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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与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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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氏叫宋嘉言一道去主院儿,是想着宋嘉言素来与寻常闺秀不同,很有见识。雅*文*言*情*首*发如今宋荣在宫里生死不知,家里就靠宋嘉让了,三个臭皮匠一个诸葛亮,大家一起想法子,说不定能帮上些忙呢。

    宋嘉让并不在小纪氏的院儿里,他带着宋嘉诺安排家中男仆守门巡院子去了。

    小纪氏道,“你们怎么来了?”命丫环在椅中铺好软垫,方令戚氏坐了。

    戚氏扶腰坐下,道,“怕太太担心,我和妹妹来瞧瞧太太。大家一起坐坐,时间也好挨些。”

    小纪氏叹道,“你还怀着身子呢,过来我这榻上躺一躺。咱们娘仨好生说说话,我心里慌的了不得。”外头乱糟糟,这个时候,有人伴着说说话儿也是好的。

    戚氏也未推辞,道声谢,就过去榻上斜躺着了。小纪氏命丫环拿了床软被过来给戚氏盖在身上,戚氏道,“刚刚妹妹安慰了我一番,我觉着妹妹的话在理。”就把宋嘉言的话大致学了一遍,道,“太太莫担心,咱们家,逢年过节奉香礼佛,每年还会舍米舍面的行善事,不会有事的。”

    小纪氏直觉的点头,“是啊。”肯定不会有事的。

    一时,宋嘉让宋嘉诺回来了,小纪氏忙问,“怎么样了?”

    宋嘉让道,“都安排好了,门户上安排了可靠的壮仆,也有巡夜的奴才。叫他们拎着铜锣,有事一敲铜锣就里外知晓了。”

    “那,你父亲可怎么办?”宋嘉让是长子,但宋荣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啊。万一宋荣有个好歹,这个家到底如何,实不好说。

    宋嘉让早有打算,道,“我去杨家看看。”宋嘉让并不知道杨征已死的事,只想着,杨大将军是禁卫军统领,帝都乱成这样,杨家肯定有些灵通消息。

    戚氏却是放心不下,支起身子道,“这怎么成?外头乱的很。你若出去有个好歹,一家子可怎么过?”好歹现在宋嘉让是安全的,家里长男,遇事还得指着宋嘉让拿主意呢。

    小纪氏亦道,“不妥,你们谁都不能出去。”真伤着哪个,怎么交待!而且,这个时候,还真得宋嘉让在家撑着。

    宋嘉言道,“尽人事,听天命。父亲在宫里不会有事的。家里门户闭紧了,吃喝都在府里,谁都不要出去!”宋荣的性子,宋嘉言很了解,宋荣是个审时度势的人,绝不是那种会主动牺牲的愣头青。即便聪明如宋嘉言,到底不是先知,亦料不到谋反的人竟是吴家兄弟!

    一家子正在商量对策,外头又来报,秦峥来了。

    宋嘉让道,“现在也不要管什么繁琐规矩了,请秦峥进来。”

    宋嘉诺出去迎了迎秦峥。

    秦峥一身蓝色锦衣,随意一揖,对宋嘉让道,“阿让,你陪我去杨家一趟。”说着,秦峥从怀里取出绢布,上面四个绢秀大字:东宫救驾。下面还有太后印玺。

    秦峥道,“仁德郡王家的下人拿着这个来我们府上,祖父担心的很,宫里已经点起狼烟了。祖父去了御林军范大将军府上,着我来找你,你家与杨家是姻亲,我们一道去杨家走一趟,看杨家那里如何了?”

    宋家求稳,秦老尚书却是人老心不老,既得救驾懿旨,身为臣子,哪儿能坐而视之。非但自己出去,另派了秦峥来宋家。

    宋嘉让道,“好!”

    戚氏知道拦不住了,心下担心不已,叮嘱道,“多带几个忠心的奴才跟着。”

    原本,宋嘉言镇定的很。但,宋嘉让突然要与秦峥出门,外头这样乱,宋嘉言顿时提心吊胆,道,“朝中重臣、宗室王亲都在宫里,如今帝都,群龙无首。能在禁宫谋反,威胁御驾,不知是禁卫军还是御林军,必然是有一部分人反了!杨大将军为禁卫军统领,这个时候,正当要杨家表现忠心!杨大将军虽不在府内,杨家也不是没有男人!若是杨家不肯相助,你们一定要小心。这个时候,人心难测,总要先下手为强才好!”言下之意,若有变故,必要先行下手!

    戚氏忙道,“我大姐姐嫁到杨家,杨家,杨家……”杨家再重要,总不会比自己男人的性命安危更重要,戚氏叮嘱丈夫,“你们是连襟儿,必要时,提一提戚家,性命安危要紧。”

    宋嘉言道,“正是此话。”实在不成,直接投降,先保住性命,再谋将来吧。

    宋嘉让道,“不必担心,我跟阿峥去去就回。”对宋嘉诺说,“家里就靠你了!”

    宋嘉诺从来都是个很有担当的人,握拳道,“大哥放心吧!”

    这一次,来秦家的有三位中低军官,以及帝都府尹的儿子,都深更半夜的被请到了秦家。

    没办法,三品以上官员被恩准进宫赴宴,帝都城的中高层官员将领,如今留下来的,除了无功名的官宦子弟,似宋嘉让这般。不然,便是官低职微,没资格去赴宴的。

    几人官职虽低,却各有来头儿。杨建是禁卫军杨大将军的长子,范畴乃御林军范大将军的长子,胡锐是护城军胡大将军的儿子,且三人各在军在任职,有一定的威望。

    秦老尚书把宫内传出的救驾懿旨给大家看了,对着皇帝方面一拱手,沉声道,“如今,逆臣谋反,陛下被困宫闱,我等应进宫勤王,方不负圣恩!”

    杨建道,“老大人,我十分明白老大人焦急之心。只是,自来军中规矩,无圣上谕旨,任何军队不可进宫!就是我们护卫宫宿,也是依着规矩,要交换对牌验证身份,方能入宫!如今只是太后懿旨,无圣谕,我实在不敢轻率而为。”

    “是啊,尚书大人,我等官阶不高,平日是听上面吩咐,如今这……”范畴也很为难。

    “若陛下谕旨,臣等没的二话。太后懿旨,我等实不敢冒犯禁宫。”万一是太后谋反怎么办?

    有一些话是推辞,有一些话,却是实心话。

    进宫勤王,勤的好是一世荣华,若是勤不好……再说了,勤哪个王呢?宫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呢?索性待宫里分出胜负,他们再听从胜利者的调谴就是。

    若真给秦尚书三言五语的把禁卫军、御林军、护城军调动起来,这天下是姓秦还是姓穆啊,他们也不必活着了。

    秦峥道,“话虽如此,祖父也知各位各有各的难处。只是如今宫内浓烟乍起,月色之下犹可辩析。虽然各位无谕不可率兵进宫,不过,率兵于宫外安守,并不为难吧?”若要这些人进宫,实在不易,秦峥索性再退一步。

    “小秦大人,您是探花出身,必然知咱们的难处。”他们是军人,不同于文人,若是随便谁都能差谴他们,那就是笑话了。

    三人皆不松口,秦家祖孙都为难起来。

    秦峥思量一时,道,“不如,请宜德大长公主出面。”也不怪秦峥会这样想,宫外已经没有皇家之人了。凭一个秦家,这几人是断不会听命的。有皇家之人出面,凡事便总能有个商量。

    其实,宫里的烟都烧了那么久,事态紧急,这谁都心里有数。但,军人有军人的原则,不能秦家父子说啥,他们便信啥?万一秦家父子就是逆臣呢?

    杨征之子杨建道,“若是宜德大长公主肯出面,小臣愿意护送宜德大长公主到宫外。”

    有杨建表态,范畴、胡锐皆应了,他们可以有一些妥协,但是,这需要有一个份量足够重的人出面。秦家祖孙是不成的,论家势,他们哪一家都不比秦家差。

    胡锐又道,“如今九门皆闭,事急从权,小臣拼着违背军命,可开朱雀门,请秦大人去西山将宜德大长公主接回城中吧。”

    秦老大人道,“还得请诸位稳定帝都城的安危。”

    “下官等份内之责。”

    秦峥要去请宜德大长公主,杨建范畴胡锐各派了一行军队相随,既是保护,也是防范吧。

    秦老大人叮嘱,“一切皆要小心。”对宋嘉让道,“要麻烦大姑娘了。”若是秦峥一个人去,宜德大长公主知道你是哪棵葱啊!怕是根本不会理睬秦峥。秦峥一说要请宜德大长公主,秦老尚书便心中有数,明白孙子的想法。

    宜德大长公主久居老梅庵,现在帝都城里,除了宋嘉言,再有与宜德大长公主相熟的人,都在宫内死活不知呢。

    宋嘉让替妹妹应下,道,“应该的。”这个时候,这种情势,半分不容宋嘉言推辞。

    宋嘉让回去,本来是想随着宋嘉言一道出城的,宋嘉言看戚氏一直担心宋嘉让,道,“二弟年纪小,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嫂子还有身孕,明天老太太醒了,也要有个应对之人。哥,你别去了,有阿峥在,我不会有事的。”

    秦峥道,“我便是丢了自己的性命,也会护住言妹妹的安危。”

    这种时节,宋嘉让也不与秦峥客套,“记着你说的话,一定要把我妹妹安全的送回来。”

    宋嘉言换了一身男装,就随秦峥去了。

    也就是宋嘉言的身体素质,不然,这一路快马加鞭,寻常女人当真撑不下来。

    若没有宋嘉言,更是难进老梅庵。

    这深更半夜的,庵中女尼一见是宋嘉言,忙问,“这么晚了,嘉言你怎么来了?”自出老梅庵已有三年了,不怪庵中女尼还记得宋嘉言。因得了老梅师太的允许,宋嘉言每年都会到老梅庵给师太请安。

    宋嘉言轻轻的调整呼吸道,“宫中有变,我来找师太求助。”不论是不是出家,宜德大长公主总归是穆家人。

    女尼不敢自作主张,一面请宋嘉言往里走,一面进去通报。

    宋嘉言坐了一柱香的时间,老梅师太身边的知善女尼请她进去相见。老梅师太已经穿好僧衣,宋嘉言跪下行礼,没有半丝慌乱,道,“深夜打扰师太清静,是小女无礼了。”虽是来求助老梅师太,但,若是一幅逃难逃荒的样子就太难看了。

    “起来说话吧。”老梅师太道,“我本是修行之人,不该管外头的事。不过,想着你并非鲁莽之人,深夜至此,想来定有原因。”

    宋嘉言便把她知道的宫中的情形说了一遍,“家父官职微薄,侥幸亦可宫内赴宴。但,自家父进宫到现在,都不见回来。非但如此,所有进宫赴宴的皇亲国戚,朝之重臣,诰命夫人,皆不见归来。而且,宫中燃起狼烟,又有救驾的懿旨传了出来。”宋嘉言将印有太后印玺的绢布捧给老梅师太,道,“今天原是册立太子的好日子。小女猜度,太子刚刚册立,又是日后的皇位继承人,并没有谋反的理由。上面这东宫救驾又是何意呢?小女料想,约摸是陛下与太子等皆为逆臣所困,陷于东宫,急待救驾。”

    “只是,如今城中三品以上官员皆奉旨赴宴,余下都是小官微吏,不见陛下谕旨,他们断不敢率兵轻近皇城。若无人相救,则陛下安危难测。”

    老梅师太轻轻的叹了口气,“自古如此。”

    老梅师太这把年纪,又生于皇室,根本是见怪不怪。

    宋嘉言道,“小女知师太清净惯了的,本不该拿外面琐事来打扰师太。再者,皇室之事,也不该小女妄自揣度。不过,太子刚立,小女侥生于官宦之家,从未听说太子有何失德之处。就是陛下,只看这些年国泰民安,便知陛下乃仁君圣主。”

    “历史中,从来不乏皇位争夺,血腥四起,虽说成王败寇,只是,若事只以成败而论,未免失之公义。小女见陛下与太子之危难,不由想到唐时太宗皇帝玄武门之变。但,此事又与唐太宗时有所不同。彼时,太宗皇帝赫赫战功,无人不服。今者,太子殿下未有失德,余下皇子殿下未见功绩,难道只因一时阴谋得逞,便可以谋取皇位吗?”

    “若皇位依照此等方式更迭,则世间公道何在?”

    “何况,依小女看,事情尚未至此险要之处?”宋嘉言从从容容道,“陛下为帝多年,帝都之中,多的是忠贞之士。只是,陛下如今被困宫中,谕旨不得外传,故而,空有这许多忠臣良将,碍于国法律规,不敢近宫闱一步,近而使陛□处险地。如今帝都内外,唯师太身份最高,若师太肯出面,救陛下于危难,亦是救天下于危难。此等善果功德,非师太莫属。”

    老梅师太未应亦未拒绝,忽而问,“你带了军队来老梅庵么?”

    宋嘉言正色道,“陛□处险境,必有军队为逆党所用。不过,帝都是陛下的帝都,纵使有人为逆党所有,人数亦是有限。能近御前者,非禁卫军,便是御林军。小女深夜来求见师太,心里不得不早做准备,便要一阵御林军一队禁卫军一阵护城军护送小女而来。”

    “谋逆乃重罪,逆党必是私下行动。纵使军队为逆党收买,应是二者之一。依陛下心性圣明,不可能三支军队皆有谋逆之人。故此,小女带他们来山上,一为护送小女安危,二则也是让他们互为监视防备的意思。”她并无百分百的把握,但,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老梅师太微微点头,“好吧,我随你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