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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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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悦懿回到宿舍时, 其他三名女生已经在做就寝准备了。

    顾丽丽之前炫耀自己的的确良衣服, 却连一件睡衣都没有。倒是刘文秀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了一套睡衣, 换上之后就躺到了床上。

    顾丽丽眼气起来,冷哼了一声:“资产阶级享乐主义!”

    刘文秀有点难堪,闭上眼不理她。

    简悦懿刚想开口怼人, 松鼠已经看明白了她的意图, 主动问她:“主人, 要不要收拾收拾她?这人太讨厌了!”

    她扬了扬眉毛,用眼神问它:你怎么收拾她?

    松鼠“嘿嘿”一笑,忽然仰天吱吱一叫。

    宿舍四周立时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然后, 无数的吱吱声响起, 像是在回应它的叫声一样。

    一只老鼠从窗外蹿了进来, 人立而起, 望着松鼠君。

    松鼠爪爪指向顾丽丽, 老鼠得令, 立马朝她的方向蹿了过去!

    顾丽丽和杨艳都是女生, 一开始看到自己寝室跑进来一只老鼠, 已经吓得尖叫起来。两个女生都往自己铺上逃!

    能攀爬窗户的老鼠, 会被床铺这种东西阻拦吗?当然不会。

    它施展灵活的身手,一下子就蹿上了顾丽丽的床,跳到她的被子上去!

    顾丽丽被吓得花容失色,牵起被子的一角就往床下抖,想把耗子抖下床去!

    结果耗子实在是太灵活了!它前爪抓住被子, 被抖动停止,马上翻身钻进了被子里!

    这可就吓人了,因为顾丽丽也正盖着那床被子的,这不就等于是在跟耗子同床共枕吗?

    顾丽丽吓得想往床下蹦,可灵活的耗子已经爬到她腿上了。她的尖叫声凄厉得顿时划破了整栋宿舍楼……

    可小耗子今晚的任务并不是要咬她。

    它把任务一做完,就赶紧溜下了床,人立着对松鼠敬了个军礼:报告长官,任务完成!

    松鼠回敬了一个军礼:同志辛苦了!

    小耗子得了夸奖,高兴地蹿上窗台,而窗后已经聚集了好多双黑豆子般的小眼睛。那些小眼睛的主人艳羡地看着小耗子,羡慕它能够为大妖怪办事。

    唉,算了,谁叫人家动作快呢?

    耗子们无奈退去。

    顾丽丽吓得声嘶力竭,然后………发现自己的脚上竟有点热热的感觉?

    她翻开棉被,一股尿臊味儿顿时袭来。再一看,自己脚上竟是一滩黄黄的耗子尿!

    “啊啊啊啊啊啊!”顾丽丽又气又怕,当场哭了起来。

    她的棉被也吸收了一部分耗子尿,眼看今晚是没法儿睡了。

    好在杨艳平时是跟着她混的,这会儿好歹还是忍住恶心问她:“要不然……你今晚跟我一起睡好了?”问完,又添了一句,“不过,你得把脚洗干净呐,多洗几遍。万一把味儿带到我床上来就……”

    顾丽丽咬着下唇瞪了她一眼!把杨艳瞪得缩了缩脖子。

    这两个女生刚刚光顾着害怕去了,根本没注意到小耗子跟松鼠敬礼的事。而刘文秀倒是看到了,可她并没放在心上——动物怎么可能懂得行军礼呢?估计就是凑巧摆出了那个姿势吧?

    她刚刚被顾丽丽挤兑了,心里正不舒服。现在看到有野耗子在她脚上拉尿,觉得好笑得不行。她不是一个喜欢得罪人的人,就把被子拉到头上盖住,躲在里面偷偷笑。

    简悦懿也好笑得不行,给了松鼠君一个赞许的笑容。不过,她也觉得奇怪,它现在已经没有内丹了,怎么还能驱使其它动物为它办事呢?

    早和她培养出默契的松鼠君,看出了主子的疑惑,得意地道:“我和主人是订立了契约的,主人修行提升了,我的修行也会提升。而且内丹没有了,可以通过修行再次结丹嘛。以我现在的水准,偶尔施点小法术,骗骗那群没见识的小耗子还是没问题的。”

    简悦懿差点被它逗笑了,骗耗子,这果然是“大魔王”的行径!

    被顾丽丽的尖叫声惊动的其它寝室的女生,挤过来十几个探听情况的,听说她是被一只耗子爬到身上撒了尿,都觉得又吃惊又好笑。

    但大家还是有礼貌地表达了一番关心,并回自己寝室报信。从这天晚上起,静斋宿舍楼每一间寝室的女孩,在晚上熄灯前都会关闭好窗户再睡觉了。

    顾丽丽诉了番苦,又去洗手池那边把脚冲干净了,情绪才平衡下来。躺到杨艳床上,嘀咕着叫杨艳明天帮忙一起洗被子。

    而简悦懿这会儿已经平躺在床上闭上眼,开始修行了。

    直到这会儿,她才明白自己的床位被安排到这个位置,其实也是她气运的显现。

    这个临窗的床位刚好暴露在月亮的清辉之下,对于需要吸收日月星斗精华的她来说,无疑是最合适的铺位了。晚上没事的时候,安安静静地躺上床,随时随地都能开始修行。

    她闭上眼两三秒,压低声音问松鼠:“不用跏趺坐,能修行吗?”

    “跏趺坐和手印,其实是用来帮助修行者更快地让混乱的杂念平静下来的一种方式。你要是能做到啥都不想,既不昏沉又不掉举,那就任何姿势都能修。”

    “掉举?”这是什么?

    “昏沉和掉举是禅定的两大盖障。有了它们,就不可能有定。昏沉,顾名思义就是头脑昏昏沉沉的,没有足够的力量定在禅修所缘上。具体到你现在使用的修行方法上面,也就是说你的心对专注在丹田上没有兴趣,脑子里空空荡荡的,跟睡觉前的状态很像,它就自动认为现在该睡觉了。然后你就昏沉了,然后你可能就睡着了……”

    它解释得特别通俗,通俗到甚至有点可爱,让她忍不住伸手指戳它玩。松鼠君已经发现撒娇和卖萌对自己颇有好处了,它马上抱住她的手指,用小脑袋蹭啊蹭,还把小脸脸给她揉。

    接着继续解释:“掉举就是心往外攀缘,生起杂念。一般都是心里有挂碍没放下,就算是在修行时,也忍不住会生出念头来。不过,你估计这方面的问题不大。你做什么都那么顺利,老天爷都直接送到你面前来,你还有啥可挂碍的?唉……福报大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说罢,又开始撒娇,整个身体抱住她的手指蹭啊蹭的,简直像在跳后世的钢管舞……

    她撸了撸小松鼠,就躺平在床上,接受着月光的照耀,然后垂目微闭,开始进入修行状态。

    她深吸一口气,放松身心,让念头平静下来。再把注意力放到丹田炼炉处。

    这是京市的3月天,隆冬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虽然气温有所回升,不再白雪皑皑,但也还是和南方温带城市的三九天有得一拼。

    她只是把注意力投注到丹田上,那里却像是被按动了某个钮一样,一股暖意渐渐升起。四散往四肢百骸、经络百脉,再往神经末梢而去。最后,连手指脚趾这类离心脏最远,最易生冻疮的地方也温暖起来。

    她知道身体的变化。但整颗心只保持在单纯的“知道”上面,不起更多念头。

    于是丹田炼炉开始变空变大,像身体中央突然有个黑洞一般。它的吸力通过中脉和百会穴,开始撷取外部的月亮光华。一股清凉的感觉顿时自百会升起,有一股柔和的能量从那里缓缓下降,经中脉到达丹田炼炉。

    清凉与丹田本具的火热混合在一起,彼此争斗不休,渐渐化归一体。

    平息。平息。

    整个人达到前所未有的通明状态。

    简悦懿睁开眼睛的刹那,甚至有种错觉,觉得自己的眼神好像变得有力度了。

    此时,宿舍里已经响起沉稳的呼吸声。其他三个女生都已睡熟。

    而松鼠君却还乖巧地以跏趺坐姿坐在枕头上,安然修行。

    对于妖怪来说,修行应该是大事吧?她想。没有吵它,静静地等它睁开眼睛。

    良久,松鼠君发出一声叹息,终于睁开它的黑豆眼。睁眼第一句话,就是问简悦懿:“你的修行又进步了吧?”

    “是吗?”她把刚刚的修行体验告诉了它。

    它感叹一声:“难怪今天的修行,我也很在状态。整个过程都不怎么起念头,原来是你进步了~。你这是已经开始能吸纳日月精华了哦。普通的妖怪要练到这一步,起码得好几十年才行。老天爷的亲闺女果然不一样啊!”

    “以前难道不是在吸纳日月精华吗?”

    “那个只是徒有形式而已。要到达一定境界,才能真正开启修行之门。就好像你们人类读书,每个人念的教材都是一样的,但考试的时候出来的成绩,不也分三六九等吗?成绩好的,学习总是能举一反三,把教材通达于心;成绩差的,就只是身体在课堂里坐着,摆出一副学习的花架子出来而已。”

    简悦懿:……

    松鼠君:“哦哦哦,我不是说你的修行以前很差!不管是纵向比较,还是横向比较,你都比别的修行者进展得快好多了!但一条路摆在眼前,谁都得很走前面的路,才有机会走后面的路嘛!”它擦擦汗,这回没说错话了吧?刚刚的话说出歧义来了,真要命!

    它其实是想说,她已经很很很很很厉害了!

    “到了这一步,以后会有什么不一样吗?”她问。

    “从现在开始,你就能洗经易髓,与众不同了,吱吱吱~。以后练到一定程序,还能在天上飞哦~。”

    “……然后好被科学家捉去解剖分析吗?”

    “……”松鼠郁闷了,“你也可以隐藏实力,不飞天嘛。总之,凡夫要去别的地方还得坐车、乘飞机,你飞一飞就去了,多好啊。”

    发现没什么实际用处,简悦懿很干脆地倒头就睡。临睡前还觉得,还是修行的副产品——记忆力以及五感的增强比较管用。

    确实很管用。

    第二天早起,她在牙刷上挤好牙膏,拿起漱口杯就去了洗手池那边。而隔得这么远,她却把寝室里的讨论听得清清楚楚的。

    她听到顾丽丽在跟杨艳商量:“我那床棉被被耗子撒了尿,就算再怎么洗,里面的棉花能洗干净吗?今天早上反正是迎新大会,去了也没啥意思。干脆咱们俩磨一下洋工,等那个叫简悦懿的走了,你帮我把她那床棉被拆了!”

    杨艳吃惊地道:“你是要把她那床棉被的棉花,换到你这边来?会不会被发现啊?”

    “发现啥啊?耗子拉尿那块儿扔了不就得了?都没味儿,她怎么发现?不过,有没有细菌我就不知道了,呵呵。”

    简悦懿无语地刷完牙,清洗好漱口杯和牙刷,走回201室。

    刘文秀赶紧把她拉到外面去,低声跟她讲:“我刚刚好像听到顾丽丽她们在说被子的事。她们咬着耳朵说的,我也没听清楚。不过,她们讲的要是光明正大的事儿,干嘛非要交头接耳的?可别是嫌自己的棉被脏,在打你的主意吧!”

    简悦懿点点头,进去把自己的被褥叠好,然后塞进了床下的那个大柜子里。塞完,还不忘对刘文秀道:“你也把被褥收起来吧,万一被耗子爬了怎么办?”

    顺便,再气气顾丽丽,对她说道:“不过,耗子应该不会爬我们的棉被才对。它都那么喜欢你的被子,喜欢到在上面撒尿打标记了,这应该是要搬家搬到你床上去的意思吧?可能,它还想在你床上下崽子也说不定呢。”

    吓得顾丽丽一下子白了脸,赶紧拆了棉被,把耗子拉尿的那部分拿去扔了!又打肥皂反反复复洗了好多次手,这才白着脸又回寝室。

    ***

    77级新生的迎新大会是在学校大礼堂进行的。

    这所始建于1917年的建筑物,是由外国人设计建造的。1921年才落成,建筑面积有1843平方米,固定座椅有1487个。在当年,它的造价就要15万5千元。其气势之宏伟,在当年是国内仅有的。

    简悦懿和同学们走进这座颇具古希腊爱奥尼风格的建筑,心里的震憾实在不小。即使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动乱,建筑外观和内貌都已经有一种历史感了,但当年的辉煌依然清晰可见。

    和后世的豆腐渣工程不一样的是,它看起来虽然陈旧,但因为用的都是当初最好的建筑材料,破损的地方并不多。只要经过一定程度的修缮,是可以再现当年的风貌的。

    迎新会上,先是由校长致辞。此时的校长姓刘,是一位看上去就慈眉善目的,大约60岁上下的男性。他梳着大背头,发际线已经往后退了很多,穿着一件军便服。

    这时期的大学还存在革/委/会,刘校长身兼党委书记和革/委/会主任一职,一上来就说了许多“无产阶级精神”、“成为国家栋梁之材”之类的套话。

    但很快,他就拿出一个塑封袋来,指着袋里的东西,亲切地问在场新生:“知道这是什么吗?”

    塑封袋、丝袜和的确良这些东西,在后世是滥大街的货。但在这个年代,却是高档品。看到校长用塑封袋装东西,新生们直觉就觉得袋里装的是精贵物品。

    “这是1934年6月,考取了我校第七届庚款留美学生的钱学森先生,送给我校的水稻种子!这批种子可不普通啊,这是他自m国带回国的曾经邀游过太空的种子!”刘校长从塑封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粒种子,展示给大家看。

    这粒种子实在太小了,学生们根本看不清楚。但1970年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的成功发射,让所有人都记住了我国的航天之父钱学森的名字。所有人也都知道了m国曾扬言,这位钱先生的价值能抵5个师的兵力,知道为了归国报效祖国,他曾受过多大的磨难。

    种子虽小,但代表的意义不小。77级的新生都激动了起来,有些人着急地嚷嚷着:“看不到啊看不到!”

    刘校长笑着说:“大家都别着急,本校稍后会举办校史展览。到时候,钱先生送给母校的这袋种子也会放在展览品之列。大家都可以去看一看,感受一下知识分子对于国家建设的重要性。”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严肃下来:“钱先生能成为我校最知名的校友之一,能为国家航天事业的发展做出如此大的贡献,跟他读书时的刻苦努力是分不开的。你们都是去年底从570万参加高考的考生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国家是给你们每一个人都发放了助学金补助的。”

    “我希望你们从今天起,能够尽可能地把时间用在学习上面,不要辜负了党和国家对你们的栽培。要向所有从清大出去,为国家和社会发展出力的学兄学姐们学习,做一个对人民对社会有用的人才!你们说好不好?”

    底下立时响起一片整整齐齐的,气势震天的叫“好”声!

    所有人的热血都在沸腾!

    接下来就是新生代表发言这类模式化的流程了。

    让简悦懿备感意外的是,上台发言的竟是那天那个身上发光的男生。

    天人当新生代表?她觉得有点好笑。

    正想着,就发现对方的视线似乎往她这边扫过来。想到松鼠君提到的,没事不要乱招惹天人,再想到自己五感都那么灵,这个天人五感肯定更了不得。顿时收住了脸上的笑容,好好听发言。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这个天人的样貌还真是无可挑剔。古风美男式的丹凤长眸,长眉入鬓。伏犀鼻,山根直上印堂。嘴唇不算厚,但也并不薄,显然不是不近人情之人。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非常干净。而最特别的,是他的眼睛。普通人的眼底总有这样那样的情绪,或是一闪即逝的,可能蕴含各式含义的眼神。

    但他不是。

    他的眼睛只是纯粹地反映着外部世界。

    简悦懿莫名地觉得,这应该才是修行人该有的眼神。

    松鼠君也好奇地望着这个天人,一边望一边喳呼:“哦,原来他在人界的名字叫顾韵林啊。不知道他有没有人间的爹妈。”

    说完,它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顾韵林的目光扫过来了。

    简悦懿觉得好笑,它叫她没事别招惹天人,结果它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迎新会结束之后,各院系内部又开了一次会,是关于学生分班和发放书籍的。

    后世大学分班都是按以下层级来的:学院——系——专业——班级。但77年恢复高考实在太仓促了,大学里好多的讲师、教授都在特殊时期被拉去劳/改了,临时拼凑的情况下,这一年可以报考的专业是历年最少的。

    要到78年的高考,一些专业才得到了恢复。但也都还是严重不足。

    于是,简悦懿所在的考古系就发生了这么一件有意思的事:考古系下面就只有孤零零一个考古专业,而且班级只有两个班。

    把课程表抄好后,简悦懿又去问了问各门课上课的地点。这才跟刘文秀一起回宿舍了。

    刘文秀没上过大学,十年特殊时期里又只有寥寥零星的大学召收工农兵学员,她自然无从得知大学里上课的情况。拿着课程表,她惊讶地对简悦懿道:“学校里面的课程安排怎么这么奇怪?你看,有时候一整天就只有一门课,有时候全天排得满满的。上课的地点还不一样!”

    “是啊,所以上课前得提前去占好位置才行。按时去,肯定得坐后排了。”

    “后排就后排呗,我觉得无所谓啊。”

    高中的课堂确实无所谓。“可你看,有些课是在阶梯教室上的。一间阶梯教室少说可以容纳二、三百人同时听课。你要坐到后排,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什么,都看不清楚。前面假如有人说话,你连老师讲课的声音都听不清。还何谈学习?”

    刘文秀愣住了:“大学和高中怎么这么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