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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的不知道昨天到底喝了多少。
或许是太激动了又或许是这些天滴酒不沾自己的酒量不知不觉得下降了。总之有一种断片儿的感觉,就像当初刚刚来到这个七百年前的时代一样。
紧接着昨天夜里的记忆就像潮水一般卷席而来,伴随着根本止不住的头痛。叶应武咬了咬牙,勉强睁开眼睛。温柔的阳光带着丝丝暖意照在身上,分外的舒服,不过这意味着时候已经不早了,否则床榻外面薄薄的罗帐是可以将之挡住的。
昨天夜里,都了什么?反正印象中是李叹还有白怒涛都很激动,又碰上皓月当空的好景色,酒不醉人人自醉,就算是没有歌舞声乐,三个人都已经沉醉在其中,甚至还带着丝丝屡屡英雄相惜的味道。而后来张贵、王达这两个以后少不了要和李叹、白怒涛打交道的人都被叶应武叫了过来,结果就莫名其妙的演变成白怒涛和王达这两个副手对着拼酒,再后来更加莫名其妙的几个人都被卷了进去。
然后······叶应武一阵头痛。
“醒了?”轻柔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素手轻轻掀开罗帐,绮琴坐在床沿,另外一只手上端着醒酒汤,正笑着看向头痛欲裂的叶应武:“昨天夜里回来,夫君一身酒气,可当真是把妾身吓了一跳呢。”
叶应武苦笑着坐起身来,任由自家娘子一勺一勺的服侍将醒酒汤喝下去,温软的汤汁入喉,方才感觉不断跳动的神经总算是平复下来。绮琴随手将汤碗放下,腾出手来为叶应武轻轻揉着额角。感受着自家娘子温柔和体贴还有那弥散开来的淡淡幽香,饶是叶应武前生今世都是在脂粉堆里面打滚,也忍不住有些陶醉。
毕竟身边这貌美如仙的人儿,怎么是那些庸脂俗粉能够比的。
“为什么早上不叫我,好的今天去送一送昨夜的客人。”不过叶应武突然间想起来自己答应李叹前去相送,急忙忍不住带着些责备的语气道。
不过绮琴依旧是像往常一样不卑不亢的轻声回答:“那两位客人也是半个时辰之前刚刚离开的,他们昨天夜里喝的恐怕也不少,知道使君还在睡,便吩咐不要打扰使君,不过陆通判已经替使君前去码头相送了。”
陆秀夫?叶应武一怔,旋即放下心来,这些计划都是陆秀夫知道的,他去相送倒还真的没有什么可怀疑的。现在整个天武军上下,恐怕也就只有那个一直泡在演武场的天武军四厢都指挥副使苏刘义不知道了,不过以苏刘义忠义厚道的性格,难免会把不住口风。相比较下来,陆秀夫和谢枋得这些文官虽然也是忠义之辈,但是一想到其中关乎到宋廷的退路,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帮忙掩饰。
“昨天铃铛夫君在书房睡着了,这些天夫君是真的累了。”绮琴看着叶应武脸上的憔悴,忍不住劝道,“不如今天便在后宅休息一天,若是身子垮了,就算有再多的大事也是流水落花。”
叶应武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没有想要下榻的动作,反而自然而然的重新躺回床上,笑嘻嘻的道:“是啊,这几天是累了儿,累的夜里都没有精力折腾了,难怪我家琴儿这一副深闺怨妇的样子,看来真是夫君的错。”
“谁那个!”绮琴两颊像火烧一般红彤彤的,狠狠的白了叶应武一眼,便要起身,却不料身后叶应武猛地做起来将她拦腰搂住,浑厚的气息几乎贴住了耳垂。
“夫君,白天!”微微挣扎了一下,绮琴不想忤逆叶应武的意思,只能和他一起躺倒在床上,不过还是下意识的想要反驳。
只不过叶应武对此自然是充耳不闻。清风拂面,罗帐微暖。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呼喝声,铃铛这丫头倒是机灵,将在门外候着的丫鬟婆子全都驱散干净,免得自家脸皮薄的娘子以后在这些丫鬟面前抬不起头来。不过听着轻微的声音,铃铛还是忍不住白了身后一眼,使君总是这么不正经,自家娘子还总是顺着他。
“铃铛!铃铛!”突然间铃铛听见叶应武很没有形象的大声喊自己,几乎是下意识的让那些丫鬟婆子们离得远远的,然后飞快的凑到门前,轻轻咳嗽一声方才道:
“郎君可是有什么事?”
后院中,原本“郎君”是绮琴称呼叶应武的,其他人都称呼“使君”,只不过后来叶应武感觉还是别扭,无奈之下绮琴只能更进一步称呼“夫君”,而其他丫鬟婆子则称呼“郎君”。
“把门敞开,热!”叶应武没好气的吼了一声。
铃铛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好在那些丫鬟婆子们都已经被撵得远远的了,没有听见,当下里铃铛哭笑不得的把门打开,对于自家郎君这样,也实在是无言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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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气爽,云淡风轻。
潺潺的流水在夏风中带着些许的清凉,叶应武一身灰色的麻袍,走在叶府后院的路上。虽然是下午,不过胜在路一侧就是水塘,所以还不算热得令人难受。多亏了此时还算是地理上一个的冰河期,否则在空调房中长大的叶应武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清新的空气,瓦蓝的天空,浓绿的树叶,七百年前这个还没有被工业污染的时代,处处透露着生机和活力,让这位偷得浮生半日闲在家中后院散步的叶使君心中很是舒服。
远处青山隐隐,近处垂柳依依。
刹那间叶应武有一种想要效仿古人仰天长啸的冲动。然而就在这时,轻柔的声音在重重树影之后传来,就像是潺潺的流水。
“前瞻马耳九仙山。碧连天。晚云闲。城上高台、真个是超然。莫使匆匆**散,今夜里,月婵娟。
溪鸥鹭静联拳。去翩翩。轻烟。人事凄凉、回首便他年。莫忘使君歌笑处,垂柳下,矮槐前。”
叶应武一怔,这词虽然有些偏,但是他也知道是苏轼的《江城子》,而这声音,则分明是陆家娘子陆婉言,只是不知道这个温婉当中自有三分活泼的少女为什么开口却是苏轼带着丝丝凄凉的词。难道只是看着这庭院当中当真有的垂柳矮槐随口吟诵么?
叶应武下意识的看去,就在不远处,兴**的北城门已经修葺的差不多,那高耸的城楼,倒还真的配得上“城上高台”,而这晴空万里的样子,今天夜里怕也免不了是“月婵娟”,再看那水塘中来去的鸳鸯水鸟,竟然隐隐约约的都和词中滋味相符合。
难不成是这少女思念镇江的家人了?这么一想她似乎在这兴**也呆了有月余,倒好像真的应该回去了,否则定然就会有自诩为“高雅清明”的理学之人开始嚼舌根了。
一抹坏笑挂上嘴角,叶应武挥了挥衣袖,曼声吟诵道:“吴山深,楚山深。空谷佳人柔水音,有谁知此心。”
柳影重重之后,陆婉言显然是一怔,她也是聪明的人儿,更何况本就爱好这诗词歌赋,又怎能不明白叶应武区区几句词里面的意味所在,自己正是镇江吴地之人,而此处兴**当为楚地。
然而陆婉言还是勉强平静下来心态,淡淡的道:“可是使君?使君这《山渐青》,似乎只有上阕呢。”
“《山渐青》?”叶应武看着柳树丛后那个绰约的人影,轻声笑道,“然而某更喜欢称呼为《长相思》。下阕在此,且听好了,风肃肃,云肃肃,闲却愁肠一阕词,水映柳槐林。”
陆婉言已经听不清楚叶应武后半阙是什么,当“长相思”三个字入耳的时候,这个一向乐观的娘子,终于忍不住任由泪珠断线般掉落流淌。
自以为不错的将这一阕《山渐青》或者《长相思》念完,叶应武略有些陶醉的闭目半刻,却发现柳树之后并没有传来陆婉言的回答,便诧异地从前面阡陌路绕了过去,那苗条倩影依旧站在那里,只不过俏脸之上已经带着两道泪痕。
“可是有什么伤心事?”叶应武也有些诧异,自己不过是调笑了两句,而且自以为还是很高级的调笑,要知道前世的自己,可不会为了几个偶然结识的拜金女开口吟诗,因为就算她们听了恐怕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
难道这个时代的姑娘听到掩藏的这么深的只是带着丝缕调笑意味的诗词,就会自认为被欺负了?
缓缓迎上叶应武错愕的目光,陆婉言微微摇头:“使君莫怪女子一时失态,只是使君的诗词触动了些许伤心的事情,所以······”
叶应武知道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只是缓缓头:“对了,平日里倒还没有见过你来着后院里面闲走啊,今天前来,只是对着这柳树矮槐吟诵诗词么?”
躲开叶应武的目光,陆婉言轻声道:“女子在此处盘桓的时间未免太长了,家中已然来信催促回去,所以女子打算在明天动身,今日前来,便是想要最后看一眼此处风光,触景生情,还望使君见谅,这些天款待,女子还不知道怎么感谢使君呢。”
“明天走?”叶应武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间无比娇弱的女孩,突然间明白为什么绮琴一直欲言又止,或许就是陆婉言不让她出来,所以绮琴虽然很想告诉叶应武,最后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既然如此,且先陪某在这后院当中走走。”
“嗯。”陆婉言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原本灵动的气质已经被心翼翼的掩藏起来,现在流露出来的是属于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和大家闺秀独有的矜持。当然,按照叶应武的话来,就是在七百年后已经消逝殆尽的“矫情”。
两个人略有些尴尬的在柳影重重当中并肩而走。的道路蜿蜒曲折,当真是应了那“曲径通幽”四个字。保持了片刻的沉默,叶应武轻声道:“堂前花草,可是长离?”
陆婉言娇躯一颤,堂前花草,是指自己么?而那长离,却是凤凰朱雀的别称,然而此时拿来指自己的离开,反倒是莫名的契合感。长离,此间分别,当是永世长离么?
当下里微微咬了咬牙,陆婉言鼓足勇气缓缓道:“东归孤雁,终会西还。”
完之后,陆婉言俏脸已经通红,下意识的微微后退一步。
叶应武深深地看了陆婉言一眼,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自己都已经成了情圣了,还以为搞定这个漂亮女孩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没有想到这就将她的心意逼出来了。难道是自己的气场太强大了?气质太吸引人了?
“咳咳。”叶应武无奈的咳嗽两声,两个人尴尬的对视一眼,旋即飞快的将交错的目光挪开。陆婉言勉强道:“没有想到使君也是满腹经纶,以前倒是婉言看了。”
缓缓头,叶应武倒也没有什么,本来在大学的时候自己就对诗词歌赋比较感兴趣,或者这应该是唯一能够让他从尘世的喧嚣当中逃离寻找到一方净土的途径了。只不过虽然读了很多,却很少自己写些什么,一般都是妙手偶得之后方才记下来。
刚才确实不知道触动了哪里的灵感,随手拈来一阕《长相思》,倒也还算得过去。
意识到自己现在明显走神了,叶应武急忙微微头,不知不觉得两个人已经穿过幽深的径,前方豁然开朗,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碧水柔波,九曲回廊。
叶应武突然转过身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靥如玉,轻声笑道:“待到来年,依旧满庭芳。此去远隔青山重重,保重。”
依旧满庭芳。陆婉言心中一颤,毫不犹豫的直直迎上叶应武火热的目光,然后郑重的头。无论是长离还是暂别,自己依旧是这年少使君心仪的堂前花草,依然会在人生的某一刻,为他绽放满庭芳。
虽然是青山重重,但是依旧有绿水迢迢,相通彼此。刹那间,陆婉言突然踮起脚尖,在叶应武脸上蜻蜓水般碰触一下,旋即飞快地跑走了,只在叶应武的目光中留下一道渐行渐远的倩影。
感受着脸颊上阴风吹过而有的丝丝凉意,叶应武并没有拂去,而是这样静静的伫立在水塘之畔,伫立在暖暖风中。风轻柔,却隐隐约约的送来悠悠的琴声,紧接着便看见那个渐渐消失的身影再一次驻足,回首凝望。
浅浅的歌声伴着从水亭当中传来的琴声飘扬过来。
“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唱歌的人,正是刚才那矜持温婉的陆家娘子,只不过此时从这歌声当中,叶应武听到的更多的,不再是温婉矜持,而是自己熟悉的灵动。
“这个琴儿,倒还真是推波助澜不留余力啊。”叶应武将目光转移到那被罗帐挡住的水亭当中,整个叶府当中,能够弹奏出如此琴声,也就只有绮琴了,叶应武也只能喃喃苦笑道,“看来今天上午下手不够狠啊。”
堂前花草虽是长离,却终归有相见的一天。叶应武在风中爽朗一笑,朗声吟诵着“何妨吟啸且徐行,一蓑烟雨任平生”,转身漫步走入刚才和陆婉言并肩漫步而来的径。
而不远处的水亭之上,铃铛微微掀开珠帘罗帐,看着那消失在林子中的人影,轻轻道:“娘子,郎君走了。”
琴声渐渐平息,绮琴本来庄重肃穆、波澜不惊的俏脸上,终于还是绽放出一丝笑容,刹那间就连铃铛都有被摄住心魂的感觉。这临安花魁一边轻轻抚着琴弦,一边浅笑道:“有情人虽未成眷侣,却已互表心意,何尝不是喜事。”
铃铛忍不住吐了吐舌头,一边按捺住冲着自家娘子坐鬼脸的冲动,一边暗暗腹诽娘子你这样,心今天夜里郎君变换着花样折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