旗子弟中少有能比。
而太子对于容歆所言,思索良久,道:“所以皇阿玛对我们兄弟极严格,便是不想子孙不肖,毁了祖宗基业。”
他这么说,也对。
容歆看着一点小事便大受启发的太子,颇觉自己如今对他的影响越加少了,反倒是太子,屡次给她带来撼动。
……
第二日,容歆来到前殿,便被绿沈请至空地。
“女官,您知道昨夜发生什么了吗?”
“你都多大岁数了?怎地也学会卖关子了?”容歆直接道,“有事便说。”
绿沈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低声道:“昨夜里皇上本来掀了翊坤宫宜妃的牌子,然而还未出乾清门,便被承乾宫的人截了!”
“淑贵妃……截宜妃?”这么明目张胆?容歆有些许惊讶。
这宫中绝对没有傻透了的人,像淑贵妃佟佳氏,从前可从未正面与惠、宜、荣三妃的任何一个交锋过。
估计便是宜妃自己,也是又惊又怒的。
毕竟三妃对淑贵妃了解甚深,便是看不惯她那副姿态,却也知这争宠向来是各凭本事,而且淑贵妃佟佳氏也确实从未做过截人那类颇不要颜面的手段……
突然,一个念头闪入脑中,容歆说道:“皇上不是那等随意改变决定之人,难道……”
绿沈猛点头,眼睛因为这么刺激的事儿微微睁大,道:“淑贵妃有孕了!说是迎皇上归宫之后便感到些许不适,叫了太医过来,才得知了这个大喜事。”
容歆挑眉,接过她的话,“所以便迫不及待地告知皇上了?”
“嗯嗯嗯嗯。”
容歆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女官,你笑什么?”绿沈满眼都透着“想知道”。
容歆笑容未减,故作神秘道:“你只要知道宜妃受不得这个气,便足够了。”
绿沈有些着急,“那跟您笑有什么关系?”
“这么好奇?”
绿沈连连点头。
容歆却转身道:“不告诉你,自己想去。”
“女官——”绿沈急得跺脚,“我都与您分享了。”
容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径直去寻毓庆宫中擅长女红的宫女,请她帮着将大阿哥送的皮毛缝到冬装上去。
那宫女仔细打量了几眼三张皮毛,问道:“还剩余一些,女官还要吗?”
“可否缝制成兔子玩偶?大小不论,看着做便是。”
宫女思索片刻,点头道:“可以。”
容歆塞给她三颗银瓜子,“便有劳了。”
那宫女连忙推辞,“不用不用,只是小活计,废不得许多功夫。”
“我请你帮忙,定是要耽误休息时间,你应得的,收下便是。”
宫女推辞不过,便双手接了过来,“女官放心,我定然好生为您做着。”
“仔细眼睛,我不着急。”
而与此同时,承乾宫——
康熙面无表情,喜怒难辨道:“你是说,无需将手中的宫权交与钮祜禄氏?”
淑贵妃佟佳氏温婉答道:“臣妾想着,左右我和钮祜禄妹妹分管这宫务,也不甚乏累,何必将宫务全压在钮祜禄妹妹肩上,她毕竟年轻了些,恐怕出差错。”
“钮祜禄氏管理宫务一处,确实无功无过。”康熙并不看她,淡淡道,“可还有惠妃、荣妃可以帮衬,你确定如此?”
淑贵妃扶着肚子,她当然重视自己这个难得的孩子,可她已经失了一半的宫务,若是此时撒手,生产之后回不来该怎么办?
她在这宫中可还有立足之地?
她好不容易才挽回皇上的些许肯定,仁孝皇后当初都可以孕中管着宫务,她只管了一半,有何不可?
遂,淑贵妃咬牙点头道:“是,臣妾会衡量,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臣妾自然会请辞。”
康熙看着她,良久,在淑贵妃眼神睫毛颤动之后,沉声道:“那便由你吧。”
淑贵妃扯了扯嘴角,躬身,有些许苦涩道:“谢皇上。”
而淑贵妃依然掌管宫务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后宫。荣妃满腹的话憋得实在不行,选来选去,便造访了惠妃的延禧宫。
惠妃得知她来延禧宫,比当初得知淑贵妃截宜妃还要惊讶,见到荣妃直接便脱口道:“这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吗?荣妃竟然来我这延禧宫了?”
荣妃也不用她让,径自坐下,直奔主题:“你说淑贵妃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什么东西能有皇嗣重要?”
惠妃轻轻抬起茶盏,轻轻吹了吹,道:“这轻重缓急,也是当初仁孝皇后养出来的,否则你知道个什么?”
“我今日可不是为了与你争吵,你若是再这般阴阳怪气,我便不与你说了!”
惠妃看向她的眼神中,明明白白的“我并不想与你说”。
荣妃见状,突然一笑,靠在椅背上,道:“你说若是大皇子知道,当初御花园惊猫事件,是你命人暗地里威胁那太监自杀死无对证,又散播容歆的流言,他会如何想?”
惠妃眼神一冷,锐利地刺向荣妃,“空口无凭,荣妃可不要胡言乱语。”
“是不是无凭无证又有何关系?”荣妃半点儿不怕,反而继续道,“但凡有个风声,便是一根刺插在大阿哥心里,毕竟容歆对大阿哥可是如同养母般的存在……”
“你来我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些?”
荣妃依然得意道:“他们还猜是因为你弄了镯子嫁祸淑贵妃,所以皇上才罚你,却不知内里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惠妃牙关咬紧,“马佳氏……”
荣妃不在意她的色变,忽然问道:“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你说淑贵妃难道真以为自己能效仿仁孝皇后?”
惠妃:“……”脑子有病。
荣妃依然自顾自地说道:“她既不是仁孝皇后,身边又没有一个容歆,脑子坏掉了,竟然怀着身孕还想管宫务?她不是一向都娇弱吗?”
惠妃面无表情道:“若是没有御花园一事,再封后宫时,她哪怕不是皇后,也该是皇贵妃。可皇上因她无能,收走一半宫权不说,大封时又连个位分都没晋,考虑良多实属正常。”
“那也是皇嗣更重要些。”荣妃理所当然道。
惠妃微顿,到底点头附和道:“是,皇嗣重要。”
“你说宜妃会怎么回敬淑贵妃?”荣妃眼睛极亮,兴冲冲道,“她那个醋性子,肯定会截回来,你说还会不会有旁的?”
惠妃忍耐道:“只截人便足够教淑贵妃憋闷焦躁,过犹不及,宜妃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也是,怀孕时胡思乱想,就够淑贵妃受得了,她还偏偏非要管宫务。”
惠妃见她真的有越说越起劲儿的趋势,问道:“你到底有完没完?我忍你一时,你别得寸进尺。皇上当初对我做出惩罚又不张扬,便是要息事宁人不教大阿哥知道,你若是多嘴,也得不了好。”
荣妃顿时睁大双眼,“竟是真的?!”
“……”
惠妃紧紧抓住茶盏,怒道:“所以你诳我?”
荣妃讪笑,“那倒也不是,我这番猜想完全是基于我对你的了解。”
她已经尽兴,又好像占了个大便宜,再不多留,起身便走,走了几步,又转过头道:“我其实也不太了解你,是从皇上久未留宿你宫中猜到的?”
“马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