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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直至潼山之行结束, 二皇子眼睛都等绿了,也未等到商婵婵和谢翎私会。甚至马厩外的白旗都再未换成过红旗。
关于此事, 商婵婵其实也挺郁闷的。
实在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四人本想趁此次在宫外好好玩玩。商婵婵还想学骑马呢,结果通通不曾实现。
归根究底, 全因那日谢翎在射猎中的表现, 不禁让太上皇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戎马生涯, 少年英姿。
于是看谢翎就十分的合心意, 七日间都叫他随行在侧, 还时常点拨两句行军之道。
这样一来, 谢翎跟他亲爹都甚少能见上,何况别人了。
正所谓世事无常造化弄人,谢翎这几日见得最多的却是二皇子:毕竟二皇子正努力在太上皇跟前尽孝呢。
萧诚日日见谢翎冷着一张脸在自己跟前晃,简直气的吐血, 恨不得绑了谢翎去私会。
二皇子对谢翎含恨之余, 又发觉了另外一件诡异的事情。
于是请安时就问着柳贵妃:“母妃, 近来我在别苑中行走,常撞上表妹。”
她怎么不好好侍奉母后皇太后, 竟满宫里乱逛呢?逛也罢了,她还总是掉东西,不是掉手帕就是掉香囊,光我看到就三回了。这样不稳重,母妃得好好说说她。”
萧诚的目光甚高,非公侯世家的女儿根本看不上, 季婉婉给他做了妾室他都要大怒。
所以根本没考虑过柳菡嫣,对她的女儿情思更是无所觉。
他只是想起当年柳菡嫣进宫,满头珠玉滚落在地,被平宁大长公主抬着摇钱树进宫来笑话的旧事。
生恐这个表妹再给他丢脸,这才跟柳贵妃提了一句。
然而柳贵妃却是立刻明白了:她别的地方再蠢,女儿心思这方面却是聪明,不由恼了。
现在他们母子势微,更要给二皇子寻个强有力的岳家才行。柳菡嫣怎么能动这样的心思!
贵妃本想着让侄女嫁给世家儿郎,好为柳家增添光辉。如今看来,竟是不必了,得赶紧找个机会把她送回蜀地才是。
然她还不及操作这事,后宫中就又生了波澜。
德嫔贾元春晋为德妃,更蒙圣恩殊宠,另赐封号贤,且享贵妃份例。
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商婵婵对商太后的操作佩服的五体投地:贾元春封号贤,足以怄死贤妃,享贵妃份例,更会让柳贵妃跳脚。
但如此殊荣,却让太上皇笑逐颜开,直夸皇上仁厚孝顺,皇后贤惠明理。
实际操作者商太后深藏功与名。
对太上皇来说,他一露出对老臣之家的厚爱来,皇上就知情识趣,立刻让贾元春的尊荣比肩另两位育有皇子的妃嫔。
这给的不是荣国府面子,给的是太上皇本人面子。
说到底,太上皇对宁荣二公的怀念是表象,最重要的还是确认自己的无上威严和十足的掌控力。
无论此事内里如何,但在外人看来,贾元春乃是盛宠优渥,远超诸妃。
荣国府一时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人人奉承不已。
连着贾宝玉在户部言辞放诞之事都无人敢再提及耻笑。
更有人道,贾宝玉有这样一位贵妃姐姐,便是个纨绔以后也不愁前程,怪不得有衔玉而生的吉兆呢。
于是这些日子宁荣两处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洋洋得意,言笑鼎沸不绝。
唯有凤姐儿心下冷笑。
贾琏的调令已经下来,乃是前往江南之地任丹徒县令。虽比他捐的同知官职要低,却是正经实缺,乃一方父母官。
且丹徒之地为通商巨埠,往来扬子江、运河间者必取道于此,故船舶云集,贸易繁盛,此地县令可是个好差事。
凤姐儿打听清楚后,就十分欢喜。
此时她正看着平儿收拾细软,恨不得将桌椅都打包了带走才好。
林之孝家的则站在底下,声情并茂得在学外头的闲言碎语:“人人都说,咱们大姑娘做了皇妃,定会把皇上家的东西分一半给娘家。”
“还说咱们家去庙里还愿就花了几万银子,那还是牛身上拔了一根毛罢了!”
“现在又出了省亲之事,外面传的更热闹了。都说到时候娘娘肯定拉着几车金银财宝回来。还有人言之凿凿,说亲眼见过咱们府上,跟龙王的水晶宫似的!”
林之孝家的只是苦笑:“奶奶听听外头这起子人的糊涂话!偏满城里茶坊酒铺都这样说,也捂不住众人的嘴。”
“可咱们府上什么情形,奶奶最明白了。这省亲的钱可从哪里出?当真是无法的。”
“所以奴婢宁愿一家子跟了奶奶去外头,也强如在这里被当二太太当磨心使唤。”
凤姐儿还不及答话,只听打帘子的声音响起,却是贾琏回来了:“我在外头就听见你们主仆说私房话,所以特意进来拿你们。”
王熙凤便取笑道:“恭贺国舅老爷高升大喜,瞧这脸上容光焕发的。”
贾琏忙摆手:“我可不配做这国舅,外头人捧咱们家的浑话你也拿来取笑我?正经人家承恩公府谢大将军在那里呢,我真敢认了这句国舅怕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完又呵呵一笑:“况且,说句不要命的话,别说娘娘只是妾妃,便是做了皇后,这国舅也是宝玉的,没咱们大房什么事。”
凤姐儿点头:“二爷这话是明白人。只是二老爷没叫你去商量省亲的事情?”
贾政是不惯俗务的,必然会叫了贾琏去帮衬。
贾琏摊手:“我将调令拿出,只说下月就出京,二老爷就无话了。”
“赖大赖二因说起着账上的钱不足,两位老爷都一问三不知,只是摇头。珍大哥哥是出主意可以,拿钱要命,也不吭声。”
“所以哪里是论事,根本是一家子爷们一起修闭口禅呢。半个时辰也没有一句有用的话。这不,我就借口部里交接先走了。”
又对平儿道“你快给我拿衣服,我好去林姑父家里拜见一番。”
凤姐儿亲自给他整理衣裳,笑道:“你如今去林姑父那里,只怕比见大老爷都多。”
贾琏笑道:“不瞒你说,起初我奉承林姑父,只是想找个靠山。可这些日子下来,听了林姑父许多教诲,竟是些连我亲爹都不曾教我的道理,心里才真的尊重起来。”
“现在隔两三日不去请安,心里就不得劲。”
凤姐儿便道:“好在你不是宝玉,行动都好些人盯着护着,往来林家也便宜。”
这话说来也心酸,大房袭爵之子,在府里的地位竟处处不如二房的儿子。
贾琏这里往林府去不提,而贾母则叫了贾赦贾政两夫妻,来商议今年万寿节的礼。
他们家刚出了这样一件大喜事,为表感激圣恩,这万寿节的贺礼也得比旁人丰厚才行,原来预备好的,现今看起来就有些简薄。
然算来算去,账上的银子都不够再行采买贵重之物的。
银子这东西,可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就是没有,磨破了嘴皮子商议,也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
最后,贾母无法,只得从自己体己中取出顶尖的来补上。
又想着建造省亲别院一事,自贾母起,荣国府诸位主子都有些捉襟见肘之感。
贾政见母亲发愁,便劝道:“下月琏儿夫妻就不在府中了,也能省一抿子花销。母亲不必担忧。”
他只是想找个借口来安慰贾母,谁知戳了贾赦的肺管子:“二弟这是何意!咱们府上的钱难道都是琏儿夫妇花的不成?据我所知,上回宫里来太监打秋风,还是琏儿媳妇拿自己的嫁妆垫补的!”
贾政瞠目结舌:“我不过随口一说,大哥何须如此疾言厉色。”
贾母打断两人:“够了,吵闹有何用!如今圣恩浩荡,允准娘娘省亲,咱们家必须要兜住这个脸。东平郡王府可已然开始准备了,我们也不能再拖。”
元春的封号待遇俱是压了贤妃一头,所以荣国府也得把面子给她撑起来,要是省亲别院建的不如东平郡王府,岂不是叫元春在宫里抬不起头来。
但这一注海一样的银子,究竟从何而来,实在为难。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王夫人忽然开口道:“薛家豪富,若是肯帮衬,自然是拿得出的。”
贾母便皱眉,王夫人的意思她岂能不明白。
薛家肯帮忙的条件,没有旁的,肯定是金玉良缘的婚事。
贾母也就不明白了,湘云跟宝钗的出身可谓是云泥之别,王夫人怎么就看准了宝钗不撒手了!
在王夫人心中,原本还会因宝钗出身商户纠结一下,现在却完全放飞了自我。
她女儿可是位同贵妃的贤德妃!天下间除了太后皇后,就没有更高贵的了。宝玉的岳家再强还能强过皇家不成?
所以当然要选个合她心意,跟她站在一边儿的儿媳。
且薛家出手阔绰,一听见这个好消息,面上给贾家的礼贵重无比不说,薛姨妈还当即封了一万两私下给王夫人道贺。
然史家却早已是精穷的了。
故而原本王夫人只是心中的天秤偏向宝钗,现在却是直接扔了秤,全心全意的只有宝钗了。
且不说荣国府这里关起门来为银子发愁,只说商铎见了林如海为贾琏谋官职便道:“你可知道朝中有人说你傻?”
林如海:“哦?”
他目露怀疑,觉得不是旁人,只是商铎借机在骂他。
商铎好生冤枉,只道:“有人说你从前为女儿的芥子小事就跟荣国府二房闹掰了,甚至再不肯登荣国府的大门,便是不智。”
“现在荣国府可是出了位贤德妃娘娘,从前多少不走动的老亲都上赶着联络,偏你还是连一页纸的贺礼都不曾送。”
“还说什么来着,对了,说谁不知道荣国府是二房当家。你要真断了贾家这门亲也罢,偏生又远着二房,去帮衬大房。可不是傻了。”
林如海淡淡道:“夏虫不可语冰,这些话也值得你特意来告诉我?”
商铎笑道:“我只是奇怪,既然要断,你就完全撩开手。何苦再藕断丝连地帮衬大房。来日荣国府倒霉,你岂不是受他们府上牵连?”
正巧商驰拿了文书来请林如海批,听见了两句,便笑道:“林大人的意思,我大约知道些。”
商铎便回头怼儿子道:“你又知道了?不说多揣摩你亲爹的心思,这会子反跟岳父一条心。”
商驰笑容若皎皎明月清辉: “林公为人宽和豁达,更心知肚明是二房作孽,所以对荣国府大房也不忍全然弃之不顾,见其家破人亡。”
“再者说,荣国府总是林公的岳家,来日他们府上大难临头,少不得来攀扯。”
“既如此,不如提早救出来一个: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日后若有逃出罪责,失家少业的贾家族人也不能再赖上林家,都得这位琏二爷负责了。”
林如海点头道:“子承甚明我心。”
商铎忍不住酸道:“行了,你们翁婿两个不必在我跟前这样一体同心。”然后接过了商驰手里的文书,挥手叫他赶紧走。